郭從杰,謝 靜
(阜陽師范學院a.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b.文學院,安徽 阜陽 236037)
□淮河文化論壇 主持人:吳海濤教授
柏文蔚與倪嗣沖治淮之比較
郭從杰a,謝 靜b*
(阜陽師范學院a.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b.文學院,安徽 阜陽 236037)
民初時期柏文蔚和倪嗣沖都擔任過安徽都督,然兩人政見不同,不過均對治理淮河高度重視。柏文蔚著眼全局,系統(tǒng)性地提出了治淮主張,工程宏大,經(jīng)費巨額,不僅需要中央統(tǒng)籌,還需要蘇皖魯豫四省協(xié)作。倪嗣沖的治淮考慮更多是從安徽自身出發(fā),并將治淮重點放在皖北諸水,以有限的經(jīng)費,采取以工代賑的方式進行浚河與筑堤,歷經(jīng)數(shù)年并取得相應成效。柏文蔚治淮思想理想化背后與其居于國民黨高層位置似有一定關聯(lián),其治淮主張的提出,更多可看作代表其政治呼聲。倪嗣沖更多是作為一省地方長官,治淮舉措更為現(xiàn)實,思考問題從省界利益入手,這與其追求在安徽的穩(wěn)定統(tǒng)治存在關系。
北洋時期;淮河治理;皖北;柏文蔚;倪嗣沖
柏文蔚(1876-1947),安徽壽縣人。武昌起義爆發(fā)后,柏文蔚參與領導光復南京,其所統(tǒng)軍隊后被改編為革命軍第一軍。柏1912年4月接替孫毓筠任安徽都督兼民政長,1913年參加討袁的“二次革命”,并出任安徽討袁軍總司令,失敗后一度流亡海外。倪嗣沖(1868-1924),安徽阜陽人。早年協(xié)助袁世凱編練新軍,武昌起義爆發(fā)后,率兵自河南周口進入皖北,與張匯滔等率領的淮上軍大戰(zhàn)。1913年二次革命期間所部又與柏文蔚的討袁軍較量,并于同年7月?lián)伟不斩级郊婷裾L,自此倪掌控安徽大權(quán),直至1920年9月因病辭職。
柏文蔚和倪嗣沖在辛亥革命期間屬于不同陣營,雙方發(fā)生兩次集中性對抗,關系并不融洽,應當說,兩人各為其主,政見不同。然而兩人都是皖北人,家鄉(xiāng)臨近淮河,他們都重視淮患治理,本文擬比較柏文蔚、倪嗣沖在淮河治理這一水利興修問題上的異同,并試圖探討其差異性背后的原因。
一
柏文蔚、倪嗣沖兩人都重視治淮。柏氏自民元提出導淮興墾條議至1946年為同鄉(xiāng)王松齋的《導淮全書輯要》做序建言,前后30余年,自始至終關心治淮問題。倪嗣沖自1913年7月任皖督后,即開始謀劃淮河治理,至1920年秋因病辭職,前后七年,期間治淮工程不斷。
柏文蔚治淮思想系統(tǒng)性的考慮較早體現(xiàn)在《導淮興墾條議》一文中,在文中他從淮災的成因、導淮路徑、屯墾和籌款等方面進行了詳細分析。在導淮路徑及治淮措施上他提出六點方案,即導淮由東北入海之正路、導淮自運筑堤束水歸海之支路、導淮自運分泄入江之路、治洪澤、治皖北諸水、治沂沭諸水。柏文蔚認為“治長淮下部之水”,應因勢利導,分別排泄于潮河口、高寶運河,自運河泄之于東壩,再分泄于沿江。治理淮河需要統(tǒng)籌四省力量,“竊謂長淮受害已深,非合皖蘇魯豫四省統(tǒng)籌大舉,不足以收脈絡貫通之效。茍此疆彼界,枝枝節(jié)節(jié)而為之,必至利害相反,旱澇不均,遏泄異勢,紛爭割裂,淮終不可治”[1]?;此戎危绯隽继?,對于耕種之區(qū),可以采用兵屯、民墾、招墾的方式開墾。至于治淮的籌款,柏文蔚也擬出三點意見,采用借款、變通集股之法和參用國債票與彩票之法,“此籌款三法,請海內(nèi)理財大家悉心研究,擇一法以行??傊欣蓛?。則無論借款與設法集款,均非難事。惟需政府提倡擔保,以堅民信耳”。隨之柏文蔚在軍司令部設立導墾局,對于上述辦法,逐一研究,各訂詳細章程[2]。
北伐進展順利,南京國民政府建立,全國統(tǒng)一指日可待。柏文蔚于1928年初提出一系列的政治建設、軍事善后計劃等提案。對于治淮問題,他認為“導淮事業(yè)于今為急”,建議兵事定后,以被裁之兵從事導淮工作,可借債“以五千萬導淮”?!拔奈涤诿駠昙幢瓦厡Щ磧纱笳?,雖十七年來屢遭政變,未見實行,而此心此志,總思貫徹?!盵3]387在1928年2月份提出的《導淮說明書》中,柏氏從利益、弭盜、裁兵、交通、防災、政治等六個方面闡述了導淮理由,而列出的導淮辦法共有七個方面,即設導淮局、導淮協(xié)會、導淮銀行、籌備、施工、興墾與籌款方法。導淮局為治淮的領導機關,導淮協(xié)會是導淮局的對應機關,討論工程、籌款及評議方案,督促導淮局落實執(zhí)行。導淮銀行負責導墾工款?;I備期主要是將以前測量成績整理、調(diào)查復測、勘定路線并進行地價登記,限一年完成。施工分三期進行,共十項工程。興墾或令農(nóng)人耕種,或兵墾,或由局召佃墾種?;I款方面,“依從前測量估計,定淮河干支各河工費總額為七千四百萬元”,當然“其詳細預算,俟勘定出海路線、實測各河工程后,始能確定也”[3]390-391。
在治淮理念上。柏文蔚一直關注的是整個淮河流域,不論是民元的導淮興墾條議,還是1928年的導淮說明書,都著眼于全局,涉及豫、皖、蘇、魯四省。由于治理的是整個淮河流域,工程極為浩大,費用自然不少,1928年柏文蔚初步估算高達7400萬元,且柏文蔚將治淮的重心放在疏導上,即在入江入海方面的考慮。
倪嗣沖對于淮河治理并無類似柏氏這樣的全局觀,在柏文蔚的治淮理念中,皖北只是其中一環(huán)。而對于倪嗣沖來說,其治淮的關注點就在皖北。倪就任皖督后,首先修筑潁上縣境淮、潁湖堤溝閘,堤工從潁上南照曹臺子至壽縣正陽魯臺子。
1914年7月倪嗣沖致函徐世昌,報告查驗皖北河工情形,倪嗣沖親赴皖北各縣查驗河工,“現(xiàn)在工程告竣者,計蚌埠至懷遠堤工二十五里,峽山口至魯家口堤工四十余里,八里垛至三河尖堤工二百里,新河工程九十余里”“濉河暨北、西兩淝業(yè)經(jīng)勘估就緒,春間西淝下游已浚二十余里。邇來沿河居民紛請?zhí)崆伴_工,以期祛除災害。統(tǒng)計各河用款約在三百余萬,迭飭切實核減,必須百萬以外。本年五十萬元,斷難敷用,擬請將明年應撥之四十萬元改于今年秋間提前先發(fā),庶幾易于竣事,伏乞鼎力維持?!盵4]1661914年11月安徽成立了水利局。
1915年2月倪嗣沖被任命督辦皖北工賑事宜,在蚌埠設水利測量局,任宗嘉祿為局長,從事皖北水系測量事宜,并在同年疏通亳縣內(nèi)漳河、越五河、龍鳳溝、梭溝、乾溪口等河溝[5]112。在倪嗣沖的督辦下,皖北水利工程逐次展開,“于是首浚濉河,次則北淝、南淝、沫、新、黑、濠、沱、茨等以及濉水上游之南、北、中三股河道,閱時三載,次第竣事。又于淮河北岸自鳳臺縣之沫河口起,迄五河縣止。南岸自霍邱縣之靈水集起,迄盱眙縣止,共修筑長堤達二千里。他如籌購機船、測挖河淺以利航路,建閘修壩,開通溝渠以資蓄泄,工程既多,費資亦巨。比年入夏,淫雨兼旬,而皖北未成災象,溢出田畝甚多,此皆仰賴鈞座苦心經(jīng)營,造福桑梓至無量也”[4]415。
二
柏文蔚、倪嗣沖兩人都對治淮較為重視,但兩者在治淮具體舉措上卻存在差異。
柏文蔚主張裁兵導淮,“若以被裁之兵數(shù)萬從事導淮”,則千萬畝之地不難立致,而百余萬被裁之兵,均將各得其所[3]387。而倪嗣沖更多考慮還是以工代賑,“建議政府與其從事放賑,不如就應浚之河,應筑之堤,應開之溝,擇要興工,以工代賑,洵稱兩利”[5]139。1916年12月18日《申報》報載:“辦理河工者全為皖省官吏,而總其事者則皖省長倪嗣沖也,開工至今幾及一年,初用工人四萬兩千,繼而逐漸加添,今從事浚挖者確有五萬余人?!盵5]144應當說,當時倪嗣沖的治淮得到百姓的支持和擁護,“民間日睹情形,均能踴躍圖功,昕夕工作”[4]166。
在治淮經(jīng)費的預算與考慮上,柏文蔚的計劃宏大,所需費用不低。1912年柏氏考慮“導淮及屯墾之費,至少約需二千萬元”。費用籌措采取舉借外債、集股或者發(fā)行國債票與彩票的辦法[2]。1928年柏氏的估算已達7400萬元,費用是讓政府先墊支一部分,然后通過募集公債來解決,募集一萬萬元,以五千萬元為導淮銀行基金,五千萬元為導淮??頪3]391。實際上,民初時期無論是中央抑或地方財政都極為困難,安徽的水利經(jīng)費少之又少,如自1927年至1932年,除行政費后,單單就事業(yè)費一項而言,最多的一年為27 900元,最少的一年僅1000元,整個6年事業(yè)費總共為78 200元[6]288。
相對來說,倪嗣沖治河預算要少得多,他量力而行,邊推進治河邊向中央請款。1915年3月,財政部允于鹽務盈余內(nèi)分6年撥給安徽250萬元,后來中央先期撥到銀元150萬,“計自三年冬季開工,先后支撥淮河工賑費472500余元,開浚壽縣新開河、南陀河、北淝河、阜陽新開河、西淝河、茨河等。撥建筑沿淮圩堤工賑費135 000余元,亳縣等開溝費7 000余元,購辦挖泥機器經(jīng)費52 000余元,及墊撥本年急賑67 000余元,四年鳳懷宿壽等縣賑款11000元。本處及轉(zhuǎn)運員司一切開支共約110余萬元。其阜陽新開河業(yè)經(jīng)竣工,余如黃河水大不能興工,淝淮等河正在繼續(xù)浚筑?,F(xiàn)計尚未動支之款約30余萬”[5]139。由于浚河導淮以及散放急賑,悉賴此款,倪嗣沖嚴格督導經(jīng)費的使用,在得知工賑局主任方汝濟等侵吞賑款后,諭令痛責方汝濟二百軍棍,“旋令釘鐐收禁,訊明盡法懲辦。尚有株連者如某縣邱某、某縣彭某,為數(shù)頗多”[5]195。由于中央經(jīng)費不能及時跟進,倪嗣沖還采用鹽斤加價或田賦附加的方式來解決經(jīng)費不足。
倪嗣沖治淮重點始終放在皖北,“此次開浚淝、淮、陀、茨等,各河仍以淮河歸宿,其濱淮地畝則筑長堤以障之。壽縣之新開河亦為宣泄瓦埠湖及上游阜六等縣水道之用”[5]139。而對于皖北治水之次第,柏文蔚的考慮是“除潁州以上地勢較高,無庸濬治外,其自正陽而下,直至五河長淮,兩岸一律起筑堤防”[7]。而有意思的是倪嗣沖督皖后首先治理就是潁州轄內(nèi)潁上、亳縣的水系,這應與倪嗣沖是潁州人有一定的關系。
不過兩人都對濉水的治理重視,柏文蔚主政時期訪聘水利專家宗嘉祿,倪嗣沖上任后依然重用宗,后在宗的測量和規(guī)劃下開浚濉河?!板∽越K之蕭、銅經(jīng)宿、靈東趨五、泗,清季以來每屆夏秋,霪霖橫溢,沿濉三百里,橫二十里田廬稼穡,悉在鉅浸中,男婦老幼骨立菜色,逃亡乞食以數(shù)萬計,見者咨嗟嘆息,無可為計。”正是在倪嗣沖的治理下,“請命樞府得款百萬馀,設立工賑處,召集地方官紳剴切勸告,教立程限,躬其不率者,越三年筑淮堤三百余里,浚渠塘以千計,而濉河亦同時告成”[5]284-285。
三
柏文蔚、倪嗣沖在治淮理念及具體措施上存在差異,因此其成效也就不同。
柏文蔚公開提出導淮興墾條議后,于1912年6月17日致電袁世凱,稱已派宗嘉祿、陳伯盟赴滬面商張謇、許鼎霖,討論具體實施辦法,議決蘇皖合作,同時規(guī)劃,并已派測量隊,分測上流諸水。至于導淮經(jīng)費,“聞張、許二紳言,政府已在大借款內(nèi)列入一千萬”,柏文蔚認為導墾本屬兩事,“僅言導則一千萬之數(shù)能否敷用已不可必,繼導以墾,更虞不足”,眼下設局規(guī)劃、調(diào)查測量,則“應先籌撥十萬為開辦之費”[3]22。為弄清導墾路線和區(qū)域,柏文蔚隨之要求民政長“從速召集本邑士紳,征求關于水道之圖志、圖說與近五年來災情水勢之說明書,或士紳有對于本邑水利之意見書”,要求一月內(nèi)呈送[3]33。
可以說柏文蔚就任安徽都督后試圖刷新政治,有所作為,導淮興墾條議的提出就是例子。民初百事待舉,如何處理輕重緩急就很重要。柏文蔚在1912年10月于省議會的講話中對自己先前措施設想已有所反思,“文蔚任事之始,不自度量,頗思有所建樹”“及其事實之呈露,往往出諸所期之外。故邇來心理為之一變”,就行政言之,當暫守消極主義,不當用積極主義。柏文蔚提出內(nèi)政尤先注重于治盜、禁煙二事[3]105。柏文蔚的講話中關于淮河的治理未有提及,加上當時政局不穩(wěn),柏氏治淮設想只能束之高閣了。1913年6月柏被免去安徽都督一職。柏文蔚對于淮河問題的關注并未停止,1917年4月江皖水利聯(lián)合研究會在南京成立,柏文蔚還被選為理事長。柏文蔚還與孫中山深入談論過導淮問題,主張導淮入海,并將自己收集的導淮資料獻給孫中山,孫在《建國方略》中采納了他有關導淮方面的建議。
北伐時期,1927年1月柏被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三十三軍軍長,旋于10月被蔣介石剝奪了軍權(quán),任其為北路宣慰使。1928年2月柏氏再次提出治淮主張,或許為1929年南京國民政府設立導淮委員會做了一些鋪墊。實際上,由于柏氏的設想過于浩大,但在國民黨政權(quán)尚未穩(wěn)定時提出這一治淮方案,實難引起中央關注,自然也難以被當局所采納。
1946年10月,柏文蔚為王松齋《導淮全書輯要》做序,文中感嘆時光荏苒,治淮主張各有辯論,莫衷一是,柏文蔚仍建言從灌口入海?!坝嗬弦?,有志未逮,誠得當代偉人見諸施行,必可為長淮流域新辟一大農(nóng)區(qū),而富民富國,其利無窮。即或未能速成,而刊布此書,以廣為宣傳,則淮民知識宏開,亦必奮然興起而急圖之矣!”[3]415
與柏文蔚不同的是,倪嗣沖任皖督一職長達數(shù)年,這也為其持續(xù)推進淮河治理提供了職權(quán)上的保障。在倪嗣沖的督辦下,皖北諸河包括濉、北淝、西淝等得到疏浚,“予皖人也,淮禍吾皖獨烈,吾皖民之疾苦,又知之最深,詎能恝然不為之策?二年秋,既奉令督皖,四年復督辦皖北工賑事宜。旌車所蒞,目睹茭蘆縱橫,瓜蔓泛溢,流民之窮,而匪而丐者比比。是益愴然不能去諸懷。乃分設水利局于蚌山,并設平面測量所,遴員四勘災區(qū),從事實測。以支流之為禍也,首疏睢水,修堤達二千里,睢疏。乃次及淝、沫、新、汝、谷、茨、黑、濠諸河,閘壩塘堰罔不治。皖之北乃大熟,吾民咸讓”[4]403。其間,倪嗣沖曾受省議會質(zhì)問,要求就疏浚淮河等情答復,倪嗣沖就工期進展、河流的治理和費用支出情況作了詳細說明[5]139-140。
應當說,柏文蔚的治淮理念是標本兼治,統(tǒng)籌兼顧,但受時局所限,方案最終擱淺。而倪嗣沖同樣明白只有治本才能解決淮患問題,“雖然重枝蔓而輕本根,非予之初志也。本根之計,固夢寐不能忘導淮。今年(1919)夏,綜核勘淮成績,列圖凡十有六。其計畫仍主江海分疏,惟與時賢所議稍異,其途徑猶懼規(guī)度之未盡也,敢以質(zhì)之中西人士”[4]404。但在具體操作中,他從治標入手。
1919年9月倪嗣沖為導淮圖說作序中提到:“征之近史,未及一世,而皖災者九。嗚呼,慘矣!夫良驥卻百步,跛蹩至千里。蓋行與不行之殊程耳。今之抱民瘼者,莫不昌言導淮矣。上而樞府,下而紳耆,旁及域外技師,抵掌噴墨,動盈千萬言,紛若聚訟,惟龂龂于入江入海分,入江入海之爭,而罔衷一當,以是卒凝滯隔閡而不能行,予心恫久矣?!盵4]403倪嗣沖勇于擔當,身體力行,“倪公時兼任省長,獨慨然發(fā)憤,引以為己責,誓不為民除害不止”。通過筑淮堤、浚渠塘,“今又三四年矣,其田野日辟,其生產(chǎn)日饒,其人民日滋長而富庶,咸曰非倪公之力不及此”[5]285。
不過,倪嗣沖也為從根本上治淮做了一些調(diào)查準備。1920年5月,安徽督軍公署、安徽省長公署咨送治淮調(diào)查圖說致全國水利局,稱“乃以入江入海迭起紛爭,莫衷一是。與其空言無補,毋寧實地調(diào)查。當經(jīng)會辦稟承鈞座派員會同蘇紳王紹鶴前往江海各口實行履勘,遴委測量所組長余明德、齊群,會同水利協(xié)會主任王紹彬等,于前年夏間由蚌出發(fā)。王紳因事衍期,該委等遂單獨前往。三月以來始行勘竣,制圖十六,益以豫、蘇兩圖,共計成圖十八幅”?!皶k呈請創(chuàng)辦平面測量,調(diào)員購器,煞費張羅,歲逾三年,計測竣區(qū)域八萬方里,繪成平面圖三百余幅。”“嗣沖前辦皖北工賑,即督飭該局派員實測,冀明真象。茲據(jù)該局呈送圖說前來,嗣沖等悉心核閱,考據(jù)尚屬精詳,堪為研究導淮之助。除分咨外,相應備文,連同原呈圖說咨送。”[4]415-416
四
柏文蔚長年追隨孫中山,實為國民黨元老之一,其考慮問題往往更為宏觀,他對淮河問題的思考不僅是救濟民生,更多的是政治訴求。柏文蔚的導淮思想集中體現(xiàn)在1912年的導淮興墾條議、1928年的導淮說明書上。事實上,柏督皖期間多以借款度日,自然無力去落實治淮設想,而1928年的導淮說明規(guī)劃,因時局未靖,軍事仍在進行之中,也難以契合當時中央的關注重心,其導淮的倡議更多可以看作是革命家的政治呼聲。
倪嗣沖屬于北洋派系,1913年7月被袁世凱任命為安徽都督兼民政長后,此后長期掌控安徽。對于倪嗣沖來說,穩(wěn)定在安徽的統(tǒng)治是至關重要的,對于皖北淮水的治理,與其有效治理安徽直接相關,因此倪嗣沖的著眼點更多是從自己的省界利益來考慮,對于導淮爭辯入江入海并未太多關注,而是重點勘察皖境水系,推動本省治河工程落實。1914年全國水利局成立后,蘇、皖“原定計劃由江淮水利測量局負責測量,共需測量經(jīng)費87 536元,以皖七蘇三比例由兩省籌款,計皖省應負擔61 270元”。1915年11月,安徽去函江淮水利測量局,要求停止合作,并要追回已撥之測量費10 212.5元。根據(jù)皖北水利測量所宗嘉祿的估計,若有安徽自行測量,應測面積6萬余方里,僅需費7萬余元,而江淮水利測量局在皖境僅計劃測量2萬余方里,卻要安徽擔負6萬余元。全國水利局希望皖省能配合,但倪嗣沖不予接受[6]289-290。
蘇皖協(xié)作中斷,龔心湛總理居中調(diào)節(jié),1919年江淮水利局再派柳汝礪代表來蚌,與倪嗣沖商量,議定皖省補測剖面,“與江淮測員雙方進行,以資印證而免功敗垂成”。隨后倪令人“組織三十班分投從事,轉(zhuǎn)瞬告成,益可資導淮計劃之參考”[4]415。補測皖省剖面可以協(xié)作,當“水利交涉,案牘盈筐累篋,皖人與蘇人爭”“群構(gòu)交問,紛紜糾結(jié),勢不可解”。倪嗣沖更多的是從安徽自身考慮,特別是將重心放在皖北[5]284。
綜上而言,柏文蔚、倪嗣沖同屬皖人,深知淮河水患的影響,因此都對淮河治理極為關注。柏文蔚導淮的整體設想過于理想化,一些具體的建議也存在技術性問題。應當說柏氏的導淮主張更多彰顯的是其政治訴求,也就是說柏氏治淮的提出或借以引人對治淮問題的關注,或以國民黨元老的身份凸顯自我聲音。相比柏文蔚,倪嗣沖治淮主張則更為現(xiàn)實,較多體現(xiàn)的是身體力行,他領導、組織、參與了淮河治理,雖未從根本上解決淮患問題,但其量力而行,治理皖北諸水,特別是筑淮堤、浚濉河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對于淮河的治理,在北洋時期安徽歷任軍民長官中,無疑倪嗣沖的成就最大,這是難能可貴的。然受時代局限、財政、工程技術等因素制約,無論是柏文蔚還是倪嗣沖,都難能完成對淮患的根治。
[1]導淮興墾條議[N].申報,1912-05-26(3).
[2]導淮興墾條議(續(xù))[N].申報,1912-05-28(3).
[3]孫彩霞.柏文蔚全集[M].合肥:黃山書社,2011.
[4]李良玉、陳雷.倪嗣沖函電集[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
[5]李良玉等著.倪嗣沖年譜[M].合肥:黃山書社,2010.
[6]謝國興.中國現(xiàn)代化的區(qū)域研究——安徽?。?860-1937)[M].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所專刊.
[7]導淮興墾條議(續(xù))[N].申報,1912-05-27(3).
The Comparision between Bai Wen-wei and Ni Si-chong on the Control of Huaihe
GUO Cong-jiea,XIE Jingb
(a.School of History,Culture and Tourism;b.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uyang Normal University,Fuyang236037,Auhui)
Bai Wenwei and Ni Sichong both took the positions of governors of Anhui province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Although they held different opinions on politics,they both took measures to control of Huaihe.Bearing in mind the overall interests,Bai Wenwei put forward the ideas of managing Huaihe systematically,which was a magnificent project and was full of great expense and not only required the plan as a whole of the Central Government but also required the corporations with the other provinces.As for Ni Sichong,he thought more from Anhui itself,attached more importance to the river in the north of Anhui,with the methods of delivering wages for the people who took part in the governing activities by limited expenses building dams,which came into effect after several years.Bai Wenwei's ideas of managing Huaihe had something to do with his high position in the Kuo Min Tang,which would represent his political demands.However,Ni Sichong's measures of governing Huaihe raised from the mutual benefits of the provinces was more practical as a magistrate,which was connected with his stable dominion in Anhui province.
Beiyang period;the control of Huaihe;the north ofAnhui province;Bai Wen-wei;Ni Si-chong
K928.42
A
1004-4310(2016)05-0007-04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5.02
2016-07-15
郭從杰(1976-),男,安徽太和人,阜陽師范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
謝靜(1983-),女,安徽阜陽人,阜陽師范學院文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