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方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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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槍博弈論

文_方柏林

奧巴馬在任期結束前，一反“跛鴨”總統(tǒng)的常態(tài)，在特赦非法移民、與伊朗達成核協(xié)議、與古巴建交等方面都有強力作為。控槍也是他的理想，可是據(jù)《大西洋月刊》的描述，在奧巴馬當政期間，美國居民槍支的擁有率不降反升。奧巴馬每次呼吁控槍時，人們就好像聽到“副食品又要漲價了”的街道老太一樣，趕緊囤積。奧巴馬所在的民主黨一度控制參眾兩院，占盡立法控槍的有利條件，最終卻一無所獲。

互聯(lián)網(wǎng)上有個很受關注的對比圖，一邊是可以合法擁有的各種槍支，另一邊是不能合法消費的法國奶酪。我也常感到這種反差：帶個火腿去美國就會被沒收，還差點兒被罰款，可是槍支，在小區(qū)的舊貨銷售點上都可以隨便買到。

為什么控槍這么難？我認為有三大原因：政治、游說和民意。不過，這三個詞的指向都應該是“利益”。

槍支制造商和美國槍支協(xié)會出于經(jīng)濟利益，頻頻游說國會，使得相關立法往往不了了之；奧巴馬不需要再去競選，但其他政客害怕自己的政治前途被控槍搞砸，在這個話題上往往如履薄冰——支持擁槍的選民實在太多，得罪不起；即便能夠推動憲法修改，或通過相關控槍法律，但能否被多數(shù)州批準，也還是個問題，很少有政客愿意在這方面用光自己的政治籌碼。

政客的擔憂和游說的活躍，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民意。濫殺事件頻發(fā)，為什么擁槍還有大批支持者？這才是耐人尋味的問題。我發(fā)現(xiàn)美國民間的說法大多數(shù)可以歸結為以下幾個主題。

護憲論：要防的是政府，而非槍支

擁槍派常引用的理論依據(jù)是美國憲法第二修正案：“為確保一個自由國家的安全，良好規(guī)范下的民兵之存在是必需的。人民擁有、攜帶槍支的權利不可侵犯?！痹撔拚赣?791年12月15日被批準生效。200多年來，槍支的擁有權一直被視作防止政府欺壓群眾的保障手段。

此說法貌似有理，但現(xiàn)在不是1791年。時移世易，政府和民間的戰(zhàn)斗力不再勢均力敵。政府擁有的武器已經(jīng)不是一般平民可以挑戰(zhàn)的，而民間擁槍阻止政府干壞事的例子沒怎么看到，妨礙正當執(zhí)行公務的例子倒是真有。

內華達州牧民班迪曾與執(zhí)法的政府機構對峙，當時有不少人攜帶武器聲援。最終，事件在當?shù)鼐L的斡旋下和平解決。但經(jīng)調查后發(fā)現(xiàn)，此事實際上是班迪私占公用土地，暴力妨礙執(zhí)法，對于其他守法牧民非常不公。而民間擁槍也造成了各種關系緊張，比如警察執(zhí)法的時候，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槍，這也容易造成執(zhí)法中的矛盾升級，甚至擦槍走火。

滑坡論：有初一就有十五

擁槍派常用一種邏輯上的“滑坡論”，即一種行動，比如對槍支的限制，會導致類似的其他行動。人們擔心，一旦擁槍權被剝奪，漸漸地會有其他權利遭到侵犯。老百姓享受的各種自由，最終會被政府一一奪去。

這種理論未必有實際的依據(jù)。今日控制槍支，未必會發(fā)展成明日控制大家使用魚竿或手機，不同事物之間是有質的區(qū)別的。比如在其他發(fā)達國家，如澳大利亞，控槍并未導致國民其他自由的喪失。

自衛(wèi)論：控槍防君子不防小人

擁槍派擔憂壞人總是可以通過地下渠道弄到槍，所以普通人擁有槍，對犯罪分子才有威懾作用。擁槍派常列舉各種“大數(shù)據(jù)”來證明控槍并不能降低犯罪率。比如芝加哥控槍極為嚴格，暴力犯罪率反而居高不下。

這個說法貌似正確，但常被人們遺忘的另外一個事實是，人們買來用于保護家人的槍支，卻常會對家人造成傷害。我在俄克拉荷馬州期間，所在學區(qū)就有小孩拿父母的槍在家自殺的案例。我現(xiàn)在所在的得克薩斯州，也是擁槍人士占絕大多數(shù)的州。2015年9月，一名19歲青年拿槍自拍玩，結果槍意外走火，導致該青年喪命。至于家庭之間、鄰居之間，由于小小矛盾就開槍殺人或自殺的例子，隔幾天就能從媒體上看到。如果持槍被有效控制，人遇到矛盾就會稍微忍一下，過了情緒激動的那陣子，再來平心靜氣解決問題，也不至于發(fā)生很多悲劇。

治本論：殺人的不是槍，而是人

很多美國人認為造成危險的不是武器，而是人的教育和心靈出了問題。在美國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發(fā)生的2012年，在河南光山縣，歹徒持刀砍傷22名小學生；2010年4月29日，江蘇泰興鎮(zhèn)中心幼兒園，歹徒砍傷32人。這些事件常被支持控槍者用來說明武器不是根本問題，控制武器只是“治標”，解決人的問題才是“治本”。即便是有控槍的訴求，在具體執(zhí)行中，也往往只是強化個人背景排查，將有精神疾病記錄的人列入不可購槍的名單。但即使只是這樣的要求，也難以真正落實。

其實，治標也是治本的一個重要部分。“殺人的不是槍，而是人”這一套說法的荒謬之處，乃是忽略了犯罪成因中的條件因素。如果只有犯罪環(huán)境、犯罪動機，沒有條件，犯罪行為會大為減少。潛在的犯罪分子如果獲取槍支困難，或是只能使用其他武器，殺傷力也會小很多。但如果武器隨處可見，后果就難說了。如果武器真的是中立的，應該在人的思想、教育上做文章，那么何苦要去控制其他國家擁有核武器？

控槍和反控槍的爭論，關系到美國人對于憲法、權利、安全、自由、黨派利益等諸多方面的考量，這將是一場持久戰(zhàn)。此戰(zhàn)無論結果如何，都會永久地影響美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