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墅平
曾記起,兒時在放學路上,偶拾一本武俠小說,如獲至寶,捧回家一睹為快。文字精彩動人,情節(jié)亦扣人心弦,一時入了迷地讀之。可惜它是一本殘書。讀至結尾部分,書頁缺掉了,很是唏噓了一陣子。
可是,我卻在頭腦里對小說的結尾揣摩良久,至今猶未拋忘。
殘的東西,常留了個意猶未盡。因為意猶未盡,總令人回味。
花,行將凋落之際,成為殘花,卻往往呈現(xiàn)絕美的姿態(tài)。
你瞧那殘花,花枝漸萎,花瓣漸落,花心漸隱;尤值清風搖曳時,一副刺觸人心柔軟的楚楚可憐,讓人目不忍視,且又不愿轉身。凄美間,颯颯透出一股直逼靈魂的感動。
有人善畫殘荷。殘荷,是殘花中至美之物。
融入了畫者心血與靈魂的殘荷,可謂具有驚心動魄之美,怎不叫觀者品賞不已呢?
殘陽之美,亦是一絕。
殘陽如血,染紅天際,染紅一方時空。比畫立體,比詩生動。
如血殘陽,其實更像一滴將落未落的淚。它輕輕懸掛于天與山、天與海交吻處。是道別,是不舍;是心愿未了,是塵緣未盡……
置身于殘陽的情懷里,流連忘返。
噴薄而出的旭日,固然可以給人欣喜;悠悠西沉的殘陽,卻更可以引人遐思。
美酒佳肴,消耗殆盡。杯盤半亂,人亦半醉。
好一派殘席風光。
想吃的菜,都基本下了肚。想喝的酒,都基本入了喉。
席間喧嘩聲,漸似晨星般寥落。彼此的親熱勁,亦漸如海潮般退落。席既殘,人將各自歸。
將散未散,欲散還聚,最是聚散難分時。
再吃最后一口菜,再喝最后一口酒。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依然氤氳于鼻間的,是席上的美味;依然繾綣于心底的,是人間的情意。
兩位莫逆之交,是棋盤邊的對手,亦是生命里的最佳拍檔。
某年某月某日,二人再相坐對弈。兵來將擋,水來土堰;二人旗鼓相當,難解難分。僵持不下,良久,你未勝,我未敗,生生下成一盤殘棋。
命運無常。一場人生事故,讓二人從此相隔于天涯。
歲月流轉,時過境遷。一人由青絲變白發(fā),卻一直在心底想著那盤未能下完的殘棋,只愿有生之年,能重新坐到一起,繼續(xù)將它下完。
一盤殘棋,竟足夠人掛念一生。
陸游與唐琬,一對盛開于宋朝時空里的愛情奇葩。
二人青梅竹馬,并發(fā)展為戀人,且結為連理。
然而,陸母棒打鴛鴦,二人忍痛離散。
后重逢于沈園,卻又彼此匆匆別過,唯留了一首《釵頭鳳》,使沈園成為留芳千秋的愛情紀念地。
一段未了的殘緣,情悠悠,恨亦悠悠,留給后人長久的緬懷與回味。
殘——其美,孤絕;其味,雋永……
(編輯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