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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生花

        2016-04-15 11:44:42曉寒
        少年博覽·初中版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小暖克隆人人類

        曉寒

        (一)

        小暖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小冷時的場景。

        當(dāng)年的小暖還是個文藝小青年,因為在資訊雜志上看見了A城將舉辦畫展的消息,便立即購買了一張凌晨出發(fā)的火車票趕往A城。

        來到舉辦畫展的展廳,小暖卻大失所望。展廳設(shè)在廢棄老工廠的某一層,比雜志圖片上描繪的要狹窄許多,燈光也異?;璋?。紅綠兩色的燈光罩在畫布上,給人一種詭異的觀感。

        這個主題為“未來世界”的畫展,主要展現(xiàn)了未來世界人類生存的種種威脅,比如“南極冰川消失”“臭氧層徹底散開”“外星人入侵地球”“小行星撞向我們”等等末日災(zāi)難。而在所有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當(dāng)克隆人占領(lǐng)地球”這組作品。

        大概因為前段時間,各大城市都發(fā)生了好幾起克隆人暴力事件,如:餐廳的克隆人服務(wù)員集體罷工,毆打顧客;某神秘克隆人團伙搶劫銀行,造成人類一死兩傷;某政府機關(guān)首腦被發(fā)現(xiàn)居然是克隆人,該克隆人頂替人類首腦后,暗中幫助克隆人組織,欲消滅人類,成立克隆人帝國……網(wǎng)上日日盛傳類似的新聞,警方也開始大力搜捕疑似嫌犯的克隆人。

        這組作品中有這樣一幅畫——在臥室的墻壁上,掛著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而在臥室的床上,一個克隆人小孩,正在用刀刺殺另一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類小孩。那代表鮮血的紅色顏料似乎要從畫布上噴薄而出,讓人毛骨悚然。

        在這幅畫前,站著一個和小暖年紀(jì)相仿的女孩。她穿著一條黑色的赫本連衣裙,原本單薄的身體顯得更加削瘦。女孩站在畫作前,細長的丹鳳眼長久地凝視著畫作中的孩子。小暖有些恍惚,仿佛那幅畫是個無底的黑洞,吸住了女孩的雙眸,甚至吸去了她身體里的溫度。明明和女孩離得很近,小暖卻覺得兩人之間隔了一個世界的距離。

        經(jīng)過女孩身邊的時候,小暖特意放輕了腳步,生怕打破空氣中的寧靜。

        “你說——”出乎小暖的意料,站在畫前的女孩忽然開口道,“你說他們是怎么知道這畫里,哪一個是克隆人小孩,哪一個是人類小孩?”

        女孩空茫的眸子有了片刻的光亮,那光亮落到小暖的眼睛里,讓她受寵若驚——

        天吶,這個似乎不想搭理全世界的人,居然主動和自己說話了,還是詢問的口氣!

        小暖抬頭注視著那幅畫。確實,畫中的克隆人小孩和人類小孩不僅在面容上一模一樣,衣服款式也沒什么差別,像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如果沒有畫旁的注解,無人能分清他們誰是克隆人,誰是人類。

        小暖張開嘴巴,試圖給女孩一個答案。

        可還沒等她說話,女孩就移動腳步,輕飄飄地離開了。

        這個帶著一臉“我和全世界都沒關(guān)系”表情的冰山女孩就是小冷。

        在小暖的回憶里,她們初相識的時候,是小冷先和自己搭訕的——她一定是被自己的親和力吸引,才試圖通過藝術(shù)作品搭訕。當(dāng)然,在小冷的回憶版本里,當(dāng)時她根本沒有跟任何人交談,只是對著空氣隨口發(fā)出感慨而已。

        (二)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像一種無形的磁場。文藝電影里說,人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無論兩人的回憶版本多么大相徑庭,在那場擦肩而過之后,小冷就像一塊大號磁鐵,深深地吸引住了小暖。

        “同學(xué),你剛剛說的那個問題,我是這么想的,這其實是一種后現(xiàn)代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小暖追上去。

        “你知道什么是后現(xiàn)代主義嗎?”小冷斜睨她一眼。

        “略懂一點?!边€沒等對方反應(yīng),小暖就滔滔不絕道,“其實有時候一幅畫是什么主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與這一幅畫產(chǎn)生了什么樣的情感。就比如這幅畫吧,我們能從兩個孩子的眼睛里,看到凝重的悲傷和絕望,看到科學(xué)極速發(fā)展后,技術(shù)為我們生存的世界,帶來的某些殘忍與荒誕的后果……”

        “你說的這些,不是門口宣傳手冊上的文字介紹嗎?”

        “別這樣,我也有加入自己的看法……”

        “連斷句都一模一樣唉?!毙±涮统鲂麄魇謨苑朔D(zhuǎn)身就走。

        “同學(xué),第一次見面就這樣拆穿別人,你很難交到朋友??!”小暖不自覺地追了上去。

        “哦?!?/p>

        “像你這種沒有社交技能又愛裝酷的人,根本就沒什么朋友吧?”

        “嗯。”

        “人類是群居動物知道嗎?沒有誰是不需要朋友的!”

        小冷忽然停住,側(cè)身凝望小暖。

        小暖以為這家伙總算開竅了,結(jié)果對方只是幽幽地說了一句:“你踩到我的鞋帶了?!?/p>

        “唉,你再這個態(tài)度,我就不理你了!”小暖發(fā)怒道。

        “好的?!毙±涓纱嗟鼗卮稹?/p>

        十分鐘后,一群剛看完展覽的人在展廳門口候車。

        一個身穿黑裙的女孩旁邊,站著一個一臉受氣包表情的白衣女孩。

        “我跟你說——你難道不知道女孩子總是說反話嗎?我說不理你的意思,就是讓你趕快補救,這樣我還會理你的?!?/p>

        “不懂?!?/p>

        “你這樣不僅交不到朋友,還容易得心理疾?。∵@樣吧,我勉為其難和你一起旅行吧。我看你也是一個人,兩個女孩子一起出行,不僅安全些,經(jīng)濟上還可以省一筆。等下——出租車——這邊——”小暖蹦蹦跳跳地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到運河國際旅社。”小冷說。

        “哇,你怎么知道我住那里?”小暖驚訝道。

        “你的白色帆布包上寫了。還有,你出門的時候忘記換鞋了,穿的是酒店的拖鞋?!?/p>

        小暖低頭一看,還真是酒店的拖鞋。

        “你的觀察能力很強啊!話說,你和我一起去運河國際旅社,是愿意和我搭伙旅行了?”小暖驚嘆。

        “不要誤會,我正好也住那里?!毙±浠卮?。

        “你這個人說話只有肯定句嗎?沒有疑問句或者感嘆句嗎?”

        “沒有?!?/p>

        “你這樣不僅朋友受不了,家人也受不吧。等下,難道你是孤兒?”小暖眼里閃過一絲同情的光芒。

        小冷聽到“家人”兩個字,頓了頓,淡淡地說:“有父母,還有個姐姐?!?/p>

        在她們說話的間歇,出租車忽然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走不了了,警察在辦案?!彼緳C說。

        “辦案?”

        “一個克隆人在C區(qū)槍擊了一名人類,這個克隆人現(xiàn)在正在潛逃,警方攔截過往的車輛抽取乘客的血液樣本,看有沒有克隆人潛伏在人群里。”司機解釋。

        “天!”小暖驚呼。

        這時,一個黑黝黝的高個子警察走過來,要求他們進行血液檢測。小暖雖然很不情愿,還是一邊撇著嘴,一邊伸出胳膊讓警察抽取血液。血液滴進試管后,電子顯示屏上顯示出合格的標(biāo)識。

        “這位小姑娘,麻煩你伸出胳膊?!本鞂π±湔f,細小的針管就橫在出租車的玻璃窗外。

        小冷慢慢卷起袖子,把胳膊伸出窗外。

        就在針頭插到小冷胳膊上時,前方的一輛私家車?yán)锖鋈话l(fā)生了暴動。一個穿藍色運動服的男人跑下車,卻被四五個警察死死圍住,像動物一樣被強行按倒在地。

        “找到目標(biāo)!找到目標(biāo)!”那頭的警察喊道。

        準(zhǔn)備給小冷測試血液的警察收起針管,跑向前方。

        小暖不滿道:“什么嘛!抽了我不少血呢!我要吃多少東西才能補回來!你就走運了,一點血都不用抽?!?/p>

        小冷沒有說話,她看著那個穿藍色衣服的克隆人,被人類死死抓住,就像一只實驗室里的小老鼠。

        “是他先動手的!他差點掐死我!”

        那個克隆人呼喊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警車的鳴笛聲里。

        小冷搖上車窗,直直地盯著前方。在之后的時間里,她再沒有開口說話。

        (三)

        “哎,小冷,你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時被警察逮捕的那個克隆人,后來怎么樣了?”很久之后的某天,在偵探事務(wù)所里,小暖一邊煎雞蛋一邊問小冷。

        “不知道?!毙±涿鏌o表情地坐在電視機前打游戲。每次辦完案子,她都要打一夜游戲,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真不懂這些打打殺殺的游戲有什么好玩的,里面的怪獸還那么丑。小冷你怎么不玩點女孩子愛玩的,比如拯救公主或者給角色換衣服之類的小游戲……”

        “我的那份雞蛋不要全熟,要流黃的。冰箱第二層有我從網(wǎng)上買的無菌雞蛋,你用那個給我做,這樣比較健康。如果吃完了,你打開我網(wǎng)店上的購物車,再幫我買一盒?!毙±浒粗稚系挠螒蜴I盤,頭也不抬地吩咐。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這種雞蛋和菜市場買的雞蛋有什么區(qū)別嘛!真是挑剔!還有,游戲里那個‘星月少女是誰?。磕闾焯旌退蛴螒颉毙∨瘹夤墓牡卮蜷_冰箱,余光里瞥見游戲屏幕上那個頻繁出現(xiàn)的ID,沒好氣地質(zhì)問。

        “程雅芝,那個自導(dǎo)自演綁架案的千金大小姐?!?/p>

        “你們很熟嘛!”

        “我的擇友標(biāo)準(zhǔn)向來很高,她基本上能符合?!毙±湟荒槹翄伞?/p>

        “話說那個大小姐之前不是說我們被什么人盯上了嗎?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們一定是在覬覦我的美貌,唉,都是我的美貌連累了事務(wù)所……”

        “沒查出來,不過,我想他們不久就會自己找上門的?!毙±浒櫭肌?/p>

        門鈴在這時候響起來,小暖蹦跶著到門口:“一定是我的快遞!”

        當(dāng)小冷放下手中的游戲鍵盤,正在伸懶腰的時候,小暖也從門外回來了。

        “小暖,廚房的抽油煙機沒有關(guān)?!毙±涮嵝阉?/p>

        “小冷,門口有個女孩,說是你姐姐……”

        坐在地板上的小冷身體一僵,她站起來,看著門口的女孩。

        女孩的面容幾乎和小冷一模一樣,就算是同卵雙胞胎,也很少有長得這么像的。只是小冷的五官身形雖然與她相似,卻沒有她溫柔甜美的氣質(zhì)。

        女孩對著小冷微微一笑,笑容仿若能讓東風(fēng)解凍,萬綠回芽。她笑起來的時候,兩個淺淺的梨渦格外可愛。誰也不知道小冷有沒有這樣的梨渦,因為沒人看過她笑的樣子。

        “小冷,我還不知道你有個雙胞胎姐姐呢?!毙∨笥矣^望著,內(nèi)心是一個大寫的驚訝。

        女孩拎著一個看起來有些沉的袋子走進屋子,一步步接近原地不動的小冷。

        “好久不見,小冷?!迸⑿v如花。

        “好久不見。”小冷還是面無表情。

        “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這幅畫,就讓爸媽把它買了下來?!迸汛永锏漠嬤f給小冷,正是多年前畫展上,小冷駐足凝望的那幅畫。

        水晶燈的光落到畫上,讓它更顯生動。那些鮮紅的“血液”好似都流淌了起來,快要灑上客廳的地板。

        “我給這幅畫取了個名字,叫《雙生花》,你喜歡嗎?”女孩的聲音非常溫柔。她寵溺地摸了摸小冷的腦袋,像是在摸一只她飼養(yǎng)的貓。

        小冷的眼睛里卻寫滿了小暖從未見過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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