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 曼

蘇東坡勸誡吃素的泣淚諫言詩：我哀籃中蛤

■文／小 曼

啖肉若狂的大文豪蘇東坡何以后來止殺茹素；這一首五言韻詩飽含著詩人怎樣的悲憫情懷；口腹之欲與生靈的苦難如何引發(fā)了詩人細(xì)致深切的感懷；詩中提到的人物和典故又有著怎樣的傳奇過往。請一同品讀蘇東坡留給我們的泣淚諫言，尤冀能在字里行間讀出我們今天淡漠已久的生命思考，重新開啟早已木然塵封的心靈內(nèi)省。

《我哀藍(lán)中蛤》

我哀籃中蛤，閉口護(hù)殘汁；

又哀網(wǎng)中魚，開口吐微濕。

刳腸彼絞痛，過分我何得；

相逢未寒溫，相勸此最急，

不見盧懷慎，蒸壺似蒸鴨；

坐客皆忍笑，髡然發(fā)其冪。

不見王武子，每食刀幾赤；

璃璃載蒸豚，中有人乳白。

盧公信寒陋，衰發(fā)得滿幘；

武子雖豪華，未死神已泣。

先生萬金璧，護(hù)此一蟻缺；

一年如一夢，百歲真過客。

君無廢此篇，嚴(yán)詩編杜集。

—宋蘇東坡

唐宋八大家中的蘇東坡不但詩文俱佳，書法繪畫也堪稱一絕，他對美食方面的研究與喜好更是眾所周知，并且寫過無數(shù)的詩文如《菜羹賦》《食豬肉詩》《豆粥》《鯨魚行》以及著名的《老饞賦》來反應(yīng)他對飲食烹調(diào)的濃厚興趣和品嘗佳肴美味的豐富經(jīng)驗(yàn)，但在“烏臺詩案”被貶黃州后，因?yàn)榕c佛法的接觸，又一方面與質(zhì)樸的農(nóng)夫、漁民為友，以大自然為家，蘇東坡的心性有了轉(zhuǎn)變，對生命有更深刻的體悟，在飲食上也漸由不殺豬、羊等大型動物，進(jìn)而連雞、鴨、蟹、蛤等都在禁殺之列，有人送他螃蟹蛤蜊水產(chǎn)物，他也投還江中，雖明知蛤無復(fù)活可能，但也比放在鍋里煎烹的好。他并恨自己未能忘味，不能吃全素，只好“勉勵”自己只吃“自死物”，不為口腹操刀殺生。

在被貶黃州的那段日子，一次蘇東坡去岐亭看望他的好友陳慥（字季常），途中想起前一年去陳家時(shí)，陳家殺雞捉鴨，盛羅酒食來招待他的情形，蘇東坡不忍為口腹之欲而有殺生的殘忍事情再次重演，所以一見陳慥便先聲明，千萬不要為他殺生。之后又做了這首“我哀籃中蛤”的泣字韻詩（即岐亭五首之二），寄到岐亭勸說陳慥戒殺。陳慥讀后不但接受了勸告，甚至陳慥的鄰里讀了這詩，都說“未死神已泣”太可悲了，受此感化，多人不再吃肉。

魚蛤雖小，但皆有情，被烹剎那，亦痛亦懼。

【白話翻譯】

我哀籃中蛤，閉口護(hù)殘汁﹔

可憐的蛤蜊，在籃子里緊閉著嘴，死守著生命里最后的一滴水。

又哀網(wǎng)中魚，開口吐微濕。

可憐的魚兒，在網(wǎng)子里拚了命的吐著水泡，只想抓住最后一絲濕潤。

刳腸彼絞痛，過分我何得﹔

眼里看著它們被開腸破肚的痛苦，你的心里怎么能無動于衷呢？

相逢未寒溫，相勸此最急，

我急迫的想奉勸您（此詩是蘇東坡寫給陳季常的）

不見盧懷慎，蒸壺似蒸鴨﹔

可曾聽過盧懷慎的故事？他因不舍蒸鴨就以酒代替。

坐客皆忍笑，髡然發(fā)其冪。

當(dāng)他把壺上的巾布拉開時(shí)，席上客人都忍住不敢笑他。

不見王武子，每食刀幾赤﹔

有否聽過王武子這個(gè)人，他每餐都弄得到處鮮血淋淋。

璃璃載蒸豚，中有人乳白。

又常用琉璃蒸乳豬來吃，小豬身上還留著人奶的乳汁。

盧公信寒陋，衰發(fā)得滿幘﹔

盧公一生廉潔簡陋，死去之時(shí)大家為之傷心懷念。

武子雖豪華，未死神已泣。

武子一生雖然奢侈豪華，未死連天神都已為它的奢侈行徑感到悲憤。

先生萬金璧，護(hù)此一蟻缺﹔

縱然你有萬貫家財(cái)，也請守護(hù)著你那顆悲憫的情懷。

一年如一夢，百歲真過客。

人生如夢，就算能活到百歲也不過只是個(gè)過客。

君無廢此篇，嚴(yán)詩編杜集。

請君記住我所說的這番話，千萬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