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丑
她一直輕松前行,他一直吃力鋪路。只是他的愛,女孩并不懂
苦苦攢錢,還不是為了你
她是典型的雙魚女,愛幻想,多愁善感。
大學的時候,我和她只見過幾面,并不是很熟。如今,我倆在同一個寫字樓上班,經(jīng)常會碰到然后一起順路回家。談談母校,吹吹牛,一來二去,我們竟成了朋友。她姓李,網(wǎng)名叫“鯉魚”。
鯉魚是一個有點二的姑娘。悶的時候,她會主動請你撮飯,點半桌子魚仔,一瓶小二,然后再叫我點我喜歡吃的。
喝酒時,她會滿嘴跑火車,先談談令她不爽的同事領導大姨媽,扯扯樓下呆萌的正太小保安。接著,她基本就是宿醉的節(jié)奏了。她會用大段大段的時間抱怨“烏賊”,她的摳男友。
按她的邏輯描述,烏賊是個金牛理工摳男和鯉魚交往四年多,他現(xiàn)在跟她還是AA,從來不會在她身上花一分錢。除非鯉魚信用卡透支,他才埋單,但他會用小本子記下來,讓她下次還。他還強制她的支出,每月必須拿出兩千,存進他倆開的定期賬戶。
賬號雖然是鯉魚的,但她還是不爽。
遇到這種極品摳男,我不止一次勸她分手了。聽她的牢騷,我實在忍不住。我說,你是夢想家,他是實干家,你們的家,根本不可能既是兩室一廳,又是海市蜃樓。
她說,他救過她的命,那年要沒他,她可能會被小偷捅死。接著,她會給我看她手臂上的幾道疤。
就這樣,她背著一份情債,與他過著日子做著夢,不親不熱,不遠不近。
夢醒了,原以為已過千年,怎曾想剛過了數(shù)秒。
某天下班,鯉魚同樣在寫字樓下的活魚火鍋店等我。我說這次我請,她說不用。我說下次請你喝咖啡吧,
她說不用??此膽B(tài)度,估計又不爽了,所以我沒再爭,徑直跟她走了進去。
桌上早就上好了各種水產(chǎn)品,座位上,還多了一個男的。她介紹說這是烏賊,我笑笑,相互握手問好。
烏賊比我想象得容易相處,嘮家常很在行,只是說話愛較真兒,輕微強迫癥。還有就是,他只抽煙不喝酒,魚肉一口不動,只叫了一盤老醋花生。
“丑哥,下個月我要回宜昌老家了。”鯉魚突然蹦出這句話,嚇了我一跳。
“什么情況?”我問。
“我媽!有??!非嚷嚷著我回家,還說給我介紹對象?!边@話,又嚇了我一跳。
烏賊低著頭,吃力地嚼著花生,一句話不說。我也沒啥話茬可接,只好借機說上趟衛(wèi)生間。
“丑哥——”轉身一看,那小子也跟我溜出來了,順手遞給我一根煙。“你認識搞地產(chǎn)的朋友嗎?”他彈了彈煙灰。
“沒,咋啦?”我很詫異他突然問。
“她媽讓她回家,說在北京沒盼頭,結不了婚,也買不起房??伤貌蝗菀撞排莱鰜?,想留北京?!彼f。
“你呢,啥打算?”
“買房。給她爸媽都接過來?!?/p>
“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啊?!?/p>
“這幾年我倆存了不少,我也偷著攢了一些。首付沒問題,就怕被騙?!?/p>
聽了烏賊的話,我慚愧得要死。當初勸兩人分手的我,此時成了十足的傻子。
原來故事里,女孩不停埋怨不在乎她、不給她買東西、限制她花銷的那個男孩,卻從未放棄她。
她一直輕松前行,他一直吃力鋪路。只是他的愛,女孩并不懂。
第二天,我撕破臉皮,特地向一房產(chǎn)世家的哥們兒求助,要了他爸的電話。
周末,我約他們?nèi)ネㄖ菘戳朔孔樱伊岁P系,便宜了一萬多。
首付的時候,他還是心疼地不行。他偷著跟我說,這錢本是留給孩子的。而她,還是抱怨個不停,她說今后的日子,說不定會更苦。
原來她眼里的摳男也是有夢的,他的夢想,不單單是買房,而是實現(xiàn)她的夢。
鯉魚和烏賊,原本一個生在淡水,一個活在海水。她有她的夢想,他有他的態(tài)度,誰也沒有為誰抹掉棱角。
可是,當她需要,他卻會奮不顧身地躍向她。
恰如,他當初撲向歹徒,義無反顧。
走到如今這種難堪的地步,并不是我們?nèi)痰貌粔蚨?,而是我們在不該忍讓的時候,選擇了忍受
我為什么要讓著你
許多人都以為,容忍是一種美德,或是一種技巧,可以拯救將碎的感情。
其實:完全不是。
當你經(jīng)歷了再一再二的理解,再三再四的忍讓,最終強咽下苦水抵住壓力的時候,對方會否感激涕零,改變行動?
前同事劉大頭,倆月前與我喝酒,大醉之后號啕大哭。問其緣由,卻是快被自己的老婆逼瘋了。
追究起這件事,還必須得從一年以前他老婆懷孕的時候說起。
大頭是個東北漢子,北漂十年,三十老幾才打算要孩子,雖不算老來得子,卻也對這小孩尤為看重。
自然,在孩子未生的這段日子,他和他的一家,便把所有的疼愛都轉移到了他老婆的身上,盡量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漸漸地,他老婆洞察出了這里頭的端倪,態(tài)度突然反轉,身份立馬從公主變成了女王,儼然一副號令全家的氣勢,在家如同嬰兒一般,除了上廁所不用人管以外,其余的吃、喝、穿、用全要人伺候。
婆婆做的飯菜不合口,她把飯菜吐到桌上,甩身離去;午覺的時候,若是電視的聲音把她吵醒,她連招呼也不打,當場扯掉電源線;上班前,她要丈夫做完飯菜再走;下班后,不準丈夫晚回來一刻;但凡有不順心的舉動,她便跳樓上吊,墮胎相要。
我問,當時為什么不上前制止。
他使勁兒搖了搖頭:當初不是看在她懷孕的份兒上么?
可孩子出生后,大頭老婆不但延續(xù)了懷孕時的蠻橫無理,反而變本加厲。嫌家里坐月子的條件不好,于是自己去月子中心,不幾周就花出去三萬多。孩子剛兩個月,就逼著大頭辭職,幫他照看孩子,否則就得高價請人照看。
無奈之下大頭辭了工作,困在家里做全職丈夫。以為這樣遷就便可了事,誰知事到如今卻被老婆嫌棄,說他整天在家游手好閑,連一輛嬰兒車也不愿意買。
“孩子生完了,你為什么還讓著她?”
“我也不想,可她現(xiàn)在不還在坐著月子么?”他回。
“月子坐完了呢?”我接著問。
“再說吧。”他唉聲嘆氣,端起酒杯眼中含淚。
如此,一步一步地容忍,一個七尺高的東北大漢,被一個嬌小的南方姑娘氣得怨聲載道,躲在角落里哭哭啼啼。
事實上他對妻子疼愛,我能理解,如同許多父母溺愛自己的小孩一樣:只要你好好的,不管你需要什么,闖了什么禍,我都可以依你;你做什么,我全可以包容你,原諒你。
以為只要妻子身體恢復,便可以重新接管起所有,之前失衡的狀態(tài)也可以恢復如初,像什么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但月子坐完,到頭來理論的時候,大頭又過來向我傾訴了一番,說他老婆又開始強詞奪理起來:“你們還有沒有點良心!我給你們家生了個大胖兒子,你們就不能讓著我點?”
日子在忍讓與被忍讓中,一步一步走向惡性循環(huán):一個不知道如何開口爭辯,一個已經(jīng)習慣了對方的忍讓放縱。
就好比當初被你捧在手掌的那團泥巴,在你不理不睬不聞不問的這段日子里,它早已風干,成了無比頑劣堅硬的土塊。
此時你再想要將它復原,恐怕必須打碎一切,再周折一番,方可回到從前。
不偏不倚,再說一位女性朋友。因為生病她需要休養(yǎng),不得不辭掉工作在家打針吃藥。可就是這樣一個舉動,竟惹怒了丈夫。
丈夫的理由是:我身體也不好,為什么還可以堅持上班養(yǎng)家,而你卻不能。
他沒有體諒妻子,更不知道她的病情輕重。當時我這朋友本應據(jù)理力爭,掏出化驗單擺明自己的立場:老娘要是能干,肯定干下去!
但她并沒有說出實情,懷著兩全其美的期許,想先忍一忍,不讓丈夫替她擔心。
一天一天過去了,她的病情未見好轉,丈夫對她的態(tài)度卻愈發(fā)惡劣,每天頤指氣使,話語間透露出嫌她不賺錢吃閑飯的意味。
到最后,兩人不得不離婚,不是因為丈夫嫌棄了她,而是她再也承受不住丈夫的抱怨了。
你看那“忍”字頭上,終究是架著一把刀的。
如若忍到了一定姿態(tài),忍得善始善終,那倒沒什么大礙;如若一不小心忍不住了,結果一定是利刃穿心。
住在一個宿舍的兄弟,平時看起來親密無間,最后引發(fā)矛盾往往是瞬間的、突然的,這里面的怨恨并非空穴來風,而是因為一方蠻橫太久,另一方容忍太久。
睡在同床的夫妻,許多舉動平時了無痕跡,最終做出離婚的決定,都不是一時的沖動,而是長時間積累的情緒,找到了契機一股腦全部爆發(fā)出來。
想一想,假如劉大頭分清楚原則,知道什么該讓,什么不該讓,讓怎么讓,不讓怎么說,事態(tài)也不可能如此惡劣。
假如我第二個朋友開始就告訴丈夫,自己的病情有多嚴重,據(jù)理力爭,結果完全不會是這樣。
兩個人如果一開始就據(jù)理力爭,不需要誰為誰考慮,不需要誰為誰忍讓,感情可能會有裂痕,卻并不一定支離破碎。
走到如今這種難堪的地步,并不是我們?nèi)痰貌粔蚨啵俏覀冊诓辉撊套尩臅r候,選擇了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