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和明

?

萬家橋

◎曹和明

一條彎彎曲曲的鄉(xiāng)路從遠方蜿蜒而來。鄉(xiāng)路上由遠至近走來一位年近六旬、農(nóng)村干部模樣的老漢萬忠和他七八歲的孫女萬小玲。

鄉(xiāng)路不遠處的前方，一座橋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慢慢地，木橋欄桿上的三個大字“萬家橋”映入眼簾，三個古樸蒼勁的隸書字充斥整個畫面。畫外音同時響起，少女的聲音輕輕地但十分清脆：“萬家橋”，同時一個滄桑的聲音：“萬家橋”。隨之推出片名。

（動畫效果）

老漢和孫女邊嘮邊走上了橋，橋身發(fā)出了“吱嘎吱嘎”的響聲。

少女：“爺爺，這萬家橋是不是咱老萬家修的？”老漢：“不是。”少女：“那咋叫萬家橋呢？”老漢：“說起來話長呀，來，小玲，到這兒來聽爺爺給你講?！边@時，祖孫二人已走過木橋，停在橋頭的一塊已倒在地上的石碑旁邊。

老漢蹲下身子，用袖子拂了拂碑上的泥土，嘆口氣：“說起來話長呀！這個地方本來沒有橋，人們過河要用小船擺渡，再不就是繞老遠老遠的道兒。后來呢，也不知誰張羅的，說要在這兒修一座橋，這風(fēng)兒一放出去，十里八村的老百姓都來捐款捐東西，那場面可熱鬧啦?！闭f著老漢指著碑上的字說：“你看，這碑上不都寫著吶，張大巴掌出十塊大洋，李大風(fēng)出十斗高粱。對了，就連李二寡婦，就是現(xiàn)在養(yǎng)雞發(fā)了財?shù)睦蠲魉棠?，聽說當(dāng)年她寡婦家的帶了一幫孩子，還拿了50個雞蛋呢……就這么的，經(jīng)過大家伙兒一湊，沒出倆月，橋就修好了。叫啥名兒呢？咱村原來有個老秀才，挺有學(xué)問的，他捋了半天胡子說：這橋是萬家百姓所修，又使萬家百姓方便！就叫‘萬家橋’吧。所以說，這橋是萬家百姓修的，是屬于大伙的，不是咱老萬家修的橋?！?/p>

少女點點頭：“噢，是這么回事呀！”

突然地，少女一拽老漢衣袖：“爺爺，你聽！”

老漢、少女側(cè)耳，一陣陣人走在橋上吱嘎吱嘎的聲音傳來。驀地，一聲“哎喲”響起，“咋的啦？”一個男聲問，一個女聲：“這有一個窟窿，哎喲，崴腳脖子了?！薄皝恚c?！币粚η嗄昴信畯臉蛏献哌^，男青年攙扶著女青年慢慢遠去。

望著兩個遠去的背影，萬忠嘆了口氣：“橋老了?！?/p>

孫女：“該修新橋了，爺爺?！?/p>

“嗯哪，我回去和你爸爸商量商量。”

傍晚時分。

萬忠家。

屋里擺設(shè)很現(xiàn)代。

萬忠坐在炕沿上，低頭裝著煙袋。

他兒子，萬大新，一位看上去很精明的，30多歲的農(nóng)民青年企業(yè)家正坐在茶幾旁邊的沙發(fā)上看書。

萬忠：“大新吶，你先別看了，咱爺倆商量商量修橋的事?！?/p>

大新：“爸，這事有啥商量的啊，咱出錢修了不就得了，費那勁干啥?。∫荒?，您老是村支書，為村民謀福是應(yīng)該的，二呢，咱修了橋，還留個名，一提這橋，子孫后代都得說，這橋是咱老萬家修的，老萬家子孫臉上也光彩?。　?/p>

萬忠：“我就怕這一招兒??！”

大新：“怕啥?。俊?/p>

萬忠：“怕別人說這橋是咱老萬家的唄。”

“說就說唄，那怕啥？”大新毫不在乎地把書放在茶幾上。

“唉，你是不知道啊。”萬忠嘆口氣，又抽了一口煙，“原來那時候，村里人多齊心吶，人富了反倒心都散了。前幾天，張大毛愣和李老疙瘩就為了半壟地吵吵起來，你說這犯得上嗎，要擱早先能嗎？！我琢磨著，通過修橋這事把人心往一塊兒攏攏，要不地啊，這人不是越處越生分嗎？大家日子好過了，誰也不差那倆錢，跟早些年似的，又是大伙出錢修橋，圖啥呀，就是圖個齊心和氣！修好了，還是萬家百姓的橋，要咱家修，不成了咱老萬家的橋了么？你說呢？”

“這事是好事，就怕沒人掏錢吶?！贝笮?lián)牡卣f。

“我看不能吧，我好歹也是村干部，那點面子也沒有？！”

“我看夠嗆。”

“你少說喪氣話?！?/p>

“那就試試吧……”

（畫面疊?。?/p>

一中年男子：“萬支書，這橋也不是我一個人走，憑啥讓我家拿錢？！再說我家人能走幾趟？！”

一青年婦女：“這事吧，我隨大溜兒，別人拿我也拿！”

一老漢：“大兄弟啊，我最近正準備買臺車呢，手頭緊吶！再說大兄弟把自己家日子過好得啦，操那閑心干啥??？”

……

淡淡的月光中。

萬忠拖著長長的身影，唉聲嘆氣走著。

（動畫效果）

中午，萬忠家。

萬忠剛進門，大新在擺弄著計算器。

“爸，回來了？”

“嗯?！比f忠有氣無力地應(yīng)答著。

“咋樣？還是沒人愿意掏錢？”

“唉，比我想的還糟，現(xiàn)在這人吶……也別說，老黨員劉長慶，說是拿錢沒問題，就是怕別人不拿，他拿了別人說他裝積極……”

“爸，還是咱家掏錢吧，反正咱不差這倆錢兒！”

“可……人心都散了啊，我想借這事收一收，誰知道我這個支書也不好使啊！”

“不，爸?！贝笮潞鋈幌肫饋硎裁此频恼f，“好使，好使！”

“什么好使？”萬忠疑惑地問。

“要不，咱們組織村里的黨員捐款，修個黨員橋，咋樣？”

“這事倒也行，可是……我想攏的是大伙的心??！”

“那咋整呢？”大新思索著……“我有主意了！”

萬忠眼睛亮了：“啥主意？”

大新：“爸，你過來……”

父子二人湊到一起，研究著什么。

好大一會兒，萬忠說：“這能行嗎？！”萬大新肯定地：“能行！”

“那……老百姓沒意見嗎？”萬忠又問。

“和縣交通局打個招呼，準沒事！”

“那好！明天就動手！”

“行！爸，您就?好吧！”

萬大新辦公室，上午。

老板臺后，大新在打電話：“宋局長，這事還考慮啥呀，多好的事！啥，人員吶，你派，下鄉(xiāng)補助獎金我拿！多長時間？一個月后差不多吧！好了，這么定了！對，到時正式下個文件啊，多謝！”

撂下電話，他翻了電話記事本，按電話鍵。

“找誰？找你，干啥，前天和你說的那事兒，錢好說，一是要進度，二是要質(zhì)量，能挺一百年？那哪能行？！這老橋還挺了一百多年吶，水泥橋咋也得個三五百年吶，這么結(jié)實干啥？給子孫積點德唄！得了，別扯了，趕快動手，下午就去拆橋，別讓人走了，這些日子，不少人在橋上崴了腳，要不得出大事，快干，一個月后見！”

萬家橋，新橋橋頭，清晨。

一個人高的木橛上有一塊木板，木板下一群行人圍觀著木板上的一張蓋著交通局公章的告示，議論紛紛。

村民甲：“這家伙，真能耐，和交通局整得挺明白！”村民乙：“還村支書呢，修個橋還收費。”“可不是，這下可好，成老萬家的橋了，這回老萬家可發(fā)點黑心財嘍！”“哎，咋光收本村人的費，不收外村人的費，這是啥意思？”“誰知道！”

木橛兩三步外，一身穿交通監(jiān)理服裝的小伙子坐在一張桌子后而。桌子上有一個木箱，上寫“收費處”，他面前還放著一支筆和一個本。

第一個走到木箱跟前的行人，交完錢就想走，“哎，別走。”“咋，交了錢還不讓走？”

“留下名字，再走。”“留名干啥??？”“不知道，我是按領(lǐng)導(dǎo)指示辦。”“真新鮮，交費還留名？”“這是啥意思呢？”“管那干啥啊，快走得啦！”“快點走吧……”

人群涌動著走上橋，一張張鈔票飄進箱，收費人的本子上留下一個個村民的名字：張宏五元，劉長慶五元……

（動畫效果）

萬忠家，晚上。

萬忠打著算盤，萬大新擺弄著計算器。

父子同時抬起頭。萬忠：“還是那數(shù)吧？”

大新：“嗯哪，沒錯，爸，我已經(jīng)告訴交通局了，明天讓人撤了。”

“行，這么一來咱們算拿出10000元，還說得過去吧？”

大新：“說得過去?！?/p>

萬忠：“那碑做好了嗎？”

大新：“做好了，今天下午就弄完了，傍黑時已運到橋頭，立好了！都刻上去了，一家也沒漏下，咱家我寫了8000元?！鄙酝＃骸拔沂桥陆裉焓盏枚嗔?，咱錢數(shù)寫冒了，不好！”

“行??！碑文刻得還行吧？”

“行，蠅頭小楷，找縣中學(xué)美術(shù)老師寫的，賊帥氣！”

萬家橋橋頭，一個陽光燦爛的清晨。

收費牌和收費的人已不見蹤影，一切如前。

只是橋頭多了一塊一人多高的大長條石碑。

碑下行人翹首而望。

碑上一行行剛勁有力的小楷字格外清晰，萬小玲那童稚而清脆的聲音伴著蒼老但響亮的聲音交叉響起。

童聲：“萬家橋重修記事碑?！?/p>

蒼老的聲音接著念碑文：“萬家橋原為本村百姓合力所修，取其萬家百姓修，萬家百姓走之意，而名之。今木橋朽壞，重修新橋，雖是由村支書萬忠出面主持修橋之事，而幾經(jīng)周折，終又是村民合心齊力出資而修之……

童聲又起：“古人云：‘眾人一條心，黃土變成金?！癁槭购笕擞烙浨按嫦取⑽彷叴迕窈狭π迾蛑?，重樹舊碑，特立此新碑，并鐫刻我村民眾捐資修橋之?dāng)?shù)于其上，旨在倡導(dǎo)精神文明之風(fēng)尚，營造和諧互助之氛圍，并使我村古樸之民俗萬代流傳……”

“張大明500元，劉長慶100元，李明200元……”

在這一老一少的念誦聲中，行人們陸續(xù)上橋！

在人流背影的交織中“萬家橋”三個大字越來越醒目……

（定格）

（這段用動畫表現(xiàn)）

（劇終）

（責(zé)任編輯 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