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凱瑟琳·派爾 譯/梅靜

黃金城堡里的公主

文/[美]凱瑟琳·派爾 譯/梅靜

1

特迪是個經(jīng)常生病的小男孩，因為生病時，就會有人讀故事給他聽，還有檸檬汽水喝。但這次他病得特別厲害，雖然現(xiàn)在好多了，可除了牛奶和粥，醫(yī)生依然不讓他吃其他東西。壁爐里的火噼里啪啦地燃燒著，盡管能聽到漢娜一個人在樓下唱歌的聲音，特迪還是覺得很孤獨。

躺在床上的特迪望著窗外，四月的天空中飄著灰白色的云朵。他越來越孤單，忍不住抽泣起來。不一會兒，一大顆眼淚便滑過臉頰，順著下巴滴落下來?！芭叮炷?，天哪！”一個細小的聲音從特迪曲起的膝蓋后傳來，“好高的一座山呀！”

特迪停止哭泣，驚奇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過了一會兒，膝蓋上露出一頂尖尖的棕色帽子，然后是一張皺巴巴的小臉，接著是一件隨風擺動的棕色披風，最后是兩只小腳，腳上穿著雙排搭扣的小鞋子。原來是個矮小的老婆婆，黑黑瘦瘦，看起來好像一片枯葉。

她坐在特迪膝上，表情嚴肅地望著他。特迪感覺，她輕得就像一片羽毛。

2

特迪躺著看了她一會兒，接著問道：“你是誰啊？”

“我是床單精靈。”小人兒細聲細氣地說。

“什么是床單精靈?。俊碧氐蠁?。

“呃，”床單精靈說，“就是一種在房子里照顧小朋友的精靈。我以前是個看守庭院的精靈，不過我漸漸厭煩了那兒。你知道的，那里一點兒樂趣都沒有?！?/p>

“什么沒有樂趣？”特迪問。

“院子里的生活啊。精靈們一天到晚不是在蜘蛛網(wǎng)上蕩秋千、喝甘露，就是玩捉迷藏。唯一感覺有趣的，就是和住在樹林邊的老田鼠在一起。我以前經(jīng)常和她待在一起，在她出去尋找食物時，幫她照看寶寶。他們都是些可愛的小家伙，一共有五個，都胖乎乎、軟綿綿的，拖著可愛的小尾巴?！?/p>

“他們后來怎么樣了？”

“哦，搬走了，他們在我離開院子前就走了。小田鼠們長到足夠大的時候，田鼠媽媽就帶著他們搬家了。她說她再也受不了庭院精靈。那些庭院精靈老是捉弄她，不是拿枯樹枝和橡子堵她家的門，就是對著她的寶寶做鬼臉，把他們嚇得渾身發(fā)抖。所以，他們走后，我也離開了。”床單精靈說。

“那你去了哪兒呢？”

“哦，我到處走?；旧?，哪兒有生病的孩子，我就去哪兒?！?/p>

“哎，我好孤單啊，”特迪說，“我想要媽媽。”

“嗯，我明白，但你不該哭啊。因為你孤單難受，又生著病，所以我就來了。我想，也許你會喜歡我?guī)Ыo你的故事?！?/p>

3

“你是說，你要給我講個故事嗎？”特迪問。

“不是，”精靈說，“我指的是給你看一個故事。這是我加入床單精靈后發(fā)明的一個游戲。在床單上隨便選一塊格子，我會教你怎么玩這個游戲。你只要選擇一塊格子就行了。”

特迪認真地看了看床單，“我選那個黃色的格子?！?/p>

“很好?！贝矄尉`說，“看著它，眼睛不要移開，直到我數(shù)夠七七四十九。那時，你就能看到它的故事了?！?/p>

特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塊格子。精靈開始數(shù)數(shù)了：“一、二、三、四……”她喊道，“五、六、七……”特迪感覺眼前的黃色絲綢格子漸漸模糊起來，變成了一團黃色的薄霧，把他周圍的所有東西都籠罩在一團金色的光芒中?！笆⑹摹本`不停地數(shù)著。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數(shù)到四十九時，床單精靈拍了拍手。特迪看看周圍，發(fā)現(xiàn)身邊的黃色薄霧不見了，自己正站在一個迷人的花園里。頭頂是宛如日落時分的金色天空，腳下是開滿黃色小花的茂密草叢，看上去就像一塊金色的地毯。從花園里延伸出一條長長的玻璃臺階，一直通往一座宏偉的黃金城堡。城堡上的圓頂和角樓光芒四射。

“聽著！”床單精靈說，“那座黃金城堡里睡著一位被施了魔法的公主。一百多年來，她一直在等待前去救她的英雄。如果你愿意，你就是那個能救她的英雄?！?/p>

說著，床單精靈把他帶到旁邊的一個小池邊，叫他往水里看。特迪探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個金色的花園里。他的樣子也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高大強壯，英俊瀟灑，就是一副英雄的模樣！

4

“好，”特迪說，“我愿意！”

話音剛落，草叢、灌木叢和周圍的樹林中立刻就飛出了一群金色的鳥兒。他們拍打著翅膀，圍著特迪歡快地鳴叫。鳥兒的歌聲鼓舞了特迪，他毫不猶豫地沖向玻璃臺階，往城堡跑去。

他不停地往上跑啊跑啊，將金色花園遠遠地甩在身后。他轉(zhuǎn)過身，向站在花園里的床單精靈揮手，她也向特迪揮了揮手。他聽見她細小卻清晰的聲音：“再見！再見！勇敢點，堅強點，當心那個灰色的小東西。”

然后，特迪扭過臉，繼續(xù)向著城堡往上跑。不一會兒，他便來到了金光閃閃的大門前。

他抬起手，勇敢地敲了敲門。沒人回應(yīng)。他又敲了敲，敲門聲一直穿透里面的大廳。接著，他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大廳里有五面墻，全是用純金做的，像玻璃一樣閃閃發(fā)光。其中的三面墻上各有一扇又高又大的拱門：一扇翡翠門，一扇紅寶石門，還有一扇鉆石門。這些都是適合英雄走的門??！但問題是，被施了魔法的公主睡在哪扇門后面呢？

正當特迪站在那里疑惑地看著那些門的時候，他聽到一個細小的聲音。那聲音仿佛在自顧自地唱著歌：

“進來又出去，出去又進來，我織得快如閃電，也許會織錯一點兒，也許會織漏一點兒，但我總會織完我的網(wǎng)！”

聽到歌聲，特迪知道，這個被施了魔法的城堡里一定有人醒著。于是，他開始四下打量起來。

5

在第四面墻上，特迪看到一張銀灰色的大蜘蛛網(wǎng)，歌聲似乎就是從那里傳來的。于是，我們的英雄走了過去。然而，他什么也沒看見，因為正在織網(wǎng)的蜘蛛移動得太快了，肉眼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終于，蜘蛛停在網(wǎng)左邊的角落里，特迪這才看清了她。她好小啊，真難相信這一整張銀色大網(wǎng)都是她織出來的。

特迪站在那里盯著她看，她又唱了起來：

“坐在我閃亮的網(wǎng)上，東瞧瞧，西看看，然后再歇一歇。我歇一歇呀，又開始繼續(xù)織網(wǎng)，快得像閃電一樣！”

“紡織夫人！紡織夫人！”特迪喊道，“你能告訴我，上哪兒才能找到那位被施了魔法的公主嗎？她正等著我去救她呢！”

蜘蛛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后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你必須穿過那扇翡翠門。你必須穿過那扇翡翠門。還有什么門比翡翠門更配得上一位英雄呢？”

特迪急著去找公主，還沒來得及感謝那只灰色的小蜘蛛，就轉(zhuǎn)身沖向了翡翠門。他猛地推開門，一腳踏了進去。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長長的玻璃臺階上。特迪剛一踏上最高的那級臺階，這一條長長的臺階就像雨傘一樣收了起來。特迪立刻從光滑的玻璃上滑了下去，越滑越快，越滑越快，快得他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了。

6

等他回過神，特迪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剛才的那座金色花園里，而床單精靈就在他身邊，正傷心地望著他?！巴颇巧若浯溟T之前，你應(yīng)該再多想想啊?！彼f，“要不，我們現(xiàn)在就結(jié)束這個故事吧？”

“別，別！”還是英雄的特迪大叫道，“再讓我試一次，也許這次我能救出公主?！?/p>

床單精靈微微笑了笑?！昂芎?，”她說，“你可以再試一次，不過要記住我對你說的話，當心那個灰色的小東西。還有，帶上這個，也許會有用?！本`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片草葉，遞給特迪。

我們的英雄疑惑地接過草葉。葉子一入手，立刻變成了一把炫目的寶劍。然后，他轉(zhuǎn)過身，眼前還是那條通向黃金城堡的長臺階。他把魔法寶劍插進腰帶，沿著臺階敏捷地往上飛奔。

特迪打開門，走進那個有五面墻的黃金大廳。那三扇門依然在那兒，那只蜘蛛也還在第四面墻上一邊織網(wǎng)，一邊唱歌：

“我們勇敢的英雄真的比以前聰明了。他也許失敗了一次，但仍然有可能成功。翡翠門太灰暗，鉆石門才閃亮。他的智慧也同樣發(fā)光?！?/p>

“鉆石門！”特迪大叫道，“是啊，那才是我上次應(yīng)該走的門。我上次怎么會想去推翡翠門呢？”說著，特迪推開鉆石門，一腳跨了進去。

7

接著，他又站在了玻璃臺階的最高處。但還沒等他看清楚，臺階便又像上次一樣合上了，變成一座光滑的玻璃山。他骨碌碌地滾了下去，速度快得都能讓他聽見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還沒回過神來，他又第三次回到了那座金色花園里?？粗矍暗拇矄尉`，他羞愧得都不好意思再抬起頭來了。

“所以，”床單精靈說，“除了去推鉆石門，你沒其他更好的選擇了嗎？”

“是啊，”特迪說，“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p>

“那么，”精靈說，“如果你還是不理會我的警告，公主就得等待另一位英雄去救她了，因為你不是那個能救她的英雄?！?/p>

“再讓我試最后一次，”特迪大聲說道，“這一次，我肯定能找到她?！?/p>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精靈說，“一定要當心那個灰色的小東西。”她彎下腰，從身邊的草地上拾起一個掉落的橡子殼，遞給特迪?！皫线@個，”她說，“也許會非常有用?！?/p>

特迪剛從她手上接過橡子殼，那東西就立刻變成了一個四周鑲滿寶石的金酒杯。他急忙把酒杯揣進懷里，第三次跑上玻璃臺階。

一到那個宏偉的黃金大廳，特迪就朝那張大蜘蛛網(wǎng)走去。那只蜘蛛織網(wǎng)的速度非?？欤w舞的身影就像一條灰色的線。不過，這會兒她又停在了蜘蛛網(wǎng)左邊的角落里。我們的英雄看著蜘蛛，發(fā)現(xiàn)她很小，而且是灰色的。然后，蜘蛛又開始細聲細氣地唱起歌來：

“偉大的英雄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聰明了，試試那扇紅色的門吧。試試那扇紅色的門吧。打開那扇紅寶石門，你就再也不必去尋找公主了！”

“不，我不會去開紅寶石門的?！碧氐洗蠼械?，“你已經(jīng)把我送回金色花園兩次，我再也不要上你的當了?！?/p>

盡管蜘蛛一直都在緊張地忙碌著，但在說話間，特迪發(fā)現(xiàn)蛛網(wǎng)仍然有個角落沒有織完。透過那個角落，似乎可以看到蜘蛛網(wǎng)下面有扇黃色的小門。他頓時明白了，那才是他應(yīng)該走的門。特迪抓住蜘蛛網(wǎng)用力地拉，可網(wǎng)就像鋼鐵一樣結(jié)實。于是，他立刻拔出腰間的魔法寶劍，一下子就把蜘蛛網(wǎng)劈成了兩半。

8

他聽見那只灰色的小蜘蛛發(fā)出尖細的喊聲，卻未加理會。因為他已經(jīng)打開那扇黃色小門，彎腰走了進去。

門那邊是個金子做的院子，院子里有一眼噴泉，涌起的水花濺落到中間的一個金盆子里。但他首先看到的，是被施了魔法的公主——她躺在一張蓋著金布的長沙發(fā)上，仿佛睡著了一般。他知道這就是公主，因為她是那么漂亮，頭上還戴著金王冠。

特迪站在那兒，出神地望著公主。終于，他輕輕地說：“公主！公主！我來救你了?！?/p>

可她還是一動也不動。特迪彎下腰碰了碰她，她仍然緊閉雙眼，沉睡在魔法中。特迪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了噴泉。于是，他從懷里掏出那只魔法杯，裝了滿滿一杯泉水，將水灑在公主的手上和臉上。

然后，公主睜開眼睛，撐著手臂坐了起來，沖著特迪微笑?！澳憬K于來了？”她高興地大聲說。

“是的，”特迪應(yīng)道，“我來了?！?/p>

公主看了看周圍，問：“那只蜘蛛怎么樣了？”特迪也四下瞅了瞅，只見那只蜘蛛正飛快地朝公主跑來。他立刻沖過去，一腳踩在蜘蛛身上。只聽見“吱”的一聲，地上便再也沒有什么蜘蛛了，只剩下一小團灰色的爛泥。

突然，整座黃金城堡都劇烈地搖晃起來，外面響起一片喊聲。公主站起來抓住特迪的手。

“你打破了魔法，”她大聲說，“現(xiàn)在，你將成為黃金城堡的國王，和我一起統(tǒng)治這個王國?！?/p>

公主拉著他跑過大廳，來到臺階的最高處。一大群穿著金衣的士兵和大臣正往上跑來。看到特迪，他們都高聲齊呼：“英雄萬歲！英雄萬歲！”特迪從他們的聲音里聽出，他們就是之前在花園里圍著他歌唱的那些金色鳥兒。

“好啦，黃格子的故事結(jié)束了?！贝矄尉`說。

特迪左右看了看，黃金城堡、臺階和歡呼的大臣們都不見了。他躺在床上，小小的膝蓋上搭著那床絲綢被單，而漢娜依舊在樓下的廚房里唱著歌。

（選自《床單精靈》，由漓江出版社授權(quán)刊登，本書獲2016年深圳讀書月“年度十大童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