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J 圖/星月

露神

文/SJ 圖/星月

初見露神

自打記事起，我只笑過一次，之后都是伴著哭聲長大的。

摔跤我哭，東西掉了我哭，鋼筆沒墨水了我哭，到后來以至于天空下雨，刮一陣大風，我也哭。母親為此也皺著眉頭擔憂過：“哎呀，這孩子怎么總是哭？”

我知道，我是個“愛哭鬼”。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我10歲。

剛搬了一次新家，告別了舊同學，很難適應新學校環(huán)境的我，對于一張張新面孔，新話題，常常感到無所適從。而這一天我還被新同桌宗戒搶走了日記本。

少女的日記本，那里面承載了太多我的悲傷，我的小感動，甚至是我的眼淚……每一份心情都如同新年里剛出爐的年糕，彌足珍貴。

“琦？你是叫琦吧？應我一聲，就還給你！”看著高出我一個頭的少年囂張的臉龐，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還給我……”宗戒得意揚揚地跑掉，絲毫不理我軟弱的抗議。

膽怯、懦弱的我不敢將此事告訴老師和父母，而是選擇了逃避。我逃課跑到離家不遠的叢林邊界，一個荷花飄香、蓮藕依依的荷塘，捂著臉哭了整整一個下午。

天知道，當時的我有多么的像一只紅眼睛的兔子。也正是在這個下午，我見到了露神。

“我從沒見過你這么愛哭的女生呢。”

一陣清涼舒爽的風過后，在一片迷茫的白霧中現(xiàn)出了他的身影，恬淡的白襯衣上還夾雜著荷塘中飄來的淡淡荷香，眉目干凈清朗。

我淚眼蒙眬，抬眼一愣，好一個笑容淡雅，身姿清爽的少年！他沖著我微微抿唇，夕陽的霞光正巧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上，勾勒出他完美線條的側臉。

“你好，我叫露?！彼氖稚爝^來，指尖冰涼猶如羊脂白玉。

露告訴我，他是露神，是專門為收集少女的眼淚而存在的神。

神？這世界上真有神嗎？

他告訴我，他是專門收集少女淚水的神，但卻不希望我哭。

他藍琉璃般的眼睛很真誠，有那么一瞬，我差點兒就相信他了。

“你騙人，如果你是那什么專門收集眼淚的露神，那為什么還不希望我哭？”

露神的眼神稍微有了一絲猶疑：“也許……我就是那個特別的存在呢?！彼厍皰熘粔K金色琥珀墜子，琥珀里的東西似乎帶了某種魔力，我的雙眼一見到它，幾乎就再也離不開了，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它……

我的手指還沒有觸碰到那塊金琥珀時，露已將那金琥珀握在了手心里。

“你喜歡嗎？這可是我最寶貝的東西呢。我們都會為了要保護的東西而變得堅強獨立起來，琦，有沒有值得你保護的寶貝呢？”

我微微愕然。我有嗎？

我就是個“愛哭鬼”

獨立？堅強？微笑嗎？

天空是碧藍如海洋的顏色，還有朵朵白柔柔的云彩，輕悠悠地飄過，像是仙女發(fā)髻上的美麗絲帶。

或許是因為他的出現(xiàn)，我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滋潤了我慌張無措地心靈，我逐漸平復下來。

“為什么那么希望看到我笑？”我不明白他為何總是在我最失落的時候出現(xiàn)，我這個剛搬來的新鄰居有什么值得人關注的？

“因為我想要看到你快樂啊?！彼斐鍪址髁朔魑冶伙L吹亂的發(fā)絲，眼神清明得能看得清我的影子，“我們遲早要獨立，所以必須要學會堅強，而哭泣是懦弱的人才會做的事呢，琦?！?/p>

我轉開眼，看著天空飄動的白云，輕輕扯動嘴角……

第二天，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第一次不再逃避宗戒的挑釁，找他要我的日記本。

“快把我的……日記本還給我！”日記本記載了我少女情懷點滴過往，是我自己的秘密世界，我要保護它！

這是不是就是露神在荷塘邊問我的那個問題的答案？

或許是我突然的“強悍”與轉變，讓宗戒有些吃驚，他竟然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赡侵皇且凰?，繼而他轉過身，把手放在腦后，悠閑地吹了聲口哨，不以為然的語氣像是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才不要呢，還沒看完呢！你有膽告訴別人這件事，我就把你哭鼻子的丑事告訴班上所有人……”

“你，你欺負人……嗚嗚……”我瞬間像個泄氣的皮球，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

我太懦弱，或許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愛哭鬼”，無法堅強與獨立。

露神的世界

“跟我走！”

在我始料未及的片刻，露神再次出現(xiàn)了，他指尖冰涼，輕輕搭上我的手。

一瞬間我只覺得眼前景物飛旋，霧氣繚繞，周身風聲呼嘯，我害怕極了，竟忘了哭泣，緊緊抓住了他的白襯衣衣角。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聲在耳畔停止了呼嘯，我輕輕睜開眼——

淡金色的暮靄透過茂密的叢林灑下絲絲金線，輕悄無聲地落在色彩斑駁的樹葉上，林間歡快飛躍的七彩雀間或會停在我的肩頭甚至是頭頂，嘰嘰喳喳地叫著，空氣清新且?guī)е粩嘧兓募婋s自然香氣。

“這是……”我從露神淺淡微笑的眸光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神從驚異懷疑到逐漸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眼前的少年真的是露神，是那個以搜集少女眼淚而存在的露神！

“這是我的世界。”

我們在一個泛著寶石碧藍光澤的湖邊停下腳步，湖面的景色唯美旖旎。

湖面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金色云霧，里面漂浮著或大或小的各種形狀的氣泡，可我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的氣泡里都盛著一團晶瑩光亮的東西。

“這里都是我們露神家族收集的少女的淚水。這些可都曾是傷心的淚水?！甭渡裆焓忠煌?，手里便多了一個圓鼓鼓的氣泡，里面的那團晶瑩物體像是有生命般四下沖撞著。

“曾是？”我注意到他的措辭。

“這滴淚水的主人叫蘇娜，自小音樂天賦甚高，彈得一手美妙的鋼琴，才8歲就已經(jīng)過鋼琴八級，10歲到國外參加鋼琴比賽獲得金獎，11歲榮獲金手指天才獎章?！甭渡竦慕榻B，讓我心底嘆服不已。

“可是……”

露神的眼中透著隱約的惋惜，“這一切止于3年前……”

原來，3年前，蘇娜遭遇了一次意外，脫離危險之后，雙手經(jīng)?？刂撇蛔〉仡澏叮呀?jīng)不能再彈鋼琴。

“這些就是她當時流的淚水！”露神抿唇微笑，我感覺得出，那個水泡里裝著的東西，不僅僅是蘇娜的淚水，更有她必須要放棄多年所愛的委屈和不甘。

“不過，我只收集過一次她的淚水。蘇娜當時不能自已，無法面對，覺得失去了全世界，甚至產(chǎn)生了避世的消極想法，她到這個偏遠小鎮(zhèn)居住了一陣子，荷塘飄香，卻使她很快產(chǎn)生了創(chuàng)作的靈感，透過紙上跳動的音符來詮釋大自然的唯美。她成了一位出色的作曲家?！?/p>

我在露神的指引下，還相繼見到了失去雙眼的繪畫少女，卻在觸摸雕塑中再次找到藝術的靈感；家境貧困卻依然不放棄設計夢想的少女，后來憑著一張經(jīng)典的設計圖案成了知名的天才設計師；不善言辭的孤獨少女卻在精心養(yǎng)護花草中找到了自我，以純善的心靈呵護的植物開出世界上最奇異美麗的花朵……

這些少女，都曾歷經(jīng)挫折、不順，甚至是坎坷磨難，也曾不被人理解，卻依然為了自己喜愛的東西而堅持著，堅強而獨立著，成長著。

相較而言，從小到大，我遇到的那些芝麻綠豆小事真的不算什么。

“我們有時候必須要有計劃被徹底破壞后的承受能力。如果你愿意，你也能足夠勇敢，琦，我從未收集過你的眼淚，雖然你很愛哭?！甭渡窨创┝宋业男乃肌?/p>

為什么？他不是專門收集少女淚水的露神嗎？為什么會放棄收集我這個“愛哭鬼”的眼淚？

“因為，我想看你笑啊。你笑起來可是很漂亮的?！?/p>

有嗎？我似乎真的曾經(jīng)笑過一次，可露神是如何見到的？

我抬起頭，不好意思地扯動嘴角，微微一笑。

露神眼底淌過一絲驚異，“琦，你真的笑了，總算笑了呢。太好了。記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必須要獨立堅強，微笑著勇敢面對，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他的贊揚和鼓勵，讓我更加安心地笑起來，甚至“咯咯咯——”的大笑起來，那笑聲聽來，連我自己都覺得悅耳如金彩鈴。

忽然，湖面起了變化，一層一層的湖水翻卷過來，揚起一個又一個水花，湖底有什么東西“?！币宦暺扑榱?，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鳴，碩大的水花鋪天蓋地撲過來，湖面原本靜謐漂浮的水泡也紛紛發(fā)出一個接一個“噼啪”的破碎聲響，接二連三地碎了。

我驚慌不已，“露，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我回轉頭，這才發(fā)現(xiàn)，露神的臉色變得蒼白得猶如一張白紙。

唯有他的眼神清明一片，臉上卻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站立不穩(wěn)的他跌向我，手指冰冷得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身體被彈了出去……

“記住我的話，琦——”

幻想與真實

等我醒來的時候，卻是在自家的床上，母親說我翹課睡了一個下午的懶覺。

什么？翹課？睡了一個下午？

不是在荷塘邊嗎？

這些天經(jīng)歷的種種，難道只是一個夢？

專門收集少女的眼淚的露神，存在嗎？

宗戒跑來探望我，不好意思地把日記還給我，還向我道歉。

我驚愕：長久以來，因為父母工作的關系，我一直都跟著他們顛沛流離地轉學，而我從小這么愛哭，也不過是想要吸引更多的關注罷了。其實我和宗戒想要的是一樣的，只是我們選擇了不同的表達方式。

可是，與他的交談，讓我懷疑有關露神只是一個夢，我頹廢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卻被床單下的什么東西磕痛了。

我手指輕觸那東西，渾身就如同過電一般，腦子里千回百轉，像是老舊時光的電影影像如淙淙碧泉水奔涌而出……我忍不住輕微地顫抖起來——

那是……那是露神的琥珀。

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天之后，我把露神的琥珀戴在了脖子上，護在胸前。

我不再愛哭，還很會說話，和同學們的相處也越發(fā)融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會為了自己所愛的東西堅持和爭取……

老師對父母說，琦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我還是會時常去那一片綠意蔥蘢、荷花飄香的荷塘停留一陣子，或許那個穿著白襯衣，帶著淡淡荷花香氣的少年某天還會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