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可男，鄭 晨，林 棟，林慧光，陳建仁

(福建中醫(yī)藥大學，福州 350122)

援易解醫(yī)論李東垣“陽升陰降”與朱丹溪“陰升陽降”

鄭可男，鄭 晨，林 棟，林慧光，陳建仁

(福建中醫(yī)藥大學，福州 350122)

運用易之意象思維比較分析李東垣“陽升陰降”與朱丹溪“陰升陽降”的差異，得出兩者所論藏象不同，而臟腑氣機升降、陰陽交感的實質(zhì)相同，兩者皆完善了中醫(yī)升降學說。援易解醫(yī)之法是學習理解中醫(yī)理論的回歸，亦即中醫(yī)經(jīng)典理論的運用，學易解醫(yī)是理解與運用中醫(yī)經(jīng)典理論的正道。

意象思維;陽升陰降;陰升陽降

《周易》乃群經(jīng)之首，為中國文化之源，它的創(chuàng)作訴諸于“意象思維”［1］?！跋蟆奔慈f事萬物自然的形征，又分有擬象或仿象。《周易·系辭下》所言“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即為體現(xiàn)。擬象是自然之象向意象的過渡［2］?！跋蟆奔然诰唧w的諸事物，亦有一定的抽象性［3］。

意象思維是援易解醫(yī)的重要手段之一?！跋蟆辈粌H是一種比附推論的邏輯方法，還作為認識世界的重要方法，是中醫(yī)學和中藥學理論形成的源頭，并貫穿于中醫(yī)學理論發(fā)展的始終［3］。陰陽、五行、卦符、太極圖、八卦圖、河圖、洛書［2］等構(gòu)成意象思維的模型，而意象思維不僅以象為據(jù)，還包括“立象以盡意”，尋象觀意，“法象以行事”，以意為法，以簡馭繁，從而把握天地自然的規(guī)律性，萬事萬物的整體性、豐富性、聯(lián)系性以及無窮變易性［2］。這是中國古人的思維方式，貫穿著中國文化的各個方面，包括中醫(yī)理論和臨床亦如此。

古代的文人包括“不為良相即為良醫(yī)”的醫(yī)家，多精通四書五經(jīng)，長期受“意象思維”影響，自然喜“援易以為說”。金元四大醫(yī)家包括李東垣和朱丹溪都“善為易”［4］，都在“意象思維”指導下闡述各自的學術(shù)思想。李東垣的“陽升陰降”和朱丹溪的“陰升陽降”看似矛盾，實則本質(zhì)一樣。筆者將在“擬象”的基礎(chǔ)上以“援易解醫(yī)”的角度對朱丹溪的“陰升陽降”和李東垣的“陽升陰降”理、法、方、藥進行分析。

1 李東垣的“陽升陰降”

1.1 意象思維分析

圖1顯示，陰陽魚左側(cè)即陽側(cè)上升的部分則為少陽肝氣以及脾之升。肝通于春氣，位于東方，陽氣升生;心通于夏氣，位于南方，陽氣最盛;此是陽氣生長、升浮的過程，萬物生機勃勃，草木旺盛。而陰陽魚右側(cè)即陽已下降的部分則為少陰，肺和腎沉降。肺通于秋氣，位于西方，陽氣沉降;腎通于冬氣，位于北方，陽氣封藏，此是陽氣收藏、沉降的過程，葉落歸根，萬物冰封蕭瑟，全過程不離中土脾胃之“化”、灌溉四旁的作用。該圖體現(xiàn)了五臟、四季陽氣變化的全過程，見象可知意。圖1中“陽升陰降”中的“陽升”除了脾陽升外，還有肝生、升的作用。李東垣用藥也注重升脾陽和升發(fā)少陽肝之氣，此象圖(圖1)有助于理解其所闡述的學術(shù)思想。

1.2 理、法

李東垣在《脾胃論·天地陰陽生殺之理在升降浮沉之間論》中主要論述了“陽升陰降”的機理?！奥亩擞谑?，序則不衍，升已而降，降已而升，運化萬物，實一氣耳”，可見李東垣認為臟腑氣機升降過程的有序是維持人生理活動正常的重要條件。同時“天以陽生陰長，地以陽殺陰藏……然歲以春為首，正，正也;寅，引也。少陽之氣始于泉下，引陰升而在天地人之上……至立夏少陰之火熾于太虛，則草木盛茂，垂枝布葉，乃陽之用，陰之體，此所謂天以陽生陰長。經(jīng)言:歲半以前，天氣主之，在乎升浮也。至秋，而太陰之運，初自天而下逐，陰降而徹地，則金振燥令……至冬則少陰之氣復伏于泉下，水冰地坼，萬類周密。陰之用，陽之體也，此所謂地以陽殺陰藏。”這段話也提出一年四季陰陽升降的關(guān)系與過程。而李東垣為“補土派”宗師，強調(diào)脾胃升降樞紐的作用是其核心思想。“蓋胃為水谷之海，飲食入胃，而精氣先輸脾歸肺，上行春夏之氣，以滋養(yǎng)周身，乃清氣為天者也;升已而下輸膀胱，行秋冬之令，為轉(zhuǎn)化糟粕，轉(zhuǎn)味而出，乃濁陰為地也。”還體現(xiàn)了脾胃作為滋養(yǎng)元氣之源至關(guān)重要的地位，同時又特別重視脾之升陽升清的作用，有助于維持機體功能正常，百病不生，同時少陽肝氣的升發(fā)作用也不可或缺。

1.3 方、藥

李東垣的補中益氣湯也是充分體現(xiàn)了“升陽”的思想。在任應(yīng)秋《中醫(yī)各家學說講稿》里面也對補中益氣湯進行了闡釋，認為黃芪益肺氣，解決發(fā)熱自汗;人參補元氣、補中氣，解決懶言、虛喘;炙甘草瀉心火、除煩、補脾胃、升清氣以降陰火，三者共同以補益為主。白術(shù)健脾，陳皮和胃行氣使補而不滯，當歸和血脈［5］，方中運用二分或三分柴胡和升麻，兩者具有升舉清陽的作用［6］，具體的機理在李東垣《脾胃論》的原文中有描述。李東垣對柴胡的運用描述是“引清氣行少陽之氣上升”［7］，升麻則是“引胃氣上騰而復其本位……行春升之令”［7］，“少陽之氣上升”及“行春升之令”指的都是像圖中陰陽魚陽側(cè)上升的部分，可理解為脾胃之氣需通過少陽之氣升提輔助升陽，發(fā)揮其補中益氣、升陽舉陷的功效，此配伍法對后世也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張秉成對升麻、柴胡升陽的作用有具體的論述:“升麻升脾胃之清氣，從右而上，以達于表，柴胡升肝膽之清氣，從左而上，以達于表。［8］”筆者認為張秉成的論述比較貼近李東垣學術(shù)思想所體現(xiàn)的意象思維。

圖1 四象-五臟-五行時空圖

2 朱丹溪“陰升陽降”

2.1 意象思維分析

“陰升陽降”離不開坎離兩卦，涉及到水火、心腎的關(guān)系。圖2顯示，心配離卦，腎配坎卦。從卦象看，與坎離二卦構(gòu)成的“既濟卦”和“未濟卦”(圖3)分別可以闡述水火既交及水火不交之間的關(guān)系。位于下者以上升為順，位于上者以下降為順。然心屬火，本居上，火之本性炎上;腎屬水，本居下，水之本性潤下，兩者易分不易交，則水之升需火蒸，火之降亦需水引。水坎配腎，坎中含陽，即火處水中則易蒸腎水上濟以補離中之陰;心中離陰既足，其性降，自領(lǐng)離火下溫坎陽，如此則水火既濟。故“既濟卦”坎卦在上，離卦在下，水火交感，上水才能制約下火，下火能蒸騰上水［9］。“未濟卦”反之坎卦在下，離卦在上，水火不交。朱丹溪亦從五臟、水火、交感的角度來闡釋“陰升陽降”，可見朱丹溪的闡述同樣離不開意象思維。腎水與心火既濟則維持正常的生理功能，而“未濟卦”則相反，腎陰不足則心火上亢、水火不交就容易耗傷真陰而病甚則死。

圖2 水升火降既濟圖［8］

圖3 未濟卦與既濟卦

2.2 理、法

朱丹溪是滋陰派的代表，主要思想為“相火論”以及“陽常有余，陰常不足”，所以其“陰升陽降”亦是圍繞此兩條展開。《素問·陰陽應(yīng)象大論》言“地氣上為云，天氣下為雨”是其陰升陽降的理論基礎(chǔ)。朱丹溪《格致余論·房中補益論》的“一升一降無有窮已，生意存焉”，即言人體升降的重要性。而“陰升陽降”通過五臟、水火、氣血來論述。從氣血的角度來論述“陽降陰升”，以維持人體正常的生理功能。同時在《格致余論·房中補益論》還提到:“氣為陽宜降，血為陰宜升，一升一降無有偏勝，是謂平人?！睆奈迮K角度言“心肺之陽降，腎肝之陰升”，則重視陰陽升降的交感關(guān)系。從水火關(guān)系言“人之有生，心為火居上，腎為水居下，水能升而火能降，一升一降無有窮已，故生意存焉”［10］，即從心火和腎水的關(guān)系來闡述對人體的重要性。心火和腎水的關(guān)系不當位，如朱丹溪所言“心動則相火易動”，“相火藏于肝腎陰分，君火不妄動，相火惟有稟命守位而已，焉有燔灼之虐焰，飛走之狂勢也哉”!妄動則“煎熬真陰，陰虛則病，陰絕則死”。

2.3 方、藥

在治療中，朱丹溪也重視“補陰火自降”。由于陰虛陽亢于上，而陰能涵陽、滋陰可降火。大補陰丸為朱丹溪代表方，其降陰火補腎水;黃柏、知母、熟地、龜板和豬骨髓制成蜜丸［11］，黃柏、知母配伍具有滋陰清熱的作用，而熟地、龜板、豬骨髓都具有填補精髓滋腎的作用。從意象思維的角度思考，黃柏和知母苦寒具有清熱的作用且味苦能降，而熟地質(zhì)重味厚具有沉降趨勢，入下焦腎且滋腎，“栽培身內(nèi)之精血”［12］。而豬骨髓為血肉有情之品，擬豬和人共有“骨髓”的結(jié)構(gòu)和功能，達到滋腎填補精髓的效用。龜板亦是血肉有情之品，龜白天多沉于水中，取其“沉伏”之傾向，既滋補腎陰亦善潛浮越之陽氣，體現(xiàn)了“滋陰降火”方法的運用，達到“陰陽比和”“陰升陽降”的作用。

3 從援易解醫(yī)看二者異同

表1顯示，李東垣的“陽升陰降”和朱丹溪“陰升陽降”看似矛盾，實際上并無沖突，兩者既有區(qū)別亦有聯(lián)系。

中醫(yī)傳統(tǒng)的思維模式值得深入探究，“援易解醫(yī)”是中醫(yī)理論的源頭方法之一。通過對《周易》的溯源，有助于我們深刻理解中醫(yī)理論本身及其構(gòu)架而非強解死記。中醫(yī)各學科都少不了“援易解醫(yī)”，而作為易道之一的意象思維運用則是“援易解醫(yī)”的具體體現(xiàn)，古今醫(yī)家的實踐與理論總結(jié)都離不開意象思維。

意象思維是直觀、直感或直覺的。運用類比、聯(lián)想方法，在思維過程中經(jīng)歷觀象、形成意象、歸類法象這3個階段，具有形象化、宏觀性與整體性特點，即觀其象會其意［13］。中醫(yī)以易學所提供的太極、陰陽等意象思維的模型為基礎(chǔ)，建立了藏象經(jīng)絡(luò)的生理學模式，陰陽失調(diào)、邪正盛衰的病理學模式，八綱辨證、六經(jīng)辨證等診斷學模式，調(diào)和陰陽邪正關(guān)系的治療學模式［14］?，F(xiàn)代中醫(yī)臨床也是如此，四診所搜集患者的癥狀、體征以及現(xiàn)代檢驗指標、影像結(jié)果皆為“象”，診療即觀象辨象、辨機識證的過程。

表1 李東垣“陽升陰降”和朱丹溪“陰升陽降”之異同

將意象思維運用于中醫(yī)各科的學習方法值得提倡。學習者可運用“意象思維”的工具，“援易以為說”，更貼近古人的思維方式，有利于從源頭上理解、掌握各學派各醫(yī)家思想學說的核心，并博采眾長、融會貫通，在臨床靈活地運用所學而不囿于單一學派或醫(yī)家思想，這將對臨床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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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嚴世蕓．中醫(yī)醫(yī)家學說及學術(shù)思想史［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2005:25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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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derstanding of LI Dong－yuan’s“Yang ascending and Yin descending”and ZHU Dan－xi’s“Yin ascending and Yang descending”by the Zhou Yi

ZHENG Ke-nan，ZHENG Chen，LIN Dong，LIN Hui-guang，CHEN Jian-ren
(Fujia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F(xiàn)uzhou，350122，China)

Apply the imagery thinking of Zhouyi to compare between LI Dongyuan’s‘Yang ascending and Yin descending’and ZHU Danxi’s‘Yin ascending and Yang descending’．Their theories discussed the difference in viscera and their manifestation．However，their essence are same in the usage of imagery thinking，realizing the essence of functional activities of qi among Zangfuorgans and interaction of Yin and Yang．Both improving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al theories of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Quoting Zhouyi to express the meaning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s the regression when we study and understand the Tradional Chinese Medical theories．It’s also the application of the classical theori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he method of learning Zhouyi is a correct track to study and use the classical theori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magery thinking;Yang ascending and yin descending; Yin ascending and yang descending

R226

A

1006-3250(2016)09-1166-03

2016-02-11

鄭可男(1993-)，女，福建福州人，在讀本科，從事中醫(yī)學的臨床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