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出八點鐘的困惑,一個新來的日子想必應該有奇跡發(fā)生。任何一個灰暗的詞語都有背叛的嫌疑,烏云繼續(xù)徘徊在時間的正反兩面,生活本身就是無計可施,而世界也不過就是無處可逃。
我看不見背后追趕我的人,光陰常常被我投入奔跑之中。我是一個狹隘之人,內(nèi)心的江山并不遼闊。我的語速快過一場花開,那些始終無法說出口的只在黑夜的臂彎里茁壯,戒不掉必死的運命。
也許我的厭倦已不是厭倦,我只不過是需要一場傾訴,在一場淋漓的大雨里說出對你的愛情。烏云深處是否會誕生另一種可能?那朗日清風可否灌溉一場順遂的人生?我的手指上沾滿潮濕的疼痛,費盡心力的上午也就草草收場。我無法敞開自己的心情,我喋喋不休,卻一次次繞過真實的愿望。紫丁香的枝條漸漸變成褐色,風吹過,一次集體主義的爛漫將占用時間最柔軟的部分。
我驅(qū)逐困倦,在正午試圖親近語言的隱秘黃金。我不能把每一個鐘點都推入困惑之中,我攫取記憶里的一片綠色,然后讓手指長出新的枝葉。這個下午一定不會有猜想中的美麗,天空中也沒有鳥群沒有完成的路程。陳舊的事物并不羞恥,風也耗盡了氣力,靠在樹干上喘息。
我在向春天索取,我幽閉了自己的身體,讓欲望隱入脆弱的骨骼。我必是在這里等待,在傷口里做夢。春日經(jīng)不起揮霍,縱使烏云壓傷了一座城,我落淚的理由也碎在了中年的圓滑中。咽下悲傷,在低矮的灌木叢中尋找遺失的種子。風聲的尸骨掛在發(fā)霉的墻壁,再沉痛的嗚咽也轉(zhuǎn)瞬成灰。記憶輕飄,剛剛與去年的相思揮別,舊日燈火就又點亮了春夜的惆悵。
也許,雪的沉默空無一物
一
也許,雪的沉默空無一物。在正午,那被切斷的夢境可以重新找到領(lǐng)地。盡管,一切逃不過虛無的嫌疑,有不合時宜的成分,但我仍然沉醉于這一刻陽光的手指勾勒的燦爛。
春天,在一點點地接近。雪的沉默里,我置入哀傷的幻想。我們原本孤獨,積雪是更加盛大的孤獨,襯托著我們的渺小與無力。還沒有人談論春天,寒冷讓世界充滿了耐心。
我的記憶里是一場奔跑的疾病,不斷錯過的風景如秘密的契約,填滿時間的裂縫。我環(huán)顧四周,我更適合作為一個寄居者存在。冬天與春天都有著歸人的氣質(zhì),它們拒絕任何傷感的比喻。
藍,把正午渲染得更加適合做夢。我模仿雪的沉默,舊日子在我的身體里投下倒影。我本該感謝噩運,如同珍惜一份意外的禮物。贊美是乏味的,當月光覆蓋寒冷,詩意的溫暖就在黑夜的脊背上行走。
二
醒來的是睡眠,不肯醒來的是夢境。雪并無表達的欲望,是我在一次次地杜撰輕飄的言辭。寒冷總是讓我絕望,但卻并未把我擊傷。那些茂盛的詩句可以在枯枝上輪回,借助一場風的尖叫,賦予平庸的生活不平庸的意義。
也許,我不過是在積攢著一個個行將枯萎的時日,等待著與積雪一起融化,滲入泥土的深處。我期許的似乎越來越少,但也似乎越來越清晰。殘缺的人生原本是自己設計,寒冷卻因其漫長,而無辜承擔了殘酷的罪責。冬天的胸口有許多秘密的真相,當然也還會有一絲荒誕的意味,讓我們重新認識自己。
三
正午從窗口滑落,隱疾在皮膚上一點點擴散開來。與世界的爭斗從來沒有止息過,與自己的爭斗卻一次次潰敗??奁c尖叫在寒冷中都被雪的沉默收容,在春天到來之前,我們不要使用粗鄙的語言。即使日暮西山,那殘存的一點愛意也要釋放光芒。
我們不知曉雪的深刻,我們更不知曉此生的目的。冬天在退場之后仍會在春天的氣管里留下咳喘的病根,春風吹過一夜,背陰坡的雪還在傾倒寒冷的歷史。
時間的回聲涌入起伏的地平線
站在街頭,我前行的方向又一次被切割。時間恰好,擦肩而過的都是我預料中的面孔。陽光束緊單薄的腰身,風滿衣袖,楊樹向天空抖動理想主義的黑發(fā)。沒有哪個方向是值得懷疑的,每一條路上都留存著相同的腳印。我只要向前走,帶著最初的目的,就一定能沿著原路返回。
太擁擠了,連語言都摩肩擦踵。我發(fā)現(xiàn)我一直在與同一個人相遇,在同一種表情中延宕。喋喋不休的街頭,從來都在討論一個問題。銹跡在大地的皮膚上蔓延,舌頭僵硬,語意模糊,春天還穿著舊衣衫。
舊建筑涂抹新顏色,舊情事卻怎么也沾染不上杏花的顏色。誰在舊街頭走失?誰又一直在舊街頭等待?把那個腐朽的冬天從記憶深處挖出來,那被毀壞的誓言還完好如初。流逝的必定在歲月的岸邊寄居,等待著成為又一次演繹的腳本。
天氣在猶疑,城市也在猶疑,黃昏的宮殿一片灰暗。我是如何度過這個春日的?虛度與虛無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我捕捉詩句里的意象,在時間的夾角處,展開另外的一生。我在詞語里流浪,不停地與一個個舊念訣別。直至黑夜降臨,我聽見時間的回聲涌入起伏的地平線。
舊街頭行走著那么多老去的人,流水悲白發(fā),春天泛起的銀光在皺紋里閃爍。愛情早已面目全非,當初站在街角的人,眼里橫陳滄桑。他堅持在春天里播下一粒種子,花蕾含香時,他卻默默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