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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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戰(zhàn)不可能——單人孤艇環(huán)球行
文/劉少才
筆者曾是職業(yè)海員,深感航海是個艱苦的職業(yè),航海又是個年輕人的職業(yè)?,F(xiàn)代航海,各大遠洋運輸公司船員基本都是年齡到55周歲就不在上船了,外派船員,年齡一過45周歲,國外船家基本就不想要你了?!袄袭斠鎵选边@個詞,在漂洋過海單調枯燥寂寞的航海線上的確有些不適用。筆者曾與一位公司老勞模水手長同過船,評此人當勞模,沒有人不舉手,因為此人當了幾十年水手長,不論從工作管理、技術水平到群眾關系及人緣口碑,都是一流的,無可挑剔。但因為人老發(fā)福得太胖,生理指標的“三高”就不可避免,不時臥床不起,那年還不到55歲。筆者還曾與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船長同過船,他上船時特別消瘦,面色嘴唇發(fā)暗,醫(yī)生說船長心臟不太好。加上幾件事處理得與多數(shù)船員關系不是太融洽,船從歐洲回國途中到南海,老船長一覺睡下去再也沒醒來。我的一位同學,在船上當政委,是公司很有名的政委,政績突出,口碑極佳,55歲后本來可以回家享受晚年,可別的船員到這個年齡都離船了,我同學卻還在船上當政委,我們管這叫“返聘”。這一干就又是幾年過去,不到60歲那年回家休假,回老家鄉(xiāng)下看老父親,萬萬沒想到,老父親身板還是挺好的,可我這同學卻上廁所,這一蹲下,就再也沒站起來。這三個實例足以證明,人在陸地上,退休后只要你身體好,往往還可以找別的事干干至70歲的大有人在??墒悄阍诖瞎ぷ鳎昙o一大,那才叫心有余力不足呢。
最近筆者特喜歡看央視“挑戰(zhàn)不可能”這檔節(jié)目,讓我想起在現(xiàn)代航海探險史上有一位65歲的老人創(chuàng)下的單身駕游艇環(huán)球航行的成功例子,本來簡直是不能的事,卻變成了可能。
那是1966年8月的一天,海浪拍打著英國普利茅斯港海岸。65歲的弗朗西斯?奇切斯特告別妻兒,登上一艘船長只有16米的“舞毒蛾”號游艇,在歡送出航的招手和告別聲中,老人開始了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環(huán)球旅行。
16米長的游艇,雖然與歐洲大航海時代探險船相比,那已經(jīng)是相當現(xiàn)代化了,但是一個65歲高齡的老人,獨自駕艇環(huán)球航行,談何容易?海上無風三尺浪,即便是當時風平浪靜,但那一天天日出日落獨身一人在茫茫的大海中那種孤獨感,常人難以想象。因為筆者航海跑遠航時的船舶噸位最小也是萬噸,船長百米以上,且又是現(xiàn)代化船舶,船員最少時也有二三十人。
老人走的預定航線是南下大西洋,橫渡印度洋,直接穿過太平洋再進入大西洋回到英國。這條航線要通過三個航海人形容“船員墳墓”的海域,一個是法國西部的比斯開灣,另一個是非洲南部的好望不好過的好望角,第三個是南美的合恩角。這三片海域歷來都是風大浪高,不論是古代航海探險者,還是現(xiàn)代商船都吃盡了苦頭。萬噸輪百米長在風浪都不如一片樹葉,更何況是只有16米長的游艇呢。
9月17日,是奇切斯特65周歲的生日,老人晚飯時還高興的喝了點酒以示慶祝??墒沁@天半夜,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浪把他搖醒,這個鬼天氣,老人剛站起來,就被晃倒了,腿也受了傷。兩天后,風浪減小,天氣變得異??釤幔先酥?,越往南越接近赤道,酷熱是無法避免的。一天,老人突然聞到一種惡臭,一檢查,原來是所帶的雞蛋全變壞了,只好捏著鼻子把雞蛋扔到海里。
雖然困難和危險一個個接踵而來,但奇切斯特還是堅定信念向著預定的航線航行。10月中旬他已經(jīng)順利完成了南下大西洋的航行,到達好望角水域,開始橫渡印度洋的航行。此時的好望角就像故意向他發(fā)威一樣,一個個像小山似的巨浪向“舞毒蛾”號游艇涌來,狂風在不時地變換著方向。有些浪頭看起來足有40英尺高。這些浪頭以一種嚇人的力量摔在駕駛臺的玻璃窗上,老人真擔心一旦玻璃窗破碎,海水進入,那后果真是不堪設想。此時的小艇幾乎不是在海面上行駛,而是在駭浪里鉆行。更糟的是,游艇落下所有的帆,它也總是打橫,稍一疏忽,它就可能自己調過頭去,好像前方有危險在等待它一樣。當老人駛離好望角水域后,感嘆這鬼地方真是好望不好過??!
11月15日,自動舵徹底壞了,而游艇所在的位置距離澳大利亞還有1600多公里。沒有辦法,老人一天不吃不喝不睡,憑著自己學過的知識,動手搞了一個簡易的裝置,對付著用。幾天后,也與陸地上的無線電聯(lián)系也恢復了,老人與旅途中的妻子通了話,他的妻子正要趕到澳大利亞悉尼去迎接他。
12月12號,“舞毒蛾”號游艇總算到達了悉尼,受到先期到達的老人的妻子及家人、悉尼游艇俱樂部和一些澳大利亞居民、多家媒體記者的歡迎。老人用了107天的時間航行了22500多公里,而他的體重減輕了18公斤。這位倔強的老人為了創(chuàng)造新的紀錄,仍然堅持繼續(xù)航行。他抓緊時間修整游艇,補充給養(yǎng),請人修好艇上自動舵裝置,檢修了無線電通訊設備,甚至向妻子交待了后事。12月29日,“舞毒蛾”號游艇在眾多媒體記者的見證下,從悉尼再次啟航,義無反顧的向東駛去。
按理說,南太平洋比起大西洋來,是個風平浪靜的大洋,太平洋之名稱起源自拉丁文“Mare Pacificum”,意為“平靜的海洋”,是由受雇于西班牙的葡萄牙航海家——麥哲倫(1519年-1522年)命名的。麥哲倫于1520年10月,率領5艘船從大西洋找到了一個西南出口(此后稱為麥哲倫海峽)向西航行,經(jīng)過38天的驚濤駭浪后到達一個平靜的洋面,他因稱之為太平洋。
奇切斯特懷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航行了兩天,夜里,烏云壓頂,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星光。很快風暴也隨之而來,大海立即像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浪濤幾乎把小艇打翻過來。被甩下來餐具、瓶子等物重重地砸在老人的頭上身上。壁櫥和抽屜里的東西也全部被掀了出來,食物、六分儀、尺子、海圖、墊子、衣服所有的東西都攪成一堆,來回在地板上沖撞。此時他最擔心的倒不是小艇被掀翻,如果小艇被打翻了,人落水,生存的幾率幾乎等于零,那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想了。他擔心的是怕海水打濕他的電臺,沒有電臺他就等于聾子和瞎子,所以他抱著一堆干衣服守著電臺,打上的海水很趕緊擦干凈。熬過了一夜,天放晴,風浪也小了,他檢查一下游艇,發(fā)現(xiàn)駕駛樓受了點輕微的損壞,不影響航行。因為一夜未睡,他校完航線,坦然地鉆進睡袋,很快進入夢鄉(xiāng)。
日歷翻過一天又一天,航海日記記了一頁又一頁,時間到了1967年3月19日,“舞毒蛾”號游艇駛進南美大陸最南端的水域——合恩角。本來,“舞毒蛾”號游艇可以過巴拿馬運河到達大西洋,那里比較安全,可是奇切斯特認為,那不是探險航線。也可以走麥哲倫海峽,但麥哲倫海峽峽灣曲折,長563公里,雖然是溝通南大西洋和南太平洋的通道,但同樣風大流急,航行困難。同樣的困難,干脆就選合恩角。
3月19日這天早晨,“舞毒蛾”號游艇已經(jīng)駛進了合恩角水域。奇切斯特早早醒來,他要準備早餐,他想必須吃飽吃好,好應付這里惡劣的環(huán)境。就在他吃早餐的時候,一個大浪打進駕駛臺,接著又一個大浪翻滾著從駕駛臺上滾過。航向明顯偏轉,老人急忙跑進駕駛臺,海水將地板全淹了。老人站在水中,調整好游艇的航向。這時風越來越猛,浪也一個比一個高。奇切斯特緊緊把住舵輪,別的什么也顧不上,只求小艇別偏離航向被風浪吹到礁石上。經(jīng)過一天的生死較量,游艇終于駛離了風浪區(qū)。大航海時代,探險家船隊都望而生畏的合恩角,卻被老人單人獨艇闖了過來,再次挑戰(zhàn)了航海史上的不可能。
“舞毒蛾”號游艇離開合恩角,沿大西洋北上,雖然還是困難重重,危險一個接一個,但此時的奇切斯特老人似乎有一種已到了家門口那種沖動,他量了一下距離,離家還有12800公里的航程。
4月24日,大西洋異常平靜,原來,“舞毒蛾”號游艇由西南而東北航行又一次穿過赤道。炎熱的天氣像要把烤化了一般。老人只好提起一桶桶海水從頭沖到腳,不斷的沖洗以降體溫。有時越是煩躁越是熱,越是熱越是無法入睡,越無法入睡越是胡思亂想。為了克服這種近乎病態(tài)的情緒,奇切斯特集中精力,寫他的一路上的詳細經(jīng)歷。
1967年5月28日,老人再也睡不著了,因為“舞毒蛾”號游艇返回了英格蘭水域。當他透過朦朧的海霧,看到很多艘帆船游艇鳴笛向來他駛來時,他知道那是人們前來迎接他。整個普利茅斯港像過節(jié)一樣熱鬧,大小船只汽笛長鳴,在眾多游艇的簇擁下,“舞毒蛾”號游艇緩緩駛進港口,老人看到,迎接他的人群匯成了洶涌的浪潮,人們都想爭著在第一時間見到這位了不起的老人。事后有媒體統(tǒng)計說,當時歡迎老人歸來的大小游艇、帆船竟達到200艘,岸上歡迎的人群達到4萬之眾。
老人在家人的攙扶下,踏上了陸地,但覺得腳下發(fā)飄,似乎陸地不平穩(wěn),他知道這是典型的暈陸地癥狀,因為他長時間不沾地氣,有些不敢邁步了。他從英格蘭出發(fā),南下大西洋,橫渡印度洋,僅在澳大利亞做了短暫的停留,就向東直穿太平洋,再北上大西洋,一口氣回到出發(fā)地英格蘭,用了266天的時間,航行了48000多公里,創(chuàng)造了當時單人(老年)小艇環(huán)球旅行的世界紀錄。為此英國女王授予他爵士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