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英琴
杜非看到一團白色。這白色的物體上布滿比頭發(fā)還要細的絨毛,每根絨毛向外飄搖著,如同水中的水草。在手電筒的光亮下,白色絨毛閃著晶瑩的光,好似月光下的雪影。
杜非默念著“我想吃餡餅”,求救聲宛若鑼鼓般響亮。潛意識讓杜非后退一步,踩到緊隨其后的布里奧的腳。一只大手落在杜非肩上,他感到來自布里奧的支援。但是,杜非的心臟隨著求救聲劇烈地跳著,讓他渾身的細胞都不安起來。
白色物體就像一團超大的棉花糖,在幽暗潮濕的地下室喘息著……流水嘩嘩,更增添了環(huán)境的陰濕感。
手電筒照向白色物體的下面,一排排細密的篦子長滿黑銹。水聲正是從下面?zhèn)鱽淼?。白色物體瑟瑟地抖著,好像禁不住周圍的寒涼。杜非回頭瞅了一眼布里奧,布里奧滿臉困惑。白小鴿和費天宇站在布里奧身后,靜默著,或許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它是什么?為什么求救?問題像大山一般壓制著杜非,使他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在杜非聽來,呼救聲依然不絕于耳。怎么辦?猶豫片刻,杜非朝下走了幾步,慢慢走下樓梯,站在篦子上,盯著體型龐大、相貌怪異的家伙,不知所措。
布里奧跳下樓梯,把杜非擋在身后。他伸出手,緩緩地顫顫地伸向它?!翱?!咳!”劇烈的類似人類的咳嗽聲讓白色物體整個顫動起來。這聲音真真切切回蕩在地下室里,不是杜非聽到的它的想法。
“??!”尖叫聲再次響起。不過,這次是白小鴿發(fā)出的。
大家毛骨悚然地呆立著。也許以不變應萬變是此時的良策。
“咳咳!”猛烈的咳嗽,“噗!”一個雪球樣的東西從白色物體的某個部位飛了出去?!熬让。 卑咨矬w用中文喊道。
難道它能感應到站在它面前的人會哪種語言?杜非等人早已呆若木雞。
布里奧像變魔術(shù)似的從懷里拿出一根半尺來長的細鋼管,用手一推,鋼管拉伸出一米來長。這是他在探秘石窟真相時從海中撈到的。鋼管碰到白色物體上,“啊!”白色物體哀嚎起來。
這聲尖叫跟他們初來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或許是因為這個白色的怪物,才有了尖叫街一號的任務吧?杜非想。他慫恿布里奧再用鋼管捅捅它。布里奧照做。這一次,白色物體發(fā)出的尖叫聲更響亮,更凄慘。估計整個建筑群都能聽到,尤其是在靜謐的夜中。
接下來怎么辦呢?大家猶疑著。然而此時,那些細密的絨毛正在悄悄生長。它們像雨后春筍,雖然無聲,但長勢迅速。僅憑手電筒有限的光,足以讓四個造訪者忽視它在生長。等布里奧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時,他的雙腳已經(jīng)被絨毛所纏繞。他想拔腳出來,細長的絨毛卻如鋼絲般將他死死纏住。不只是布里奧,就連杜非都不能幸免。有的絨毛竟然繞過布里奧,纏住了他的腰身。杜非卻毫無知覺。
“快跑!離開這兒!”布里奧大聲說。白小鴿和費天宇轉(zhuǎn)身想往后退??墒?,那些絨毛好像長著眼睛,早已洞察到他們的舉動,“嗖”地長出許多,纏住白小鴿的脖子和費天宇的胳膊。費天宇推了星波一把,星波機靈地跳了出去,躲在樓梯上方的入口處。
有著雪光的細細的絨毛,看起來孱弱無比,卻有著鋼絲般的力度,讓俘虜在劫難逃。任憑他們怎樣掙扎,纏繞他們的絨毛有增無減,而且越纏越緊。
地下室就像一個陷阱,“Help”的呼救聲像極了誘餌。他們努力掙扎,結(jié)果卻是被絨毛包裹起來?!拔覀兩袭斄耍∥覒岩晒著B不是飛鳥班的鳥!”費天宇率先說。
“也許吧?!倍欧怯檬炙撼吨p繞他的絨毛,手電筒的光掄來掄去,一會兒照在這邊,一會兒照到那里。
“可是,我們是受了沙啞聲音的指引??!”這些話是從白小鴿的喉嚨中擠出來的。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嗯,我明明聽到呼救。呼救聲就是從這兒發(fā)出的,剛才你們也聽到了!”杜非似乎亂了陣腳,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唉,這個時候,誰知道哪是對哪是錯呢?
“你們想過沒有?呼救聲來自遇險者,就像我們一樣。”雖然于事無補,但布里奧依然倔強地揮舞鋼管,想趕走越來越多靠近他的絨毛,“說不定有多少冤魂困死在它里面!”
布里奧的話就像一桶冰水,澆在火急火燎的小伙伴的身上?;蛟S真被布里奧言中,“Help”來自某個遇險者。他是誰?在絨毛包裹之中嗎?布里奧用鋼管捅向里面。“?。 奔饨凶兂蓱K叫。布里奧心里有了底,不顧絨毛纏身帶來的痛苦,用力朝白色物體的中心戳去。
其他的人跟布里奧一起,與絨毛做斗爭。雖然收效甚微,但斗爭總比不斗強,至少可以減緩被纏繞的速度和面積。
地下的流水聲像消逝的時間,絨毛無聲無息大肆生長。不到半個小時,杜非等四人已經(jīng)被絨毛全部覆蓋。讓人感到奇怪的是,當絨毛全部包裹了他們,憋氣、緊勒、生疼等感覺悄然消失。他們仿佛置身于雪廬之中,亮晶晶的世界,全然沒有黑暗。絲絲縷縷的纖細絨毛,像棉花糖抽出的絲,又像綿柔的棉絮,橫著,豎著,斜著,團團將他們困住,卻不再是纏繞。費天宇試圖邁腿,馬上有絨毛擋住他。擋他的絨毛馬上變得硬如鋼絲。費天宇只好作罷。絨毛立即變得細柔。
“嘿!你們能聽到我說話嗎?”杜非對伙伴們說。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打著顫音回響著,好像他身處空谷之中。
“耳朵又沒被棉花塞住,怎么不能聽到?!”費天宇沒好氣的樣子。他正在擔心星波。星波獨自待在漆黑的地下室門口,一定害怕極了吧?
“嘿!你還好嗎?”杜非說,“我們來救你了!”
“自身難保,還救誰呀?!”費天宇仍舊沒有好氣。
“費天宇,你先別說話,我在對他說話。那個把我們召到這兒的家伙,我一定得救他!”杜非解釋道,“他一定很神奇,能感知我們會哪種語言。”
“得了吧,碰巧而已!”想到星波在外面擔驚受怕,費天宇的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無法好言對杜非,“他一定嘗試過各種求救的方式,今天碰巧遇到了我們?!?/p>
“杜非,費天宇說得有道理。他怎么知道我們能聽懂哪種語言?純粹是碰巧了?!苯q毛不再緊纏白小鴿的脖子,她頓時感覺舒服多了。她甚至感覺被困在這里面,比在陰冷漆黑的外面好多了?!熬褪强上Я诵遣āR撬苍谶@里就好啦!”她輕聲說著,睡意和困乏一起襲來。她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小白鴿!”布里奧猛吼一聲,嚇得白小鴿一激靈。“千萬別睡,小心被吞噬!”布里奧擔心地瞅著絨毛,“恐怕我們不易出去了。你們聽說過蛇吃東西嗎?蛇能囫圇吞下比它身體大幾倍的活物,然后慢慢消化吸收。我懷疑咱們被不明怪物吞噬了,而且正在被消化!”
“哪兒有胃液?。俊辟M天宇左找右看。
“我只是打個比喻。怪物消化我們,可能不需要胃液。別小看這些絨毛!”布里奧用鋼管捅捅絨毛,它們馬上反擊布里奧?!翱?,它們多么富有攻擊性!”
“是你先攻擊了它們!”費天宇說,“星波不會被卷進來吧?好擔心,好擔心!我的星波啊,難道永別了嗎?”想象星波可憐無依的樣子,他忍不住抽泣起來。
“別碎碎念了!或許星波正在想辦法救咱們呢!”白小鴿有氣無力地想要坐下,卻被絨毛攔住。
“我就碎碎念,怎么啦?偏碎碎念!就碎碎念!”費天宇借發(fā)泄不滿之機轉(zhuǎn)移對星波的擔心。
“轟!”一聲巨響,好似樓房被炸裂一般,耳朵轟鳴,眼睛被強氣流沖擊得睜不開,費天宇感覺頭昏腦漲,身體似乎在飄移。
響聲落地之后,費天宇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片黑暗之中。再看身旁,杜非、布里奧、白小鴿,一個都不少。巨大的白色物體很像一顆夜明珠,發(fā)出淡藍色的光,乖乖縮在地下室的角落里。絨毛們不再囂張,像被雨澆過的頭發(fā),耷拉著,沒了生機。
星波飛落到費天宇懷里,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這一刻,費天宇明白了,原來他和星波意念合一發(fā)生奇效啦!在他們被困時,為了求生,為了能再見到星波,他一定跟星波意念合一過。那么,他們是怎么做到的呢?費天宇回想一遍,決定再試一次。
他眼看著星波,星波會意。他們一起面朝白色物體,“碎碎念!”費天宇大喝一聲,白色物體頃刻粉碎,地下室到處都是細小的粉末,就像灑滿了面粉。隨處都是飛舞的雪瑩光點。
地上,一個瑩瑩藍色的物體蜷曲著。“謝謝你們救了我。”微弱的聲音好似飛舞的光點。
布里奧帶頭走過去。藍色物體慢慢展開,一個貌似外星人、身高約有一米的家伙站起來,搖搖晃晃向前走著?!澳闶钦l?”布里奧質(zhì)問。
“尖叫街一號?!鳖澯朴频幕卮?,細微卻讓人驚訝。
大家面面相覷。難道這就是這次的任務?意義何在?
“尖叫街一號是我的代號。我被白絲怪困住。如果你們不及時來救我,飛鳥班將面臨滅頂之災!”他骨碌碌轉(zhuǎn)著一對突出的布滿血絲的眼睛,逐個打量著面前的四個人。
“是我們四個人的這一組嗎?”杜非問。
自稱是尖叫街一號的家伙搖搖頭:“是整個飛鳥班。如果你們不及時救我,整個飛鳥班就會毀滅!”他搖晃著腦袋強調(diào)。與他細弱的身體相比,他的腦袋顯得又大又重,似乎讓他不堪重負。
“既然我們完成了任務,那么,小怪物,你帶我們?nèi)ヒ娔莻€神秘人物吧!”布里奧提出要求,“你是我們完成任務的見證,也是飛鳥班的安全保證!”
“先生,請稱呼我的代號——尖叫街一號!”他的大腦袋微微顫著,紅眼骨碌碌轉(zhuǎn)動,似乎在掃描布里奧身上的信息。
杜非一言不發(fā),眼睛盯著尖叫街一號。越看,杜非越覺得他像個機器人,或者跟載他們來到這兒的怪鳥相似。
“你在哪兒?我們完成任務啦!”白小鴿朝上喊。她希望那個說話沙啞的人能聽到,更希望他能出現(xiàn)。
“太吵了吧。”話音未落,尖叫街一號像冰淇淋遇到高溫,頃刻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