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安國
我是一個抗戰(zhàn)老兵,1920年3月5日出生于瀏陽市大圍山鎮(zhèn)都佳村(當時的上東鎮(zhèn)都佳塅)的上垞沖,今年整整96歲了。1940年初春,我剛滿20歲。一天上午,我正在早稻秧田里干活,被抓壯丁。我本是家中唯一的兒子,也知道抗日救國是件光榮的事情,可家里雙親年邁力衰,田里農活繁重,我走后家中生計重擔無人挑起。
第二天,我與幾個同關在一起的壯丁轉押到瀏陽縣城關的洗藥橋邊包公廟,與全縣抓來的100多名壯丁關押在一起。過了兩三天,湊齊了兩三百人,然后由槍兵押解到湘鄉(xiāng)。在湘鄉(xiāng)由接兵官長點收后,才解除了監(jiān)押,直接編入軍隊。接兵的部隊是何鍵的嫡系湘軍第七十軍,我被分到第七十軍的第十九師。我們穿上軍裝,領了槍支彈藥,接下來就是訓練。訓練是在走走停停的間隙里展開的,具體行軍路線是從慈化、黃茅、萬載到奉新,路上用了兩個多月時間,即從3月初到5月中旬。當時正趕上國民黨軍正面戰(zhàn)場展開的“高安奉新戰(zhàn)役”夏季作戰(zhàn)。我軍就分散據(jù)守在縣城周圍的各個山頭,我記得只在奉新縣城駐扎了5天,撤出時上頭訓令我們打游擊戰(zhàn),以連排為單位拖住敵人,不求打勝仗,只求阻滯敵人。就這樣我們且戰(zhàn)且退,一直退到高安縣,在高安又咬住敵人狠打。這樣打了一個多月的游擊戰(zhàn),到6月底,前方傳來捷報,我軍攻入赤土街、虬嶺地區(qū),取得殲滅日軍一個旅團并擊斃旅團長藤田的瑞昌大捷,前鋒逼近南昌城。這之后,我們才趁著日軍收縮防守南昌近郊的機會,有了一個短暫的休整空隙。
1940年下半年至1941年初,主要是日軍出動飛機對錦江沿岸實行反復轟炸,其目的是為收復他們在上次戰(zhàn)役中失去的地盤掃清道路。果然,到了1941年的3月中旬,日軍出動了五六萬人馬,氣勢洶洶地朝奉新、高安、上高殺了過來。這3個縣集結了第七十軍所在的第十九集團軍的主力部隊。日軍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解決贛北地區(qū)戰(zhàn)事,確保南昌城的安全。
集團軍的戰(zhàn)法還是誘敵深入,命令我們第七十軍和另外一支友鄰部隊(應為第四十九軍——整理者注)依托既設陣地,從奉新至高安沿線,節(jié)節(jié)抗擊,引誘敵人窮追不舍,直到把他們引至上高縣由第七十四軍把守的錦江核心陣地,然后由調集的各路援軍將其合圍予以殲滅。
我所在的連隊被編入第七十軍左翼部隊,依托潦河抗擊日軍。連部駐扎在高安縣城郊錦江邊上一座叫祥符觀的破廟里,我班則駐守在離錦江不遠的一個山?jīng)_里。
在山?jīng)_里待了一天,不見日軍來攻。連部就命令我班開到一條小河邊掘壕駐守。剛剛挖好戰(zhàn)壕,發(fā)現(xiàn)日軍人馬徒涉過河,我們就開槍射擊將其壓了回去。來回四五次,其間日軍還施放了毒氣。日軍見毒氣彈未能奏效,便用迫擊炮猛轟。這一來我班就有幾個弟兄傷亡。眼看再難防守下去,班長就命令我與另一個弟兄赴連部請示是否撤退,叮囑我倆務必帶回蓋印的手令。
我倆剛走不遠,天就擦黑了。好不容易尋到連部駐扎的破廟里,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一問附近的老百姓,才知道連部隨同大部隊渡江而去了。我倆只得原路返回,走到半途,逃難的老百姓告訴我倆,守在河邊的我班戰(zhàn)士全體陣亡,日本兵已經(jīng)過河了。他們勸我倆隨他們一起逃避,我倆商議覺得暫避一時再去尋找大部隊為上策,于是就跟隨老百姓一起逃避。逃到一條山?jīng)_口,路遇二三十個日本鬼子,我倆趁著夜色死命鉆進山上的樹叢中。日軍先是一陣亂槍,然后立即派幾個人搜山,好在他們不善夜戰(zhàn),被我倆僥幸逃脫。
在山?jīng)_里東躲西藏了四天四夜,后來聽說日本兵撤走了。我們請求村民幫我們設法渡過錦江去尋找大部隊。在村民們的幫助下,我倆做了一塊木排,撐排過江。撐了10多米,敵機來轟炸,掀起的氣浪把木板掀翻。我落水后緊抓木板不放,采用泅渡辦法過了江。而我的同伴被氣浪沖回岸邊,這時恰巧來了幾個搬運彈藥殿后的日本輜重兵,我那同伴便被俘虜了。渡過錦江后,我就一個勁兒地朝上高方向走,好在不久便遇見了友軍部隊,記得好像是第四十九軍,官長便把我安插到一個班里,接著就是朝上高縣急行軍。趕到上高縣東北部泗溪河畔的境山口,就聽得官長們大聲訓斥:日軍已進包圍圈,弟兄們動作要快,輕重火力齊放,不要吝惜彈藥,將鬼子往死里打!
我所在的連隊參加攻打白茅山、東狗腦山和筱坑羅3個日軍陣地。我記不清打死了多少個鬼子,反正3月底至4月初幾天的圍殲戰(zhàn)斗里,我打壞了幾支槍,既有本國的中正式步槍,也有繳獲來的日本三八式步槍。
上高圍殲戰(zhàn)中,在上高縣東北部南北寬5公里、東西長15公里的包圍圈中,共消滅1萬多名日本兵,不過日軍的主力還是突圍出去了。之后我又隨部隊參加了高安至奉新的追擊戰(zhàn),直到把日軍再次趕到南昌近郊,恢復戰(zhàn)前態(tài)勢,我才歸還所屬的第七十軍建制。
我一共在國民黨軍隊里當了3年多的士兵,直到1942年5月的反攻南昌戰(zhàn)役中,我再一次與所在連隊失去聯(lián)系,輾轉返回大圍山老家務農至今。?
責任編輯 /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