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華龍

(上海文藝出版社，上海 20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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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盤古文化及其分布地圖

徐華龍

(上海文藝出版社，上海 200020)

摘要：盤古是神話中開天辟地的人物，盤古文化是中華文化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在中國版圖上，盤古的分布很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幾乎都有盤古的痕跡，不僅有歷史記載，而且有民間傳說；不是有廟宇，就是有村落、山脈、姓氏，以及如今依然存在的各種各樣的民俗文化活動，等等。這些都充分反映了盤古對中華民族的歷史、生活以及信仰的深刻影響。各地的盤古遺跡和傳說故事一直延續(xù)到今天，老幼皆知。尤其是在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口頭創(chuàng)作中，盤古神話非常之多而且流傳久遠，在中國盤古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也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中國盤古文化的地圖分布。

關(guān)鍵詞：盤古；文化；民族；分布；歷史

盤古是神話中開天辟地的人物，盤古文化是中華文化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在全國各地有不少盤古遺跡和傳說。盤古及盤古廟的傳說與故事一直延續(xù)到今天，老幼皆知。尤其是在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口頭創(chuàng)作中，盤古神話非常之多而且流傳久遠，在中國盤古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也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中國盤古文化的地圖分布。

這里所說的盤古文化，有盤古神話、盤古地方傳說、盤古祭祀、盤古遺跡、盤古王誕、盤古稱謂、盤古習俗等。其中有的研究成為非遺項目，如盤古神話和盤古王誕。2008年6月7日，盤古神話經(jīng)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也成為河南省民間文化遺產(chǎn)搶救工程項目。廣州花都的盤古王誕2007年入選第一批市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2015年8月成功入選第六批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

一、盤古的地圖分布

(一)分布情況

在中國版圖上，盤古的分布很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地域跨度很大，民族信眾眾多，幾乎到處都有盤古的痕跡，不僅有歷史記載，而且有民間傳說；不是有廟宇，就是有村落、山脈、姓氏，以及如今依然存在的各種各樣的民俗文化活動，等等。這些都充分反映了盤古對中華民族的歷史、生活以及信仰的深刻影響。

1.河北

青縣現(xiàn)屬滄州市。青縣盤古遺跡群坐落在距離青縣縣城西南3公里的盤古鄉(xiāng)盤古村中，在中國盤古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元史》之《本紀·世祖七》、《祭祀志五·古帝王廟》中均有“元世祖十五年夏四月乙卯日修會川縣(即今青縣)盤古王祠，祀之”的記載。明朝弘治十七年斥巨資修建的盤古殿，《青縣志》、《河間府志》、《天津府志》、《畿府通志》、《皇朝通志》等志書中均有記載。

歷史上每年三月初三、九月初九的盤古廟會更是盛況空前，堪稱青、滄乃至更遠的地方的一個隆重而盛大的節(jié)日。盤古廟會相傳是從4000年前禹王設(shè)祭開始的。因為祭祀的需要，漸成廟會。宋元時期市場交易面及云貴、湖廣、松遼、俄蒙，明清兩代輻射范圍更大。

史書記載，青縣還有以盤古為名的潭水，潭邊曾蒼松翠柏，高達數(shù)丈，潭內(nèi)常年泉水滿塘，深不見底，明清及民國的《青縣志》曾據(jù)此將盤古潭列為青縣古八景之一。

2.河南

(1)桐柏

三國吳人徐整的《三五歷紀》、《五運歷年記》有“盤古死后……血為淮瀆……”之說，明顯將盤古與淮河發(fā)源地相聯(lián)系。明代學者李夢陽撰文《大復山賦》時，將桐柏山水簾洞以西的一道酷似人形的山脈稱為盤古：“昔盤古氏作茲焉?！鼻宕鷮W者貢愈淳作《桐柏山賦》曰：“盤古開天而首出……”明確指出桐柏山是陰陽未分、大水茫茫的混沌之時盤古首出開天的地方。到了唐宋時期，《元豐九域志》曰：“桐柏山，淮水所出?；礊^廟，盤古廟?！蓖瑫r，桐柏山上有一座盤古廟，以及盤古山、盤古洞、盤古斧、盤古井等與盤古相關(guān)的地名。

桐柏民間流傳的許多神話傳說中說，人類之初是兩條魚變成了兩只猿，這兩只猿就是“陰陽之始”的盤古夫婦。在桐柏，人們對祖先盤古十分崇敬，稱盤古爺和盤古奶，這也反映了桐柏山居民敬祖之意。傳說正月初一是盤古的生日，這一天祖先盤古要回來過年，需要清靜，所以在桐柏，正月初一到初十是不能進行鬧新春的游藝活動的，直到正月初十以后才能開始，否則是犯大忌的。

祭祀盤古大典在桐柏縣舉行了數(shù)屆，每次都人山人海。

(2)洛陽

傳說中盤古開天的遺跡，在洛陽太極山。

(3)泌陽

2005年12月4日泌陽縣被正式命名為“中國盤古圣地”。據(jù)泌陽古《縣志》載：“盤古山，縣南三十里，蔡水出焉。本名盤瓠，后演為盤古，因立盤古廟于上。”傳說此山就是當年的盤古開天辟地、繁衍人類、造化萬物的地方。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中記載：“泌陽故城，城南有蔡水，出盤古山，亦曰盤古川，西北流注于泌水。”泌陽縣盤古山保存有盤古廟、盤古井、盤古墓、盤古樓、大磨、百神廟、甜水河等大量的考古實物，保留有許多有關(guān)盤古文化的神話傳說。

(4)新鄉(xiāng)

新鄉(xiāng)的關(guān)山國家地質(zhì)公園有盤古河。

3.湖南

耒陽市郊三公里處的三架鄉(xiāng)上嶺村與七嶺村交界處107國道旁有座盤古廟。耒陽建置較早，在夏商屬荊州，戰(zhàn)國時屬楚。

除了耒陽之外，沅陵縣也有盤古遺址。晉代的《荊州記》記載說：“沅陵縣居西口，有上就、武陽二鄉(xiāng)，唯此是盤古子孫。二鄉(xiāng)在武陵之北?！边@里所說的二鄉(xiāng)范圍，即為今天的湖南沅陵丑溪口鄉(xiāng)。宋代的《溪蠻叢笑》也有相關(guān)記載：“五溪之蠻，皆盤古種也，居落區(qū)分，名既隨異，沅其故壤?！?/p>

4.廣西

(1)來賓

來賓的盤古文化集中而豐富，是古代盤古國的中心區(qū)域。興賓區(qū)西北部有盤古山，以及以盤古命名的村莊、山嶺、巖洞等，還有盤古廟、盤古節(jié)、盤古神話傳說、盤古歌謠、盤古師公戲，歷史悠久、原生態(tài),是一種獨特的盤古文化群落。

(2)桂林

《述異記》卷上：“今南海有盤古氏墓，亙?nèi)倮?，俗云后人追葬盤古之魂也。桂林有盤古祠，今人祝祀。”遠在魏晉南北朝時代，在有壯族先民居住的南海一帶，就有追葬盤古氏之魂的“墓地”；特別是當時作為壯族聚居之地的桂林(治所在今柳州市東南)，竟立有盤古氏的廟宇，人們?yōu)橹白ｌ搿薄?/p>

袁珂《古神話選釋》一書注任昉《述異記》中“桂林有盤古祠，今人祝祀”時說：“桂林，秦置郡名。約有今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的全部地方。其后三國吳也設(shè)桂林郡，治所在現(xiàn)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象州?！?/p>

(3)柳州

據(jù)歷史記載，柳州盤古廟源于南朝梁代，距今已有1500多年歷史。

5.廣東

(1)廣州

花都區(qū)盤古王誕。2007年盤古王誕入選第一批市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2015年8月成功入選第六批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

在花都，盤古廟的香火非常旺，每逢年節(jié)香煙繚繞，人頭攢動。2012年，政府組織籌辦首屆盤古王誕祈?；顒?，豐富了盤古祭祀活動。盤古王誕當天，百獅朝拜盤古王，“搶花炮”，跳盤古舞，唱盤古歌，講盤古王故事，每年的盤古王誕演變成為各種民間文化藝術(shù)活動的大匯演，大大地豐富了群眾的文化生活。

盤古遺跡在花都境內(nèi)，在盤古王山(現(xiàn)稱獅嶺爐山)、花山、梯面一帶，也是古代瑤族的居住地。瑤族信奉盤古王，此民俗一直保留著。

(2)信宜

洪冠鎮(zhèn)洪勝村建有盤古廟一座。

除上述外，全國的盤古寺廟、盤古建筑、盤古遺址等還可以找到更多，與盤古相關(guān)的祭典活動同樣十分繁密，表現(xiàn)了中華民族對始祖的敬重與崇拜。比如，成都、淮安、京兆等地亦有盤古文化的遺跡?！豆沤駡D書集成·歲功典》卷八十三引《補衍開辟》記載：“而今成都、淮安、京兆皆有廟祀。事具徐整《三五歷紀》及《丹壺記》?！边@里所說的成都、淮安、京兆與今天的地理位置并不完全相同，但可以知道，盤古信仰在這些地方非常盛行。

(二)盤古文化遺跡

關(guān)于盤古的文化遺跡，在全國各地同樣很多。河北青縣有盤古文化的遺跡——在其縣城西南三公里處。江西會昌有盤古山(今于都縣盤古山鎮(zhèn)、靖石鄉(xiāng)境內(nèi))，其湘鄉(xiāng)有盤古保，而雩都有盤古祠，等等。廣西來賓盤古山高約百米，山腰有盤古洞，洞中有廟，即盤古廟。山對面有貓獅山、大頭獅山、人仔山、馬鞍山、鐵炮山、八仙巖，再遠一點有龍山、石牛山、威虎山、白虎山、筆架山、螺螄山等，形似向著盤古廟朝拜。盤古山腳下原來有一個小村，叫盤古村，因盤古山而得名。

(三)盤古民俗活動

《路史》引自唐《地理坤鑒》云：“淮安盤古廟。”淮安，古郡名。桐柏縣于隋、唐時為淮安郡所轄，治所在今桐柏縣固縣鎮(zhèn)。這是古籍中出現(xiàn)的關(guān)于“盤古廟”最早的記載。其實，很多地方都有盤古廟，至今依然保存。自古以來，有廟就有祭祀活動，因此可以得知，盤古的祭拜在民間十分紅火，延綿不斷。

《元豐九域志》曰：“廣陵有盤古冢、廟，殆亦神假者?！朵洰愑洝烦啥贾畯R有盤古三郎之目，庸俗之妄?！?《路史·前紀一》羅蘋注)

不管是北方還是南方，都有盤古廟、盤古祠，它是人們寄托精神的地方，沒有盤古的存在，人們仿佛就沒有了精神的支柱。為了這些精神支柱，人們定期朝拜盤古，而春天是生機勃勃的時候，人們大多會將三月三作為進香的日子，久而久之就形成廟會?，F(xiàn)江西省于都縣盤古山鎮(zhèn)，每年三月三要舉行廟會，桐柏的盤古廟會也是三月三。有的時候，民俗活動并不固定，例如在湖南省新晃侗族自治縣貢溪鄉(xiāng)四路村天井寨，舊時有盤古廟、飛山廟各一座，春節(jié)期間每廟一年，輪流祭祀，祭祀時必演“咚咚推”。“咚咚推”有簡單情節(jié)的舞蹈，專家研究發(fā)現(xiàn)，其中一部分已經(jīng)具有儺戲藝術(shù)的雛形。

為什么會造成這樣豐富多彩的文化現(xiàn)象?

第一是由于方言的原因。

《路史·前紀一》羅蘋注：“今贛之會昌有盤古山，本盤固名。其湘鄉(xiāng)有盤古保，而雩都有盤古祠，盤固之謂也。”從此記載可以看出，所謂盤古，在一些地方，也叫盤固。由于方言的緣故，盤古與盤固，很難區(qū)分，因此在一些地方，所謂的盤固，也就被稱之為盤古了。另外，盤古被稱之為盤護，也是由于方言的緣故。

有的人將盤古與盤瓠相提并論，估計也與方言有關(guān)。夏曾佑《中國歷史》是一部未完成的著作。述至隋代，作者就去世了，所以再版只得將《中國歷史》更名為《中國古代史》(上、下)(團結(jié)出版社2009年版)。書中提到：“盤古之名，古籍不見，疑非漢族舊有之說?；颉P古’、‘盤瓠’音近?！彼^音近，就是指由于方言的關(guān)系，人們在傳播盤古文化的時候，產(chǎn)生語音的異化，而將盤古說成盤瓠了。關(guān)于盤古，有的學者認為，與北方族名“仆骨”有關(guān)系，甚至還說，保加利亞國名就是從“仆骨”演變而來。美籍學者朱學淵認為，事實上，“渾沌”和“窮奇”，也是兩個族名演變成的正常姓氏或人名?！皽嗐纭笔呛髞淼呐媸献迕皽囟亍?見《金史·百官志》)；“窮奇”，就是現(xiàn)代匈牙利人的姓氏Gy6 ngy6 si(讀“窮覺?！?，大家都知道匈牙利人是從東方遷徙到歐洲去的。而常和“渾沌”糾纏在一起的那個“開天地”的“盤古”，就是北方族名“仆骨”，歐洲國名“保加利亞”(Bulgaria)就是從“仆骨”變來的。[1]如果這種假設(shè)是正確的話，那么這些不同的叫法都可以視為語言變化的結(jié)果。

第二是口頭流傳的原因。

由于老百姓的口頭創(chuàng)作存在著不確定性，它在流傳的過程中，會產(chǎn)生各種不同的版本。

關(guān)于盤古的出生，歷史記載有《藝文類聚》引《五運歷年紀》：“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辟，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shù)極高，地數(shù)極深，盤古極長。后乃有三皇。數(shù)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處于九，故天去地九萬里?！薄豆沤駡D書集成·歲功典》卷八十三引《補衍開辟》說：“荊湖南北今以十月十六日為盤古氏生日?！睆V東花都則認為盤古生日在陰歷八月十九。河南桐柏則以為九月初九是盤古的生日，因此舉行盤古祭祀大典。

其實，盤古是個遠古時期的想象出來的人物，那個時候是不可能有歲數(shù)的計數(shù)的，這一切都是后人的猜測而已。在民間傳說里，人們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臆斷，將盤古說成是“萬八千歲”、“十月十六日”生日，而這些傳說都沒有科學依據(jù)。

二、起源地之爭

對盤古的起源，前人作過許多研究，如茅盾《中國神話研究ABC》、呂思勉《盤古考》、楊寬《中國上古史導論》、袁珂《中國神話通論》、張振梨《中原神話流變論考》、馬卉欣《盤古之神》、覃乃昌等《盤古國與盤古神話》、饒宗頤《安荼論與吳晉間之宇宙觀》等。這些論證及其觀點，開啟了對盤古起源及其發(fā)源地的關(guān)注。主要觀點有：

(一)南方說

盤古神話源于華南珠江流域，秦漢以后才漸漸北傳。[2]

持有這樣觀點的人認為，盤古神話較晚才傳到北方，是出于南方少數(shù)民族沒有自己的文字，以及交通不便的原因，還有就是在文化上對鄰近小民族的鄙視。

茅盾先生把盤古神話的發(fā)源地推斷為兩粵，這是正確的。兩粵即今嶺南的廣東、廣西地區(qū)。茅盾關(guān)于盤古開天辟地神話屬于南方民族的神話，產(chǎn)生于南方少數(shù)民族而后漸漸北行的見解，在我國神話研究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鞍雮€世紀以來我國民族學者、歷史學者和神話學者對這個問題的研究和考證，證明茅盾的見解是有學術(shù)價值的?！盵2]

生活在南方的苗族、瑤族向來崇奉盤古，把盤古看作自己的祖先。壯、侗、仫佬等民族也盛傳盤古，把盤古看作開天辟地的人類始祖。[2]

堅持南方說的，還有余云華。他說，在重慶，民間大量流傳著盤古神話、傳說以及歌謠等，并且認定盤古族團誕生于中國南方。[3]

(二)北方說

馬卉欣《盤古之神》認為，盤古神話源于河南南陽桐柏山一帶，他用了大量的民間故事、神話傳說加以佐證。同時，也對盤古典籍進行解析，從中發(fā)現(xiàn)有用的字句進行推測，找到各種有利的證據(jù)。[4]馬卉欣長期從事田野調(diào)查，自費考察全國19省的20多個民族盤古文化現(xiàn)象，獲得了第一手資料。

(三)外來說

何新認為，中國古代神話中關(guān)于盤古創(chuàng)造宇宙萬物的故事，絕非如夏曾佑所說，源自《后漢書》所記盤瓠故事；亦非如楊寬、呂思勉等所說，演變自中國神話中的“燭龍”故事。燭龍的真相是極光現(xiàn)象，其原型實是來自古印度創(chuàng)世神話中的梵摩神創(chuàng)生宇宙的故事。[5]

段寶林對此觀點進行反駁，認為盤古神話“外來說”站不住腳。

盤古神話從古至今，已流傳了好幾千年。但近代曾流行“外來說”。其主要觀點有：印度是世界上神話、故事的重要發(fā)掘地，盤古神話的兩大母題(卵生神話母題、尸體化生母題)在印度《吠陀》神歌中都可找到;后漢所譯佛經(jīng)《摩登伽經(jīng)》等里的大神安荼形如雞卵，安荼神話中包括此兩大母題，徐整寫作時可能看過此經(jīng)；印度婆羅門教創(chuàng)世大神梵天(簡稱“梵”，其讀音與“盤”或“盤古”相近)。

這些觀點似乎有一定的道理，但仔細分析，是不大可能的。在漢代即有記載的《六韜》“大明”篇(傳為周初姜太公子牙所著，不是沒有可能)，早已記載“盤古之宗”是不可動搖的。早已有的盤古，怎么會忽然成為印度進口的？這當然是絕無可能的?！读w》中的“盤古之宗”不只是一個神名問題，而且關(guān)系到“天道清凈、地德生成、人事安寧”等天地人和諧統(tǒng)一的問題，其思想是正宗的中國傳統(tǒng)觀念，沒有什么佛教思想?！巴鈦碚f”顯然是站不住腳的。[6]

三、盤古文化比較

比較是文化研究的一種方法，在對于不同文化的比較研究中，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中涉及不同的文化發(fā)展的歷史階段與文化形態(tài)。

從盤古地圖上，進行文化比較研究，就能夠發(fā)現(xiàn)各地盤古神話所包含的不同的文化發(fā)展的歷史及其文化形態(tài)。

(一)縱向比較

縱向比較，這里指的是更深層的歷史挖掘。

在各個地方流傳的盤古神話里，盤古都是男性，這不僅在口頭文學作品中可以看到，就是現(xiàn)在的各種藝術(shù)形式里，盤古也都表現(xiàn)出同樣的性別特征。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其原因就在于盤古并不是最早的開天辟地的原始祖先，它的出現(xiàn)應該晚于女媧神話。從人類進化論的角度來推測，人類發(fā)展的第一個階段是母系社會，其后才是父系社會，而在母系社會里是不可能產(chǎn)生盤古這樣以男性為主導的文化英雄的，更多的是以女性為主要歌頌對象的文化作品?！杜畫z補天》就是這一時期的代表性作品。

筆者有這樣一個觀點，那就是盤古神話的出現(xiàn)比女媧神話要晚。盤古神話在三國時期才被記載，與盤古在老百姓的口頭創(chuàng)作里流傳比較晚有一定的關(guān)系，這是一個后起的神話作品。由于父系社會的觀念越來越深入，開始以男性為歌頌對象，這就是盤古神話產(chǎn)生的基礎(chǔ)。

道教起源于老子，也是以男性為主導的宗教，其又為多神教，即源于古代天地、鬼神之崇拜，因此在道教有關(guān)著作里，也記載了有關(guān)盤古的起源傳說。明人周游《開辟衍繹》：“盤古將身一伸，天即漸高，地便墜下。而天地更有相連者，左手執(zhí)鑿，右手持斧，或用斧劈，或以鑿開。自是神力，久而天地乃分。二氣升降，清者上為天，濁者下為地，自是混沌開矣。”在這里，盤古完全是一個男子的形象。他執(zhí)鑿持斧，開天辟地，使得陰陽兩分，造就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再從文字學的角度來看，依然可以發(fā)現(xiàn)盤古晚于女媧神話。

所謂盤古，就是對遠古時期的各種(包括自然的、人文的)現(xiàn)象進行反復的解讀。這是一種文化推理，并非真正產(chǎn)生自原始社會。因為盤字，還有擺弄、玩的意思。如，“昔文王不敢盤于游田，故國昌而民安。”(《晏子·景公春夏游獵興役晏子諫》)所謂盤古，只是對遠古時代的一種回憶而已。

盤，形聲。從木,般聲。本義:承盤,亦特指承水盤?！墩f文》：“盤,承盤也。從木,般聲。古文從金,籀文從皿,字亦作盤、作磐?！北P的繁體字是“盤”，盤的異體字是“槃”。應該說，槃是盤的本字。這兩個字下面，一個是“皿”字，一個是“木”字。木頭在自然界的存在很普遍，而皿，則需要加工以后才能夠得到，因此可以判斷，槃在盤之先。皿，是碗、碟、杯、盤一類用器的統(tǒng)稱，后泛指盛東西的日常用具。皿的出現(xiàn)，與陶器的發(fā)明是分不開的。陶器，是人類文明發(fā)展的重要標志，是人類第一次利用天然物，按照自己的意志，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種嶄新的東西。人們把黏土加水混合后，制成各種器物，干燥后經(jīng)火焙燒，產(chǎn)生質(zhì)的變化，形成陶器。陶器的出現(xiàn)，標志著新石器時代的開端，其主要用來盛水，而皿的燒制，其制作工藝更加復雜，用途也更加細分，那應該是更晚的事情。正是因為有了皿，才可能出現(xiàn)盤的稱謂。

盤是一種洗漱工具，商周時期宴饗用之，宴前飯后要行沃盥之禮，因此《禮記·內(nèi)則》載：“進盥，少者奉盤，長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

盤也是一種禮器?！秲x禮·士虞禮》：“執(zhí)盤西面?！北P，桉：盛祭物的木盤及放置祭品盤的幾案。

因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盤古是后起的神話，是父系社會人們的口頭作品。

(二)橫向比較

所謂橫向比較，指的是民族比較，就是把各民族的盤古神話進行梳理，發(fā)現(xiàn)其中不同的文化形態(tài)。

在許多民族口頭文學里，有各種各樣關(guān)于盤古的傳說，這些盤古神話演繹的情節(jié)有所不同，卻反映了中華民族共同的宇宙觀、死亡觀以及民族同源觀。

1.起源說

在南方民族里，就有思索天地日月是如何形成的神話。

布依族《古歌·開天辟地》：“天上天連地，天地會頂天。天不言語，地不講話。天空彎如一把傘，地邊靠著坡頂尖，有時叫人害怕，有時叫人喜歡。是誰造天這般高？是誰造天這般亂？造它蓋過地方人，造它坐得這么久。月亮照山川，太陽暖人間。又是誰造水由天淌？又是誰造成五色天？”*參見《民間文學資料》，貴州省民間文學工作組1963年編印。 這種關(guān)于天地萬物的起源的說法，與漢族典籍里記載的盤古神話中所說的“混沌”說、“先天之氣”說，有同工異曲之效。《述異記》卷上：“元者，本也。始者，初也，先天之氣也。此氣化為開辟世界之人，即為盤古；化為主持天界之祖，即為元始?！边@就是人們對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等自然現(xiàn)象直接解讀的結(jié)果。

關(guān)于天地萬物的起源，有種種說法，有壯族的“大氣”說，苗族的“霧罩”說，彝族的“霧露”說、“云彩”說，布依族、水族的“清濁二氣”說，彝族、阿昌族、納西族的“混沌”說，等等。土家族的先民認為，“宇宙間一片黑暗，晝夜不分，無天無地”，突然間一陣狂風把黑暗吹散，出現(xiàn)一片片、一團團的白云，白云在飄蕩、運動中逐漸形成天地、萬物。無論是“大氣”說，還是“霧罩”說、“霧露”說、“云彩”說、“清濁二氣”說、“混沌”說，都是由于人們對自然不了解，感到茫然，而用各種各樣的現(xiàn)實中的自然現(xiàn)象來解釋。其實歸根結(jié)底就是說，宇宙中原初沒有天地萬物，天地萬物后由某種物質(zhì)的東西(如清濁二氣、霧等)運動，逐漸演化而成。這是一種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反映的是中華民族對自然界各種現(xiàn)象的共同認知。

2.死亡說

在布依族、侗族、白族等民族的神話里，有人類死后身體各種器官變化成為萬物的傳說，這些傳說雖然充滿想象、猜測，然而卻表述了世界的本源的物質(zhì)性。[7](P23)

《盤古歌》是瑤族古歌謠匯集的總稱，廣泛流傳于廣西、廣東、湖南、云南等地，是祭祀盤古的歌謠。其中的《盤王圖歌》唱道：“大嶺原是盤古骨，小嶺原是盤古身。兩眼變成日和月，牙齒變作金和銀。頭發(fā)化作草和木，才有鳥獸出山林。氣化為風汗成雨，血成江河萬年春。”

關(guān)于盤古之死，漢族典籍里也有記載。在《述異記》中，對盤古的死記述得非常詳細：“昔盤古氏之死也，頭為四岳，目為日月，脂膏為江海，毛發(fā)為草木。秦漢間俗說：盤古氏頭為東岳，腹為中岳，左臂為南岳，右臂為北岳，足為西岳。先儒說：盤古氏泣為江河，氣為風，目瞳為電?！薄稄V博物志》卷九行《五運歷年紀》：“盤古……死后骨節(jié)為山林，體為江海，血為淮瀆，毛發(fā)為草木?！?/p>

這種盤古死后，身體的各個部位化成世界上各種有生命的或者無生命的自然體與自然現(xiàn)象的傳說，存在于我國許多民族中間，是共同的原始思維的產(chǎn)物。

就是今天在我國的一些少數(shù)民族中，類似的神話傳說仍然頗有影響。比如，在瑤族人的創(chuàng)世神話《盤古王開天地》中就有這樣的記載：“昔時上古天地不分，世界混沌，乾坤不正，無日月陰陽，不分黑白晝夜，是時無生。五彩云生下盤古圣皇，鑿開天地，造陰陽，置人民。死后，左眼化作太陽日，右眼化作月太陰，嶺山茅草是頭發(fā)，深潭魚鱉是心肝，牙齒化成金銀寶，紅血化成江水津，身肉化成瓦共土，身骨化成大石身，手足化成山樹木，手兒腳化星辰。”

這樣的神話傳說還流行在白族、壯族、苗族、侗族、彝族中間，足見盤古開天地傳說的傳播之廣、影響之大。

彝族神話說，老虎死后，其頭、尾、鼻、耳、牙、須、腸、毛、血等分別變化成為天地萬物；而納西族認為，老虎軀體的各部分分別由天、地、日、月、星、石、水等所組成。

《崇搬圖》卻說，“野牛死時，其頭變成天，其皮變成地，其肺變成太陽，其肝變成月亮，其腸變成路，其骨變成石，其肉變成土，其血變成水，其肋變成巖，其尾變成樹，其毛變成草?！盵7](P259)

同樣的，在四川木里縣一帶流傳的經(jīng)書中說，“青蛙肝子的變化，出現(xiàn)了木。青蛙心的變化，出現(xiàn)了火。青蛙肺的變化，出現(xiàn)了鐵。青蛙腰子的變化，出現(xiàn)了水。青蛙肚子的變化，出現(xiàn)了土。青蛙的頭朝下在南方，青蛙的尾巴出現(xiàn)在北方，青蛙的右腳出現(xiàn)在東方，青蛙的左腳出現(xiàn)在西方?！标P(guān)于這一點，還可以在苗族古歌《楓樹歌·十二個蛋》里得到佐證?！稐鳂涓琛な€蛋》講述了動物是自然和人類的起源，“人類生于楓香樹干”的觀點。開頭唱道：“最初最初的時候，最古最古的時候，什么地方生出人？”“答曰：楓香樹干上生人?！彼^“楓香樹干上生人”，并非樹直接生人，而是樹生動物，然后再由動物轉(zhuǎn)化成為人：“最初最初的時候，最古最古的時候，楓香樹干上生出妹榜，楓香樹干上生出妹留。”按照苗族語言翻譯的話，妹榜、妹留即是蝴蝶媽媽的意思，也就是說，蝴蝶媽媽是人類的始祖。

據(jù)報道，廣東肇慶北嶺山曾經(jīng)是瑤族和漢族居住地的分界山，盤古祖廟中的盤古神是狗頭人身，此為全國所僅有。[8]這里的盤古的形象，很可能是受到瑤族文化的影響，也客觀地反映了盤古的原型是動物形象這一文化特征。

在《廣博物志》卷九行《五運歷年紀》里說：“盤古之君，龍首蛇身?！薄兜乩砝よb》也云盤古“龍首人身”。無論是“龍首蛇身”，還是“龍首人身”，這里的“龍”都是動物的象征，只不過“龍首蛇身”要比“龍首人身”的故事來得更早些。不管怎樣，都證明了盤古的最早原型，是動物形，而非人形，只是過去人們不太注意而已。

3.同源觀

所謂同源，就是指多個民族共同信仰一個神祇，或者說共同的神祇，反映了同一起源的民族之根。在盤古神話里，可以比較清楚地看到這種民族同源觀?，幾迨吩姟哆^山榜》認為,盤古是開天辟地的英雄，是瑤族的祖先：“昔時上古天地不分，世界混沌，乾坤不正，無日月陰陽，不分黑白晝夜，是時無生。我盤古圣皇首先出身置世，鑿天辟地，置水土，造日月陰陽?！痹诂幾迤渌嘘P(guān)資料里，還說盤古是由浮云而生：“當初不曾有天地，未有日月及乾坤，先有玉皇共盤古，我和盤古同出身，我倆不是爺娘養(yǎng)，五色浮云生我身?！?《盤王贊》，《瑤族文學資料》第8集第43頁)

這種將盤古視為自己民族祖先的神話，在南方其他少數(shù)民族中間廣泛流傳，苗族、壯族、侗族、仫佬族等民族也盛傳盤古神話，把盤古看作開天辟地的人類始祖。

白族創(chuàng)世詩《開天辟地》這樣敘述盤古、盤生變天地的事跡:“盤古來變天，天不平用云補；盤生來變地，地不滿用水補。天地變成了，但是地大天小，當把地縮小后，皺起的地方就是山。天地不穩(wěn)當，四座大山做頂天柱，四個鰲魚做支地柱。當時天下什么都沒有，于是請巨人十木偉造萬物。這里的造萬物實際是化生萬物：左眼變太陽，右眼變月亮；小牙變星星，大牙變石頭；眉毛變竹子，頭發(fā)變樹木；大腸變大河，小腸變小河；心變啟明星，肝變湖泊；肺變海洋，肚臍變大理海子；氣變風，脂油變云彩；肉變土，汗毛變草；骨頭變崖石，手指腳趾變禽獸；左手變雞足山，右手變武當山；左腳變點蒼山，右腳變老君山。”*《開天辟地》又名《創(chuàng)世紀》，楊亮才、陶陽記錄整理，載《白族民歌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版。這首創(chuàng)世詩將盤古作為兄弟兩個來看待：“誰來變天地，盤古盤生兩兄弟，哪個變天，盤古來變天。……哪個來變地？盤生來變地?！笨梢娞旌偷厥潜P古和盤生兩兄弟變成的。

從這些材料里可以看出，盤古不僅是漢族的創(chuàng)世之神，也是南方民族的神祇，這種同源觀的產(chǎn)生，就來源于對盤古的信仰與崇拜。

四、盤古的地圖價值

從盤古地圖的研究里可以發(fā)現(xiàn)，盤古是中華民族開天辟地第一人，這無疑是不錯的，但是有人將盤古產(chǎn)生于約公元前6390年，并將其作為一位歷史人物來研究。[9]這可能只是一家之言。

據(jù)說，在四川省鹽亭縣天垣地區(qū)還發(fā)現(xiàn)了“盤古王表”。

有的專家認為，“湖南沅陵縣是盤古的故鄉(xiāng)。”[10]這種觀點的產(chǎn)生，與對盤古地圖的研究不夠深入有關(guān)。其實，這種觀點將傳說與歷史混淆起來，有很大的片面性和主觀性，因為傳說并不是真實的歷史，而是后來人對過去歷史的虛構(gòu)。只有加強對盤古地圖的研究，才能夠全面地認識盤古文化的整體價值，才能夠體現(xiàn)盤古文化的多元的文化色彩。

第一，對古老宇宙的探索。

在盤古神話里，人們早對此作了一個形象的判斷。相傳，天地本來是黑暗混沌的一團，好像一個大雞蛋。過了一萬八千年，突然山崩地裂一聲巨響，大雞蛋裂開了。其中一些重而濁的東西漸漸下降變成地，輕而清的東西冉冉上升，變成了天?；煦绮环值奶斓乇槐P古分開了，他手托著天，腳踏著地。天每天升高一丈，地每天加厚一丈，盤古的身體每天也增長一丈。

古籍里也有記載：“昔二氣未分，涬螟鴻蒙，未有成形，天地日月未具，狀如雞子，混沌玄黃，已有盤古真人，天地之精，自號元始天王，游乎其中?！?《古今圖書集成·歲功典》卷八十三引《補衍開辟》)這是用道家的觀點在解讀盤古起源，但是還是透露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天地在形成之前，像個雞蛋。或者也可以這樣說，先有了雞蛋，才有了人(即盤古)。

明人周游《開辟衍繹》附錄《乩仙天地判說》寫道：“天地合閉……就像個大西瓜，合得團團圓圓的，包羅萬物在內(nèi)，計一萬零八百年，凡一切諸物，皆溶化其中矣。止有金木水火土五者混于其內(nèi)，硬者如瓜子，軟者如瓜瓤，內(nèi)有青黃赤白黑五色，亦溶化其中。合閉已久，若不得開，卻得一個盤古氏，左手執(zhí)鑿，右手執(zhí)斧，猶如剖瓜相似，辟為兩半。上半漸高為天，含青黃赤白黑，為五色祥云；下半漸低為地，亦含青黃赤白黑，為五色石泥。硬者帶去上天，人觀之為星，地下為石，星石總是一物，若不信，今有星落地下，若人掘而觀之，皆同地下之石。然天下亦有泉水，泉水無積處，流來人間，而注大海?！彪m然在這里，天地未分之前，其形像個西瓜，與雞蛋相比，有了一定的變化，但其像個球形的觀念沒有發(fā)生變化，只是比喻不同而已。這種比喻只是道家的說法，已經(jīng)遠離原始文化的成分。按中國人最早的宇宙觀，天體就是雞蛋形狀，而盤古就是從雞蛋里出來的。顯然這個觀點并沒有被人們所關(guān)注，這是一種進化論的觀點，是非常值得關(guān)注的。

壯族《天地分家》神話里，說的也是蛋形成了天地：“從前天地沒有分家，先是指宇宙中旋轉(zhuǎn)著一團大氣，漸漸地越來越急，最后變成一個圓蛋。這個蛋中有三個蛋黃。后來這個蛋爆開分為三片。一片飛到上邊成為天空；一片下地底成為海洋；留在中間的一片，就成為我們中界的大地?！盵11]

這里沒有談到盤古，側(cè)面證明了天地是由于蛋的緣故而形成的這樣一種非常樸實的宇宙觀。

舊時徽州婦女生育嬰兒滿月，要剃胎發(fā)。剃畢，取熟雞蛋去殼，在嬰兒頭頂滾動數(shù)下，據(jù)說是為了解除胎氣。這與盤古從蛋中出來的寓意是完全相同的。其實，也可以將此視為先有蛋而后再有雞的民俗證明。然而，現(xiàn)代科學卻發(fā)現(xiàn)，應該先有雞才有蛋，這樣就把進化論的觀點重新進行了改寫。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是一個千古難解的哲學和科學之謎。據(jù)英國《每日郵報》報道，英國科學家研究發(fā)現(xiàn)，蛋殼的形成有賴于一種只有在雞的卵巢中才能發(fā)現(xiàn)的蛋白質(zhì)。因此，必須先有雞，蛋才可能存在。[12]即使這種科學解釋是正確的，也絲毫不妨礙盤古從雞蛋里出來這一古老傳說的哲學價值。進化論，是用來解釋生物在世代與世代之間具有變異現(xiàn)象的一套理論。從古希臘時期直到19世紀的這段時間內(nèi)，人們認為，一個物種可能是從其他物種演變而來，而不是從地球誕生以來就是今日的樣貌。很顯然，盤古神話對宇宙世界的看法，從其源頭而言，是進步的、積極的。

第二，對人體的探索。

為什么會有男女？這是人們一直在探尋的問題。在盤古神話里，就有這樣的內(nèi)容?！妒霎愑洝肪砩希骸肮耪f：盤古氏喜為晴，怒為陰。吳楚間說：盤古氏夫妻，陰陽之始也?！庇藐庩杹斫忉屇信某霈F(xiàn)，這是中國哲學的最初邏輯，反映了人們在探索男女出現(xiàn)的原因。關(guān)于這一點，《易序卦》有解答：“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边@里用推理的方法來解釋為什么會有男女，與盤古神話里用形象的語言來解釋相比，更加通俗易懂，而且非常具體、形象。

為什么會生育？在神話里，盤古是一個開天辟地的原始神，到了道教里，盤古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人，被稱之為“元始天王”?！稓v神仙通鑒》卷一：“元者，本也。始者，初也，先天之氣也。此氣化為開辟世界之人，即為盤古；化為主持天界之祖，即為元始。”既然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會有生兒育女的事情。東晉葛洪《枕中書》：“盤古真人與太玄圣母通氣結(jié)精而生?！蓖瑫址Q，“元始天王，開天辟地，治世成功以后，蛻去軀殼，一靈不昧，游行空中，見圣女太元，喜其貞潔，即化成青光投入其口。圣女懷孕十二年，始化生于背膂之間，言語行動常有彩云護體。因其前身是盤古、元始天王，就稱為元始天尊?！边@是道教的一種說法，它把盤古與道教里的人物“太玄圣母”結(jié)合在一起，并且將他們作為男女結(jié)合而生育。在盤古神話里，盤古作為第一個男子與太玄圣母結(jié)合而生育，也就生動形象地解答了人類一直在探尋的人類生育的問題。

第三，對自然現(xiàn)象的探秘。

山川湖泊、日月星辰、天體地球、云霧雷電、草木金石，等等，變化層出不窮，并且會產(chǎn)生無窮的力量，所有這一切都會使原始人產(chǎn)生奇異的幻想，而這些都與自己身邊的人物聯(lián)系起來。

在早期人們的認知里，自然界的一切都是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自然界的一切變化都決定于人類無法控制的神奇力量，到了神話思維出現(xiàn)的時候，人們才知道人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于是創(chuàng)造出盤古這樣一個英雄，他不但會開天辟地，而且死后身體還能化為自然界的一切。三國徐整《三五歷記》記載：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云。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岳。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里。肌肉為田土。發(fā)為星辰。皮膚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p>

盤古神話這樣解釋自然界的形成，而科學的答案卻不是這樣?？茖W常識告訴我們，地球的地殼不是一個堅固的外殼。它破碎成許多板塊，這些板塊緩慢而有規(guī)律地移動著，不斷改變著地球的表面。在板塊拉開的地方，熱的巖石從地殼下升上來，在海底中間形成山脈。而太陽是銀河系中一顆普通的恒星。根據(jù)恒星演化理論，太陽與其他大多數(shù)恒星一樣，是從一團星際氣體云中誕生的。這團氣體云存在于約四十六億年前，位于銀河系的盤狀結(jié)構(gòu)中，離中心約25億公里。關(guān)于月亮的形成，一說來自地球。古地球被小行星撞裂了，有一塊分裂出去就成了月亮。

凡此種種，其現(xiàn)代科學的解釋都與盤古神話大相徑庭，甚至是風馬牛不相及。但是科學的解釋并不能夠否定中國人的神話思維的價值。由于神話思維，人們會將身體的某個部位與自然界的現(xiàn)象聯(lián)系起來，如兩只眼睛變成太陽與月亮，就在于它們都會發(fā)光，因此想象太陽和月亮是盤古的兩只眼睛變的。這是一種互換巫術(shù)。另外，遠古時期用自己的身體來解答各種自然常識，是認知水平上的一種進步，因為人們最先接觸到的是自己的身體，用盤古身體來解釋自然界的各種現(xiàn)象，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其身體不僅具有開天辟地的力量，而且死后也會化為山川河流、草木云霧等，這是最早人類對于自然現(xiàn)象的解讀，雖然這種解讀非常幼稚可笑，但不可否認，這是人類思維進步的表現(xiàn)。

人們在傳承盤古神話的同時，也在分析、研究自然，并將兩者聯(lián)系在一起，作出對于自然現(xiàn)象的說明，這是一種原始思維形態(tài)的東西，卻代表了一個時代的文化，體現(xiàn)出一種不可否認的原始的科學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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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孫正國

責任編輯 強琛E-mail:qiangchen42@163.com

收稿日期：2016-04-11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0CZW046)

作者簡介：徐華龍(1948-)，男，上海人，編審，主要從事民俗文化學研究。

分類號：B9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1395 (2016)06-0001-09

On Government Absolutions for Debt and the Opposed Clauses of Tang Dynasty Pangu Culture and Its Distribution Map

Xu Hualong

(Shanghai literature and Art Publishing House,Shanghai 200020)

Abstract：Pangu is a myth in the creation of the world figure,Pangu culture is Chinese culture in a bright pearl.In China territory,Pangu is widely distributed from south to north,from east to west,almost all Pangu traces,not only historical records,but also folk legend;there is a temple,village,mountains,surname,and various remains of folk cultural activities,and so on.These are fully reflect the profound influence of Pangu on the Chinese history,life and faith.Pangu relics and legends all over the country continues today,as everyone knows.Especially in the oral creation of the ethnic minorities in South China,many Pangu mythology spread long,occupy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history of Pangu culture in China,forming a complete map of Chinese Pangu culture.

Key words：Pangu;culture;nation;distribution;history

中國神話學的百年學術(shù)史，從多個視角切入，可以發(fā)現(xiàn)豐富多樣的方法論模型與百家爭鳴的學術(shù)思想。進入21世紀，神話學研究的多樣性與轉(zhuǎn)型特征十分顯著?；诖?，本刊與中國神話學會商議，自2015年1月起，計劃用兩年的時間，較為系統(tǒng)、深入地考察當代中國神話學的20位代表學者，每期刊發(fā)兩篇論文：一篇是代表學者的最新研究成果，一篇是對代表學者神話學研究的綜述與批評。期望以代表學者的學術(shù)思想來構(gòu)擬中國神話學的當代形態(tài)，思考中國神話學的當代問題與未來走向，建立起古典與未來、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本土文化邏輯，進而為中國文化轉(zhuǎn)型的良性發(fā)展，貢獻中國神話學的理論與智慧。本期特推出徐華龍先生《盤古文化及其分布地圖》及夏楠博士《中國民俗神話學的踐行者——徐華龍神話學研究述評》，敬請學界關(guān)注并惠賜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