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鳳生

王茹變成了賈茹，這不是魔術(shù)師的杰作。

生于1968年的王茹在1987年高考時總分只得了250分，竟拿到了省師范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生于1969年，和王茹是同級同學的賈茹，高考得了480分，卻入了打工者一族。被王茹代替了的賈茹比王茹小一歲，是農(nóng)村的姑娘，被替代后竟渾然不覺。

考了二百五十分被錄去了，考了四百八十分卻落榜了，全是因為王茹的父親王天沖和賈茹的父親賈繼賢的身份和地位不同造成的。

王天沖是青山縣教育局的一名管財務(wù)的干部，是周局長很喜歡的一個人。周局長常常夸他殷勤、謙和。不過其他人，包括分管基層的副局長都不這么認為。王天沖的勤快只是給周局長拖地、端茶、提包；謙和也只是每天笑臉對著局長點頭哈腰，對其他人，則是側(cè)目而視。特別是兼任會計的他，對周局長的什么發(fā)票都能報銷，還經(jīng)常買了高檔香煙和茶葉送到周局長的辦公室，而其他人出差或者因公務(wù)報銷發(fā)票，王天沖總是說經(jīng)費緊張，推三拖四，有的票甚至不給報銷。因為這個原因，眾人便按他姓名的諧音，給他起了個 “望天蟲”的綽號。

王天沖不光奉承特點突出，還有一個本事，就是膽大能做假。他當過內(nèi)勤，因為偷偷給幾個教師改過檔案而受過處分，但他沒把這個處分當回事。在事關(guān)自己女兒的事上，就更不用說了。這樣，王茹就變成了賈茹。

那年高考，王茹的分數(shù)差得遠，賈茹的分數(shù)距錄取線差5分。按政策，邊遠地區(qū)報考師范院校的考生可在本校的最低錄取線下再下延10分，但畢業(yè)后須回原籍教書。祖輩農(nóng)民的賈茹為了確保錄取，在填報志愿時報了省師范學院的定向生。

錄取的那段時間里，她望眼欲穿，卻未盼來大學錄取通知書。她知道自己的分數(shù)不高，加之家里生活困難，失望的她只好選擇去省城打工，為正在上初中的弟弟掙學費去了。卻不知道，她在省城一家飯館端盤子洗碗的同時，和她家一河之隔的同級同學王茹在其父的搗鬼下，拿著她的入學通知書冒充了賈茹，成了賈茹所報的省師范學院的一名大學生。從此，這世上多了一個賈茹，少了一個王茹。

王天沖蒙騙別人有的是辦法，他逢人便說自己的女兒轉(zhuǎn)到外縣復讀去了。

錄取賈茹屬照顧偏遠地區(qū)的定向生指標，畢業(yè)后，必須回原籍當教師。假賈茹大學畢業(yè)時學校將她的關(guān)系轉(zhuǎn)回到青山縣。偷來的鑼鼓敲不得，編的謊言就要露餡。青山縣教育系統(tǒng)誰個不知道王天沖？而王天沖的女兒雖名為茹，但怎么也不能叫個賈茹。怎么辦？王天沖有辦法，早在女兒讀大學時，就和相鄰洪水縣教育局長拉上了關(guān)系，并通過教育局長認識了洪水縣人事局的局長。先送土特產(chǎn)，女兒畢業(yè)前夕便送上了厚厚的紅包，到了女兒畢業(yè)的時候，順利地將女兒安排到了洪水縣的中學教書。

千方百計當了教師，本應(yīng)該好好教書，可這位新來的老師對教學生沒有一點興趣。說實在的，本來基礎(chǔ)知識就差，大學期間是逢考就作弊，才拿到了畢業(yè)證。她講課時結(jié)結(jié)巴巴，對學生提的問題解釋得牛頭不對馬嘴，被學生們常常私下議論。

賈茹也有長項，就是會招搖打扮，擅長交際拉關(guān)系。

縣委朱書記在教師節(jié)來學校看望教師時，賈茹坐在朱書記身邊，又是給朱書記遞茶，又是遞水果，細致入微。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的劉校長便安排賈茹參加了招待朱書記的晚宴。

在這頓晚宴上，賈茹是斟酒、夾菜樣樣得體；夸書記、評自己出口不凡；劃拳、喝酒不讓須眉，把酒席搞的熱火朝天，所有在場人員樂不可支。

朱書記對這位青年女教師有了深刻的印象。從此以后，賈茹便成了縣委朱書記辦公連臥室的?？?。一來二去，賈茹對朱書記的殷勤變成了撒嬌和指揮，相機提出了離開學校到縣委機關(guān)工作的想法。朱書記知道，這是遲早必須做的事情，便向組織部長打招呼，要將賈茹調(diào)到縣級機關(guān)工作。

組織部長必須按朱書記的旨意辦事，但選調(diào)干部的程序還是要走的。按朱書記早先在縣委常委會上對干部調(diào)動提出的規(guī)定，從學校這樣的事業(yè)單位往縣級機關(guān)調(diào)人是要從嚴掌握的。組織部長派了一位劉姓組織員和一位牛姓干事到學校進行考察?？疾煺勗捴?，除了劉校長模棱兩可地嘿嘿一笑，其他教職員工沒一個說賈茹的好話。歸納起來，此人有以下特點：工作漂浮，假話連篇，胡攪蠻纏，還喜歡搬弄是非，和其他老師關(guān)系緊張。總之，當不好老師不說，做人也屬品行不端的那一類，更不要說去縣級機關(guān)當國家干部。

這樣的情況，讓兩位組織干部為難。他倆雖說是來考察賈茹的，領(lǐng)導的意圖卻是明顯的，那就是要用這人，考察只是走走程序，但這趟考察沒找到優(yōu)點，卻弄了一大堆問題。還好，這兩位組織干部明白該怎么做。由牛干事執(zhí)筆，劉組織員潤色，做了一篇無關(guān)痛癢的考察材料，報到了部里。不久，縣委組織部正式下文，調(diào)賈茹到縣委工作。

賈茹離開學校時，照例是單位要給出一份鑒定。劉校長對賈茹說：“你自己寫一下，我讓辦公室給蓋個章就行了。”賈茹便在這個學校工作的兩年期間，唯一一次非常細心地工作——以組織的名義給自己寫鑒定。全文如下：

賈茹，女，現(xiàn)年26歲，生于1968年8月8日，共青團員，入黨積極分子。1987年以最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著名的省師范學院。在校期間，出類拔萃，表現(xiàn)特別好，成績特別優(yōu)秀，老師和同學特別喜歡。是1991年我縣唯一的從省師范學院畢業(yè)分配來的唯一女大學生。該同志對教學工作非常認真負責，熱情非常高，干勁非常大，領(lǐng)導非常器重，同志非常尊重，群眾威信非常高。全校老師一致認為賈茹老師不論是學識還是工作，都是一流的，是非常難得的人才。許多老師表示要以賈茹同志為榜樣，努力工作，像她那樣，獻身人民的教育事業(yè)。

賈茹拿著這份鑒定到校辦公室主任劉曉明那里，軟綿綿地對劉主任說：“劉主任，給妹子蓋個章?！眲悦髦魅谓舆^來看了一遍，皺著眉頭說：“你這是自我鑒定？不能蓋公章?！辟Z茹杏眼一瞪，怒氣沖沖地說：“這是劉校長讓你蓋章的?！眲悦鞑痪o不慢地說：“劉校長也不能這樣違背原則?！?/p>

賈茹聽了這話，扭身便去找校長。她把鑒定往劉校長手里一塞說：“劉曉明說你讓蓋章是違背原則，不給蓋?！眲⑿ｉL接過鑒定，掃了一眼，對賈茹說：“你等一下，我去找他?！北阌H自去找辦公室主任。

劉校長笑嘻嘻地對劉曉明說：“你真糊涂，這是領(lǐng)導看上的人，咱能擋得住么？”劉曉明說：“校長，你看她寫的這個鑒定，自吹自擂不說，那話寫的也太過火了，什么非常非常的，都不是常人了，能笑掉大牙。你再看，她還寫道‘許多老師表示要以賈茹同志為榜樣，努力工作，像她那樣，獻身人民的教育事業(yè)?！硕家芾玻€怎么獻身人民的教育事業(yè)哩？咱們怎么能往這上面蓋公章呢？”劉校長苦笑著說：“這你就別管那么多了，這人是朱書記看上的，咱們能說什么呢？她喜歡咋寫就咋寫；再說了，現(xiàn)在誰還看鑒定哩?！眲⑿ｉL嘴里這樣說，他心里明白，這鑒定朱書記肯定是要看的，雖然賈茹亂寫一通，但讓朱書記知道我劉某人對賈茹不錯就行。

劉校長接著以懇求的口吻對劉主任說：“你就給蓋了吧！”劉主任看了劉校長一眼，說：“誰看上的人我不管，要調(diào)哪里去我也管不了，誰看不看鑒定我也不管，可是，這樣沒水平的鑒定卻要以學校的名義蓋公章，我沒辦法蓋。”校長說：“你一向都很聽話，踏踏實實，今天怎么了？”主任說：“正因為我踏踏實實，所以這章不能蓋?！毙ｉL說：“你也不想想，這賈茹是縣委朱書記親點的，而且直接調(diào)到了縣級機關(guān)，前途無量。你現(xiàn)在幫了她，今后說不定還能用上人家?guī)蛡€什么忙。你現(xiàn)在不蓋，又阻擋不了人家調(diào)動，得罪了人家，等人家將來發(fā)達了，就不怕給你小鞋穿？”辦公室主任說：“違規(guī)的事我不干，她飛黃騰達了我也不求她，她給我小鞋穿？我不做犯法違規(guī)的事，她能把我怎樣？況且，就她這副德行的人也能發(fā)達，除非我們的領(lǐng)導全瞎眼了?！?/p>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校長覺得劉主任的“除非我們的領(lǐng)導全瞎眼了”這句話也包含著自己。一校之長，不能讓下級這樣放肆。他又恢復了校長的派頭，怒氣沖沖地命令：“今天這章你蓋也得蓋，不蓋也得蓋，我是校長，我說了算?！鞭k公室主任也火了，一副豁出去辭職不干的樣子，把公章拿出來往校長面前一推，說：“要蓋你蓋，反正我不蓋?！毙ｉL一愣說：“離了你地球還不轉(zhuǎn)了。今天，這辦公室主任你也別干了，下去代課去?！鞭k公室主任說：“好！我現(xiàn)在就把章子交給你?！闭f完，氣沖沖地把公章交給了校長，離開了辦公室。

劉校長也顧不了別的，先給賈茹的鑒定蓋了公章，把公章鎖在抽屜內(nèi)，將鑒定裝入賈茹的檔案袋內(nèi)，封上檔案袋，然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小心翼翼地交給了賈茹，滿臉堆笑地說：“以后發(fā)達了，別忘了我?！辟Z茹頭一扭說：“咋能忘了哥哩。”

賈茹到了縣機關(guān)，被分配到了縣婦聯(lián)工作。

婦聯(lián)有五個人員編制。主席姓趙，還有甄水萍、錢喜云、孫愛玉、李朝霞四個干事。因甄水萍筆桿子厲害，在賈茹到來之前被提拔到了縣委政策研究室當副主任去了。賈茹來了，便頂替了甄水萍的缺空，當了內(nèi)勤。

單位的內(nèi)勤，瑣碎事多，是個拉下手的差使。雖說管的事繁雜一些，卻也有好處。一來方便和領(lǐng)導貼近。二來單位的小金庫，一般由內(nèi)勤掌管，領(lǐng)導吃個肉，內(nèi)勤起碼也能喝上湯。只是有一點，當內(nèi)勤的人，必須腿勤嘴嚴。賈茹卻是該勤的不勤，該嚴的不嚴。她對服務(wù)性的瑣碎事是不屑于干的。雖是剛來的，除了在趙主席面前獻殷勤外，轉(zhuǎn)過臉來便以主席助理的面目出現(xiàn)，發(fā)號施令，裝腔作勢。另一個特點就是說三道四，不幾日，便把這個僅有五人的單位搞得矛盾重重。

賈茹和李朝霞坐同一個辦公室。一天下午下班時，賈茹對李朝霞說：“明天早上準時到辦公室，我給錢喜云和孫愛玉都通知到了，有個重要的事情?！崩畛伎粗Z茹認真的樣子，便問：“什么事？”賈茹笑嘻嘻地，又故作神秘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李朝霞早早地到了辦公室，先把辦公室打掃干凈。8點整，大家都到齊了，還不見賈茹。李朝霞正納悶，見賈茹笑嘻嘻地陪著趙主席走進了辦公室。一進辦公室，賈茹便對大家宣布：“今天是趙主席的生日，我們向趙主席表示熱烈的祝賀，大家說對不對？”

聽了賈茹的話，大家都符合著對趙主席說：“祝賀！祝賀！”

李朝霞心想，我們一起工作這么久了，都不知道趙主席哪天過生日，這賈茹剛來就知道，還能想到給主席過生日。

賈茹又對趙主席說：“趙主席，您請坐，我要給您一個驚喜！”趙主席面帶笑容坐在賈茹安排的座位上，賈茹走到自己的大柜子前，拉開柜門，提出了一個包裝精良的大蛋糕，畢恭畢敬地放在趙主席面前對趙主席說：“這是我花了八十元錢定做的?！崩畛家宦?，嚇了一跳，這不等于自己半個月的工資嗎？賈茹又取出了三個大塑料袋，里面全裝的是香蕉、葡萄、奶糖、瓜子之類，賈茹麻利地擺了一大桌，說：“趙主席日理萬機，顧不上自己的事，您的生日，我可記著哩！今天，借您的生日要對您的辛勤工作表示欽佩之情?！比缓笥洲D(zhuǎn)向眾人問道：“是不是？”孫愛玉說：“就是！就是！趙主席日理萬機，勞苦功高，我們衷心祝您健康長壽！”眾人隨著附和。

趙主席樂呵呵地說：“小賈這家伙，就是機靈，今天是我45歲生日，老公和我女兒昨天就嚷嚷要給我過生日，你們倒搶先了?！辟Z茹忙說：“我怕領(lǐng)導忙工作，把自己的事拋在腦后，所以，就記在了心里?！比缓蟠蠹夷阋谎晕乙徽Z，都說了些祝福的話。

李朝霞從小家境一般，在農(nóng)村，很少有人把過生日當一回事，父母親也從來沒有說過過生日的事。上大學時，同學們倒是嚷嚷著過生日，但那時是家境好的同學請大家吃一頓，聊一聊，像今天這樣，在單位，大家一起給領(lǐng)導過生日還是頭一次遇到。

祝他人生日快樂是個好事情，李朝霞也想說幾句表示心情的祝語，可是，別人巧言巧語地恭賀，李朝霞卻不知怎么說好，只是跟著別人賠笑臉。賈茹、孫愛玉忙著點蠟燭，切蛋糕。李朝霞第一次吃這么貴的蛋糕，真覺得太奢侈了。

下午，趙主席提早回去了。下班時，賈茹告訴大家：“上午給趙主席過生日，共花了二百元，咱們四個人，每人正好攤50元錢。”

一聽這話，眾人臉都綠了。賈茹全然不看大家臉色，先從孫愛玉收錢。孫愛玉繃著臉挖苦道：“你就是精，情你領(lǐng)了，錢卻讓我們掏?！闭f著，不情愿地遞過一張50元錢。賈茹笑嘻嘻地走到錢喜云跟前卻面朝著孫愛玉說：“主席可是大家的主席，又不是我一個的主席?！卞X喜云陰著臉說：“話不錯！主席不是你一個人的，可賀不賀禮，是各人自己的事，我沒錢！”沒給。賈茹走到李朝霞跟前，李朝霞兜里只有30元錢，便遞給了賈茹，賈茹說：“還差20元?！崩畛颊f：“我現(xiàn)在沒有了?！辟Z茹說：“那你明天早上拿來補上?！?/p>

錢喜云沒交錢，月底發(fā)工資時賈茹對錢喜云說：“扣了你50塊錢?！卞X喜云接過工資，轉(zhuǎn)身出門時憤憤說：“做人能無恥這種程度也是一種境界了?！辟Z茹裝著沒聽見。

縣委宣傳部和縣婦聯(lián)在同一層樓辦公，錢喜云對賈茹的做事方式有看法。她轉(zhuǎn)到宣傳部牛干事的辦公室。這牛干事原來在組織部當干事，調(diào)動賈茹是就是他和劉組織員一起去的。由于他的筆桿子好，剛剛調(diào)到宣傳部負責新聞報道工作。錢喜云對牛干事說：“賈茹是你考察調(diào)的，你當時是怎么考察這人的？”正低著頭專心寫稿子的牛干事問了聲：“她怎么了？人家剛調(diào)來你就議論人家？”錢喜云說：“不是我議論他，賈茹這人，才來就能看出不少毛病，每一項工作下來了，只做表面的，她只是個內(nèi)勤，來的最晚，又不是領(lǐng)導，卻看上去像個主席助理，工作指派別人去做，自己只是向領(lǐng)導匯報結(jié)果。她往往把別人做的成績說成是自己的，如果出現(xiàn)了問題，馬上推給別人。僅僅半年時間，其惡劣的程度已經(jīng)得到我們婦聯(lián)所有人的抵觸，但她還是我行我素。這次給領(lǐng)導過生日的事，虧她能做得出來?！?/p>

牛干事急著要在下班前發(fā)稿子，現(xiàn)在顧不上細聽錢喜云說那么多。錢喜云說了半天，看牛干事沒興趣聽，便撇著嘴說：“大記者就是忙。”便起身要走。牛干事這才抬起頭來說：“不送了，改天再聊?！卞X喜云“哼”了一聲說：“你還有時間聊？”牛干事說：“和美女聊天多開心，只是今天太忙。”錢喜云已經(jīng)出了門，聽見牛干事自言自語地說：“婦聯(lián)的同志就是婆婆媽媽，閑得蛋疼，盡說些數(shù)黃道黑的事?！?/p>

錢喜云回到辦公室，氣咻咻地對孫愛玉說：“咱們遇到了個王八蛋，整天別別扭扭，給別人說，別人還不相信，還認為咱閑的蛋疼。唉！你說憋氣不憋氣？”孫愛玉說：“組織派來的，咱有啥辦法？管它啦，愛怎么弄就怎么弄去。說起來也不是啥了不起的大事，忍著吧！”

快到年底了，趙主席說：“今年，咱們婦女在率先致富中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績，為了表彰先進，也體現(xiàn)咱們婦聯(lián)在發(fā)展商品經(jīng)濟中有所作為，咱們要表彰一批致富先進個人?！边@個想法一提出來，便馬上付諸行動。趙主席讓李朝霞起草了一個關(guān)于做好推薦婦女致富先進個人的通知，要求每個人下到各鄉(xiāng)鎮(zhèn)做工作，考察候選對象。

趙主席喜歡賈茹，便安排賈茹到最近的五個鄉(xiāng)鎮(zhèn)。賈茹到了南河鎮(zhèn)，這里因溫泉而遠近聞名。鎮(zhèn)婦聯(lián)主任見縣婦聯(lián)來了人，趕忙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材料，報了三個候選人名字，供賈茹定奪。賈茹隨便翻了翻，放在了一邊，問了問鎮(zhèn)上的基本情況，然后要去洗溫泉澡。

開溫泉浴池的是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名叫蔣萍，身材高挑，能說會道。因為膽大，又很開竅，能擺平各方關(guān)系，又能將各方客人、特別是能將領(lǐng)導哄開心。她很早就在浴室里設(shè)立了桑拿按摩室，生意紅火，日進斗金。她見鎮(zhèn)婦聯(lián)劉主任來了，還小心地陪著一個人。這人看起來年齡不大，但架勢像個當官的，肯定要比鎮(zhèn)婦聯(lián)主任來頭大，便熱情地迎了上去。

賈茹則一副領(lǐng)導視察的派頭。她對蔣萍說：“我是縣婦聯(lián)新選調(diào)的干部，專管婦女致富工作。這次來，就是要選拔致富能人，向市上、省上推薦的。我管內(nèi)勤，將來推薦誰，都由我說了算。”蔣萍一聽，喜笑顏開，高興地說：“你看我不就是致富能手嘛，縣上誰個不知呀？”賈茹說：“是呀！我早就聽說了你的浴場生意火得很?！笔Y萍忙說：“那我當個致富能手沒問題么？”賈茹說：“這嘛？讓我看看再說?！边@時，鎮(zhèn)婦聯(lián)劉主任暗地里捅了賈茹一下，賈茹毫不理會，繼續(xù)在那里和蔣萍互相吹捧。

洗完澡臨走，蔣萍拿出兩張貴賓卡，先對著賈茹滿臉笑容地說：“拿著這個卡，在我這里年內(nèi)可免費消費一萬元?！辟Z茹高興地接過來說：“好好好，那我就是你這?？土恕！笔Y萍又給鎮(zhèn)婦聯(lián)劉主任時，劉主任卻推辭不要。蔣萍說：“縣上領(lǐng)導都接了，你還客氣個啥哩，離我最近，還這么見外？”劉主任只好接住。賈茹扭頭對鎮(zhèn)婦聯(lián)劉主任以命令的口吻說：“你們鎮(zhèn)上就報蔣經(jīng)理了，你把蔣經(jīng)理的事跡材料好好寫一寫，報給我?！眲⒅魅伟櫫税櫭碱^，沒有吭聲。

回鎮(zhèn)政府的路上，劉主任對賈茹說：“這個蔣萍，雖然生意做得紅火，但干的都是違規(guī)的事，周圍人都知道她那里面有許多小姐賣淫。蔣萍還和一些黑道上的人有瓜葛，報她不合適?！辟Z茹說：“人家能掙錢就是能人?！眲⒅魅握f：“這致富典型首先必須是走正道的人，有示范作用，不能不考慮社會影響?！辟Z茹一聽，生氣地說：“現(xiàn)在到處都有洗浴的，你怕個啥？這事由我說了算還是由你說了算？”

按干部級別來說，她倆都是科員，這是考察推薦候選人，不存在誰說了算的問題，而且劉主任的資歷還比賈茹早幾年，又在一線工作，熟悉情況，賈茹既然來調(diào)查，應(yīng)該重視下面的意見，相互商議才對，但賈茹畢竟是縣上的干部，鎮(zhèn)是基層單位，賈茹說話又這么霸氣，劉主任還沒見過這樣的干部，本想頂上幾句，又想這人剛來不久，還不會工作，便忍住了。她本著對工作負責任的態(tài)度，向賈茹說：“那我保留自己的意見?！彼谫Z茹回縣上后，向縣婦聯(lián)的趙主席打電話表明了自己的意見。

在最后確定表彰人選時，趙主席對賈茹說：“你要對提出的表彰候選人認真篩選，盡量不要出什么問題?！辟Z茹對趙主席說：“你放心吧，我一定把這事弄好?！苯Y(jié)果，蔣萍被評為了婦女致富先進典型。

到了年底，單位進行總結(jié)，主要是評選先進。賈茹先到錢喜云和孫愛玉的辦公室，對她倆說：“一會兒評先進時，你兩都給我投一票。我也投票給你倆?！卞X喜云說：“你剛來婦聯(lián)，還不到一年時間，按規(guī)定你不符合參評條件。我想，咱都不要靠拉票爭當這個先進了，把票投給那些公認的干工作踏實的、成績突出的人?！辟Z茹一看錢喜云這樣說，便轉(zhuǎn)向?qū)O愛玉說：“那錢姐就按她的說，孫姐，你一定要投我一票?！闭f完，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對李朝霞說：“李姐，一會兒評先進時，你給我投一票，我也投票給你?！?李朝霞沒吭聲。賈茹又到趙主席辦公室去了。

最終，趙主席做主，賈茹成為本年度崗位責任制先進個人。

過了一年，縣里要選配一名四十歲以下的女性副縣長。從縣委定的條件來篩選，全縣只有婦聯(lián)的趙主席是唯一符合條件的候選人。趙主席升任副縣長，婦聯(lián)主席的位子空了出來。

縣婦聯(lián)編制少，沒配副職。按以往的情況，極有可能從其他部門或鄉(xiāng)鎮(zhèn)平調(diào)正職或提拔一名副職任主席；也有可能在婦聯(lián)現(xiàn)有干部中選拔的一名合適的先任副職，總負責，兩三年后再調(diào)整。

情況是未知的。全縣任部局和鄉(xiāng)鎮(zhèn)副職的女干部有9人，婦聯(lián)主席這個位置雖沒多少實權(quán)，卻是個輕松且下一步容易得到提拔副縣級領(lǐng)導的崗位。眾女干部趨之若鶩，紛紛找朱書記表示自己適合這個崗位。爭來爭去，剛調(diào)進婦聯(lián)不久，且在婦聯(lián)干部中資歷最淺的賈茹被縣委任命為婦聯(lián)副主席。

對這次提拔，在縣委常委會上，組織部的組織員在介紹考察賈茹的情況時講到，在和群眾談話時，提意見的比較多。常委中也有提出異議的?？h委常委、宣傳部長就說：“我們和婦聯(lián)在同層樓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聽婦聯(lián)幾個同志都反映這人工作不踏實?！敝鞎浡牶罄樥f：“評價同志不能說聽說，要有事實，要全面地看?！毙麄鞑块L說：“我聽到的都是事實。賈茹不干具體事，自己光打探情況。就拿上次召開全縣婦女代表大會來說，賈茹對布置會場和寫材料這些具體工作不上心，別人做好了，她專去向趙主席匯報。婦聯(lián)的孫愛玉和錢喜云都在不同場合反映過這些問題。”聽了這話，朱書記心里想，我看中的人，你宣傳部長在這找不是，這不是故意和我過不去嗎？今后不能讓這種現(xiàn)象存在，該讓他知道他該怎么做。朱書記心里這么想嘴上卻說：“好啦！誰都有缺點，給她提醒一下，改了就行。就這樣定了吧！”

宣傳部長看朱書記不高興，散會后走到會議室門口想給朱書記解釋一下，朱書記卻不理他，一臉難看，扭身走了。

任命通知下來了，賈茹喜得手舞足蹈，雖說現(xiàn)在還只是個副主席，但負責全盤工作。

賈茹高興了，嘴里哼著“我們的事業(yè)充滿陽光”，卻把大家都看好的長期在婦聯(lián)工作的錢喜云和孫愛玉氣得肚子鼓脹。這兩個先前的競爭對手現(xiàn)在形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錢喜云對孫愛玉說：“這個賈茹，還真看不出來，本事真不小，咱們在這干了快二十年了，竟讓她給后來居上了。她要德沒德，要品沒品，啥本事也沒有，來到咱婦聯(lián)凳子都沒捂熱，情況還不熟哩，就來領(lǐng)導咱了。咱們給她悠著點，看她有多日能，咋撲騰？”孫愛玉說：“就是，嘴上成天朱書記長，朱書記短，還不是靠那兩片子。論工作，她懂啥，都干了些啥。甭理她，領(lǐng)導看上她，就讓她干去?！?/p>

她倆想撂一撂賈茹。賈茹也明白這一點，她有她的辦法。賈茹在心里說：我是領(lǐng)導，單位的事，當然是我說了算。要不，還當這個領(lǐng)導做啥。我說的話，做的決定，就得落實，即是錯了，也要執(zhí)行，否則，我這個領(lǐng)導還怎么當？再說了，有朱書記做靠山，我怕誰？

朱書記的辦公室在縣委大樓二樓，婦聯(lián)的辦公室在三樓。賈茹每天都要到朱書記辦公室匯報一次工作，有事沒事，都要說幾句話。朱書記能想象到賈茹的處境，除了口頭打氣之外，專門到婦聯(lián)參加了會。會上，朱書記說：“賈主席剛剛擔任領(lǐng)導工作，你們婦聯(lián)的同志都要全力配合她的工作，服從她的領(lǐng)導。大家能在一起工作都很不容易，是緣分。你們一定要以工作為重，要無私奉獻；要互相補臺，不要互相拆臺；團結(jié)了對大家都有好處，不團結(jié)對誰都不利。我聽說有些同志對你們的新任領(lǐng)導不服氣，說三道四，這種不服從領(lǐng)導的行為是絕對不容許的?！?/p>

本來錢喜云和孫愛玉想聯(lián)手打壓賈茹，朱書記這么一講，她倆看清楚了賈茹后面有多硬。誰都知道，雞蛋是不能往石頭上碰的，她倆改變了態(tài)度。

錢喜云、孫愛玉二人不敢硬抗賈茹了，賈茹便趁勢擴大戰(zhàn)果。在婦聯(lián)，不論什么，都由她說了算，還故意給錢、孫二人找茬。任何工作，賈茹都事先不表態(tài)，讓錢喜云、孫愛玉二人拿方案，等錢喜云、孫愛玉二人的方案出來了，她一一駁回，讓另做；當錢喜云、孫愛玉請示她該怎么做時，她又說：“什么都問我？你們看著做?！钡X喜云、孫愛玉做了，不論錯對，往往是人家說東，賈茹偏要西；人家說西，她偏要東，弄得錢喜云、孫愛玉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最初，李朝霞知道錢喜云、孫愛玉二人的勢力大，又和她倆一起工作的時間長，與錢喜云、孫愛玉走得比較近，對賈茹這個副主席，也沒太當回事。賈茹一時半會對錢喜云、孫愛玉二人沒有辦法，就拿李朝霞當出氣筒子。李朝霞是天天挨訓，弄得李朝霞非常郁悶。賈茹把錢和孫打壓下去后，對李朝霞又是拉攏，又是敲打。李朝霞看風向不對，錢、孫二人在賈茹那里是不堪一擊，雖然心里也瞧不起賈茹那個張狂勁，瞧不起她的工作方法，但怕賈茹動不動發(fā)脾氣，怕她死纏爛打的潑皮勁，心里不服，面子上對賈茹還是十分地順從。天天上班，先把賈茹的辦公室清理干凈，拖地，擦桌子，打開水。對賈茹要求的天天上報信息，給縣廣播站寫稿子的事也不敢怠慢。

賈茹初上任，想燒好三把火，卻由于不熟悉婦聯(lián)工作，不知從哪里抓起，她便安排李朝霞做一個新年度工作計劃。李朝霞知道賈茹對工作心里沒底，任務(wù)落在了自己頭上，一直以來對工作認真負責的她便思考著怎樣做好這個計劃。

過了三天，賈茹來到李朝霞的辦公室，李朝霞人不在。賈茹看見她辦公桌上放著的一個工作計劃草稿。她趕忙拿去在縣委辦公室的復印室復印了一份，將原稿又悄悄地又放到李朝霞的辦公桌上。然后她拿著復印稿直接到二樓朱書記的辦公室匯報去了。朱書記聽了賈茹的匯報，夸贊了賈茹一番后說：“你怎么弄都行。”賈茹得意揚揚地回到了辦公室。

又過了兩天，李朝霞拿著精心做好的工作計劃來給賈茹匯報。賈茹說：“我看到了你做的計劃，和我的想法一樣，我大致給朱書記匯報了?！崩畛颊f：“我昨晚搞到半夜才做好，你怎么看到的？”賈茹說：“前兩天你的辦公桌上不是放了個計劃么？”李朝霞說：“哎呀！那只是個初步的設(shè)想，不完備。我后來認認真真思考了一下，現(xiàn)在這個才是正式的呀?！辟Z茹說：“那你拿來，我再看看。做個計劃這么慢?！?/p>

她拿過來一看，這個計劃確確實實比那個要嚴謹細致，深刻得多。她感覺這事回報的也太急了些。她看了看嘟嘟囔囔地又拿著這個計劃到朱書記那里去匯報。

到了朱書記辦公室，賈茹說：“朱書記，我一心想把工作搞上去，前幾天倉促想了想，計劃不周全，后來我一直琢磨，又弄了個更具體的，給你再匯報匯報。”接著，他便按著新的設(shè)想又匯報了一遍。朱書記高興地夸獎她說：“好！好！好！你真是個好同志?！?/p>

賈茹知道眾人不服自己，但得到了朱書記的肯定，就不管別人服氣不服氣，硬是說一不二了。

為了使外單位和基層知道她有權(quán)，她帶上婦聯(lián)所有人，乘車輪換跑基層。每到一地，賈茹先讓基層的婦女專干匯報工作，然后讓錢喜云和孫愛玉二人分別發(fā)表指導意見。可是等錢喜云和孫愛玉剛一說完，賈茹便態(tài)度堅決地說，不對！不能這樣做。然后自己說個意見。盡管賈茹講得牛頭不對馬嘴，一來，像婦聯(lián)這類群眾性的工作大都是務(wù)虛的，錯與對全憑人的一張嘴說，就像那些流傳很廣的話：說你對你就對，不對也對；說你不對就不對，對也不對。說穿了，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二來，基層的同志，當然要看領(lǐng)導的臉色行事，按照領(lǐng)導的指示來辦，盡管內(nèi)心認為錢喜云、孫愛玉二人說的沒錯，賈主席談的是云里霧里，無法操作，但只能對著賈主席點頭稱是，弄得錢喜云、孫愛玉二人很沒面子。

賈茹走路頭抬得更高了，指責別人不容別人辯解了。哪怕她自己上午說的事，下午又變卦了也不容別人有疑問，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往往是亂出主意，卻不用心抓。宣傳部、政策研究室的人都說婦聯(lián)干工作是挑起慫管，只有李朝霞在給她默默地擦屁股，排除隱患。這些實際情況朱書記是看不見的。

賈茹眼睛常盯著縣委朱書記的一舉一動，平時在婦聯(lián)內(nèi)部工作倒沒什么大的起色，但凡縣級機關(guān)開會，各部門領(lǐng)導都要參加，但無論是什么會，政治理論學習也好，經(jīng)濟工作也好，精神文明也好，甚至是防空、安全生產(chǎn)之類的，她回來后都要讓李朝霞寫一篇認真貫徹落實會議精神的信息稿，既送縣委辦、政府辦，又送廣播站，還每每讓給省報、市報投寄。

李朝霞對賈茹說：“咱們只是落實縣級會議精神，也不是具體主管單位，沒有實際工作，只是口頭學習，這些投省市級報紙，人家也不會用的?！辟Z茹訓斥說：“管它用不用，你都必須送到，咱靠數(shù)量感動編輯?！睕]有辦法，李朝霞只好照賈茹的要求去做。一年下來，光是郵票就花去了不少錢。報上不刊登，這類信息偶爾也只能上縣廣播，盡管數(shù)量很少，賈茹是十分的高興。對這類形式上的表現(xiàn)，賈茹非常重視，但對具體的工作，賈茹卻是推三拖四，一點也不承擔責任。

李朝霞收到了一份省婦聯(lián)寄來的信，打開一看，是先前報送的一篇探討婦女工作的文章在全省婦聯(lián)組織的征文中獲二等獎。省婦聯(lián)組織召開研討會議，邀請論文作者參加會議。李朝霞喜出望外，拿著會議邀請函請示賈茹。賈茹看到會議邀請函一臉醋意，埋怨她說：“你報文章也不給我說一聲，偷偷摸摸的。其實我也寫了一篇這方面的文章，若報了去肯定能獲得一等獎?！崩畛颊f：“你知道這次征文，還是你批閱過才轉(zhuǎn)給我的?！辟Z茹說：“我一忙就給忘了。你報送文章的時候也不提醒我。”

一會兒，賈茹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對李朝霞說：“噢！我想起來了。你的文章寫得不怎么樣。我認識省上的評委，評委評稿子時給我打了電話，說看到了你的稿子，他對我說，他要照顧咱們，但是沒有我的名字，說給個三等獎算了。我說你要給我們評一等獎呀。就因為上面沒我名字，后來人家只給了個二等獎。”她又埋怨李朝霞說：“你投稿也不給我說，咱倆合寫了，肯定能拿一等獎。算了，不說了，咱倆一起去開會。”李朝霞說：“這是獲獎?wù)撐谋碚脮?，人家只邀請了論文作者?！辟Z茹說：“領(lǐng)導也須參加，這我知道?！?/p>

賈茹說的沒錯，到了省城，才看到各市縣去的人不少，來開論文表彰會的領(lǐng)導比作者多。

研討會只開了一天，先是開幕式，領(lǐng)導講話，接著有一個對論文進行點評的會議安排，最后是頒獎。會議結(jié)束后，有兩天在省城周邊旅游參觀的安排。游完后，賈茹還想到嵩山、黃山轉(zhuǎn)一遍。她每到一地，便先讓李朝霞預定游覽景區(qū)的有名飯店。到了登封市，賈茹叫李朝霞登記賓館，李朝霞趕快去登記。一會兒賈茹看到同路市婦聯(lián)的丁主席一行說直接去嵩山住，可以在景區(qū)玩一天。賈茹又要退房。李朝霞已經(jīng)登記過了，也交了錢，無法退。賈茹埋怨說：“你著急啥，這事都辦不好?！?/p>

大家在一起開會是個由頭，主要還是出來游玩。賈茹對市婦聯(lián)的丁主席說：“你們也可以發(fā)個文，讓我們也游玩游玩。錢由我們單位來出，你們?nèi)绻话l(fā)文，我們想玩也玩不成。”

一起旅游，少不了要買門票、要吃飯。賈茹陪著市婦聯(lián)的丁主席，又吃這，又吃那，從來不掏錢，讓李朝霞買單。李朝霞知道這些錢回來賈茹又不說怎么報銷，沒法只好硬著頭皮掏錢。如果沒有和丁主席一行在一起時，賈茹同別的縣的代表一起吃飯，又暗示不讓李朝霞掏錢。李朝霞又覺得老是讓同路的外縣人掏錢感覺難堪，面子上過不去，自己掏錢又太冤枉。

一路上李朝霞被這些事弄得心煩，沒了興致。參加這次會議，對李朝霞來說，簡直是個災難。

游覽中，賈茹緊跟著丁主席，她對丁主席和其他縣的婦聯(lián)主席說：“我們的李朝霞原來的文章寫得不咋樣，是我手把手教的。這次的征文開始寫的也不行，我給改了許多，才獲了二等獎?！边@讓李朝霞很沒面子，想當面糾正賈茹的亂說，但人家是領(lǐng)導，當面揭穿了傷面子，只好忍氣吞聲。

回到縣上后，賈茹讓李朝霞給縣上上報她參加研討會情況，特別強調(diào)要寫上會議邀請她為特邀嘉賓，她做了精彩的點評與發(fā)言。

對這子虛烏有的事，李朝霞面有難色，說：“這沒有的事寫了恐怕不合適吧。”賈茹說：“本來人家是讓我去發(fā)言的，但是別的地方的人爭著發(fā)言，我雖沒發(fā)言，但是人家邀請過，你就寫上，沒問題?！崩畛贾肋@話也是她胡編的，所以就沒寫。但參加會議的信息必須經(jīng)賈茹過目。賈茹審稿時就自己加上了她在會上作精彩點評的內(nèi)容。賈茹親自將這個信息拿到縣委辦公室，對辦公室主任說：“這是我縣的一件大事，朱書記說了，這個信息一定要全文編發(fā)。”

參加了這次研討會后，賈茹也對寫論文參加各種有獎?wù)魑幕顒犹馗信d趣。自己寫不出來什么東西，便對李朝霞說：“你以后多寫些，咱得了獎，有獎金，還能游一趟，名利雙收。”李朝霞說：“寫論文要有調(diào)查研究，要有思考，有見解，也不容易弄?！辟Z茹說：“你這次給省上報的那篇論文不是也能獲獎嘛。你就再照那樣寫不就得了嘛?！崩畛颊f：“這要好好調(diào)查，認真思考，想好了才行。那個問題我思考好久了。你還沒來咱婦聯(lián)時，我就積累了不少資料，搞了幾次社會調(diào)查，發(fā)放了調(diào)查問卷，掌握了大量資料才寫成的?！辟Z茹說：“就是的，你的論文里有各種表格，那扇形的統(tǒng)計圖表一看，就有依據(jù)，就容易獲獎?！崩畛紴殡y地說：“但搞那東西太麻煩，現(xiàn)在你要到大街上搞問卷，許多人都不理你。”賈茹滿不在乎地說：“那沒事，咱自己編些數(shù)據(jù)不就行了嘛?！崩畛俭@異地問：“這怎么行？寫論文，材料一定要扎實?！辟Z茹說：“沒事，誰還細看這些？”李朝霞心想，這樣寫論文，費老大勁有啥用？弄不好還把看論文的人引到溝里去了。

以后，賈茹催著李朝霞寫了幾篇論文，沒獲上什么獎，賈茹的熱情便退了。

認識了市婦聯(lián)的領(lǐng)導后，賈茹在開會時對大家說：“咱們一定要把上面的事應(yīng)付好，把來的人招待好?！?/p>

一天，賈茹手里拿著一頁文件，領(lǐng)來了一個人，對李朝霞說：“這是市婦聯(lián)新調(diào)來的劉干事。市里要編一本反映全市婦女工作的書，你一定要全力配合，招呼好劉干事。你多寫些稿子。”然后把文件遞給李朝霞，對那個劉干事說：“領(lǐng)導要好好宣傳宣傳我們啊?！?/p>

李朝霞看了看文件，是市婦女工作研究會的一個函，內(nèi)容是要編一個反映全市婦女工作的書。李朝霞按照賈茹的指示，經(jīng)過一個月的加班加點。編寫了兩萬多字的稿子讓賈茹過目，賈茹看后嫌內(nèi)容太少，又讓李朝霞補充了一些后交給了劉干事。劉干事拿到稿子后找到李朝霞說：“編這些資料需要交一萬塊錢的費用。”李朝霞請示賈茹。賈茹說：“那就趕快交費，讓給咱們多登些?！崩畛甲寗⒏墒履闷眮?，她給轉(zhuǎn)賬。劉干事拿來的只是個收據(jù)，按財務(wù)管理規(guī)定不合乎報賬要求，李朝霞又將這一情況向賈茹匯報。

賈茹不耐煩地說：“人家是上級領(lǐng)導機關(guān)，怎么能問人家那么細，你想辦法給報了算了。”李朝霞只好拿著這票入賬。

那劉干事拿了錢和稿子后好長時間不見回音。李朝霞打劉干事留下的婦女研究會函上的電話打不通。她又打電話到市婦聯(lián)宣傳科問情況。市婦聯(lián)說沒這回事，也沒劉干事這么個人。李朝霞一聽吃了一驚，竟然有人冒充組織到黨政機關(guān)行騙。她趕忙到賈茹的辦公室匯報情況。

賈茹一聽臉一沉說：“你怎么能上騙子的當呢？”李朝霞辯解說：“人是你領(lǐng)來的，任務(wù)是你安排的，我怎么能知道她是騙子呢？”賈茹說：“我是看到文件，叫你負責處理這件事情，你怎么不調(diào)查一下就給人家匯錢呢？”李朝霞說：“這人是你親自帶著對我說是市婦聯(lián)的劉干事，我怎么能懷疑人家呢？”賈茹說：“我?guī)У娜四阋苍撛敿毩私庋?！干什么事都馬馬虎虎的?！辟Z茹見李朝霞還想辯解，便說：“算了算了！不說了，這件事傳出去也丟人，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細心。”李朝霞只好委屈地出來了。

有段時間興起了文憑熱。原來的初中生、高中生都能通過各種在職學習，一級一級拿到碩士畢業(yè)證。賈茹是個大學生，當然也不放過文憑升級的機會。賈茹也報了個碩士研究生班。她不去上課，也不做作業(yè)，常常讓李朝霞幫她寫作業(yè)。錢喜云、孫愛玉倆人取笑說：“你這是老同志給小同志提鞋帶?！迸美畛际謱擂危餐迫撍牟缓煤脤懥?。賈茹看李朝霞不情愿給她寫作業(yè)了，便叫宣傳部的牛干事幫她寫。當年是牛干事考察賈茹來縣委機關(guān)的，可現(xiàn)在賈茹是領(lǐng)導了。牛干事雖不情愿，抹不開面子，還是幫著寫了幾次。

快到畢業(yè)時，錢喜云對孫愛玉說：“看她怎么交論文。”賈茹才不著急，她有的是辦法。她從學校發(fā)的論文題目中選出一個，讓李朝霞按照這個題目起草了一個要求各鄉(xiāng)鎮(zhèn)上報的調(diào)研報告。等各鄉(xiāng)鎮(zhèn)的報告上來了，又叫李朝霞認真匯總起來，她自己略作修改，變成自己的畢業(yè)論文，交了上去。這下，錢喜云、孫愛玉、李朝霞對賈茹真是刮目相看了。

賈茹升了縣婦聯(lián)的副主席，南河鎮(zhèn)的蔣萍對賈茹熱情有加，常常邀請賈茹去洗溫泉。賈茹的工作聯(lián)系點就在南河鎮(zhèn)。又快到三月份了，廣播上在宣傳學雷鋒活動，賈茹便讓李朝霞起草了一份學雷鋒活動的通知，發(fā)了下去，并要求各鄉(xiāng)鎮(zhèn)三月五日一定要在鄉(xiāng)鎮(zhèn)街道擺攤設(shè)點，開展學雷鋒活動。

李朝霞通知南河鎮(zhèn)的婦聯(lián)劉主任，三月五日學雷鋒日縣里的賈主席要來檢查。上次推薦先進，讓賈茹不高興，現(xiàn)在人家是主席了，再不敢怠慢了，得好好布置一下，劉主任便分配各村五個學雷鋒、做好事的指標。

下去之前，賈茹打電話問組織的怎么樣了，劉主任說：“組織好了，有五十位婦女的規(guī)模，有打掃衛(wèi)生隊，有修理家用電器隊，還有在醫(yī)院門口扶人看病隊?！辟Z茹一聽，說：“這還可以，只是人不多，規(guī)模不大，活動項目也太單一。”劉主任在電話那頭說：“這已經(jīng)是費了好大勁了，現(xiàn)在農(nóng)村青年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守的大多是老弱病殘的人了，各村能安排這些人已經(jīng)是盡全力了?！辟Z茹說：“那你動員街道修理電子表、理發(fā)店的也參與進來?！眲⒅魅握f：“這些都是靠經(jīng)營吃飯的，都有成本，讓他們免費服務(wù)，恐怕難度大。”賈茹在這邊不高興了：“有啥難度，這點辦法都想不出來，出錢雇他們一天，看有沒有人愿意干?！眲⒅魅温犃诉@話，心想：“這還叫學雷鋒嗎？”但她沒說出口，只是說：“那費用怎么辦？”賈茹不耐煩地說：“怎么辦？自己想辦法！”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鎮(zhèn)婦聯(lián)主任問經(jīng)費的出處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鎮(zhèn)里的財政收入還不夠鎮(zhèn)上工作人員的工資，辦公經(jīng)費也是十分緊張，一張紙，一瓶墨水，都控制得很嚴。這電話機也是裝在一個專制的木匣內(nèi)，只能接，不能打，有重要公務(wù)要打電話，需到政府辦公室主任那里要鑰匙，得到副鎮(zhèn)長以上的領(lǐng)導允許，才可打電話。這雇傭許多個體經(jīng)營戶，一天可是個不小的數(shù)目，在哪里報銷呢？但賈主席要讓這么做，還要來檢查，不做不行，只好用自己的工資墊上，把這天的事應(yīng)付過去再想辦法吧。

3月5日一大早，賈茹便安排錢喜云、孫愛玉二人坐班車到邊遠八個鄉(xiāng)鎮(zhèn)檢查。自己和李朝霞坐著小轎車往南河鎮(zhèn)去。

早春三月，陽光明媚，公路兩邊和田野里麥苗翠綠。小車在平坦的道路上疾馳。坐在前邊的賈茹興致極高，諞著這次活動安排的怎樣大。她對李朝霞說：“到了南河鎮(zhèn)，多拍些照片，晚上回去沖洗出來，明天就向省報、市報投稿。”正說著，坐在路邊一男一女兩位老人向他們招手，司機正猶豫著，賈茹說：“弄啥的？別理?！边@時那老婦已攔在了車前，司機不得已停下了車。那老婦人對賈茹說：“求求你了，我老伴剛才被一騎摩托車的撞倒，腿很疼，不能動了，求你們把我們捎到南河鎮(zhèn)的醫(yī)院?！辟Z茹說：“那撞人的人哪里去了？”老婦人說：“那人撞了人，理都沒理，就開著車跑了。”賈茹說：“我們不去南河鎮(zhèn)，我們就在前邊村子里去，你另找人吧?！蹦菋D人說：“你們是縣里的領(lǐng)導吧？把我們捎到前面村子也行，我家就在村子里，到家了，我們讓兒子用架子車送醫(yī)院?！辟Z茹一聽，又改口說：“我們不是縣上的，只是路過這里有急事，一會兒要到北去，你們自己再等吧，后面還有車的?！闭f著，對司機說：“快走?！彼緳C一加油門，車飛了出去。

到了南河鎮(zhèn)，賈茹在鎮(zhèn)政府同書記、鎮(zhèn)長聊了一會，便由鎮(zhèn)婦聯(lián)劉主任陪同從街西走到街東檢查。賈茹對街道兩邊懸掛的一連串寫著“學雷鋒、做好事”的橫幅十分滿意，當走到醫(yī)院門口時，看到了路上遇到的那兩位老人也在醫(yī)院門口，在門口迎送病人的學雷鋒小組的婦女們正在攙扶，周圍圍著一大堆人。劉主任看到了，覺得這個場面很感人，叫賈茹過去看看，說在這里照張照片，效果肯定好。賈茹忙擺擺手說：“還是在別處看看吧?！币恍腥搜亟謾z查了一遍，便去吃飯。吃完飯，泡溫泉去了。

市婦聯(lián)發(fā)文，要求各級婦聯(lián)開展“巾幗建功”活動。賈茹召集錢喜云、孫愛玉、李朝霞開會，商量怎樣把這項工作布置下去。錢喜云、孫愛玉、李朝霞幾個人覺著賈茹這下要干一番了，便紛紛出主意。錢喜云說：“咱縣有婦女剪紙的傳統(tǒng)，通過縣鄉(xiāng)兩級婦聯(lián)，把她們組織起來，挑幾個水平高的，教給大家，人多了，形成產(chǎn)業(yè)，咱們組織幫助推銷。”賈茹一聽說：“好，你把這件事負責組織好?！睂O愛玉說：“現(xiàn)在農(nóng)村種糧賣不上好價錢，咱們發(fā)動婦女搞養(yǎng)殖業(yè)?！辟Z茹問：“養(yǎng)啥哩？”孫愛玉說：“現(xiàn)在豬肉價漲了，咱們就組織婦女養(yǎng)豬吧？”賈茹說：“好！你就負責把這項工作抓起來?！辟Z茹又問李朝霞：“你看再抓什么好呢？”李朝霞說：“我看只要能把這兩件事抓好抓實，抓出成效就很好了，我?guī)湾X姐、孫姐抓落實?！崩畛冀?jīng)常寫些廣播稿，說起話來也是一套文件語。賈茹一聽，搖搖頭說：“不行，你再想一個，你也具體負責一項。”李朝霞想了一會，沒想出來個啥。賈茹說：“這樣吧，你抓婦女維護社會治安工作?！崩畛颊f：“咱農(nóng)村婦女連自己的權(quán)益都不好保障，怎么維護治安哩？”賈茹說：“只要組織起來，人多力量大，一定能把壞人嚇跑。”李朝霞還是想不出怎么嚇跑壞人，但賈茹說出的話是不能反駁的，只好說：“行！”

目標確定了，賈茹讓大家一人起草一份實施意見，同時將婦聯(lián)的這一重大決定報縣委，并向省市報刊投稿。

婦聯(lián)同時連發(fā)40、41、42號文件轟動了縣上?？h委朱書記要求婦聯(lián)要好好總結(jié)經(jīng)驗，縣委信息和縣廣播站要大力宣傳。

賈茹便要錢、孫、李三人趁熱打鐵，趕快寫經(jīng)驗材料。錢、孫、李三人大眼瞪小眼，這事倒是個好事情，但剛發(fā)了個文件，還沒動哩，怎么總結(jié)經(jīng)驗呢？過了兩天，三人的總結(jié)都沒寫出來。賈茹召開會議，把三人都批評了一頓。三人很委屈，錢喜云說：“工作剛提出來，下面偏遠的鄉(xiāng)可能還沒收到文哩，怎么能總結(jié)出經(jīng)驗來？”賈茹說：“要講效率，要邊落實邊總結(jié)，邊總結(jié)邊落實，先寫個前期發(fā)動的經(jīng)驗材料，你們不都寫了實施意見了嘛，改一改。把要求做的就改成已經(jīng)做了不就好了嘛。”錢喜云問：“那成果怎么說哩？”賈茹說：“先寫辦了10次剪紙培訓班，培養(yǎng)剪紙能手上千人?！庇謱O愛玉說：“咱縣不是有許多養(yǎng)豬大戶么？養(yǎng)豬戶不可能都是男人干活吧？媳婦肯定也沒閑著，叫各鄉(xiāng)鎮(zhèn)上報一下各鄉(xiāng)鎮(zhèn)這一個月的生豬存檔和出欄數(shù)，成果不就有了嘛?！崩畛家宦犝f：“那我那維護治安怎么寫哩？”賈茹說：“各鄉(xiāng)都有司法辦么，讓各鄉(xiāng)鎮(zhèn)婦聯(lián)問一問發(fā)案和破案情況，就寫上婦女協(xié)助破案多少件不就行了嘛！你們都不會工作了，還要我一個一個地教你們怎么寫？”沒有辦法，三個人只好下去硬著頭皮寫。

一周后，三篇關(guān)于組織婦女發(fā)展剪紙、養(yǎng)豬和維護治安等巾幗建功立業(yè)的報告放在了賈茹的案頭上，賈茹喜上眉梢，趕忙拿著去向朱書記匯報。朱書記看了看，笑著說：“工作成績不小?！辟Z茹忙說：“我這一星期都沒有分白天黑夜，加班加點趕寫出來的。”朱書記笑著說：“你有兩個晚上和我在一起，真厲害?！辟Z茹一笑說：“書記真會開玩笑，就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才有了靈感，才有了精神，是你給我了力量?！敝鞎浶χf：“很好，你的這種精神值得發(fā)揚光大，要好好宣傳宣傳，讓全縣婦女都要向你學習?！辟Z茹說：“那要看學啥哩，床笫的事可不能讓別人學?！敝鞎浾f：“別人要學也沒什么不好。”賈茹嬌嗔道：“全縣婦女都歸我管，我不讓她們學?！?/p>

幾天后，縣委宣傳部主管新聞的牛干事來到婦聯(lián)，對賈茹說：“縣委朱書記要求宣傳部向市報組織一組宣傳咱縣婦聯(lián)組織婦女巾幗建功的報道。我來組稿，要有文字，最好配上照片，這樣現(xiàn)場感就強了?！辟Z茹對牛干事說：“沒問題，我先給你弄一個，你好好給妹子加工加工，寫得好好的，弄好了，妹子忘不了你?！?/p>

牛干事忙說：“應(yīng)該應(yīng)該，豈敢豈敢。”牛干事說應(yīng)該是說潤色好稿子是應(yīng)該的，說豈敢是哪里敢讓賈茹記著，都知道那是朱書記的人。

牛干事走后，賈茹把李朝霞叫過來，對她說：“宣傳部按照朱書記的指示，要大力宣傳咱們，現(xiàn)在要報材料，你給咱認認真真寫個初稿，要寫得好好的，下周五前交給我?！?/p>

李朝霞硬著頭皮忙把三分總計材料匯總成一個大材料，只是這照片需要到現(xiàn)場照。她向賈茹做了匯報，賈茹便給東石鄉(xiāng)和西石鄉(xiāng)分別打了電話，說要下去檢查巾幗建功工作。

鄉(xiāng)婦聯(lián)專干趕忙準備。到了東石鄉(xiāng)，賈茹分別到剪紙點、養(yǎng)豬場找了幾張照片。李朝霞以為照了這幾張配上文字就夠了，賈茹卻說：“還有維護治安的照片沒照哩。”李朝霞說：“這個照片怎么照呀，難道咱們還要擺個抓壞人的場面不成？”賈茹反問：“怎么不行？”她接著說：“咱到派出所去，看現(xiàn)在有沒有抓到小偷，有的話，叫配合一下照個相?！?/p>

賈茹說到的就要做到，李朝霞拗不過她，只好一起跟著來到了派出所。正好，民警在給一個剛抓來的小偷做筆錄。賈茹給所長看了工作證，說明了來意。所長聽了賈茹的話，張著嘴，半天不知該說什么好。賈茹一再地說：“就照個相么，配合一下?！彼L心里說，這婦聯(lián)的主席是不是神經(jīng)有問題，但礙于人家是縣級機關(guān)來的領(lǐng)導，這話說不出口，只說：“這恐怕不合適?！辟Z茹說：“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我們照一張相就走，不影響你們審案子?！闭f著，就走到了那個小偷旁邊，李朝霞抓住機會，連拍兩下。鏡頭里取的是民警在審訊嫌疑人，旁邊站著賈茹，好像對民警說什么。

賈茹把照片和文字稿一同交給牛干事，她對牛干事說：“這本來是你們宣傳部的事。我這一星期覺都沒睡，守燈熬夜寫的，還專門配了照片。這可是朱書記親自安排的，你要好好加工，一定要在報上打響?！迸８墒轮肋@事的輕重，不敢怠慢，使出全部本領(lǐng)，在原稿基礎(chǔ)上虛論高議，寫得天花亂墜。完稿后自己搭班車將稿件送到了報社。牛干事請報社社會部的邢主任和兩位編輯吃了一頓飯。飯桌上，牛干事對編輯部邢主任說：“這是我們縣上發(fā)現(xiàn)的重大典型，縣委朱書記極為重視，希望報社予以重點宣傳?！?/p>

邢主任看了稿子，覺得內(nèi)容還不錯，只是還要認真采寫，深入挖掘一下，隨后便派康紅記者到縣上采訪去了。

賈茹接待了康記者。她移花接木，做了的說上，沒做的編上，海闊天空，天馬行空地匯報了一下午。第二天，便陪康記者到風景區(qū)游玩去了。

一周后，縣婦聯(lián)組織婦女開展巾幗建功活動的新聞見報。朱書記在這篇稿子報頭的空白處批示道：“這篇報道寫得很好，充分反映了我縣婦聯(lián)組織婦女帶頭致富的事跡。希望全縣各部門都像婦聯(lián)這樣，積極主動開展工作，把各項工作搞上去?！?/p>

這篇報道署名是本報記者康紅，通訊員牛志強、賈茹。賈茹看到朱書記的批示很高興，但看到署名氣不打一處來。她立即拿著報紙到宣傳部找到牛干事一頓臭罵：“這明明是我寫的稿子，怎么加了你的名字，還把我的名字排到后面？”牛干事先是懵懵懂懂不知賈茹為什么發(fā)火，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解釋說：“你提供的只是素材，是我花了很大力氣改的。我付出了勞動，當然應(yīng)該有我的名字。再說了，人家報社也派了記者。至于排名，這你就不懂了，一般都是記者在前，通訊員在后。我是報社正兒八經(jīng)聘請的通訊員，你還不是通訊員，當然你應(yīng)該排在后面。再說，你那寫的就不是稿子，只是啰里啰唆的計劃，沒事實，我要不改寫就無法用。”賈茹高聲說道：“你們宣傳部就會搶別人的功勞?！比缓笈ど碜吡?。

牛干事氣得回擊道：“沒有良心，給你們出力反而招罵，你以為你是誰，下次請老子，老子也不干了?！?/p>

吵鬧聲驚動了整個樓層，大家都出來看熱鬧?；氐睫k公室，錢喜云對李朝霞說：“真不要臉。這原始材料還是咱們弄的，是你最后匯總的，她一個字沒動，這誰不知道？她現(xiàn)在還跑去和人家大吵大鬧，說是她寫的，丟人丟到家了。你去對牛干事說明那材料是你寫的，她一字沒寫，揭她的老底，看她的臉往哪擱？”李朝霞說：“我不爭這個，本來這組織致富的事就是虛虛晃晃的事，報個材料哄領(lǐng)導開心還說得過去，現(xiàn)在登報了，群眾誰個看不出造謊，我躲都怕躲不及哩，還去爭？真是利令智昏?！?/p>

正說著，牛干事進來了，他對錢喜云說：“你上次說賈茹差勁我還有些不信，想不到這人比你說的還差?！卞X喜云說：“我們女人都是婆婆媽媽，你現(xiàn)在也怎么婆婆媽媽啦？是不是閑的蛋疼？”牛干事說：“好我的姐哩，你就別取笑我了！不是我婆婆媽媽，這家伙太不是人啦。我?guī)湍銈冏鍪?，好處沒落下，反而說我搶她的功?！卞X喜云說：“別生氣啦。我們的小李為這個材料一個多星期都沒休息，連個名都沒掛，人家都沒意見。你委屈個啥？”牛干事一聽說：“啥？李朝霞寫的？那賈茹說她一個多星期都沒休息，還熬燈守夜寫的?！卞X喜云說：“她寫屁啦。告訴你，她一個字沒寫?！迸８墒掳脨赖卣f：“我早知道這樣，給編輯說說，她賈茹的名字就別想上報紙。”牛干事又對著李朝霞說：“你也不早告訴我，叫我把個沒良心的人給弄上去，不感恩還倒打一耙。”李朝霞說：“我才不稀罕那個?！?/p>

市婦聯(lián)丁主席看到這篇報道后，非常重視，通知縣婦聯(lián)，將在下周親自來縣上調(diào)查了解。

市婦聯(lián)丁主席要帶隊來檢查，可是婦女剪紙組織還未成立，沒開展過一次活動，養(yǎng)殖專業(yè)戶還不知在哪里，維護社會治安更是無從談起，咋辦？事到如今連原來想看賈茹笑話的錢喜云、孫愛玉和李朝霞都著急了。畢竟自己在婦聯(lián)工作，別讓上級領(lǐng)導看到下面盡在弄虛作假。錢、孫、李三人主動找到賈茹，想商談應(yīng)對措施。賈茹卻一點不著急，因為她在接到市婦聯(lián)的電話后，就在朱書記的枕邊就把這事對朱書記說了。

縣婦聯(lián)的工作被市報刊登后，對洪水縣來說，猶如放了一顆衛(wèi)星，朱書記心里自然高興。市婦聯(lián)要組織人來檢查，目前實際上是個啥情況，朱書記也是一清二楚的。他故意逗賈茹，問道：“那咋弄？你的上司來了，你給人家看啥哩？”賈茹撒嬌說：“你才是我的上司，她們離咱遠，只要你支持我，隨便一個動作，把她們哄得團團轉(zhuǎn)?！敝鞎浾f：“那你說咱咋哄她？”賈茹說：“姜還是老的辣，你的辦法肯定比我多?！敝鞎浭持更c著賈茹的鼻尖說：“人小鬼大，你的腦瓜靈光的，還要靠我想辦法？”賈茹說：“你不出主意也行，但你要全力支持我。”朱書記說：“你都完全順從了我，我當然要全力支持你?！闭f完，倆人緊擁在一起。

現(xiàn)在，賈茹是胸有成竹，看到錢、孫、李三人慌張的樣子，反而感到好笑。她得意地說：“你們慌什么？市上領(lǐng)導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了。聽我安排，管叫她滿意?！彼f：“我們的工作得到了朱書記的大力支持，現(xiàn)在，縣委辦公室已給每個鄉(xiāng)鎮(zhèn)下達了任務(wù)，讓鄉(xiāng)鎮(zhèn)選送十名左右的剪紙能手，每人帶上三十幅作品，咱們到縣農(nóng)業(yè)局農(nóng)科所培訓中心聯(lián)系，在他們的大門口和大會議室各掛一個‘洪水縣婦女巾幗建功剪紙藝術(shù)中心’的橫幅，然后把各鄉(xiāng)鎮(zhèn)選送的婦女招呼在一起，按照咱們上報的經(jīng)驗材料所說的銷售渠道和銷售收入，給每個人交代清楚，讓她們記牢，到時別說漏了嘴。”錢喜云問：“那這些人的吃住經(jīng)費咋解決？”賈茹說：“這個你別管，經(jīng)費縣財政保障。你把這些人組織好，到時匯報好就行。”賈茹對孫愛玉說：“咱縣上有四十家養(yǎng)豬專業(yè)戶，縣委辦也給基層打過招呼了，你跑上一圈，讓每個豬場都掛上‘巾幗建功養(yǎng)豬示范戶’的牌子就行。然后，不管豬是誰養(yǎng)的，告訴他們，接待市上檢查組匯報時，都要有婦女來匯報。當然，豬場的發(fā)展都是在縣婦聯(lián)的組織下發(fā)展起來的?！辟Z茹又對李朝霞說：“你到公安局去找李局長，把他們的工作總結(jié)要來，回來寫一份婦女維護社會治安的經(jīng)驗材料。這個工作他們沒法看現(xiàn)場，你把材料寫漂亮就行?！?/p>

安排妥當，各人立即分頭行動去了。

一周后，市婦聯(lián)的丁主席帶著幾位部長來到了縣里。賈茹帶著丁主席一行參觀了“巾幗建功剪紙藝術(shù)中心”和五個大的“巾幗養(yǎng)豬專業(yè)戶”，聽了賈茹的匯報。丁主席對洪水縣婦聯(lián)勇于開拓，組織婦女建功立業(yè)的做法予以了充分的肯定，并表示：“市婦聯(lián)要將你們的做法向全市推廣、你們好好準備一下，我回去向市上領(lǐng)導匯報一下，力爭下半年在你們縣開一個現(xiàn)場經(jīng)驗交流會?！?/p>

聽到這些，錢、孫、李三人心里又一陣叫苦。

為了迎接現(xiàn)場會，賈茹要先在全縣婦女當中搞一次婦女參加建功立業(yè)理論研討征文，要評選年度優(yōu)秀社科研究成果。賈茹向朱書記一匯報，朱書記十分支持，招來縣委政策研究室主持工作、又熟悉婦聯(lián)工作的甄水萍副主任，要求縣委政策研究室全力配合，縣級各單位報送論文，并給縣政府和財政局均打招呼，專門批了一筆經(jīng)費，用于獎勵及表彰會支出。

有了縣委的支持，賈茹十分高興，親自負責制定方案。她讓李朝霞起草文件，發(fā)到全縣各鄉(xiāng)鎮(zhèn)和縣級各部門，要求領(lǐng)導重視，認真組織，積極開展調(diào)研活動。征稿活動從三月初開始，截稿日期為五月底，在七一節(jié)前進行表彰獎勵，向建黨節(jié)獻禮。

起草通知時，賈茹對李朝霞說：“調(diào)研材料每篇要報二十份?！崩畛颊f：“不需要那么多吧？”賈茹說：“我說報多少就報多少?！?/p>

到了五月底，各單位的調(diào)查報告陸續(xù)報了上來，為了公平起見，將封面的作者名字一律撕掉，進行了編號。研究室抽出一批筆桿子，進行審評。

在對抽來參加評審的人員進行培訓時，賈茹強調(diào)了一定要認真審評，并必須在十天內(nèi)完成篩選初評工作。

抽來參加評審的人員，一點都不敢怠慢，領(lǐng)回文稿后，關(guān)起門來，逐篇細讀，并給每篇文章撰寫了評審意見后按時報到研究室。

賈茹自己也參與評審。她把參評論文拿到手，粗略看了一下，挑了兩篇感覺差不多的，給作者打電話：“喂！科協(xié)的李婷嗎，我是婦聯(lián)賈主席，你參加我們組織的婦女參加建功立業(yè)理論研討征文的文章我看到了，你寫的《論青年婦女在勤勞致富中的科技優(yōu)勢》一文我看還可以，我給你改了改，把我的名字加上，算咱倆合作的，評個一等獎沒問題?！彪娫捘穷^的李婷說：“文章我感覺就那樣了，當時我還真求過我們李主席的意見，他也提過一些建設(shè)性的意見，我在報給你們的時候，要寫上他的名字，他不同意，對我說：‘我沒付出勞動，不能寫我的名字。’我們主席真是個好人，我就沒加?！?/p>

賈茹爭功諉過的秉性在縣里還是有一些名氣的，特別實在女干部中間，流傳的故事比較多，李婷當然也聽到不少，她不想和賈茹有瓜葛。不料賈茹說：“我要不改，你寫的那就不行，根本不可能得獎。”李婷一聽是這樣的，只好說：“那你看著辦吧。”賈茹又對共青團縣委的張斌如法炮制，張斌剛剛大學畢業(yè)，滿口答應(yīng)了。李朝霞也寫了一篇，賈茹就直接對她說：“把我的名字加上。”

賈茹做評委，不看文章，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篇文章是哪個單位誰寫的，然后給作者打電話或者在街上碰見了，就對人家說：“這次調(diào)研成果評選，由我負責，評比等級，由我確定?！彼@么一說，對方自然是把她恭維一番，然后表示給予照顧，有的給她塞錢，有的給她家送禮。最后，她根據(jù)收到的錢禮，在自己心里排了個一、二、三等獎的獲獎名單。

研究室綜合科根據(jù)評審意見，拿出了最終的評獎意見，報給了甄水萍副主任，甄水萍找賈茹商定，賈茹卻拿出了自己那個與組織篩選的大不相同的評獎意見?？h委大院誰都知道賈茹是朱書記安排來的人，甄水萍也沒時間去看每篇文章，再說，甄水萍也知道這類征文活動沒多大實際意義，只是為了完成朱書記下達的任務(wù)，便放棄了評委們的意見，同意了賈茹的意見。

評審完了就要開頒獎會。為了顯得對這項活動的重視，甄水萍和賈茹把這次論文表彰會議看得十分重。一是一定要請縣委朱書記、縣政府劉縣長參加會議，并到會講話；二是會議規(guī)模要大，各鄉(xiāng)鎮(zhèn)和縣級各部門的一把手必須參加，同時，要邀請市報、市電視臺記者參會，哪怕花很多錢，也要做好宣傳報道工作。為市里將要召開的現(xiàn)場會做好鋪墊。

西石鄉(xiāng)婦女馬翠華遭遇家庭暴力，整天遭丈夫毒打，反映到婦聯(lián)，賈茹口頭上說要為婦女做主，實際上無動于衷。李朝霞建議上門做其丈夫的工作，講講道理，講講法律；賈茹推脫自己太忙，讓李朝霞去。李朝霞去了，雖然努力工作，但人微言輕，那男的根本不睬，等李朝霞走了，男人嫌老婆告了他的狀，又將馬翠華暴打一頓。事情又反映到婦聯(lián)，賈茹還是讓李朝霞去做工作。結(jié)果，馬翠花這次反映問題回到家里，被丈夫砍斷了腳筋，她看見了灶臺便劈柴的斧子，怒從胸中起，捻起斧頭，走到炕邊，揮斧向丈夫的頭上砍去。

弱女子馬翠華殺夫，這件事轟動了全縣，賈茹一聽到消息，立即把李朝霞叫到辦公室對她說：“馬翠花敢殺人，說明這人不是個省油的燈，現(xiàn)在，你不要把她來找咱們的事說出去，免得她娘家人來找咱的麻煩?！焙髞?，馬翠花被判處了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

東石鄉(xiāng)婦女薛云花長期遭受丈夫馬三虎和婆婆打罵，曾多次找村干部反映。村主任就是馬三虎的堂叔，他并沒有為這個不爭氣的侄子護短，還多次批評過了馬三虎。但次數(shù)多了，他也嫌麻煩，對薛云花說，我一個村長，哪有那么多的閑工夫給你們斷家務(wù)事。之后便不大管了。馬三虎見薛云花告狀無事，越發(fā)變本加厲了，丈夫打，婆婆擰，成了家常便飯。馬三虎還在施暴時用煙頭燙薛云花。鄰居看不下去了，出來阻止，馬三虎惡狠狠地說，這是我家的事，誰管閑事，小心我和他過不去。鄰居也沒辦法，不堪忍受的薛云花想到了婦聯(lián)。

一天，薛云花步行到了十五公里山路，找到了縣婦聯(lián)。有馬翠花事件的前車之鑒，李朝霞不敢怠慢，她接待了薛云花。當看到薛云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李朝霞忍不住義憤填膺地說：“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你等等，我們婦聯(lián)人一起陪你找你丈夫，都什么時代了，還這么欺壓婦女。”李朝霞便領(lǐng)著薛云花向賈茹來匯報。

李朝霞和薛云花一進賈茹的辦公室，只見賈茹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張報紙在看。見李朝霞和薛云花進來了，她頭也不抬。李朝霞向她匯報后，她還是沒抬頭。李朝霞抬高聲調(diào)說：“上次西石鄉(xiāng)的馬翠華的事，咱們沒及時管，出了事……”賈茹早晨正好想去西石鄉(xiāng)看桃園，還沒等李朝霞說完便說：“我還要去西石鄉(xiāng)檢查婦女致富哩，市婦聯(lián)年底前要在咱們這里召開婦女致富現(xiàn)場會，咱們現(xiàn)在要操心這個。你說的那個薛云花的家務(wù)事與咱有啥關(guān)系？何必自找麻煩。”李朝霞說：“咱們整天說婦聯(lián)就是婦女的家，把人都打成那樣了，咱們能看著不管？”賈茹說：“咋管？咱能把人家咋樣？叫她找派出所去吧！你和我一塊去西石鄉(xiāng)。你記著，以后，領(lǐng)導交辦的事，一定要想方設(shè)法去完成；其他的事，別給咱們攬。”

李朝霞沒辦法，到了薛云花跟前，沒了先前的豪氣。對薛云花說：“我們今天忙，不能陪你去了，你找派出所去吧?！毖υ苹ㄒ宦?，沒辦法，她以前早找過派出所，派出所一民警說：“你這家務(wù)事最難處理，也沒把你打傷打殘，我們能把你婆婆丈夫怎樣，抓不能抓，關(guān)不能關(guān)，最多批評一下，他當面沒啥，過后還不是打你？你找婦聯(lián)，讓他們呼吁社會來重視這件事，或許有效?！毖υ苹ㄕ乙蝗?，就這結(jié)果，只好回去。丈夫見她早上出去朝縣城去了，晚上才回來，注定是告自己去了，氣不打一處來，天一黑便又用劈柴把老婆打了一頓。

薛云花忍著疼痛，心想，這樣下去，早晚還不讓馬三虎給打死了。她覺得縣婦聯(lián)接待她的李朝霞還真替她說話，是人家工作忙，沒能來。第二天，她又上縣城找婦聯(lián)。

李朝霞陪著賈茹說是檢查婦女致富工作，其實，桃子熟了，她們在桃園轉(zhuǎn)了一圈，鄉(xiāng)里招待吃了一頓飯，回來時每人裝了兩大箱鮮桃?；氐娇h里，李朝霞還牽掛著薛云花的事，第二天剛一上班，薛云花瘸著腿又來了，這次背上，屁股被劈柴打得血都滲出來，李朝霞看了，眼淚都流出來了。她領(lǐng)著薛云花又去向賈茹反映，希望能得到賈主席的重視，下去做做工作。賈茹看都不看薛云花一眼，斥責李朝霞：“咱們哪里有閑工夫管一家一戶的事？”李朝霞有點怒了，說：“那你派車我去看看?！辟Z茹說：“車都快沒油了，你也別去了，趕快把咱們昨天去檢查工作的事寫個信息，寫好后讓我看看，馬上報送縣委信息和投廣播站。”李朝霞沒辦法，只好無奈地把薛云花領(lǐng)了出來，對她說：“你先回吧，等我有空了，步行也要到你們村，我找村上談這事?！毖υ苹ㄒ豢促Z主席的態(tài)度，心已灰冷，她感激李朝霞的同情和關(guān)心，她也希望李朝霞下次來能解決問題。但眼下，孩子還小，只好忍著全身的疼痛，再回那個令她膽戰(zhàn)心跳的家。

回到家里，婆婆跳了出來，罵道：“賣屄的，不管娃，成天往縣里跑，還告我的狀?！闭煞蚵牭搅耍闷鹋?，對她又一頓毒打，邊打邊說：“看你再敢上縣里告我?！?薛云花這次被打得皮開肉綻。馬三虎打累了，睡著了，薛云花一想到馬三虎惡狠狠的樣子，徹底絕望了。

那個馬三虎游手好閑不說，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他整天在外面偷雞摸狗，搞到了錢就去南河鎮(zhèn)蔣萍的浴場耍小姐、打老虎機。要不然就喝的酩酊大醉，回到家里對薛云花大打出手。

薛云花被打得遍體鱗傷，回到了娘家。她的弟弟薛云強一聽姐姐常常無故被打，便馬上要找馬三虎算賬。薛云花的父親對兒子說：“你去找那個二桿子算賬，你沒出手怕就被那個二球貨把你給打傷了。就算你能打過他，你姐還有順心的日子過嗎？我看過不成干脆離婚算了，但也不能便宜了這個瞎慫。既然他是個五毒俱全的人，咱是受害人，他必須賠償咱們，在財產(chǎn)分割上咱擼他一把。只要咱有證據(jù)就怕贏不了這個官司。他整天游手好閑，又賭又嫖，咱們抓他個現(xiàn)行不難，有了把柄，然后再去離婚，有證據(jù)在手，就吃不了虧?！眱鹤友υ茝娪X得父親說的有道理，幾個人便商議怎樣去抓馬三虎嫖娼的事兒。

薛云花在家里住了三天后回婆家去了。馬三虎在家待了兩天，又去南河鎮(zhèn)了。薛云花趕緊跑回娘家，叫上弟弟，趕到南河鎮(zhèn)。他倆在臺球場、麻將館轉(zhuǎn)了半天，發(fā)現(xiàn)了馬三虎。暗中盯著馬三虎在燒烤攤上吃烤肉，喝啤酒。馬三虎酒足飯飽后就邊剔著牙，邊往蔣萍的浴場走去。兄妹倆悄悄地跟到門口。因為浴場里面很少有女浴客。薛云花怕被馬三虎發(fā)現(xiàn)，便等在門外。薛云強假扮著洗澡的進了浴場。浴場的服務(wù)生熱情地招呼他。薛云強便看似洗澡，卻在暗地里一直盯著馬三虎的一舉一動。

馬三虎泡完澡，點了小姐，進了按摩室。薛云強估摸時候差不多了，便穿上衣服，沖進包間去抓馬三虎。馬三虎正和小姐玩得歡心，突然房門被撞開，沖進一個人來。馬三虎以為是警察掃黃，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小舅子闖了進來，他也不怕了。一邊是抓住馬三虎短處的報仇者，理直氣壯；一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子，見小舅子跟蹤自己，也是火冒三丈。兩個誰也不怕誰的便在包間里踢里哐蹚打了起來。

打鬧聲驚動了浴場的人。蔣萍以為有人砸場子，便帶著看場子的打手沖了進來。見是一名小伙子在抓嫖，不由分說指揮手下的打手圍住就打。這幫人平時以打架為本事，幾天不打人手就發(fā)癢?，F(xiàn)在有老板親自指揮，他們便不由分說，拿著鋼管，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一陣亂打。薛云強一個人哪能經(jīng)住這樣的暴打。不一會兒便躺在那里，只有出的氣是沒有進的氣。馬三虎見事鬧大了，穿起衣服趁亂偷偷溜了出去。

包間外的蔣萍還不知道里邊打死了人，還在那里氣咻咻地罵道：“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在老娘的場子來鬧事，活膩了。”這時，打手的頭兒跑來說：“不好啦！出事啦！人不行了?！笔Y萍一聽才慌了神。這時也不見了馬三虎的蹤影。蔣萍不知道被打的人是什么背景？人已經(jīng)沒救了，送醫(yī)院自然是自投羅網(wǎng)，便指使人把薛云強的尸體裝入編織，等夜深人靜時再拋尸。

等候在外邊的薛云花看見馬三虎慌慌張張地跑了，不知道她弟弟到里面是怎么回事，便沖進去找弟弟。里面人正在想方滅跡，拒不承認她弟弟進來。薛云花預感出了大事。在這個有名的黑場所，她也不敢停留，跑到派出所去報案了。

派出所的民警聽了薛云花的敘說，預感到事態(tài)嚴重，便向所長做了匯報。所長組織警力到浴場去查看。警察在一個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薛云強的尸體。

打死了人，案情重大。案子很快轟動了全縣。

蔣萍是縣里樹立的致富能人，出了這么大的事，縣委朱書記得知情況先是心里一驚。這個先進是婦聯(lián)賈茹主張表彰的，他把賈茹叫來問情況。出了這么大的事，賈茹也是慌了手腳。她不光樹了蔣萍的先進個人，還向朱書記推薦把蔣萍作為縣人民代表候選人。為了確保蔣萍當選，選舉時，賈茹也是忙上忙下，做縣里和鎮(zhèn)里的工作。更要命的是蔣萍在選舉期間給了她的五萬塊錢，這事給露出去了可是個受賄罪，要坐牢的。眼前只有讓朱書記把這件事想辦法給壓下來，才能保住自己。

賈茹對朱書記說：“浴場里雖然打死了人，但不一定是蔣萍指使的。光天化日，誰敢把人往死里打呀？說不定蔣萍還不知情呢。肯定是她下面的人出手過重，失手打死了人。如果是這樣，就與蔣萍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大不了是負管理不善的責任，浴場多出些錢賠給死者家屬，大事化小，不然對縣里，對你我都不好?！?/p>

朱書記也收過蔣萍的十萬元錢，如果不想方設(shè)法保住蔣萍，不但蔣萍脫不了干系，自己也可能被牽扯進去。這樣的話，拔出蘿卜帶出泥，他的其他受賄情況和賈茹之間不正當關(guān)系，以及在浴場里接受異性按摩嫖娼的事也必將暴露。想到這里，他一身冷汗。

賈茹的話提醒了他，以這個理由可以保住蔣萍。找個替死鬼，讓動手打人的承擔了全部責任。想到這里，他便以重視重大案件為由，將公安局長和辦理此案的刑警隊一干人召集到了縣委常委會議室聽取案情匯報。等辦案民警匯報完情況后。朱書記說：“這個蔣萍是咱們縣里的人民代表，是巾幗英模，是縣里的名人。如果牽涉到了她，對我們縣來說是一件影響極壞的事。所以，你們一定要切實調(diào)查清楚。我想，這樣的大老板是不可能指示下面的人打人的，一定是下面的人不知道輕重，你們要認真對待，查清事實。我們絕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聽話聽聲，鑼鼓聽音。雖然刑警隊長繼續(xù)強調(diào)的浴場里面的打手成分復雜，要進一步深入調(diào)查，公安局局長卻聽出了朱書記話外之音。

公安局長也收過蔣萍每年送的紅包。他回到公安局后召開了專門的案情分析會，傳達了縣委朱書記的指示精神。他說：“這個案子雖然是人命案件，但事情發(fā)生在洗浴場，治安科也參與到專案組里來，參加案件偵破工作?！?/p>

治安科平時負責檢查娛樂場所。每月在這里都有進賬，出了這樣的大事，可不想把自己給粘進去。在案子偵查過程中，治安科科長對刑警隊長說：“領(lǐng)導的指示已經(jīng)很明確，不要把這個事情弄的收不了場，讓外界說咱公安局對娛樂場所管理不嚴，放任賣淫嫖娼?！毙叹犻L一看辦這案件有這么大的阻力，沒辦法調(diào)查下去，為了趕快結(jié)案，抓了幾個打人的保安，便將案子移送到了檢察院。

薛云花的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兒，是父母的寶貝。在浴場被人活活打死，浴場的老板蔣萍卻沒啥事。他們知道蔣萍在縣里樹大根深，無法講理，便開始了漫長的上訪。不但告浴場里面殺人，還告縣里領(lǐng)導包庇黑社會，告縣婦聯(lián)樹壞人為先進模范，當人民代表。他們的不懈上訪引起了省、市領(lǐng)導的高度重視。省市領(lǐng)導批示公安機關(guān)嚴查案子，同時要求紀檢部門調(diào)查其中涉及的洪水縣領(lǐng)導干部違法違紀問題。為了督辦案子，省紀委下派紀委機關(guān)一位得力處長掛職市紀委副書記，專門負責督辦此案。

風聲傳到縣里，朱書記茶飯不香。官場苦心經(jīng)營多年，眼看快退休了，弄不好要在這件事上翻船。他找來賈茹商量應(yīng)對辦法，不料這時賈茹笑嘻嘻的，全不當一回事。朱書記緊張地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沉住得氣？”賈茹嬌滴滴地說：“我不但沉得住氣，還要顛鸞倒鳳呢?！闭f著就上前雙手鉤住朱書記的脖子。朱書記不耐煩地拉開她的手說：“別胡鬧了，你真不怕出事？”賈茹說：“大書記的膽子咋這么??？我保證你什么事都沒有?！敝鞎浗辜钡貑枺骸澳阆忍煲膊皇莻€慫溝子嗎？這會兒就不怕了？快說！咱們有什么辦法躲過這一劫？”賈茹說：“你納完糧我再告訴你?！闭f著又鉤住了朱書記。朱書記只好勉強應(yīng)付。完事之后，朱書記急切地問：“快說！有什么好辦法？”賈茹笑道：“我告訴你個好消息，省紀委下派市紀委的副書記是我的一個親戚?！敝鞎泦枺骸澳亲叩慕鼏幔磕阍谑±锩孢^去有人，我怎么沒聽你說起過？”賈茹說：“很近的，她以前在省紀委當處長，又不負責干部提拔，我清正廉潔，找她干嗎？”朱書記說：“聽說這女書記鐵面無私，痛恨社會不正之風和干部的腐敗行為，工作雷厲風行，曾經(jīng)查處過許多大案要案，咱能搞定她嗎？”賈茹說：“你放心！沒有攻不破的山頭，何況她還是我親戚。你現(xiàn)在給我準備二十萬塊錢，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p>

賈茹盤算好了。新來的市紀委副書記是自己的老鄉(xiāng)，讓朱書記拿出二十萬塊錢， 自己先拿出十萬去拜訪老鄉(xiāng)，沒有不吃腥的貓，如果一下搞定了，還可以落個十萬。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賈茹還沒有見到錢，朱書記已經(jīng)失聯(lián)了。接著，她也被雙規(guī)。

賈茹在被控制的飯店里見到了市紀委專案組的領(lǐng)導，大吃一驚。她知道抗拒調(diào)查是徒勞的，便將自己受賄和推薦蔣萍當人民代表和先進個人的違紀違法過程部交代。為了立功贖罪，她還揭發(fā)了縣委朱書記受賄、玩弄女性等其他問題。最后兩人被雙雙移送司法機關(guān)。

原來，在假賈茹平步青云的時候，真的賈茹不甘屈服于命運。她本來是一個聰慧好學的姑娘，雖然在辛苦地打工，但是從來沒有放棄求知。她用在飯店打工掙下的錢參加自學考試。由于受條件的限制，原來喜歡數(shù)理化的她被文學作品中抗爭命運、自學成才的精神所感動。她喜歡上了文學，同時她對處在社會底層打工者受到各種不平等的待遇所憤怒，她要為兄弟姐妹們維護合法權(quán)益。她報名參加了中文和法律兩個專業(yè)的自學考試。白天在飯店端盤子洗碗，晚上捧著書在路燈下苦讀。三年后，她拿到了漢語語言文學和法律兩個大專自學考試畢業(yè)證書。

拿到畢業(yè)證的那一刻她激動萬分，這不僅僅是兩張文憑，她實現(xiàn)了自己求知夢。她不僅學到了知識，更是開闊了視野，明白了許多道理。她不只求文憑，對文學、法律、哲學、歷史等社會科學也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她所撰寫的論文被國家著名的學術(shù)刊物采用。她拿著兩個大專文憑，參加了研究生招生考試，被省師范學院法學院錄取。然而到學校報名時卻發(fā)現(xiàn)她的名字、居住地和身份證號與本校的一名在讀本科生重名。她通過詳細了解，知道了王天沖偷梁換柱的丑行。那時，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想不到教育局的干部竟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

她本想將這一丑行揭發(fā)出來，可是，校招生辦的主任對她說：“現(xiàn)在社會就這樣，你把這事鬧大了，對你沒什么好處。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研究生了，若要糾正當年的錯誤，你現(xiàn)在的研究生還能不能算數(shù)也很難說。為這事折騰來折騰去還影響你的學習，你不如改個名字，忘記過去，專心學習，往遠看，成就自己的理想才是大事?！辟Z茹思前想后，覺得招生辦主任說的有道理，她將自己的名字改為鄭茹?，F(xiàn)在她可以全身心去投入學習了，她珍惜每一個學習時間。

經(jīng)過幾年苦讀，她的學習成績在這所學校里一直名列前茅。研究生畢業(yè)后，她又成為中國政法大學著名教授的博士生。畢業(yè)后被分配到省政府法制辦公室?？部赖娜松?jīng)歷使她很珍惜這公務(wù)員身份，但她痛恨一切弄虛作假行為，發(fā)誓要當一個人民群眾喜歡的清官。一年后，法制辦這位唯一的博士升任科長，兩年后被提升為副處長。在任期間，她常常開展社會調(diào)查，征尋各方意見。由她負責組織出臺了全省的反家庭暴力及維護青少年合法權(quán)益實施意見。

有一天，她組織召開反家庭暴力維護婦女兒童合法權(quán)益地方立法座談會，司法廳的一位科長發(fā)言對她的觸動很大。那位科長說，我們現(xiàn)在雖然是司法行政管理部門的工作人員，但對工作無所適從。分析原因，一方面想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工作但無條件。什么叫能動工作？就是要走出去，多調(diào)查，多研究，多思考，對所探討的問題提出具體的解決辦法?？墒牵覀儸F(xiàn)在單位的情況是常常要應(yīng)付各種空洞的文件，應(yīng)付各種檢查；呆板的上班紀律檢查，把人死捆在了辦公室。單位給各部門配備的公務(wù)用車成了部門領(lǐng)導的私家車。出去很不方便。你坐在辦公室，那就是閑著也沒啥，但是你要出去工作就會受到這樣那樣的限制，所以，大家慢慢地就失去了工作的激情，墨守成規(guī)守，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紙，慢慢養(yǎng)成了惰性。另一方面，積極工作可能會引出這樣或那樣的麻煩，也不是每一次就有很大收獲。如果領(lǐng)導不支持，干與不干一個樣，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坐在辦公室里熬時間。

這位科長的發(fā)言對鄭茹的觸動很大。她經(jīng)過認真思考后，向領(lǐng)導寫了一份關(guān)于抓機關(guān)工作人員工作作風的建議函。這個建議得到了分管副書記高度重視。領(lǐng)導批示法制辦具體負責制定改變機關(guān)作風的實施意見，省級機關(guān)作風有了明顯的改觀。省紀委書記很欣賞鄭茹的工作能力和態(tài)度。這年鄭茹調(diào)省紀委任二室一處處長，承辦了許多大案要案。

賈茹只從青山縣老家親戚那里得知，一位遠房親戚的親戚在省紀委工作，剛被調(diào)到市紀委當副書記，名叫鄭茹。她不知道，這位親戚的親戚是自己冒名頂替上了大學的真賈茹。

真的賈茹，這位現(xiàn)在的市紀委鄭副書記到了市里，詳細地查看了全部案卷。案子還牽涉農(nóng)村存在的嚴重的家庭暴力問題。她越看越氣憤。她發(fā)現(xiàn)縣委朱書記在這個案子里面有包庇蔣萍的嫌疑，蔣萍在參加人民代表選舉中也有行賄等拉選票的問題。她派出得力干部明察暗訪，在掌握了充分的證據(jù)后開始了正面的交鋒，對朱書記采取了強制措施，立案調(diào)查。

接受調(diào)查的朱書記知道市紀委新來的副書記是賈茹的親戚。只是還沒來得及讓賈茹活動，他就被限制了自由。他知道賈茹來了，自己就得救了，便先講出了將蔣萍推為人大代表是賈茹竭力主張的。接著賈茹被請進了專案組。賈茹見到鄭茹時傻了眼，知道自己氣數(shù)已盡，便交代了一切。

責任編輯：鄒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