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莉
摘 要:央視春晚作為一場盛大的電視媒介儀式,其儀式感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其主持人語體的“神圣感”。而主持語體的“神圣感”又源于該儀式的特定時間,生發(fā)于該儀式的集體體驗,強化于該儀式的特定環(huán)境氛圍。央視春晚主持語體的“神圣感”對形成其儀式感具有直接而關鍵的影響。
關鍵詞:央視春晚;主持語體;儀式感;神圣感
央視春晚作為國內大型電視綜藝節(jié)目的集大成者和慶典式晚會的最高形式,以舍我其誰的地位進入國家主流話語體系,成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藝術化呈現(xiàn)于電視媒介并且廣泛而有效地傳播的一種重要途徑??梢哉f,央視春晚極大豐富并且在相當程度上替代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春節(jié)儀式,成為中國老百姓除夕之夜必不可少的一桌精神大餐和一場盛大的電視媒介儀式。
那么,其“儀式感”緣何而來,與其主持人所使用的主持語體有何內在聯(lián)系?對此,電視媒體評論家與傳播理論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做過分析和討論。本文將從“神圣感”視角出發(fā),探析央視春晚主持語體的某些特征及其對營造晚會儀式感所產生的直接和間接影響,進而探求央視春晚儀式感的成因與內涵。
一、央視春晚主持語體的“神圣感”源于儀式的特定時間
法國著名人類學者涂爾干指出:
儀式首先是社會群體定期重新鞏固自身的手段。當人們感到他們團結起來,他們就會集合在一起,并逐漸意識到了他們的道德統(tǒng)一體,這種團結部分是因為血緣紐帶,但更主要的是因為他們結成了利益和傳統(tǒng)的共同體。[1]
的確,人們舉行儀式,是為了將過去的信仰和信念傳承下來,使群體的正常面貌維持一種特定的恒久狀態(tài)。因此,每個民族都有為自己本民族所特有的傳統(tǒng)及其儀式。盡管現(xiàn)代化和全球化的進程正以不可逆轉、不可阻擋之勢加速發(fā)展,但不同民族和地域的人們仍然希冀并努力在民族共同體及本民族的歷史與文化中找到并釋放民族主義的強大力量與內在韌性,力求彰顯或力圖重構其文化身份和自我認同。在這種背景下,附載于特定民族文化的“儀式”遂得以復興和傳播。我們不妨將這一現(xiàn)象稱作“儀式重構”。
這種“儀式重構”的現(xiàn)象在當代中國顯得尤為突出。這不僅是因為“儀式”在中國三千年傳統(tǒng)文化體系中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①,更是因為“儀式”所蘊含的神圣感及其對參與其中的人們的思想意識的陶冶洗禮作用,較之枯燥直白的意識形態(tài)說教,來得更加生動而富于情感,能直擊人心。
儀式所蘊含的“神圣感”是由特定的時間、地點、符號(包括言語、文字、圖畫、動作、行為等)等元素共同建構起來的。任何儀式都發(fā)生在特定的時空當中,有著特定的文化符號,惟其如此,儀式才能與我們的日常生活區(qū)分開,其神圣性才得以顯現(xiàn)。析言之,儀式總是舉行在特定的時間,離開了這一特定時間,儀式將不成其為儀式。自古以來,經過日常生活的長期積淀,人們對于時間逐漸有了“日?!迸c“特殊”的劃分。所謂日常時間,是從物理學概念上強調時間是客觀存在的,是呈線形不斷流逝的。與此同時,人們對于時間的體認又總是帶有主觀色彩,從而時間也產生了“此時”與“彼時”的區(qū)別。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時間是非均質的線形流動,它總是存在著某些與其他時段不同的片段,而節(jié)日(尤其是重大節(jié)日)就是這些片段。
每逢重大節(jié)日,人們總是要暫時停下勞作,通過各類娛樂活動來滿足精神世界的追求。在節(jié)日里,人們盡情宣泄,暫時忘掉了生活的艱辛與煩惱。對于人們來說,節(jié)日是神圣的,是令人向往和激動的,它承載著人們的希望,是刻意制造出來的一種心理時間。春節(jié),是中華民族最重要的一個傳統(tǒng)節(jié)日。自司馬遷創(chuàng)造《太初歷》,確定正月為歲首,正月初一為新年之后,過農歷年的習俗傳統(tǒng)就一直流傳下來。由于它是一年復始,因此又叫元旦、元日、元辰、新年等。還有稱正月初一為“三元”的,意思是說這一天為“歲之元、月之元、時之元”。辛亥革命后改公元紀年,將陽歷一月一日稱為新年,將農歷正月初一改稱春節(jié),俗稱大年初一?!斑^年”就是特指農歷年的除夕和初一,人們舉行各種慶祝活動以迎接新年的到來。如今,春節(jié)逐漸形成了一系列的民俗節(jié)日,從臘月初八的“臘八節(jié)”開始,一直延續(xù)到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除夕位于中間位置,自然而然地成了整個節(jié)慶活動的高潮。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農業(yè)社會,在社會的不發(fā)達階段,農民在很大程度上是靠天吃飯,春節(jié)于是從一個單純的民間節(jié)令轉變成一種祭祀的慶典儀式,以祈求來年的豐收、生活的幸福。統(tǒng)治者也開始利用這個時間來凝聚人心、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先秦時代,社會處于分裂狀態(tài),民間的信仰系統(tǒng)都各自為政,整個社會并未形成一個整體的信仰體系。隨著漢朝的建立,統(tǒng)治者為了維護封建統(tǒng)治,修訂官方歷書,整合了各地的民間信仰,節(jié)日時間以及慶祝方式都逐漸被規(guī)范化,強有力的國家政權介入到了民俗生活,權力話語逐漸替換了民俗話語。這更進一步加強了春節(jié)的神圣意味,把它與“日常時間”區(qū)分開來。于是,春節(jié)逐漸成為人們心中最具有象征意義的時間符號。
自古以來,中國人有著眾多的年俗習慣,吃餃子、放鞭炮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但是,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過年吃餃子已經不能滿足人們過年對于“吃”的需要了;而為安全起見以及環(huán)保需要,從1993年開始,各大城市先后禁止隨意燃放煙花爆竹。社會的進步使得傳統(tǒng)的節(jié)日慶祝方式發(fā)生了改變,原有的各種節(jié)慶符號也逐漸失去了昔日地位。進入大眾傳媒時代,節(jié)慶活動更是被各種主題晚會所取代,央視春晚無疑是其中最有代表性和最具有影響力的。自1983年以來,央視春晚總是在除夕當晚八點準時開播,三十多年的延續(xù)使之成為中華兒女共同期待的一個特殊的時間點。直到央視春晚主持人齊聲宣布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正式開始的那一刻,中國百姓的春節(jié)仿佛才真正來臨。央視春晚所構建的虛擬共同時空,營造出全球華人大團圓的熱烈氛圍,強化了在這一特定時間、特定場景下的“神圣性”。
1997年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主持人趙忠祥和倪萍在除夕零點鐘聲敲響前的一段題為“北京時間”的配樂詩朗誦,就明顯地體現(xiàn)了這一特點。
趙: 此刻,我們的心跳已經接近了除夕零點,耳邊是踏雪而來的牛年急驟的奔騰!
倪: 此刻,北京時間伴隨著我們的生命的律動,十二億中國人脈搏和北京時間山鳴谷應!
趙: 此刻,改革開放的中國正迎接八面來風,北京時間秒針一動,就是大河上下,鼓角連營!
倪: 啊! 中國,北京時間。北京時間,中國!左手一條高速路,右手一座航天城!
趙: 喝令長江改道,走東海,召喚大漠天涯刮綠風!
倪: 今夜,讓我們趁除夕夜色,向零點集結。踩著本世紀的殘雪倒計時沖刺,向著繁榮。此刻,南中國海的濤聲,是如此的清靜又如此的多情。
趙:1997,香港歸航的汽笛將正點鳴響,中國,將用北京時間的六個月去跨越一百年的時空!
倪: 你聽,你聽,北京時間的滴答聲里,寒雪下面,青草伸展著小手,溪流歡跳著歌唱!
趙: 你看,你看,料峭的春風里飛來了一只紅蜻蜓!
倪: 啊! 讓我們以最隆重的禮儀迎接這北京時間新春的零點,讓我們以北京時間的速度和名義向世界宣布: 中國將提前向未來時間發(fā)出邀請,發(fā)出邀請!
趙、倪、眾人: 發(fā)出邀請!
在主持人趙忠祥和倪萍那抑揚頓挫、張弛有度的話音中,春晚的神圣意義得以彰顯。“北京時間”在這里成為中華民族和國家的象征符號,這是春晚突出表達的主要儀式意義,正是這樣的時空一體,才使人們聚集在這場儀式中?!?2億中國人的脈搏和北京時間山鳴谷應”,這一象征性隱喻將全國觀眾乃至全球華人觀眾都引入了儀式所帶來崇高感和自豪感之中。同時,通過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國際頻道、中國國際廣播電臺以及央視網的全球直播,春晚這種新的民俗儀式,為我們構建了一個中華民族大團圓、全球華人同歡同慶的影像共同體。從基于共同信仰的角度來說,央視春晚滿足了人們融入集體的心理需要,鞏固了集體情感,使集體的統(tǒng)一性得到維護,使社會中心價值得到突出。
二、央視春晚主持語體的“神圣感”生發(fā)于儀式的“集體體驗”
儀式過程中,參與儀式并融入儀式氛圍的人們都會不由自主地產生對神圣之物的信仰和由這種信仰所激發(fā)出來的崇高感與自豪感。我們稱之為儀式的“集體體驗”。而這種共同的崇高感與自豪感之所以能夠上升為“神圣感”,全部依賴于儀式中具有神圣意味的集體體驗活動。
人類社會的儀式經歷了從宗教儀式到生命儀式再到世俗儀式的過程,宗教儀式是對神靈的祭祀,生命儀式強調審美境界,而世俗儀式往往是宣泄某種情感的娛樂活動。而以電視儀式為代表的大眾傳媒時代的媒介儀式,兼具上述三種儀式的功能:其宗教儀式功能指向的不再是宗教,而是國家;其生命儀式功能所強調的審美境界不再訴諸于具體的生活經驗和政治信條,而是提煉出抽象化、統(tǒng)一化的意識形態(tài),讓不同民族、宗教信仰和價值觀的人們緊緊凝聚在“中華民族”這一高度統(tǒng)一的抽象化符號之下,而暫時忘卻自身的差異;其世俗儀式功能則在表達世俗情感(如團圓、和睦、健康、平安、富足)的底色之上,更強烈地渲染著對國家的希冀與祝福,更著意地強調“國家的在場”。央視春晚正是其中典范。
在央視春晚中,國家形象的直接呈現(xiàn)可大致分為兩種方式。②一種是通過謳歌太平盛世的大型群體歌舞節(jié)目(動輒數十人甚至上百人)③和贊美國家和民族的主旋律歌曲來體現(xiàn)國家的在場,使整臺晚會具有強化共同記憶、增進民族團結、激發(fā)社會正能量、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儀式功能。第二種呈現(xiàn)方式就是通過主持人的語言營造儀式環(huán)境、強化儀式氣氛,引導數以億計的電視觀眾參與儀式活動④。在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這場集體慶典儀式中,主持人的聲音往往是高亢明朗、飽含深情的,營造的氣氛是熱烈、喜慶、歡快的,能夠迅速地調動起觀眾的激情,將他們引入現(xiàn)場氛圍。歷年春晚主持人的開場詞就起到了這種先聲奪人的效果,如2012年春晚主持人開場詞:
畢福劍:誒,親愛的朋友們,大家——
畢福劍、朱軍、董卿、李詠:過年好!
朱:這里是中國中央電視臺2012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直播現(xiàn)場。感謝全國各族人民、感謝全世界的中華兒女跟我們一起喜迎壬辰龍年。
董:這里是高朋滿座的團圓大聯(lián)歡,感謝電視機前的千家萬戶又一次準時守候,感謝各位現(xiàn)場的來賓攜家人與我們團聚一堂,共度除夕。
李:這里是全新打造的春晚舞臺,在這里要感謝所有的觀眾朋友們,在過去的整整三十年里,和中央電視臺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相攜相守,相親相知。
畢:在這迎春納福的喜慶之夜,感謝中華民族傳承千載的偉大文明,讓我們喜慶團圓的中國年,恩澤萬代,福佑東方。
朱:誒,這正是:看今朝,九州春色啟龍年,
董:八方歡歌慶團圓,
李:新人新歲心意滿,
畢:拜親拜友拜大年!
2013年春晚主持人開場詞:
畢福劍:誒,親愛的觀眾朋友們,大家——
撒貝寧、李詠、董卿、朱軍、畢福劍、李思思:過年好!
朱軍:這里是2013年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直播現(xiàn)場。我們臺上所有的主持人給全國各族人民、全世界的中華兒女——
撒貝寧、李詠、董卿、朱軍、畢福劍、李思思:拜年啦!
董卿:今天是個團圓的日子,關東塞北川西江南,無論您在何處,我們都懷著最大的熱誠,邀您一起共迎新春!
李詠: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國興盛家事,家有喜事,在過去的一年,無論您收獲了什么,今夜我們都會邀您一起舉杯歡慶,同賀新禧!
李思思:今天是個迎新的日子,棄舊圖新,萬象更新,無論您是幾零后啊,今夜我們都邀您一起歡歌熱舞,盡展新意!
撒貝寧:今天是一個祈福的日子,連年有余,四季平安,無論您對新年有什么樣的期待,我們都邀您一起抖擻精神,共譜新篇!
畢福劍:今天是個好日子,新春新意新禧新篇,匯在一起就是新春中國。我們將給大家送上一頓很豐盛的新的年夜飯!
朱軍:說得好!今夜嘗不盡的是五湖四海的中國味兒,今夜美不夠的是歡樂祥和的——
撒貝寧、李詠、董卿、朱軍、畢福劍、李思思:中國年!
2015年春晚主持人開場詞:
朱軍:親愛的朋友們
董卿、康輝、李思思等合:過年好!
朱軍:這里是2015年中國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直播現(xiàn)場,感謝全國各族人民、全世界的中華兒女、電視機前的千家萬戶又一次與我們相約春晚、喜迎新春。
董卿:舞臺上四世同堂合家歡,熒屏外一年一度又團圓。節(jié)日的歡歌唱出的是我們濃濃的滿滿的祝愿,愿人勤春早百業(yè)旺,國泰家和萬事興。
康輝:春節(jié)不變的傳統(tǒng)鑄就春晚堅守的情懷,為人民書寫、為時代抒懷。今晚我們將是過去一年來文藝百花園扎根人民、深入生活、繁花似錦的創(chuàng)作勝景,今晚讓我們聽神州大地共奏春節(jié)序曲,今晚讓我們看五湖四海同唱難忘今宵。
李思思:我們用熟悉的旋律辭舊,用歡樂的創(chuàng)造迎新。從此刻開始呢我們將要開啟的是30年來第一次與全球觀眾的全程互動。當然,從此刻開始我們也邀請您參與其中,參與我們的互動,我們一起開創(chuàng)春晚的歷史,創(chuàng)造過大年。
從上引央視春晚主持人串詞中相同、相近或相通的詞匯、語句的重復使用(如團圓、歡樂、祥和、興旺、中華兒女、炎黃子孫、各族人民等等),主持人話語中所飽含的在特定時空(除夕之夜、央視1號演播大廳)所特有的情感(興奮、激動、幸福、對未來美好的期望等等),主持人抒情語體中所使用的修辭手法(排比、比喻、擬人、對偶等鑲金嵌玉般的文字修飾)中,我們可以明顯感覺到主持人對春晚儀式的“集體體驗”的引導和促成。
三、央視春晚主持人語體的“神圣感”強化于儀式中的特定環(huán)境
伽達默爾在描述格列高利時代的贊美歌時所說:
人們不是把它作為一種單純的音樂會來欣賞。在此某些別的東西占據了優(yōu)先地位,作為音樂的欣賞者,一個人會懂得,在這里與之有關的是某種另外的團體形式,這個團體這時由于聽一曲耶穌受難曲的演奏而齊聚在巨大的教堂穹窟之下。[2]
電視媒介儀式發(fā)生在電視臺演播室中,然后被電視網絡送入千家萬戶,如果要讓電視觀眾如身臨其境,體驗到現(xiàn)場參與的感覺,就離不開主持人的動員和引導。因此,在電視媒介儀式中,主持人的語言應遵循親切而自然、真誠而謙和、通俗而不低俗的原則,組織富有人情味的、情感性的傳播交流,以真情為先導,與觀眾進行面對面的、平等的、心靈的溝通,營造現(xiàn)場參與感,激發(fā)情感認同。如2005年春晚主持人臺本中原有這樣一段串詞:
每逢過年,我們就會想起團圓。此時此刻,有多少兒女正依偎在母親的身邊;又有多少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面對歸來的游子,綻開了笑顏。此時此刻,也還有些人因為各種工作的原因回不了家,現(xiàn)在我們就送他們一首歌,送給那些身在外、心已經回了家的人。
這段串詞言語工整,主題明確,應該說文學性、功能性、情感性兼?zhèn)?。但在主持人周濤看來,這段串詞的對象感不強,過于泛泛,受眾不易產生情感共鳴,于是,在直播時周濤做了這樣的修改:
今天是大年三十,今晚的關鍵詞是“回家”。在今晚,不管離家多遠的孩子都會千方百計地趕回家,回到爸爸媽媽身邊,親親熱熱地吃團圓飯。但是,就是為了千家萬戶的團圓,所以總有一些人,他們必須堅守在自己工作崗位上。盡管他們人不能回家,但是我相信,他們的心早已踏上了回家路。
(接滿文軍演唱《回家的人》)[3]
這段串詞經過修改,將對比形成的環(huán)境反差(一邊是“孩子回到爸爸媽媽身邊,親親熱熱地吃團圓飯”的幸福場景,一邊是“堅守在自己工作崗位上,不能回家”的勞動場景)以及在反差中更顯鮮明的共同情感(“千方百計趕回家”和“他們的心早已踏上了回家路”,均以“回家”為關鍵詞)深情表達出來,體現(xiàn)了主持人所營造的“環(huán)境”對神圣感的促進作用。
從上述論證來看,可以說,央視春晚主持語體的“神圣感”充分體現(xiàn)了央視春晚作為一場“盛大的電視媒介儀式”的社會功能。一方面,它從信仰層面上定義了人們所在的時空(當代中國、騰飛中國)和在這一時空中所扮演的角色(與家國情懷共生的社會責任);另一方面,它從社會層面上委婉地強調了人們應該遵循的社會關系和社會秩序,確認了人們應該堅守的國家觀念和國家信仰。由此帶來的歸屬感、群體感、身份感和自豪感也不斷再生,從而提高了中華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由此可見,央視春晚主持語體的神圣感,對央視春晚”儀式感”的形成和彰顯具有直接而關鍵的影響。
注釋:
①從“周公制禮”對商代以前的原始儀式加以整合、修復與調整,到孔子開創(chuàng)儒家學說,將“禮”用于政治教化,將“樂”用于道德美化,此后無論儒家、道家,還是魏晉玄學、宋明理學、陽明心學,都始終堅持并不斷強化著“儀式”的核心價值導向,即人們需要通過“儀式”來調動激發(fā)起一種來自本真和傳統(tǒng)的情感訴求,去調節(jié)改善現(xiàn)實中人們的行為方式和心理狀態(tài),從而使人性向和諧美善的方向發(fā)展,提升人的情感境界和道德境界。因此,中國傳統(tǒng)文化視域中的“儀式”表現(xiàn)出如下功能:首先,“儀式”必有其所依托、傳遞和弘揚的價值理念,即中國“禮樂”文化中的“仁”、“和”、“敬”、“善”等。其次,“儀式”被人為制定出一整套程序規(guī)范,從而逐漸形成一種約定俗成的行為方式和特定氛圍,反過來影響和制約著人的內在情感和外在表達。再次,“儀式”具有明顯的社會功能,它構建了人與人之間的基于共同情感的交往關系,從而促進了人群之間的情感交流和意識共鳴,形成了普遍共通的審美意識,對于提升社會凝聚力和向心力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種種“儀式”,不論其起源與出處,都不約而同地體現(xiàn)著“仁愛”、“和諧”、“美善”、“敬畏”等價值內涵,其中一個核心價值觀念就是“倫理”(亦即秩序)的本體性地位。
②國家形象在大型電視慶典晚會中也有間接呈現(xiàn),即通過看似不在場的在場來影響和建構公共意識形態(tài)。比如晚會的節(jié)目審核,是一種議程設置的變體。到底什么樣的節(jié)目才能登上春晚的舞臺,就如同對新聞需要進行選擇,進行議程設置一樣,春晚節(jié)目的甄選也是遵循這一原則的。在晚會策劃之初,議程設置者們就要根據國家大政方針和當年關注點、榮譽點進行主題和節(jié)目的策劃,甄選節(jié)目的標準也在此基礎之上確定。
③自馮小剛及其團隊執(zhí)導的馬年春晚以來,歌舞類節(jié)目的演員數量大幅減少,使往屆春晚常見的“百人群舞”化繁為簡,更強調內涵和情感表達。即使如此,央視春晚舞臺上大型群體表演的歌舞、武術等節(jié)目仍然占有相當地位。
④數據顯示,2015羊年央視春晚在除夕當晚的電視直播收視率為28.37%,創(chuàng)歷年新低,收視率第一次跌破30%,觀眾規(guī)模也是第一次跌破7億,但仍是年度關注度最高、收看人數最多的晚會節(jié)目,電視觀眾規(guī)模為6.9億人,可見央視春晚傳播面之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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