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殊勛

摘 要：女性羞感的缺失已經成為了當代社會的普遍問題，羞感的缺失導致了女性嬌柔內斂的美感特質消逝，并且令社會整體的審美取向和價值意識發(fā)生了畸變。在古代文學作品中能輕易尋到的女性羞態(tài)，卻鮮少能在當代文學作品中找到，現代文學時期則在二者之中起著承啟作用，出現了女性羞感存在與消逝并存的現象。本文即是通過對現代文學時期文學實例的剖析，探討女性羞感缺失的緣由及其重要影響。

關鍵詞：女性；羞感；現代文學

二十世紀初是中國社會和文化轉型的變革時代，錯綜的政治、經濟、文化使得女性作為一個群體開始對自身價值意識有了區(qū)別于“三從四德”“三綱五?！钡恼J知，這樣的認知一方面是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但另一方面，由于社會轉型的“非自然性”，使女性自我意識的認知產生了畸變，尤為明顯地體現在女性對于羞感的取舍中。

一、女性羞感失存現象的表現

現代文學時期，被作為自我意識啟蒙的女性形象代表，大多是諸如莎菲（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記》）、露莎（廬隱《海濱故人》）以及馮沅君筆下的各種“叛女”形象等，她們用大膽與堅決的態(tài)度追求個性的解放和愛情的自由，盡管她們性格大相徑庭，但都無一例外地舍棄了“嫻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1]的溫婉羞態(tài)，言語行動都偏向于男性的強硬氣質。尤其是在莎菲的身上，幾乎完全摒棄了溫順恭良的女性氣質，對著葦弟傲慢地嘲弄“還要哭，請你轉家去哭，我看見眼淚就討厭……”，初見凌吉士感到無措卻懊悔想著“平日看不起別人的交際，今天才知道自己是顯得又呆，又傻氣。唉，他一定以為我是一個鄉(xiāng)下才出來的姑娘了！”[2]仿佛害羞本身是一種錯誤的行為，只有無所畏懼和絕對自由才是值得歌頌的。而到了張愛玲筆下，將女性男性化的論調更加上升，在《傾城之戀》的等作品中處處透露出對男性失望的對抗意識，當女性不再對男性有信賴感和欣賞意識時，女性自身的羞感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義。

雖然諸如以上為追求個性解放而淡漠羞感的女性形象眾多，但在現代文學時期，仍有對女性羞感保留關注的作品。例如子君（魯迅《傷逝》）、翠翠（沈從文《邊城》）、鳴鳳（巴金《家》）、冷清秋（張恨水《金粉世家》）等，這些由男性作家塑造的女性對封建禮教也有著反抗，但仍能在她們身上看到存留的羞澀特質，畢竟這些形象是作為性別啟蒙而非失望對抗。除此之外，還有冰心、蘇雪林、陸晶清等部分閨秀派作家，她們恪守著傳統(tǒng)古典的審美理念，將典雅端莊、溫順柔和的個性融入新時代女性性格中，塑造了一批保留著羞澀特質，又積極追求自我價值的新時期女性形象。

二、女性羞感失存現象的原因

二十世紀初期，中國社會面臨著政治制度的改革、文化的西學東漸、經濟的資本轉型，這些總體迫切的被動的轉變，引起了傳統(tǒng)倫理價值體系的崩盤。尤其在五四新文化運動展開后，胡適提出了“打倒孔家店”，陳獨秀明確表示“非將這般反對共和的倫理，文學等等舊思想，完全洗刷得干干凈凈不可”，激進的知識分子企求顛覆傳統(tǒng)禮教，但全盤西化的方式又無法使社會適應，改革對錯之爭層出不窮，這樣紊亂的社會大環(huán)境也影響了女性自我意識的發(fā)展。

受西方思潮和五四運動影響，女性首先感受到的便是男權社會施予的沉重桎梏，強烈壓制了女性的生理和心理自由，她們企圖爭取合理的尊嚴，達到男女平等的最終目的。但由于接收思想的局限性和理解問題的片面性，多數女性將男女平等錯誤地理解為男女“同化”，她們舍棄了自身固有的心理品質，過度地模仿男性的性格和行為，甚至認為矜持內斂是男權社會別有用心地弱化女性能力、限制女性行為的枷鎖。舍勒認為：“真正的羞始終建立在對肯定的自我價值的感受之上?！盵3]而當女性否認了羞感是自身的優(yōu)秀品質，并且構建起一種男女對立的性別秩序，這不僅是十分不合理的兩性定位，更是對自我價值的扼殺。關于這一點，魯迅也曾說過：“女人應該和男人一樣的拿槍，或者只給自己的孩子吸一只奶，而使男子去負擔另一半……自然，在生理和心理上，男女是有差別的。”[4]但被“奪權”意識侵占思維的女性們，很難再理智判斷是否需要保存性別之美。因此，淡漠羞感的趨勢逐漸盛行，美性的羞感只能殘存在欣賞女性的男性和欣賞自身優(yōu)秀品質的女性筆下。

三、羞感缺失的影響

從二十世紀初之后，我們在文學作品中越來越少地見到具有羞澀情態(tài)的女性形象，她們逐漸失去了羞的特質，或因缺乏美感而更顯蒼白，或純粹潑辣無異于男性。這樣的影響持續(xù)到當代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中，作家好用暴露的女性身體或是放縱的精神狀態(tài)來表現女性之美，對女性羞感的表現幾乎消失殆盡。

女性羞感的逐漸缺失，不僅僅是反映在文學作品中，但文學作品作為映照社會的鏡子，是最能將羞感缺失的現象明顯暴露出來的載體，它又在潛移默化中將這種價值意識滲透進社會的每個層次和階級，幾乎使社會整體接受了女性就該是自由奔放的，矜持知羞才是矯揉造作的，加劇了女性羞感缺失問題的嚴重性。羞感在西方倫理現象學中，被定義為一種具有發(fā)現自我并保護自我的價值意識，是人類擺脫動物化的重要表現，蘊含著深刻的道德和文化價值理念。但在中國當代社會中，女性的羞感缺失卻成為了社會主流現象，表達羞感的行為才是羞恥的，任由這種畸形認知的社會價值意識長期發(fā)展是十分可怕的。

因此，女性羞感的再建在目前來說是十分迫切的。使女性創(chuàng)作回歸清醒的認知，自覺地展現女性羞感之美，使女性自身對表達羞感消除偏見，獲得健康的心理狀態(tài)，還需社會各方面對此投入更多的關注和進行更深刻的探討。

參考文獻：

[1] 曹雪芹.紅樓夢[M].北京：中華書局，2014.

[2] 丁玲.丁玲選集（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

[3] 馬克斯·舍勒.論害羞與羞感[A].羅悌倫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97.

[4] 魯迅.魯迅全集（四）[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