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家駿

中國民族動漫的發(fā)展路徑探索
——基于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開發(fā)視角

●湯家駿

在全球化背景下如何保持中國本土動漫的特色是當下動漫研究領域的重要課題。中國動漫走出國門，在國際市場上占得一席之地的前提是要鞏固好國內的動漫市場。中國動漫如果一味地照搬國外模式，而放棄本民族文化的傳承，那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既失去本土觀眾又得不到國際市場話語權。保持中國本土動漫的特色、提升民族動漫品質的關鍵在于開發(fā)利用好本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民族動漫；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開發(fā)利用

動漫作為文化傳播的載體之一，在文化交流傳播中越來越被人熟知并廣受歡迎。美國和日本在動漫領域的開發(fā)可以說是走在先列的。然而“打鐵還需自身硬”，中國動漫要想參與全球競爭就必須要提升自己作品的內容質量，在以自己本民族文化精髓為創(chuàng)作核心的同時，要充分發(fā)揮各方面的優(yōu)勢，讓中國動漫成為中華文化遠播海外、走向世界最具代表的名片之一。

一、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民族動漫創(chuàng)作的素材庫

（一）民間文學為動漫輸送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作素材

民間文學，從文類上來說包括神話、史詩、民間傳說、民間故事、民間歌謠、民間敘事詩、民間小戲、說唱文學、諺語、謎語、曲藝等。有很多家喻戶曉的動漫作品都是取材于民間文學素材，如：《寶蓮燈》取材于中國古代漢族神話傳說之一的《劈山救母》；《封神榜》根據中國古代神魔小說《封神演義》進行創(chuàng)作；被迪士尼搬上銀幕的《花木蘭》，也是改編自古代樂府詩《木蘭辭》和民間木蘭傳說描述的木蘭從軍故事。“動漫藝術自誕生起，就與民間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從世界范圍來看，各國動漫藝術莫不是從對民間文學的改編創(chuàng)作中起步的。動漫藝術成熟壯大之后，依然源源不斷的從民間文學資源寶庫中汲取養(yǎng)分，并由此形成各自鮮明特色的民族風格、民族特色?！雹傩旖瘕垼骸稄馁Y源到資本——民間文學與國產動漫的整合創(chuàng)新研究》，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7頁。作為內容產業(yè)之一的動漫，其所構造的內容情節(jié)的優(yōu)劣決定了質量的好壞與市場占有率的高低。民間文學中蘊含了大量優(yōu)秀的故事素材，是經過時間的洗禮沉淀下來的寶貴財富?？梢?，充分地發(fā)掘利用民間文學資源是動漫不斷塑造精品的源頭之一。同時，民間文學的大眾化、幻想性、喜劇性等特性與動漫藝術有著互通之處，其包含的想象、夸張、勵志和冒險等元素符合廣大受眾特別是兒童青少年的審美心理和精神世界，這樣就會贏得廣大的受眾市場。

（二）歷史文化、文學小說具有強大的開發(fā)價值

中華民族是一個擁有幾千年歷史底蘊的民族，從其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任意截取一段都會有精彩內容。比如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列國紛爭和百家爭鳴，東漢末年的天下三分群雄并起，唐末的五代十國社會動蕩等，任何一段歷史用來做動漫都是十分有吸引力的。國產動漫超級IP之作《秦時明月》就是放置于秦朝一統(tǒng)六國的時代背景下。《秦時明月》里那個時代的動蕩、斗爭和百家爭鳴的思想碰撞融合貫穿始終，雖然是根據小說改編，有許多的虛構成份，但是歷史架構和傳統(tǒng)文化的融入足以吸引大批觀眾了。日本人十分喜歡中國的三國文化，因此有許多的動漫作品和游戲都是取材于《三國演義》，如《真三國無雙》系列在日本國內不僅大受歡迎也風靡整個亞洲文化圈。繼《秦時明月》之后崛起的又一部國產動漫代表作《畫江湖之不良人》描述了戰(zhàn)亂與黑暗交織的五代十國時期。整體風格融合了中國傳統(tǒng)元素與現(xiàn)代審美，故事的講述方法也非常符合國人的傳統(tǒng)形式，具有強烈的中國特色。

不僅是中國，國外也喜歡將一些經典文學作品搬上銀幕，如《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里的許多故事都被好萊塢搬上了銀幕。這幾年一些經典暢銷的網絡小說也被用來改編成影視作品并大獲成功，動漫也可以從那些超級IP中尋找可開發(fā)利用的資源。動漫取材于經典文學作品的優(yōu)勢在于情節(jié)內容上不會空洞，會有很多的原著粉絲群體，本身的經典地位也會吸引大批觀眾。許多興起的優(yōu)秀國產動漫也越來越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對中國動漫的發(fā)展以及民族文化的弘揚是利好趨勢。

（三）借鑒吸收傳統(tǒng)藝術形式以拓寬動漫的表現(xiàn)手法

在中國動畫早期，動畫創(chuàng)作者們善于將傳統(tǒng)的藝術形式融入其中，期間的一些作品不僅在國內外取得了良好的口碑，也開創(chuàng)了動畫領域獨具一格的風格和表現(xiàn)手法。20世紀60年代初問世的動畫電影《大鬧天宮》在中國動畫電影上稱得上是“標志性作品”。這部動畫長片于20世紀80年代在歐美國家產生很大反響，并在4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發(fā)行，創(chuàng)下了中國美術片輸出的最高紀錄，幾乎成為外國人心中中國動畫的代名詞。這部動畫電影大量融入了京劇的元素，片中的人物造型基本都是來自于京劇，甚至人物間的對白頗具京劇味兒。“美猴王的形象參照了京劇的臉譜，動作也采用了很多京劇的程式，加上背景音樂、配音，神采奕奕，勇猛矯健?！雹賴蓝☉棧骸洞篝[天宮》40周年紀念版DVD，上海：上海電影音像出版社，2004年版。京劇元素的運用不僅使得《大鬧天空》在表現(xiàn)形式上生動有趣，也充分證明了傳統(tǒng)藝術形式是可以和動漫創(chuàng)作相融合并為其增分。不僅是中國，西方動畫電影也是有意識地將戲劇元素融入其中。迪士尼動畫《獅子王》選擇了莎士比亞經典劇目《哈姆萊特》作為故事藍本；《愛麗絲漫游仙境》融入了舞臺劇的表演風格；《風中奇緣》中主人公在雪地里以歌唱的形式抒發(fā)心中感情則契合了音樂劇的表現(xiàn)風格。這些動漫作品最后都獲得了良好的口碑和高票房收入。

除了戲劇，其他藝術形式也在動畫電影中展示著它們獨特的魅力。1961年第一部水墨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標志著獨具中國特色的水墨動畫電影的誕生，并成為世界動畫電影史上獨樹一幟的代表。此后多部動畫影片也承襲了這一藝術風格，如《山水情》《牧笛》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皮影戲作為“中國的動畫”在1941年的動畫《鐵扇公主》中首次運用。此后的《東郭先生》《豬八戒吃西瓜》等也加入了皮影戲的形式。另外，早期的中國動畫還將剪紙、折紙、木偶等各種傳統(tǒng)藝術作為動畫的表現(xiàn)方式，創(chuàng)造出了很多在國內外有影響的作品。到了現(xiàn)代，即使動漫的制作技術已十分成熟，然而夢工廠在《功夫熊貓》系列電影中依然加入了許多中國傳統(tǒng)藝術形式，如《功夫熊貓2》開頭介紹孔雀家族那一段就是以皮影戲的形式呈現(xiàn)的，阿寶在回憶自己身世那一場用的就是2D的剪紙藝術，強烈的色彩對比使得阿寶與母親的分離場景十分感人，也凸顯了母愛的偉大。所以傳統(tǒng)的藝術形式不是已經落伍而是沒有得到很好的創(chuàng)新利用，這值得中國動漫工作者們借鑒和反思。

二、堅持本民族文化為核心的多方面提升策略

（一）創(chuàng)新傳統(tǒng)文化“再利用”的表現(xiàn)形式

動漫的創(chuàng)作在對傳統(tǒng)因素進行運用時，必須加以改進使之符合時代的要求和觀眾的口味。藝術在營造“象牙之塔”形式的同時，也要做好“下里巴人”的親民路線，能讓廣大觀眾接受并給人以正能量的藝術才是符合時代發(fā)展的藝術。我們現(xiàn)代人去欣賞傳統(tǒng)文化時，往往覺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當下，傳統(tǒng)文化常常被捧到處于一種“居廟堂之高”的狀態(tài)，而我們大眾的審美大多停留在“處江湖之遠”的現(xiàn)實。動漫在運用傳統(tǒng)文化元素的時候，應該走“大眾化”的道路，而不是將晦澀和糟粕的成份加入其中。《功夫熊貓》系列影片雖然是美國的文化制造商進行包裝的，但是其中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運用讓國人看后并沒有十分晦澀難懂。相反，它還對道家哲學和功夫理念進行了很好的闡釋，將看似高深莫測的元素變現(xiàn)得很平易近人。另外，對傳統(tǒng)文化進行利用并不意味著簡單的照搬照抄。很多根據經典名著、民間文學改編的動漫都是在機械地復述著故事情節(jié)，這從一開始就使受眾失去興趣。所以要想滿足觀眾口味就必須加以改編和創(chuàng)新。以《西游記》的改編為例，近年來許多影視作品都是以其為藍本進行創(chuàng)作，其中成功的代表作品有《大話西游》《西游降魔篇》，“它們或多或少地延續(xù)了小說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jié)，但同時又賦予了作品截然不同的獨特人文內涵和思想主題，使經典不斷重新煥發(fā)光彩。由此可見當代電影產業(yè)一方面離不開這些‘超級IP’的催化與滋養(yǎng)，另一方面又肩負著創(chuàng)新的職責與重任，只有賦予經典以時代意義，才是有價值的改編”①張一新：《西游故事的電影改編探析》，載《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15年第6期。。動漫的改編創(chuàng)作亦是如此。

（二）甩掉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文化包袱”

當我們浸潤在自己祖先創(chuàng)造的財富中時，除了滿足自己的民族自尊心之外卻不想著將這些財富好好利用，提升自己的文化軟實力。而當那些財富被別人拿來創(chuàng)造價值時，不是反省而是謾罵。這是一種狹隘的“自吹自擂”式文化心態(tài)，動漫的創(chuàng)作要是摻雜了這種文化心態(tài)就只會閉門造車，盲目排外，對外來的事物就會有一種抵觸心理，國外先進的技術和理念不愿意去學，認為“本民族的才是最好的”，那最后就會陷入死胡同。另一方面，隨著多元文化的相互交融影響，西方發(fā)達國家在經濟上的優(yōu)勢造就了他們文化上的優(yōu)勢，許多人就產生崇拜外來文化而輕視本土文化的情結，凡事都用國外的標準來衡量作品的優(yōu)劣?！白钤愀獾那闆r是我們已經將這種標準融入自己的血液中。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有些人認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沒有哲學，只有倫理學，原因在于他們站在西方人制定的哲學定義中衡量中國的哲學?！雹诒R杰、許慧珍、徐洪軍：《試論外來文化、本土文化與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代化》，載《藝術與設計（理論）》2007年第9期。一旦陷入這種盲目崇外的文化心態(tài)中，我們所創(chuàng)作的動漫作品不僅會失去自己的“根”，對于所有受眾群體的成長都是極為不利的。所有的內容、思想、標準都是來自其他文化，那么我們自己教育出來的下一代哪還有自己本民族的文化底蘊？不要說讓中華文化走出去了，連自己文化的根都難以保存。所以，盲目自大和盲目崇外的文化心態(tài)都會阻礙自身的文化發(fā)展，成為動漫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文化包袱”。那么究竟應該樹立怎樣的文化心態(tài)？

首先要培育開放的民族文化心理。美國文化之所以能夠在全世界范圍內傳播與其強大的包容性是分不開的。它能夠將不同的文化進行很好的融合，在一個相對自由的環(huán)境下共存。這也造就了美國文化的強勢。這給筆者的啟示就是：杜絕狹隘的“自吹自擂”式文化心態(tài)，對于外來的文化也要有包容的心態(tài)，以客觀的態(tài)度對待它們，積極學習、引進國外先進的東西。

其次是用辯證的態(tài)度看待外來文化。既能看到外來文化中的“精華”內容加以取用，也能拒絕外來文化中的“糟粕”成份。“逐漸學會把外來文化中那些具有全人類共享性、繼承性、融合性的先進文明成果與外來文化中的消極面加以區(qū)分，分別對待，正如我們常說的‘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并努力實現(xiàn)其文化的對話?！雹郾R杰、許慧珍、徐洪軍：《試論外來文化、本土文化與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代化》，載《藝術與設計（理論）》2007年第9期。

（三）民族文化特色與人類共同價值觀的融合

美國好萊塢的作品能在全世界得到認可的原因之一就是對于人類共同價值觀的把握。人類共同價值觀指人們對世間美好事物的追求，比如愛情、親情、正義、尊嚴等，是跨越文化、地域、時代的。好萊塢將這些元素融入到作品中，不僅不會降低美國文化的影響力，還會在無形中使得美國文化成為這些人類共同價值觀的代言。從美國文化對《花木蘭》的改編創(chuàng)作上我們可以看出，花木蘭已經不再是中國文化土壤里生長的那個花木蘭了，而是美國文化和價值觀熏陶下成長起來的美國女孩。傳統(tǒng)的“花木蘭”形象在中國人眼中是“孝”和“忠”的英雄人物代表，但是在美國人的《花木蘭》里卻弱化了中國傳統(tǒng)花木蘭的定位，“切換至西方文化背景下的個人主義與女權主義，演變?yōu)橐粋€女性自我發(fā)現(xiàn)、實現(xiàn)個人價值、自主追求愛情的美國式個人英雄主義故事”④徐金龍：《從資源到資本——民間文學與國產動漫的整合創(chuàng)新研究》，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95頁。。而追求自由、愛情，實現(xiàn)自我價值是人類共同的價值觀，因此美國的“花木蘭”在走向全世界的時候并沒有很陌生的符號背景，反而很容易讓人產生共鳴并喜歡上她。

同樣的，日本動漫中雖然很多角色如哆啦A夢、海賊王等這些享譽世界的主角形象，看起來并不像日本人，但是通過這些動漫形象所傳達出的友情、勇敢、成長和對人與自然的反思等主題思想是人類共有的，只是用一種很日式的方式傳遞出來而已。由此可見將人類共同價值觀融入動漫之中不僅能提高動漫作品的內涵，還有利于動漫的“走出去”。中華文化中有許多優(yōu)秀文化都具有人類普遍的價值觀，如“仁”、“義”、“禮”、“智”、“信”五常，“‘五?！瓌t之所以是精華，之所以具有普遍適用的價值，恰恰是因為它與其他文化中一些重要的、同樣優(yōu)秀、同樣普適的原則相類相通”①何光滬：《中華文化與普世價值》，載《文史哲》2011年第6期。。此外，中華文化中的愛國主義、俠義精神、兼愛思想、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理念等都具有普遍性，這些優(yōu)秀的文化如果能經過我們提煉和改造后適應當代社會，然后很好地通過動漫作品表現(xiàn)出來，中國動漫作品在內容質量上將會有很大的提升。

（四）為國產動漫注入多元文化基因的同時鞏固好民族文化的“根”

中國動漫要想“走出去”，在提升自我的同時也離不開與國外的合作交流。在內容上中外合作會為中國動漫注入新的文化元素和創(chuàng)作理念，雙方的文化在交流中相互碰撞，各取所長。中國的文化元素既需要用中國的方式表達也需要用世界的方式表達?！懊褡宓牟攀鞘澜绲摹保覀兠褡宓奶厣幕屖澜缯J同成為全人類共同財富的前提是要以外界能夠接受的方式去傳播。多元文化的融合使每一個民族的特色文化在文化傳播的舞臺上爭相競艷，大放異彩，尋找最適合自己表達的方式途徑。這方面的代表作品有《大草原上的小老鼠》《鴨子偵探》《馬丁的早晨》《成龍歷險記》等，不得不說這些動漫作品是成功的，是陪伴了一代人成長的記憶。

但是在多元文化的合作交流中，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守住自己的文化基因，不能放棄自己的文化底蘊和民族特色。這方面的教訓就有動漫《魔比斯環(huán)》?！斑@部動漫是由來自中國、美國、英國、法國、加拿大、馬來西亞等8個國家的400余名動漫師精心打造，集合了6個國際動漫制作班底，建立了500套專業(yè)圖形工作站……歷時五年制作而成?！雹诔趟迹骸吨袊撞咳S數字動畫電影〈魔比斯環(huán)〉之析》，載《電影評介》2006年第24期。然而，就是這部集眾多國際團隊制作而成的動漫幾乎看不到中國文化的影子，全是西方科幻片的影射。最終的結果就是《魔比斯環(huán)》不僅票房慘淡還背上了“不中不洋”的標簽。這警示我們，越是在多元文化的融合交流中我們越要提高民族文化的自信心，提升本民族文化的內涵與核心競爭力，在多元文化的交流中發(fā)揮獨特魅力。

湯家駿，華中師范大學國家文化產業(yè)研究中心2015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