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夢環(huán)
(河北傳媒學院,河北石家莊 050071)
樸贊郁電影“暴力風格”探析
武夢環(huán)
(河北傳媒學院,河北石家莊 050071)
在近年“暴力電影”狂潮中,被稱作“韓國電影大巫師”的樸贊郁,他電影中的暴力敘事懸念環(huán)環(huán)相扣,畫面色彩絢麗夸張,剪輯手法豐富多樣,這種獨樹一幟的風格,在他的“復仇三部曲”中表現(xiàn)最為典型。樸贊郁并不是韓國導演中最具影響力的那一位,但其電影中獨特的“暴力風格”卻深深影響著韓國電影甚至是世界電影。樸贊郁絢麗的表現(xiàn)手法是為了輔佐其電影最終旨歸,作為民主黨派的樸贊郁,電影中時時刻刻體現(xiàn)著那份責任感。不管是對國家和社會,還是對人性,樸贊郁有他自己獨特的思考,他是用電影在吶喊。
樸贊郁;電影;暴力風格;復仇
被稱為“韓國電影大巫師”的樸贊郁,碩果累累,最具有代表性的還是他的“復仇三部曲”,即《老男孩》《親切的金子》《我要復仇》。他的電影不避諱政治敏感話題,不掩飾個人情感的宣泄,把性、人性丑惡,特別是暴力掰開來給觀眾看,表達著對人類身處環(huán)境的同情與憐憫,對社會的期待與談判?!皹闶诫娪啊睙o論是在敘事上、畫面上、視聽語言上,都有著他獨特的表現(xiàn)手法,他精湛的手法引來熱捧的同時,也受人非議。
昆汀的“暴力風格”充滿幻想與荒誕,是自由快樂的;金基德的“暴力風格”充滿絕望與掙扎,是壓抑崩潰的;樸贊郁的“暴力風格”則和他們不一樣。筆者從敘事、畫面、剪輯三個方面分析樸贊郁“暴力風格”的形式。
(一)敘事懸念環(huán)環(huán)相扣
樸贊郁的電影總讓觀眾開始時感覺事情錯綜復雜,最后幡然醒悟。在電影《共同警備區(qū)》中,電影一開始一名北韓軍官被槍擊身亡,涉及此事的其他四名軍士,有一個在當天也被殘忍殺害。當對其他三名軍士調查時,他們的態(tài)度多有回避、冷淡,甚至還有一人自殺,恐怖懸疑的氣息不斷攀升。導演這時抽絲剝繭,一層一層地告訴觀眾緣由。樸贊郁最善于懸念的設置,大懸念套小懸念,大矛盾加小矛盾,環(huán)環(huán)相扣,原本簡單符合情理的故事,經過調換,隱藏,滯后的一系列設計,使故事?lián)渌访噪x,錯綜復雜。樸贊郁就是把觀眾所有的興趣勾起來,所有的關注點抓住后,再告訴你真相。
(二)畫面色彩絢麗夸張
身兼導演、制片、編劇、監(jiān)制的樸贊郁,他的電影中對畫面、聲效、布光、包裝,甚至演員的每一個動作,他花費的心思都不一般。這里不能不說的就是《老男孩》中,模仿電子游戲式的搏斗長鏡頭、廣角鏡頭、拉長延伸畫面。讓你看見拳拳見血,陣勢夸張而華麗。主人公忍耐了15年,壓抑憋屈到了極限,終于爆發(fā),報復之戰(zhàn)就此打響。配著重節(jié)奏的電子音樂,使得這里的暴力,沒有痛苦只有灑脫。但是對比起關押房間的鏡頭,規(guī)律稠密的花紋壁紙,把墻面包括屋頂都貼滿,衛(wèi)生間又鋪滿了小瓷片,整個環(huán)境壓抑而又詭異。主人公皮膚里鉆出小蟲,然后爬滿全身,密密麻麻,惡心發(fā)麻的畫面,讓觀眾理解吳大秀痛苦的心理,就如同自己全身被蟲爬滿。這種內心情緒的外化,也是樸贊郁暴力風格中善用的技巧,比如吃活魷魚,身旁的巨大螞蟻等。
(三)剪輯手法豐富多樣
鏡頭的碎片拼接、快速剪輯、動靜結合在樸贊郁的電影中大量運用。將幾個時空一起剪輯,不管是過去的、現(xiàn)在發(fā)生的,幻想中的、記憶里的,它們可以一起進行而不亂。這種巧妙地拼接,在《老男孩》里,最為經典。冗長的故事、復雜的環(huán)節(jié),讓這種碎片拼接法,使影片緊張而流暢。電影中表現(xiàn)吳大秀漫長的15年監(jiān)禁時,樸贊郁甚至使用分屏,一邊是吳大秀十幾年如一日的煎熬,一邊是電視中每年標志性的重大事件播放,告訴你一年一年的時間過去了。影片快速地剪輯,情節(jié)緊湊,加快節(jié)奏感,步入影片小高潮。同樣在《親切的金子》中,當金子在被害人父母面前播放虐殺他們孩子錄像的時候,畫面和聲音的剪輯快而雜。錄像帶里的變態(tài),瘋狂虐待孩子,殘忍殺害,孩子的哭喊,觀看錄像的父母悲痛欲絕,有的昏倒,有的要砸電視,一片哭喊聲。在兩種畫面之間來回跳動,聲音混雜,就是要營造出暴力給人帶來的不適。
暴力電影就是以各種刑事犯罪題材、直露地展現(xiàn)各種犯罪過程和血腥場面的故事片[1]。弗洛伊德認為:“暴力是一種純生物渴求安息的要求,是想擺脫有機體生存痛苦的一種本能,一心歸返到原始無機體的純粹的永恒、毫無緊張的狀態(tài)中去?!盵2]按照這種人類本能學說的觀點,自我毀滅是人的原始天性。這些暴力的血腥畫面,越是讓人感到不適,越是反映人類對真善美的追求,對和平的向往。
(一)自身經歷激起暴力之源
樸贊郁,1963年出生于韓國首爾,畢業(yè)于江西大學。在他的大學期間,正好遇上政局動蕩不安、社會矛盾激化,是民主勢力與專制統(tǒng)治最大沖突的時期。學生民主運動高漲,抗議、示威、游行此起彼伏,政府為鎮(zhèn)壓造反者,實施了暴力手段,造成大量平民和學生死亡、受傷,也造成一些人對獨裁政權的絕望而選擇自焚。在那幾年的軍事獨裁統(tǒng)治里,韓國經濟十分惡劣,很多學生因政治原因被開除,放棄讀書。年輕的樸贊郁就親身經歷了這場浩劫。他說:“那個時期,我受到了很大的沖擊,原先的一些固定的觀念都被打破了,那是一種暴力……我目擊了這些場面,所以我覺得這段印象很深……這些事我都親身經歷過。”[3]那時候的樸贊郁,受到了深深的觸動,也就理解為何他的電影充斥著暴力、犯罪這種題材。
在樸贊郁的電影中,有著對現(xiàn)實社會危機的反思,表明著鮮明的政治態(tài)度。這又可追溯到他的青年時期。樸贊郁的整個學生時期就是一個向往自由,敢于破舊立新的人。這促使他的思想有些左傾,再加上受西方民主思潮熏陶,就有些憤世嫉俗,2002年就加入了韓國最激進的左翼政黨——民主工黨。也是從那時,他就形成了自己對社會的認識和人生的態(tài)度。這種憤世嫉俗的態(tài)度被運用在電影中,成就了獨特的“樸式電影”。他的電影無疑豐富了韓國的電影形態(tài)。
(二)寬松制度促生暴力之力
上個世紀90年代以前,韓國電影一直走“國產電影配額制”之路。為了保護國產電影,每家電影院、每個放映廳每年播映的國產電影要占總量的40%。但是90年代以后,韓國電影面臨危機。隨著韓國加入世貿組織,經濟全球化到來,國外大片的沖擊,國產電影的保障——國產電影配額制受到嚴重挑戰(zhàn)。
韓國電影人決定勇敢迎接挑戰(zhàn),全力一搏,與國際接軌,進行電影分級制度。這個制度給予了韓國電影寬松的發(fā)展空間;同時,政府給予人力、物力,尤其是財力上的大力扶持,舉辦眾多全球矚目的電影節(jié),比如釜山國際電影節(jié)、光州電影節(jié)、青龍電影節(jié)等等,在亞洲形成不小的影響力。社會上成立了林林總總的影視培訓基地,大學里也開設電影相關專業(yè)。市場越來越成熟,一批又一批的年輕人愿意把精力投入電影中。樸贊郁就是借著這股趨勢,卯足了勁,一改韓國傳統(tǒng)電影框架,突破格局限制,大膽地展開創(chuàng)作。他的從影軌跡就是韓國電影從荒蕪到興盛的映射。從一個不知名的電影導演助理,一躍成為國際有名的B級片導演。他電影中赤裸裸、血淋淋的暴力之所以能酣暢淋漓地展現(xiàn),必須感謝韓國電影制度的自由與支持。
樸贊郁絢麗的表現(xiàn)手法是為了輔佐其電影最終旨歸,作為民主黨派的樸贊郁,電影中時時刻刻體現(xiàn)著那份責任感。不管是對國家和社會,還是對人性,樸贊郁有他自己獨特的思考,他是用電影在吶喊。
(一)對國家和社會的批判與控訴
樸贊郁幾乎所有的電影,里面的醫(yī)院、監(jiān)獄、公安局、學校等等公共福利設施,人們最基本的安全保障全是擺設,是無用的空架子。表明的是秩序的缺失,法律的缺失。當年的韓國,2000年的基尼系數(shù)高達0.358,貧富差距高居OECD(經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成員國中的第三位[4]。嚴重的社會矛盾,太大的貧富差距,讓百姓有了水深火熱生活的感覺。
樸贊郁的電影中,總會讓人產生質疑:這些暴力沒人管嗎?警察干嘛去了?無論是東勁孩子的綁架案還是金子被威脅利用,警察發(fā)揮的作用都不大,甚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連金子等人在監(jiān)獄里服刑,改造受教育,也沒能改變她們一個人的心,監(jiān)獄也只是走個過場。里面的每個人表面在接受洗滌,其實每個人都不服氣。在《我要復仇》中,在英美和阿游家中,有個臉上趴著蒼蠅的警察模型。幾次對他的特寫,這么赤裸裸的諷刺,就是在說警察的腐敗無能。
(二)思考人性弱點完成自我救贖
現(xiàn)代社會雖然高度發(fā)達,人們的文化素養(yǎng)越來越高,但是人們卻像是戴著面具在生活。人與人之間充滿隔閡、欺騙、利用。人們也越來越擅長偽裝,人內心的丑陋只有自己知道。樸贊郁正是看見了這些,他愿意用鮮活的電影來表現(xiàn),為的是警醒人類。《親切的金子》中,金子的潛意識里始終懷有對死去的男孩和失去的女兒的罪責感;她將所有罪孽歸結為白老師,是對自己惡性的自欺欺人,一種埋藏。當金子利用他人之手殺掉白老師之后,她才意識到殺掉白老師只是為了消除內心的陰影,這種報仇只是達到心靈的自我救贖。白老師在飯桌上對妻子實施虐待后,不忘讓她晚飯聚餐不要付賬;監(jiān)獄里女犯人對另一個女犯人的凌辱,女人們對金子美貌的嫉妒,這些讓觀眾看得清清楚楚。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及色欲,樸式電影讓你看到鏡子里人類最丑陋的一面。讓你意識到這一點,從而開始自我救贖的行程。
(三)對邊緣人物的殷切關懷
樸贊郁電影中盡是社會底層人物,甚至是社會邊緣人物。這些人物不像吳宇森電影里的英雄,有老練的功夫;也不是昆汀電影中各個身手不凡的人,打得痛快淋漓。這里的暴力,是普通人的,是真實的,是更加殘忍的。作為左翼政黨的一員,樸贊郁自愿擔當起拯救貧窮百姓、批判社會的責任。這里的暴力赤裸裸地刺激觀眾的眼球。這種冷暴力讓人看了不是報仇雪恨的快感,而是深深地壓抑,是代替勞苦大眾的吶喊,是發(fā)自內心的聲音。
綜觀韓國影壇,樸贊郁并不是韓國導演中最具影響力的那一位,但其電影中獨特的“暴力風格”卻深深影響著韓國電影甚至是世界電影。樸贊郁導演只是在用暴力這種形式風格來詮釋他對電影、對世界的認識,控訴國家與社會的不公,揭露人性的晦澀與黑暗,在生而為人的痛苦和掙扎中完成獨孤的自我救贖,或許才是他電影的旨歸。
[1]汪獻平.暴力電影[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16-17.
[2]梁麗麗.罪與美的世界——金基德電影研究[D].南京師范大學,2006:65.
[3]張子涵.專訪樸贊郁[J].世界電影之旅,2006(8):14.
[4]陳丹.樸贊郁“復仇三部曲”的暴力美學與社會批判性分析[M].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8:47.
(責任編輯:杭長釗)
2016-01-01
武夢環(huán),河北傳媒學院研究生院2015級藝術專業(yè)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