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辦的第一個現(xiàn)代通訊企業(yè)
——中國電報總局

電報是最早出現(xiàn)的一種遠距離即時通信方式。它是19世紀30年代首先在英國和美國發(fā)展起來的。到了1909年，無線電報已經(jīng)成了全球性的事業(yè)。電報的發(fā)明極大地方便了人們的通信聯(lián)絡，因而在工業(yè)、貿(mào)易、交通運輸?shù)壬鐣畹母鱾€方面得到廣泛應用，特別是在軍事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西方國家為了侵略中國的需要，于1871年，由英國、俄羅斯、丹麥敷設香港至上海、長崎至上海的水線，全長2237海里。是年4月，它們違反清政府不得登陸的規(guī)定，由丹麥大北電報公司出面，秘密從海上將海纜引出，沿揚子江、黃浦江敷設到上海市內(nèi)登陸，并在南京路12號設立報房，當年6月3日開始通報。這是帝國主義入侵中國的第一條電報水線和在上海租界設立的第一個電報局。

洋務派先試辦

為了抵制西方侵略者在中國領土架設電報線的企圖，19世紀70年代起，洋務派正式提出自行敷設電線。1875年，福建巡撫丁日昌在福建船政學堂附設了中國第一所電報學堂，培訓電報技術(shù)人員。1877年，又利用去臺灣視事的機會，提出設立臺灣電報局，先由旗后（即今高雄）造至府城（即今臺南）。于1877年10月完工，全線長95華里。這是中國人自己修建、自己掌管的第一條電報線，開創(chuàng)了中國電信的新篇章。后來當時的臺灣巡撫劉銘傳又主持敷設了長達433里的福州至臺灣的閩臺海纜，于1887年竣工。它使臺灣與大陸聯(lián)通一氣，對臺灣的開發(fā)起了重要作用。這是中國自主建設的第一條海底電纜。

李鴻章任直隸總督期間，借天津魚雷學堂外籍教習貝德斯的協(xié)助，于1879年（清光緒五年），在大沽、北塘海口各炮臺間架設電報線直通天津，長約64公里，當年5月開始使用。雖比西方晚了約三十余年，但這條大陸第一條電報線是中國人自己鋪設的。1880年10月，又在天津設立電報總局，盛宣懷為總辦，同時附設電報學堂，培訓電報技術(shù)人才。

諭旨準予興辦

天津電報試辦成功后，李鴻章便于1880年9月16日（光緒六年八月十二日）上奏清廷，以電報有利于防務，便利通訊為由，建議敷設天津至上海的電報線，使南北信息靈通。

當時英、法、美、德等國公使，紛紛要求在上海設立萬國電報公司。李鴻章認為，“若中國不亟自為，無以杜外人之狡謀，保我自有之權(quán)利?！狈笤O津滬電報線，一方面是為了抵制西方在搶占我國電報事權(quán)的圖謀，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適應軍事的需要。他特別從軍事方面論述了架設電報線的重要意義，指出“用兵之道，必以神速為貴，是以泰西各國于講求槍炮之外，……數(shù)萬里海洋，欲通軍信，則又有電報之法?！蚕⒅g，可以互相問答。獨中國文書尚恃驛遞，雖日行六百里加急，亦已遲速懸殊?！F(xiàn)在北洋以至南洋，調(diào)兵饋餉，在在俱關緊要，亟宜設立電報，以通氣脈。”李鴻章所奏很有說服力，清政府很快批準了他的建議。諭旨興辦電報，并著沿途各總督、巡撫飭令各地方官一體照料保護，勿使損壞。而早在1873年，旅法華僑商人王承榮回國與福州的王斌，研制出了我國第一臺電報機，并呈請政府自辦電報。愚昧的清政府卻拒不采納。

興辦電報，李鴻章委派盛宣懷一手操辦。他們知道，朝廷雖已下旨，但國庫空虛，無力投資興辦，只能募集商股籌資。但商家開始不知電報利弊不愿投資入股，于是李、盛商定，雖是官督商辦，先由官本墊入，建成之后電報實現(xiàn)盈利，再募集商股，擴大經(jīng)營規(guī)模，而后分年繳還墊入的本銀。

照此設想，1881年5月開始架設津滬線，從上海、天津兩端同時開工，至12月24日竣工，全長3075華里，包括天津至大沽炮臺第一條軍用電報線在內(nèi)，共動用北洋軍餉17.87萬湘平銀。1881年12月28日津滬線正式對外營業(yè)，收發(fā)公私電報。沿線在紫竹林、大沽口、清江浦、濟寧、鎮(zhèn)江、蘇州、上海七處設立了電報分局。這是中國自主建設的第一條長途公眾電報線路。如果沒有這筆軍餉墊入，要在短期內(nèi)把電報辦起來簡直是不可能的。應該說李、盛這一違規(guī)之招是有利于中國早期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

改為官督商辦

1882年4月，電報局正式改為官督商辦，募集商股80萬元，當月就繳還墊入的餉銀六萬兩。1883年春開始架設滬粵線，次年夏全線通報。電報總局也遷往上海，在各地設分局、子局、子店、報店四個等級的分理機構(gòu)。1884年接收華合公司，改為廣州電報分局，電線通至九龍。同年長江陸線竣工。至十九世紀80年代末，通往西南、西北、北京、東北的干線也陸續(xù)建成，初步形成了貫通全國的電訊網(wǎng)。商線官線遍布各省，殊方萬里，呼吸可通。還幫助鄰邦朝鮮興建電線二千余里。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商線共計41417里，占全部電報線的45.56%，低于官線比例。

正是這種“官”“商”緊密合作的模式，才使電報局成為這一時期發(fā)展最有成效的企業(yè)。盛宣懷掌管電報總局二十幾年間深有體會，他說：“初創(chuàng)電線延綿三省，民知官事，不敢妄動；官知國事，不敢不認真巡守。若盡委之于商，雖出數(shù)倍看守之資，而不益于事?！笨梢姰敃r“官為保護”的重要作用。盛宣懷也因此將“中國興造電線固以傳遞軍報為第一要務，而其本則在厚利商民力圖久計”定為電報局經(jīng)營的指導思想。

盛宣懷掌管電報總局可以說領導有方，功績卓著。他始終把“杜外覬覦之心、保電報之權(quán)益”視為己任，在二十多年募集商股和建設經(jīng)營中，堅持了三條原則：一是堅拒外資入股。對外商在局部地區(qū)私設的電線等設備，后來均逐一購回。二是堅持全國統(tǒng)一。由電報總局總管全局。募集的資本主要用于干線建設，地方官署也直接墊資或募集商股鋪設支線，但要由總局統(tǒng)一部署指導，經(jīng)營也是在總局統(tǒng)一領導下進行。當時不允許設立獨立于總局之外的電報公司。這為日后電報總局國有化，打下了基礎。三是堅持官商結(jié)合。官督商辦期間，投資建設電線的經(jīng)費，并不是單單靠商家資本，“官辦者由官籌，商辦者由商籌，惟沿途巡查電線之弁兵，口糧皆系國家津貼?！闭f明電報關系國家的權(quán)利，即使是商辦，也是靠國家的保護來維持。國家資本和私人資本一起上，才形成了飛速發(fā)展的局面。據(jù)統(tǒng)計：1882年，電報費的收入為6萬余兩；到1895年上升到115.5萬余兩。13年時間里，營業(yè)收入幾乎增長20倍。足以證明，正是采用了官督商辦模式，才使電報總局在清王朝走向衰亡時期，得以快速發(fā)展壯大。

完全收歸國有

1902年（光緒二十八年）12月12日，光緒皇帝根據(jù)國際慣例及電報局在國家軍事、政要中的特殊地位，諭旨收回電報總局商股，改為官辦。諭曰：各國電線，多為官辦，凡遇軍國要政，傳遞消息，最稱密捷。中國創(chuàng)自商辦，諸多窒礙，亟應收回，以昭鄭重。著袁世凱、張之洞，迅將中國所有電線，核實估計。奏請籌撥款項，發(fā)還商股。這一諭旨馬上引起股東們的極大不安，擔心股票會被全部沒收，但政府實際沒有資金回購商股。所以僅隔了一個月，皇帝又下諭旨：“……該局改歸官辦之后，其原有商股，不愿領回者均準照舊合股。朝廷于維持政體之中，仍寓體恤商情之意。”

盛宣懷奉上諭，于1902年底將電報總局總辦之職交予袁世凱，但他仍是電報總局最大的股東。當時朝廷不但沒有企業(yè)管理機構(gòu)，也沒有能力回購商股。此時電報總局商辦改官辦，僅僅是換了一個控制人，并沒有從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上實現(xiàn)國有化。這期間股東們?nèi)园丛幸?guī)定得到大量股息。

1906年12月（光緒三十二年十一月），清政府設郵傳部，專門管理“路、電、航、郵”四政。次年5月，郵傳部正式接管電報總局，才真正實現(xiàn)了由清政府直接管轄。接管后對其所有商家資本進行了重新清查和估值，重提回購所有商家股票問題。1907年8月，在盛宣懷帶頭繳股下，郵傳部贖回電報總局全部商股220萬元，結(jié)束了持續(xù)近30年的官督商辦。電報總局才真正成為由政府直接管轄的完全國有化的企業(yè)。1907年，郵傳部改中國電報總局為上海電政局。1908年3月，盛宣懷被授為郵傳部右侍郎，掌管“路、電、航、郵”四政。宣統(tǒng)三年（1911年）四月，上海電政局移至北京，隸屬郵傳部電政局，兼辦電話事業(yè)。原上海電政局改稱上海電報分局。

1912年，即民國元年，北洋政府接管清政府郵傳部，改組為交通部，設電政、郵政、路政、航政四個司。到20世紀20年代前后，我國陸續(xù)開始應用無線電通訊。解放后電訊業(yè)由新政府管理，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發(fā)展。進入21世紀，隨著電話、傳真等的普及應用，特別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出現(xiàn)，電報被各種新型通訊手段所取代，現(xiàn)已很少被人使用了。這是后話。

電報總局始創(chuàng)于李鴻章而終轄于郵傳部。開始自光緒五年至八年為官款官辦；中間八年至二十八年為官督商辦；最后二十八年至三十三年為商股官辦。其經(jīng)營模式以官督商辦為主，即“官”、“商”緊密結(jié)合，聯(lián)手建立企業(yè)。這種獨特的經(jīng)營模式，既解決了國庫空虛、庫銀緊缺的困難，又調(diào)動了民間的積極性，不失為一種好形式。電報總局從它誕生之日起，就擔負了保證國家軍政要務信息快捷、靈通的職能。因涉及國家安危，既得到國家特準商辦，也靠國家的保護得以維持，與其他官督商辦企業(yè)有所不同，因而能迅速成長為既擁有基本覆蓋全國主要地區(qū)并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網(wǎng)絡系統(tǒng)，又掌握近代最先進的電報、電話通信技術(shù)的大型企業(yè)。是中國早期工業(yè)化時代最成功的企業(yè)之一。對于促進經(jīng)濟交往，抵制外商，收回利權(quán)以及國防情況的迅速傳遞都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點評：電報總局實際是官商合辦，以官為主，是一種混合所有制。實踐證明，這種形式處置得當效果不壞。對今日的國企改革多少有點參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