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紅
(肇慶學院 外國語學院,廣東 肇慶 526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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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喻回指照應的認知語用闡釋
江曉紅
(肇慶學院 外國語學院,廣東 肇慶 526061)
回指在傳統(tǒng)上被認為是建立在語言表層上的互指關系,但轉喻回指往往涉及一種沒有明確先行項的深層回指。深層回指由語用因素控制,且須從認知角度來解釋。在認知語用框架下,探討了轉喻回指照應機制,指出轉喻回指是在特定語境條件下,以言者表達的意圖為主導,聽者的認知推理為導向,在尋求轉喻回指的關聯(lián)性解讀過程中建立先行詞與回指語之間的語義連通。
轉喻指稱;回指;認知語用;照應機制
傳統(tǒng)轉喻觀認為,轉喻是由一個實體的名稱轉指另一個相關的實體。根據轉喻是否在后續(xù)話語中發(fā)生指稱轉移,Nunberg區(qū)分了默認指示指稱和述謂遷移[1](如例1、2);Stallard提供了存在兩種轉喻的證據,區(qū)分了指稱轉喻和謂詞轉喻[2](如例3、4)。
(1) This is parked out back and may not start.
(2) I am parked out back and have been waiting for 15 minutes.
(3) The ham sandwich is waiting for his check. He is getting a little impatient.
(4) Nixon bombed Hanoi. He wanted to force the Communists to negotiate.
在例(1)中,指示代詞“this”表面上是指“鑰匙”,實際上指“小車”,其后續(xù)句子的主語(零代詞)指代隱含概念“小車”。一般認為,Nunberg的述謂遷移與Stallard的謂詞轉喻一樣,代詞與先行詞明示指稱一致。在例(2)中,后續(xù)并列句主語(零代詞)沒有回指先行詞“I”的隱含成分“(我的)小車”,而與先行詞“I”保持一致;同樣,例(4)中的代詞“he”沒有指向“(尼克松指揮的)飛行員”而是指Nixon本人,由此說明轉喻表達并非都涉及間接指稱。
認知轉喻觀認為轉喻表達式不但經由顯性概念的激活而實現(xiàn)隱性概念的激活,而且顯性概念和隱性概念會共同在后續(xù)話語的理解中發(fā)揮作用[3-8]。這種包含顯性成分和隱性成分的指稱轉喻有個突出的特點, 即有時只有隱性成分才能被后續(xù)話語中的代詞回指, 有時只有顯性成分才能被回指。例(3)中的the ham sandwich,轉指點火腿三明治的顧客;例(4)中的Nixon也是轉喻用法,是用Nixon指代尼克松指揮的飛行員。然而,在其后續(xù)話語中出現(xiàn)的指稱代詞he,卻分別指向轉喻先行詞的隱性成分“(點火腿三明治的)顧客”和顯性成分“尼克松”。有時,同一個轉喻先行詞的隱性成分和顯性成分皆可用于回指,如在例(5a)和(5b)中,代詞“it”和“he”分別回指“Plato’s book”和“Plato”本人。但轉喻回指并不是任意的,如例(5c)的轉喻回指并不成立、不具有合法性[3]。
(5)a. Plato is on the top shelf. It is bound in leather.
b. Plato is on the top shelf. You will find that he is a very interesting author.
c.* Plato is on the top shelf. It is a very interesting author.
轉喻回指受制于多種因素的制約,是一個值得進一步探究的語言現(xiàn)象。對于轉喻回指照應的選擇機制問題,學者們提出了不同的解釋方案,但鮮有學者從認知語用的角度對轉喻回指進行系統(tǒng)地探究。因此,本文結合指稱轉喻的特征,從認知語用的視角探析轉喻回指照應的機理。
(一)句法-語義關系
早期的轉喻研究認為,轉喻作為間接指稱的一種形式在句法表現(xiàn)形式上具有一定的標志性,并試圖探討其語言機制的作用。Nunberg在討論指稱轉移時列舉了代詞回指的問題[9]。例如:
(6) The hash browns at table nine said he/*they can’t find the men’s room.
例(6)中的代詞回指不是由名詞短語the hash browns的復數(shù)形式決定的,而是由the hash browns轉指的內容作為依據,因此回指使用he而不用they來達到句子的一致和連貫。但是,后續(xù)話語中的代詞回指并非總是以先行詞的轉指對象作為依據。例如:
(7) The man with the cigar is parked out back and he might be waiting for an hour.
例(7)的回指詞“he”并非指向其隱含成分“the man’s car”,而是指代先行詞“The man”,以實現(xiàn)句法上的連貫和統(tǒng)一。
Stirling結合轉喻回指類型以及轉喻關系,分析了不同形式回指語的可接受性,強調當代詞用作轉喻時,回指語傾向于使用具有生命特征的代詞[3],例如:
(8) Plato is a great author. He is on the top shelf.
(9)*The mushroom omelet was too spicy. It left without paying.
人們一般傾向于使用人稱代詞“he”表示“以人代物”而不使用非人稱代詞“it”表示“以物代人”。但是,Ruiz de Mendoza & Díez Velasco[10]發(fā)現(xiàn),在“公司-管理人員”的轉喻中,根據認知域獲得性原則,公司一般被當作回指照應的對象,因此回指語在例(10a)采用“it”而不是“he/she”。
(10) a. Chrysler has changed it employment policy and it will lay off a hundred workers as a result.
b.*Chrysler has changed it employment policy and he/she will lay off a hundred workers as a result.
轉喻回指的語法特征并未呈現(xiàn)系統(tǒng)性差異,對一些形態(tài)特征不明顯的語言更不適合。一些轉喻研究學者將謂項對論元施加的語義限制作為甄別轉喻回指的有效指標[11]。我國學者韓丹、許寧云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提出用于解釋指稱轉喻回指照應規(guī)律的“語義沖突標量原則”[7],但這種方法難以解釋為何同一個轉喻詞語的顯性和隱性成分都可用于回指。轉喻回指的形式研究往往忽視了回指的篇章功能,以及認知和語用因素的影響。生成語法給我們的重要啟示是: 代名詞是自由的,說明代詞回指關系是一種可能性關系, 而使這種可能性成為現(xiàn)實的因素就是言者的意向以及語境的制約。
(二)認知機制
認知語言學認為,轉喻是人們認知的一種基本方式, 即人們利用某事物熟知的或容易感知的方面來代表該事物整體或其他方面[12]。這樣的經驗認識拓展了人類認識事物的能力和空間, 同時也提高了人們運用語言的效率。許多學者在轉喻研究中提出了不同的認知模式,如理想認知模式、框架模式、腳本模式、場景模式等,這些模式雖然稱謂不同,但它們都認為知識是以經驗為基礎,就其認知相關程度組織成相對獨立的領域。在這樣一個領域內, 提及一個信息塊可以激活另一個信息塊,人們可通過概念之間的鄰近性,即轉喻關系模式進行推理,構建轉喻詞語在即時性話語中的交際意義。
在轉喻回指研究中,Ruiz de Mendoza 的領域獲得原則, Croft的域突顯以及Panther & Thornburg的概念突顯,都把認知域視為回指的基礎,認為認知框架對后續(xù)話語的理解具有預測作用。然而,如果把任何相關因素都納入同一個認知域, 并把這種關聯(lián)視為轉喻,那么, 轉喻范疇必然為概念之間的聯(lián)系提供無限的可能性。因而若要以認知模式為基礎研究轉喻, 還需考慮一些必要的制約條件。例如:
(11)The ham sandwich over in the corner wants more coffee。
在例(11)中,the ham sandwich所指的并非是“火腿三明治”,而是指在餐館點了火腿三明治的顧客,以所點之物來替代點該物的人,屬于典型的指稱轉喻。轉喻的本質是同一個概念領域內兩個實體之間建立的一種意義聯(lián)系。實際上,所謂的“同一領域”牽涉到一個“場景構建”問題,即原先“火腿三明治”和“人”之間并無任何直接關系,是在“人”進入“餐館”點了火腿三明治后,二者在認知上才與“餐館場景”發(fā)生的關聯(lián),該場景包含“火腿三明治”和“顧客”,產生了在一個臨時構建的認知域中部分向部分的映射關系。任何概念都可以激活若干個相關的認知領域,其中任何一個領域都可以和另一領域在特定的交際語境中發(fā)生認知鄰接關系,這種臨時建立的關系又被稱作是“認知毗鄰”[13]。在語言使用中,幾乎任何兩種概念領域都可以在特定的語境中產生認知毗鄰。
(三)話語主題
Warren認為指稱轉喻不僅是一個集中(focusing)建構,同時是話題化操作,他認定指稱改變是允許的,但話題改變是不允許的[14]。例如:
(12) a. Ringo[his car] was hit in the fender when he [Ringo] was distracted.
b. Ringo[his car] was hit in the fender when he [his car] was parked at the university.
c.*Ringo[his car] was hit in the fender when it [his car] was parked at the university.
例(12a)中話題保持了,但回指不同;例(12b)中話題和回指都保留了;而例(12c)中回指被保留而話題卻改變了,這是不能接受的。Warren是根據句法位置的主謂關系,即轉喻所在主語的位置來確定話題的。雖然轉喻的顯性表達Ringo只是指稱目標的修飾成分,但它由于處于主語的位置,也可作為話語的主題。但實際上,話語主題的確立還涉及更多的因素。 例如:
(13) a. The mushroom omelet left without paying.*It was inedible.
b. The mushroom omelet left without paying his bill. He jumped into a taxi.
在“食物-顧客”的轉喻中,即便在Warren看來(13a)保持了話題的一致性, 但Fauconnier[15]卻認為“it”回指食物不合適;而在(13b)中,話題改變卻是可接受的。
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先行語自身所體現(xiàn)的主題性往往很不確定[16],先行語并非總是出現(xiàn)在主題位置上。Panther & Thornburg[6]認為,在指稱轉喻中,無論是顯性成分還是隱性成分,只要是“概念突顯”部分就是話題,因而獲得先行詞地位,并與回指詞形成話題鏈,但他們并沒有深入探討導致概念突顯的動因。Warren后來意識到轉喻可出現(xiàn)在不同的句法位置,并對自己前期的研究做了補充和修正[17]。
(四)語用因素
從語言使用的角度來看,轉喻回指在一定程度上須依賴語言使用事件,受制于一定的語境條件。Ruiz de Mendoza指出當先行詞為轉喻時,不管是源域還是目標域,回指一定指向矩陣域[4]。指稱轉喻中的顯性成分和隱性成分之間存在一種矩陣域與子域的關系,其中矩陣域最具包容性,從而獲得先行詞地位。例如:
(14) The kettle is boiling and it is hot.
(15) The milk tipped and it stained the tablecloth.
在例(14)中,由于“kettle”是“water”的矩陣域,回指詞“it”指向明示成分“kettle”[17],但認知域獲得性原則卻不能解釋例(15)。由于語境的干涉作用,同樣是關于“容器-內容”的轉喻,回指語既能回指矩陣域,也能回指子域。
在轉喻回指研究中,已有學者關注到語用因素的作用。Stirling指出轉喻回指代詞的選擇反映了所在小句的意向指稱[3]。Stallard注意到轉喻使用的行事語境,即說話人的意圖對轉喻回指的影響,并應用格萊斯合作原則來分析轉喻指稱問題[2]。Warren在轉喻回指研究中提及語境和關聯(lián)原則的作用,指出對話語中轉喻的釋義以及大腦的激活加工是以關聯(lián)為導向的[17]。然而,迄今為止,學者們對轉喻回指的語用制約還缺乏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
轉喻回指涉及句法、語義、認知和語用多個層面,這些因素在轉喻回指照應過程中相互制約并互為補充。轉喻回指一方面要遵循語言系統(tǒng)的內在規(guī)律,同時還要考慮語境因素、借助經驗知識,通過認知推理來實現(xiàn)[18]。因此,我們嘗試在認知語用的框架下,對轉喻回指照應機制做出新的闡釋。
(一)轉喻指稱的認知語用特征
從語用學的角度看,轉喻指稱只是若干指稱方式中的一種,即用一個實體的名稱來指稱另一個有關聯(lián)的實體。在一定語境下,如餐館,用食物指稱顧客是一個比較普遍的語言現(xiàn)象。例如:
(16)The ham sandwich is waiting for his check. He is getting a little impatient.
例(16)中,服務員用“The ham sandwich”來指那個點了火腿三明治的人。同樣,漢語句子“誰是牛排?誰是羊排?”服務員也可用“牛排”和“羊排”指點了牛排和羊排的人。如果在其他語境下,聽話人很難將人與食物聯(lián)系起來。由于語境引發(fā),轉喻詞語在使用中產生新的意向內容,說話人指稱是實現(xiàn)轉喻指稱的前提,即說話人使用轉喻詞語并非去指稱詞語本來所指的對象, 而是指稱一個他意指的對象,使得語言符號由本身所指向實際所指發(fā)生轉移[19]。轉喻的使用是高度語境化的,并以語用關聯(lián)性為基礎。以“ham sandwich”為例,在餐館環(huán)境里,顧客所點的食物是與他最直接相關的信息,因此,服務員可使用“the ham sandwich”轉指點此食物的顧客,進而將先行詞所表達的概念轉移到回指語上。
在確定詞語的指稱時,語言學家們一致認為有兩條原則在起作用,一是經濟性原則(principle of economy),二是清晰度原則(principle of clarity),即最小化原則和可識別原則[20]。根據關聯(lián)理論,人類認知系統(tǒng)是向著高效的目標演化的,即以最小的努力獲得最大的認知效果。在言語交際過程中,言者選擇指稱形式的經濟性原則受到清晰度原則的限制,即使用的指稱形式要能使指稱對象成為聽者可識別的實體。只有當聽者以言者表達意圖的方式識別出所談論的個體,指稱才算是成功的。
(二)轉喻回指的認知語用闡釋
關于轉喻回指的顯性或隱性先行語的選擇機制問題,目前尚未形成一致的解釋。圍繞轉喻關系代詞回指的現(xiàn)象,學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例如:
由于轉喻回指通常沒有明示的先行項, 但卻須與某一明示先行成分激活的概念實體構成隱性轉喻指稱。轉喻回指涉及的先行詞和回指語之間的聯(lián)系是一種心理層面的語義連通,涉及說話人意圖, 聽話人的推理以及概念激活、轉喻關系的建立等,因此有必要從認知語用的視角,探討認知和語用因素如何影響轉喻回指的選擇機制。從認知的角度看,人類思想深層的認知概念能為轉喻回指的語用推理提供捷徑;從語用的角度看,尋求關聯(lián)性解讀促使人們進行語用推理,填補編碼概念、語境和隱含內容之間的空白。將語用學和認知語言學的相關理論結合起來,有利于深入探討轉喻回指的認知語用機制。
認知語言學基于概念之間的普遍性揭示了轉喻認知的特征,概念之間由于彼此的鄰近而構成轉喻關系,任何一個節(jié)點的激活都可影響到與它有關聯(lián)的節(jié)點,這種激活/聯(lián)想關系的基礎就是人類認知的關聯(lián)性。關聯(lián)理論認為言語交際是一種有目的、有意圖的活動, 人類認知事物時總是遵循關聯(lián)的原則——“任何明示的交際活動都意味著本活動有最佳的關聯(lián)性”[22],轉喻回指的使用滿足人們的最佳關聯(lián)期待。
在言語交際中, 說話人的明示和聽話人的推理是成功交際的兩個方面[22],說話人在話語的展開過程中,在先行詞已經出現(xiàn)的情況下,根據各種話語條件選擇一個適當?shù)幕刂刚Z;而聽話人則需根據各種語境線索,識別回指語真正的先行所指對象。Stirling指出轉喻回指代詞的選擇反映了所在小句的意向指稱[3]。例如:
(18) Plato is on the top shelf. It is bound in leather.
(19) The mushroom omelet left without paying his bill. He jumped into the taxi.
例句(18)-(19)中,先行詞“Plato”和“the mushroom omelet”都是轉喻,其中,回指語“it”/“he”與先行詞的指同關系是通過先行詞間接建立起來的。在選擇回指語時,從一個完整的名詞短語,簡化到代詞,言者需將聽者的情況考慮在內,其目的是使聽者用言者表達意圖的方式來考慮該實體,如言者是否相信聽者對指稱對象已有認識,該指稱對象是否在語篇上文提到過,它是否處于話語參與者的即時環(huán)境中等。只有當聽者識別出言者所談論的實體,并且以言者表達意圖的方式來考慮言者所要指稱的實體時,指稱才算是成功的。
句法規(guī)則并不是決定回指關系的唯一標準,轉喻回指受到語用因素的制約。Jackendoff[23]在討論轉喻回指時,強調反身代詞回指的語法制約性,但未揭示其深層的認知語用動因。例如:
(20)Sitting in the audience, Nixon was astonished to hear himself sing a foolish aria to Chou En-Lai.
(21)*upon on stage, Nixon was astonished to see himself get up and walk out of the opera house in disgust.
尼克松訪華時,觀看由James Maddalena主演的歌劇《尼克松在中國》,例(20)中的“himself”轉指扮演尼克松的演員Maddalena;但Jackendoff認為例(21)違反了反身代詞回指的語法規(guī)則,由于先行詞“Nixon”轉指演員Maddalena,“himself”本應回指Maddalena,但實際上卻回指尼克松本人,因而句子不合法。
然而,轉喻回指并非只是句法約束問題,如何確定句中的先行詞以及反身代詞的回指,離不開上下文語境和語用推理。由于代詞的選擇以話語參與者為其參照因素,所以代詞指稱具有很強的語境依賴性?;刂复~需要與所在話語語境產生一定的關聯(lián), 這種關聯(lián)建立的基礎就是回指項與先前認知語境中的某一成分呈同指關系,但前述話語中的同指成分并非總是明示的, 而需要通過一定的推理才能確定下來。在例(21)中,一方面由于前述話語先行詞“Nixon”轉指演員Maddalena,“himself”回指演員Maddalena;另一方面,“himself”在后續(xù)話語中卻明顯地指向尼克松本人,最初的所指對象在語境的影響下發(fā)生變化,因而回指語需再次進行轉喻加工,這與語言使用的經濟性原則和清晰度原則不一致。根據關聯(lián)理論, 聽話人對信息的加工處理力求達到最佳關聯(lián), 努力使認知加工與效果保持平衡是話語交際得以順利進行的保證。
在交際過程中,回指能否成功地實現(xiàn),取決于交際雙方對某一回指語指稱某一特定對象能否達成一致?;刂复~本身并不具備我們通常所說的意義,只有形成意義的潛勢。要使這種潛勢成為現(xiàn)實涉及言者意圖、話語語境、對關聯(lián)的考慮等語用因素。例如:
(22) a. I called the garage and they will have the car ready by tomorrow.
b. I took my car to the garage and they will have it ready by tomorrow.
Ruiz de Mendoza & Díez Velasco區(qū)分了轉喻回指和蘊含回指(implicative reference)兩種語言現(xiàn)象[10],先行詞garage在例(22a)和(22b)中的指稱對象不同,在(22a) 中轉指“汽車修理站的工作人員”,而在(22b)中直指“汽車修理站”。由于先行詞garage激活了與之相關的概念框架,該認知框架下的任何成分在特定的語境條件下都可形成認知毗鄰,從而成為后續(xù)語句的回指對象。言者在用代詞“they”回指時,相信他的指稱意圖在特定的語境中可以被聽者識別。代詞的指他性對意義填充的渴求啟動回指機制[24],聽話人根據garage所激活的百科知識構建語境假設:無論“打電話給汽車修理站(的工作人員)”或“把車放到汽車修理站”,最終將小車修理好的都是“汽車修理站的工作人員”,進而推導出回指語“they”指稱“garage的工作人員”,建立先行詞和回指語之間的最佳關聯(lián)。因而回指代詞的選擇并非局限于轉喻先行詞的明示或隱含成分,只要先行詞和回指語之間能夠建立起足夠的關聯(lián),代詞可以指稱先行詞所激活的認知框架中的任何成分。
可見,在交際過程中, 轉喻回指的確定是以關聯(lián)為取向的, 聽話人需要結合許多相關信息進行推理, 對轉喻回指理解起作用的是構成聽話人認知環(huán)境中的一系列假設,交際雙方互為顯映的認知語境是成功實現(xiàn)指稱的前提。當尋找到轉喻詞語與整個話語的關聯(lián)性解讀時, 詞義的語用信息處理隨即停止。
自然語言為言者提供了各種各樣的語言手段來指稱事物,然而,轉喻回指現(xiàn)象并不是任意的,而是以言者表達的意圖為主導,聽者的認知狀態(tài)為導向。轉喻指稱實際上是一種說話人指稱,語言符號由本身所指向實際所指發(fā)生轉移。代詞意義的主觀性表明在其實現(xiàn)回指的過程中,需參照言語行為參與者這一因素。轉喻回指能否成功地實現(xiàn),涉及說話人欲用某一語言形式來回指某一對象的意圖能否被聽者識別。因此,轉喻回指涉及言語交際的全過程,需要從“言者-聽者”一體的視角來考慮。聽者在尋求關聯(lián)的過程中,形成語境假設,充實被言者簡化的指稱形式信息內容,建立回指語與先行詞之間的最佳關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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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盧春艷】
A Cognitive Pragmatic Approach to Metonymic Anaphor
JIANG Xiao-h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Zhaoqing University, Zhaoqing, Guangdong, 526061, China)
Anaphora is traditionally taken as co-reference at the linguistic level, but metonymic anaphor, which belongs to deep anaphora with no clear antecedent, is controlled by pragmatic and cognitive factors. With in the framework of cognitive pragmatic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mechanism of metonymic anaphora, and points out that in a specific context metonymic anaphora is motivated by speaker’s reference and constructed by means of hearer’s inference. It is the attempt to make an utterance relevant that ultimately establishes the conceptual connectivity between antecedent and anaphor.
referential metonymy; anaphor; cognitive pragmatics; reference mechanism
2016-03-10
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項目(GD14CWW04);廣東省高等學校高層次人才項目(粵財教[2013]246號);廣東省教育廳重大項目(2014WZDXM041)
江曉紅(1967—),女,四川瀘州人,博士,廣東肇慶學院外國語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語用學, 認知語言學。
H31
A
1005-6378(2016)04-0071-06
10.3969/j.issn.1005-6378.2016.04.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