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健

規(guī)矩是什么？我們不妨就從故事說起。前些年，學界、商界、出版界很是掀起了一陣曾國藩熱，大家對于一個中等天分的普通人如何改變了歷史，都很好奇。其實原因并不復雜，曾國藩在改變歷史之前，先改變的是自己，秘訣就是守住了規(guī)矩。據(jù)說，曾國藩晚年在江南視察制造局制造的軍艦時，準確地說出了軍艦的長度。眾人感到既驚訝又不解，紛紛求教。曾國藩回答說：“我是用腳步量出來的，我走六步為九尺，走了一百三十二步，估計在二十丈左右?！贝蠹衣犃烁X驚奇，問道：老中堂，你平時走路都這樣嗎？曾國藩點頭道：“我從道光二十三年跟著老師讀《朱子全書》以來，便為自己的行坐起居制訂了一套規(guī)矩，二十多年里，只要不生病，都基本遵守了?！?/p>

這是一個很極致的事例，卻很能說明問題。有人會說，像曾國藩活得這樣機械，做人又有什么樂趣？然而，做人的樂趣并不在于“隨心所欲”，而應該是像孔子說的那樣“隨心所欲不逾矩”?，F(xiàn)實中，人們大多記住了前四個字，而有意無意地忘記了后三個字。其實，守規(guī)矩對應的是守人心。人心就像一個飄絮，總會隨風流轉，看似自由、無拘無束，而規(guī)矩就好比用外在的力量給這個飄絮換了一個金剛石做的芯。只要堅持守下去，風吹不走、雨打不動，最終自己能把握自己，這才是真正的自由。做事也是一樣的道理。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禪宗最講究直指人心、不假外求，看似與規(guī)矩沒有交集，實際上禪宗卻是講究規(guī)矩的。唐朝有一位百丈禪師，在他生活的唐玄宗至唐憲宗年間，多數(shù)僧人都輕視生產(chǎn)勞動，認為鋤地、種植等事情是“不務正業(yè)”，專心修行就可以了。但百丈禪師卻看到了這一弊端，認為在生活中修行、守住生活的規(guī)律同樣重要。依此，他創(chuàng)立了《百丈清規(guī)》，其中，“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最為核心。那時，百丈禪師門下有四五百人，在他的帶領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次，大家覺得百丈老人年事已高，便把他的種植工具藏起來，勸他不要勞作，由弟子代勞?？砂僬啥U師堅決不答應：“不讓我做，我就不吃。”弟子們只好把工具拿出來給他。在百丈禪師看來，“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是規(guī)矩，既然立下了，就必須無條件遵守。直至今日，這一“規(guī)矩”仍然是禪宗很重要的法規(guī)。

韓非子說：“萬物莫不有規(guī)矩。”規(guī)矩大概是世界上最常見、也不難制定的東西，真正守住規(guī)矩卻是不易，并沒有放之四海皆準的辦法。然而，假如你認為它和一日三餐一樣重要，也許就根本不需要苦苦尋求什么方法了。

責任編輯：宋明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