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鄉(xiāng)

南喬

《南風窗》2016年第3期封面

每到春節(jié)，無論身處何方，“回家過年”都是全體中國人的共識。一票難求的困境、人潮洶涌的春運大軍、疲憊不堪的旅途，都不能泯滅中國人回到出生和成長的地方過春節(jié)的熱情。春節(jié)和回家，在國人的眼里，似乎是一對天然不可分割的詞匯。

不知從何時起，“回家”成了所有中國人的終極難題，尤其對于眾多“80后”、“90后”來說，“回家”幾乎等同于“有家難回”。最近幾年，有關(guān)“逃離北上廣”還是“逃回北上廣”的爭論一直未停歇過，爭論的本質(zhì)，仍是對于“留不下的城市”與“回不去的故鄉(xiāng)”的抉擇尷尬。而我自己，就是這一現(xiàn)狀的縮影。

大學時代，選擇了到離家千里的廣州讀書，從此開始了在外漂泊的日子，只有在寒暑假各回一次家。大四寒假那年，為了爭取留在實習所在的單位，第一次在異鄉(xiāng)過年。畢業(yè)后，因為工作原因，回了家鄉(xiāng)所在省的省會。但因為工作繁忙，回家頻次并未因距離家近而增加。四年后，我又逃回了北上廣，始終保持一年兩到三次的回家頻率，其中一次當然是雷打不動的“回家過年”。

而我的大學同學里，和我類似經(jīng)歷者不再少數(shù)。在經(jīng)歷了青春熱血被大城市高企的房價、殘酷的競爭折磨殆盡后，很多人選擇回了家鄉(xiāng)，而隨即又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無法適應(yīng)老家的生存法則，于是又逃回了大城市，繼續(xù)痛并快樂地“煎熬”。回家，再次因為難以實現(xiàn)而變得彌足珍貴。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是另一層面的“留守者”，為了夢想，堅守在這真實而并不可愛的大都市。遠方的故鄉(xiāng)，雖然可愛，但已變得不真實。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了所在城市的快節(jié)奏、功利、殘酷、赤裸，因為它能承載我們所有的激情、奮斗和對未來的希冀;我們向往故鄉(xiāng)的單純、溫暖、放松、詩意，又無法忍受它的閉塞、重復(fù)與瑣碎。所以到最后，我們只好選擇了中庸之法：平時，在城市工作、生活，去拼、去追逐夢想。過年，回家，去尋找兒時的記憶、家庭的溫暖、情感的慰藉。

所以，也就能理解為什么中國人為何如此重視“回家過年”了。一方面，長達幾千年的農(nóng)業(yè)社會，決定了中國人口長期遷徙率低的現(xiàn)狀，并由此衍生出安土重遷、故土難移的中國式鄉(xiāng)土情懷。另一方面，原本在農(nóng)業(yè)社會，用來慶祝一年收成、祈禱來年風調(diào)雨順、維系家族乃至宗族歸屬感和認同感的春節(jié)，在鄉(xiāng)土宗族觀念已消解、家庭概念日趨縮小、個人意識日漸強化的今天，已逐漸演變?yōu)榻o予身心疲憊的游子以休憩和整頓、重溫家庭溫情的精神家園。在中國社會轉(zhuǎn)型期、城鎮(zhèn)化進入深水區(qū)的今天，生活中的家不等同于心理上的家，正成為多數(shù)中國人的生存狀態(tài)，也讓“回家過年”成為我們這個民族共有的印記。

“試問嶺南應(yīng)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贝笪暮捞K東坡早一語道破了我們對“家”的所有期許：讓我們心安的地方，即是故鄉(xiāng)。愿新的一年，不論是飄在“北上廣”的游子們，還是守望家鄉(xiāng)的人們，都能找心靈的故鄉(xiāng)，不再“流浪”。

評《南風窗》2016年第3期封面報道《回家》

來信

家，是個大概念。讀解的是你的心境。心境如何去讀，是你的經(jīng)歷和體驗。年年看回家，北方冰天雪地、南方大雨滂沱，人山人海，在雨中、在雪中。一張得來艱難的車票，一次次困苦的旅程，回到家了，心中的絲絲溫暖放下，是生活的不易。如今，心理平靜。通過網(wǎng)絡(luò)，可以看到家人的一切。攢下的錢，通過網(wǎng)絡(luò)給家里老人匯去，讓他們吃好、穿暖，笑容多一些，不也是像過年一樣溫馨嗎？年在心中，吾心安在是我家也。

—蘇力（讀3期《客旅異鄉(xiāng)，誰把誰的鑰匙丟哪了》有感）

粉絲留言

作為一名應(yīng)屆畢業(yè)生，從沒想到自己剛走出象牙塔就被分配到非洲。于是今年也會是20多年來第一次在異鄉(xiāng)過年，不免唏噓?！皟盒星Ю锬笓鷳n”，子女在外更是只敢“報喜不報憂”，隔著5小寸屏幕傳遞的溫情依舊原汁原味，惟愿父母親人朋友一切安好！

—窗粉“掠水”

在校讀書時，感覺整個世界是自己的，想著離開生養(yǎng)自己的村莊，到繁華大都市找尋不同的體驗。畢業(yè)半年后，才深刻體會到，漂泊的人們啊，被消費的盛世潮流裹挾，最想會到的，還是自己的家！因為沒有家庭生活的滋養(yǎng)，我的心里終將承受煎熬。父母親的期盼，我的生命寄托所在，過年回家！愿所有漂泊的人們，一路順風！

—窗粉“梵高先生的耳朵”

從留守到成年，從小學到大學，老家輾轉(zhuǎn)廣東，多少個寒暑易節(jié)。也就那么三五年，姑娘已亭亭玉立，父母兩鬢日漸斑白，雖然沒有催促，但自己也懂得，該著手成家，還二老一個安心了。又一個春節(jié)，年紀大了，越發(fā)感受不到年味了，回家，回到那個小村莊，安謐悠閑，雞鳴犬吠。也就那么十幾、二十天的時間，我們拖著行李從遠方趕回，熱鬧一番，轉(zhuǎn)眼又得啟程。如今，我們更多的成為了家鄉(xiāng)的過客，不是歸人。留下的是爺爺奶奶目送的期盼。

—窗粉“@^_^榮”

“春節(jié)回家”是回歸自己精神上的“原點”。

—窗粉“Shel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