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琳（江南大學設計學院214000 )

淺析石濤《苦瓜和尚畫語錄》中“一畫”論的美學思想

孫 琳（江南大學設計學院214000 )

《苦瓜和尚畫語錄》是清代畫家、繪畫理論家、中國畫一代宗師石濤的著名繪畫理論著作。他半世云游，出家為僧也賣畫為業(yè)，《畫語錄》是石濤繪畫藝術思想的精華內容，也是中國繪畫美學發(fā)展進程中有突出意義的重要一環(huán)。其中“一畫”論的提出是其繪畫藝術思想中最大的貢獻，并且作為貫穿《畫語錄》的精髓，由“一畫”生發(fā)出的一整套系統(tǒng)而深刻的繪畫理論時至今日仍然具有相當大的理論價值。文章首先解讀“一畫”的基本內容及思想內涵，并對“一畫”論運用到繪畫作品中簡要分析，最后討論“一畫”對后世繪畫作品和繪畫理論所產(chǎn)生的影響及其歷史意義。

畫語錄；一畫；石濤；美學思想

一、何謂“一畫”

“太古無法，太樸不散；太樸一散，而法立矣?！薄懂嬚Z錄》中的第一句話便指出在我們生存的宇宙初始形成之前，一切都處于混沌的狀態(tài)，而當混沌之氣散盡的時候，宇宙的法則就正式出現(xiàn)并確立了?！胺ㄓ诤瘟?？立于一畫。”一畫的概念在此第一次被提出，“一畫者，眾有之本，萬象之根；見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笔瘽U明“一畫”就是萬事萬物的本源，它既存在于神秘的自然中，也藏身在人的認識和人為創(chuàng)作之中，當然“一畫”之妙是很難被一般人所參悟透徹的。從這兩句話中可以看出“一畫”論在整個《畫語錄》中的地位和重要作用，既是眾有之本，又是萬象之根，這是石濤將宇宙的生發(fā)和繪畫理論相結合的產(chǎn)物?！耙划嫛辈粌H是一種繪畫法則，其中也蘊含了人生和宇宙的緣起。這與石濤自幼便遁入佛門，受到的禪宗佛學的影響頗深有一定的關系，所以他的“一畫”論思想也結合了佛家的起源論。

那么“一畫”是怎樣確立的呢？“所以一畫之法，乃自我立。立一畫之法者，蓋以無發(fā)生有法，以有法貫眾法也?！笔瘽龔娬{“一畫”這一根本法則是從自我確立的，是混沌世界中無法無秩序狀態(tài)的結束，一個全新的有法且有理的狀態(tài)的開始，“一畫”不僅是繪畫法則中的根本之法，也是宇宙人生的起源之法。

《畫語錄》中所說的“一畫”歸結到繪畫藝術中可以理解為一筆一畫，也就是開始繪畫創(chuàng)作時的第一筆。任何偉大的繪畫和書法藝術作品都是從“一畫”開始的，經(jīng)過反復的加工創(chuàng)作，最終也將歸結于最后的一筆。我們會發(fā)現(xiàn)“一畫”是使藝術作品經(jīng)歷從無到有這樣一個狀態(tài)的先行條件，這也就是“一畫”之法的內涵所在。當然“一畫”也并非是一道線條或一筆簡單的筆畫那么簡單，在這一筆中我們可以看到運筆的起落，線條所表現(xiàn)的體積，陰影等關系，和藝術家要表達的感情，它既包含藝術作品中線條的美感和造型的能力，又承載著藝術家創(chuàng)作時的心緒與自身的經(jīng)歷。“一畫”由此便被賦予了重大的內在含義，成為“以有法貫眾法”的至法。

二、“一畫”在繪畫創(chuàng)作中的運用

作為繪畫創(chuàng)作的根本法則，“一畫”是繪畫創(chuàng)作實踐的依據(jù)與憑借，起到總體指揮和縱覽大局的作用。藝術創(chuàng)作客體所描繪出的種種畫面與意境都借以通過“一畫”表達出來，因此“一畫”使藝術家、客觀物象和藝術作品三者聯(lián)系到了一起，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

對于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來說，掌握“一畫”就是要打破繪畫傳統(tǒng)中原有的桎梏，重新為繪畫立法，這樣便能“從于心”，自由地展示出自然萬物的客觀存在，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展示自己對世間萬物的感知。對于中國畫家來說，繪畫創(chuàng)作不僅僅是描摹客觀物象。縱觀歷史，從文人畫的興起我們就能看出，中國人對寫實的中國畫已經(jīng)鮮有興趣了，藝術家在追求寫實的道路上慢慢轉變?yōu)榍笊袼疲缟挟嬅娴难酝庵?，這更能展現(xiàn)出藝術家的情緒，思想和人生體悟?！耙划嫛闭撘彩侵袊娜死L畫藝術的理想和現(xiàn)實結出的果實。

石濤說“人能以一畫具體而微，意明筆透。腕不虛則畫非是，畫非是則腕不靈。”“一畫”之所以可以有如此高的理論地位，運用于實際繪畫創(chuàng)作中，一切又都要落實到用腕運筆的技巧上，畫出的每一筆線條是否動人，全在于手腕夠不夠靈巧，也就是繪畫技巧是否嫻熟，并且是否形成了自家風格，有自己對繪畫的獨特感受。用腕的技巧經(jīng)過天長地久的訓練是可以逐漸參悟其中奧妙，并熟練掌握這項技術的，但是在繪畫藝術創(chuàng)作中，更重要的“一畫”之法則需要強調“貫通理氣，用筆如神，曲盡其態(tài)，而又符合法度?！边@種綜合性的考量標準更加符合中國畫所呈現(xiàn)出的特征的要求。“一畫”之法就是眾畫法的和畫理論之總和，在下筆、運筆的實踐中能夠做到胸有成竹，心手相應，眼到手到，這不是輕易能夠達到的，是在從天長累月的一筆一畫的實踐中慢慢體悟而來的。

三、“一畫”論后世繪畫的影響及其歷史意義

石濤的“一畫”論是整個《畫語錄》藝術理論體系的首章概念，也在《畫語錄》的體系結構的展開中不斷出現(xiàn)于其余各章，起到精神的貫穿和統(tǒng)領的作用。并且“一畫”能夠生動真實地表現(xiàn)出中國畫想要傳達給受眾的畫外之意，讓人體會到筆墨線條不僅能塑造花鳥山川，還能傳達形態(tài)與氣勢。中國畫通過筆墨的媒介來表現(xiàn)客觀物象，將物象進行特定的轉譯，那么石濤提出的“一畫”便為這種轉譯提供了可行的基礎。

“一畫”論是《畫語錄》繪畫藝術理論的本體基礎，其余各章的繪畫藝術理論均在“一畫”的基礎上成立并得以實現(xiàn)。在“一畫”論的基礎上，石濤又探討了“受”與“識”“筆”與“墨”的關系以及“搜盡其峰打草稿”的實踐寫生問題等。他的藝術理論思想反對“擬古”，追求創(chuàng)新與變革，以致影響了揚州八怪的藝術思想和創(chuàng)作實踐中的方法都沿承了石濤的創(chuàng)新精神，他們追求繪畫中的個性，自由表現(xiàn)性情的風格都其中鄭板橋的審美意象生成理論又是在石濤的“一畫”論的基礎上形成的，他提出了繪畫創(chuàng)作要經(jīng)歷三個階段，分別是眼中之竹、胸中之竹和手中之竹，這三個階段相輔相成，共同構成并促進藝術創(chuàng)作的開始。

“筆墨當隨時代”，“一畫”論在當時社會被提出是符合時代氣息的，石濤反對一味模仿古人，他提倡個性，崇尚革新，這對當代繪畫理論仍然具有促進作用，尤其是對當代山水畫家的指導意義愈發(fā)明顯。

“一畫”論是自然萬象的概括表現(xiàn)，說明中國畫取舍客觀物象和運用筆墨線條的原理。這個道理也同樣影響了中國書法?！耙划嫛闭撽U明的繪畫創(chuàng)作中筆墨表現(xiàn)技法，可以同時運用到在書法藝術中的一筆一劃的橫豎撇捺和起承轉合。“一畫”作為書法和繪畫共同具有的章法結構，將繪畫和書法這兩種藝術統(tǒng)一在一次性完成的書畫創(chuàng)作中，它意味著完成后的藝術作品像書法那樣充滿韻律和節(jié)奏呼吸，不需過度修飾，而且能讓繪畫作品表現(xiàn)出書法一樣的天然的筆墨意趣和書卷氣的審美特點，這也是“一畫”論在具體創(chuàng)作實踐中最明顯的啟迪作用。

[1]王宏印.畫語錄注釋與石濤畫論研究[M].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

[2]蘇薈敏.石濤畫語錄美學思想研究[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

[3]吳冠中.我讀石濤畫語錄[M].榮寶齋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