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晶

在中學語文課本中，古代文言詩文占有很大比例。文言是我國古典文學使用的主要語言，最初是在古代口語的基礎上建立的，但隨著古代封建統(tǒng)治者對文化的壟斷，它逐漸與口語相脫離，在歷史上出現(xiàn)了言文脫節(jié)的現(xiàn)象，使得我們今天閱讀那些古代文言作品時，對文字感到陌生甚至佶屈聱牙，對其中的文化現(xiàn)象更是一知半解，給理解造成困難。所以教師在文言詩文教學中，要引領學生探尋文字中蘊含的關涉影響內(nèi)容理解的重要文化現(xiàn)象，發(fā)掘特定時代的習俗和文化內(nèi)涵，以增強學生閱讀文言詩文的興趣，提升學生的文言思維能力和理解能力，也對文化的傳承起到引領作用。談到這里，我們有必要了解什么是文化，文字與文化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在《辭?！分袑ξ幕腥缦碌亩x：文化是人類社會歷史實踐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文字與文化的關系總體上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提示我們在閱讀古代語言文字的時候不要拋棄其中蘊含的文化內(nèi)涵，中國古代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天文、地理、宗教、歷法、典章制度、思想意識、衣食住行等等都屬于文化的范疇，這些文化內(nèi)容都滲透在古代文言詩文的字里行間，我們在解讀文言詩文的同時也應從此入手去探尋古代的傳統(tǒng)、風俗習慣和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進而深入地理解文章，了解古人的生存和智慧。

一、文字解讀中體現(xiàn)文化內(nèi)涵

中國的漢字是現(xiàn)存的古老文字之一，作為表意性文字，其中蘊涵著幾千年的民族文化。在文言詩文學習中，探究文字文化是一個重要方面。解讀文言詩文重點文字的時候，我們要運用尋根溯源的策略，每個漢字都有自己起源時候的意義，叫做“本義”，其他意項則從本義演變而來，通過漢字的字形分析，我們探究漢字的本義，進而展現(xiàn)本義背后的文化現(xiàn)象。例如在《廉頗藺相如列傳》這篇文章中，整個故事都是圍繞著爭奪一塊“璧”而展開的。那么很多人會有疑問，璧是什么，為什么古人僅僅為了一塊璧就大動干戈呢？從字形看，“璧”字下半部分是“玉”，應該是一種玉制品?！稜栄裴屍鳌分薪忉尀椋骸叭獗逗弥^之璧”，“肉，邊也，好，孔也。邊大倍于孔者名璧”。這里的“肉”指的就是圓環(huán)中環(huán)形的那部分面積，而“好”指的是中間圓孔的面積。所謂“璧”就是環(huán)形面積比中間的孔面積大的圓形玉器。在古代，與“璧”形狀功能相似的還有“環(huán) ”、“瑗”、“玦”等。“環(huán)”也是圓形中心有孔的玉器，《爾雅釋器》：“肉倍好謂之璧，好倍肉謂之瑗，肉好若一謂之環(huán)?！庇纱丝梢姟碍h(huán)”是中孔和邊肉大小相等的玉器。而“瑗”則是中間孔大于邊肉。而“玦”則是形狀似環(huán)而有缺口的佩玉。佩戴玦表示做事堅決果斷。如在《鴻門宴》中“范增數(shù)目項王，舉所佩玉玦示之者三”，就是在暗示項羽果斷出擊，殺掉劉邦以除后患。我們從“璧”的本義出發(fā)，了解了璧的形狀特點，下面我們進一步思考一塊玉為什么讓君王如此器重呢？

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璧主要是祭天的禮器?！吨芏Y·春官·大宗伯》記載：“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辫凳翘斓南笳鳎彩墙y(tǒng)治權利的象征。當時國家紛爭，各國君子都想一統(tǒng)天下，成為天子，所以看中璧，對和氏璧的爭奪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其次，中國古代人，尤其是君主，對玉有著獨特的偏愛，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玉，石之美，有五德，潤澤以溫人之方也，觸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橈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技潔之方也?！边@五德，指的就是玉的五個特性仁、義、智、勇、潔。也正因為玉有諸多的美好品質(zhì)，古代達官顯貴都以擁有美玉為榮，尤其是君主，希望自己擁有玉的美好品質(zhì)，把玉視為自己的化身，用以標榜自己的德行，于是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之說。由此看來，君主為玉而爭來奪去，不惜土地和生命是可以理解了。其實不僅如此，在小篆中“王”和“玉”的形體差距很小，而在現(xiàn)代的漢字中，代表“玉”的偏旁都寫作了“王”，如“瑋”字，意思是美玉，偏旁出現(xiàn)了混同現(xiàn)象。把這二者混同起來也許是字體演變時的巧合，但這本來是兩個獨立的字，但是這樣的巧合不禁引起我們的聯(lián)想。在甲骨文中，“王”的形狀像斧頭之形，既表現(xiàn)了王的威嚴，也表現(xiàn)出了那時是以武力來統(tǒng)治天下的。由此代表著武力的“斧”和“鉞”就成為了君王權利的象征。無獨有偶，在我們古代文化遺址中，大量出土了一些象征國家，用于祭祀的斧、鉞等禮器，這些禮器代表了當時的國家權威，但是這些用于祭祀的禮器基本上都是用玉琢磨而成的，極少數(shù)是青銅。從這點上我們可以看出古代的君主把玉看作是個人品格和權利的象征。由此看來，爭玉就可以理解了。在教學中教師運用漢字溯源的解析方法，不僅讓學生進一步理解《廉頗藺相如列傳》這篇文章中矛盾焦點的原因，也了解了我國古代深厚的玉文化內(nèi)涵，培養(yǎng)了學生對古代文化的探究興趣。

二、詞語解讀中體現(xiàn)文化內(nèi)涵

在古代詩文中，有些詞語的背后總有其特定的含義和與之相關聯(lián)的制度規(guī)范，我們在解讀這些詞語的時候，不僅要溯源，找到詞語的出處，還要探明詞語和其特定含義之間的聯(lián)系，進而深入到詞語背后所蘊含的文化現(xiàn)象，簡言之就是要運用探明關系的策略解讀古代詩文中詞語的文化內(nèi)涵。例如在古代的別離詩詞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柳”這個意象詞語。對這個意象詞語進行解讀，首先我們探究它最早的出處。早在《詩經(jīng)》中，就出現(xiàn)了這個詞，《采薇》中就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詩句，這一句寫一位被遣戍邊的兵士出征時的情景，詩句中的“楊柳”隨風輕柔的飄動，似乎依著離人不舍他離去，“依依”也像離別的時候那種紛擾和戀戀不舍的心緒一樣，渲染了離別的凄苦。在詩句中，楊柳與離別的心緒有機結合起來。之后用楊柳來暗示離別心緒的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下來，成為了這個詞語背后賦予的特定含義。到了漢代，“折柳相送”已經(jīng)成為長安人的一種習俗。據(jù)《三輔黃圖》記載，漢人送客至灞陵，往往折柳贈別。為什么古人會用柳來表達離別之情呢？接著，我們就要探究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除了柳本身的形態(tài)原因外，從文字本身來看，“柳”者，留也?！傲焙汀傲簟笔峭?，古人喜歡使用諧音相關的修辭，就使“柳”有了留戀之意。周邦彥在《六醜》中曾詠嘆到“長條故惹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正是由于“柳”在字音上與形態(tài)上的這些特征，唐宋時，不僅成為送別時約定俗成的贈物，更成為別離詩詞渲染離情別緒的主要意象。如唐代李白《憶秦娥》詞中“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溫庭筠《菩薩蠻》詞中“楊柳又如絲，驛橋春雨時”。最著名的是柳永的《雨霖鈴》，其中“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是千古名句，詩人獨自遠行，離別之后，酒醒之時，看到的是楊柳依依殘月當空，清寒的曉風拂面而來，一種離別之悲，苦悶渺茫之情油然而生，不覺發(fā)出這樣的慨嘆。其實，“柳”本身并沒有情感，是人把自己的情感賦予其中，“柳”成為了一種媒介，是向?qū)Ψ奖磉_離情別意的最為含蓄、也最為生動的意象。作為教師在分析意象詞語的時候，如果從起源、關系的角度進行發(fā)掘，擴展到詩人形成的文化氛圍，就會讓學生對詞語的理解更深入，對文化的感受更深刻。

三、背景解讀中體現(xiàn)文化內(nèi)涵

文言文是在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中創(chuàng)作出來的，文中反映了當時的社會背景和人民的思想意識，教師教學的時候要使用透過事件深挖背景的探究策略，這樣才能更好地理解文章的思想內(nèi)容。例如《林黛玉進賈府》一文中，林黛玉進賈府處處小心，事事留意，生怕自己不懂規(guī)矩違背了禮數(shù)。而對賈府的丫頭婆子以及主子的描寫也無不突出賈府是等級森嚴的大家庭。為什么會形成等級森嚴的社會現(xiàn)象？我們首先從長幼尊卑的角度進行探索。中國人重親緣關系，漢語中龐大復雜的親屬稱謂表現(xiàn)出了這個方面。（見圖1）

從漢語那些排列分明、順序井然的親屬稱謂之中，我們可以看出嚴格區(qū)分親屬稱謂，尊卑長幼不可逾越，共同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宗族親屬關系網(wǎng)，體現(xiàn)出封建等級制度下的家庭宗族的倫理觀念。其次是人倫，是古代基本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進一步深入地說就是社會文化規(guī)定的做人的根本法則。“倫”就是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其與“侖”是同音同源字，由于“侖”有分析、條理、次序的意思，因此在人與人的關系這個意思中也隱含著次序、順從和圍繞的意思?！睹献印る墓稀罚骸帮柺撑乱菥佣鵁o教，則近于禽獸。圣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之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妻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比藗惪刂浦麄€家族制度。第三，《紅樓夢》中四大家族的三百多人有著復雜的家族關系，在家族網(wǎng)中上演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悲劇。為什么會產(chǎn)生如此嚴密的親屬制度呢？這要從古代的文化制度談起。在封建宗法制的古代社會，其結構就是建立在一個個家庭組織的基礎之上，而每個家庭又是建立在內(nèi)部成員的相互關系之上，整個社會結構的運作是以家庭內(nèi)部親屬制度的協(xié)調(diào)為前提的。這種嚴格的親屬制度不僅規(guī)定家庭內(nèi)部成員的遠近血親、姻親、直系、旁系的復雜稱謂，區(qū)分他們之間不同的等級、地位、輩分，也規(guī)定家庭成員之間應有的權力和義務，它凝聚著人們的思想，穩(wěn)固著社會結構的基本單位——家族。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宗法制度逐漸衰弱，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亡，親屬關系也日趨淡化，但是盤根錯節(jié)的親屬稱謂及親屬關系大部分依然存在，長幼次序依然重要，在介紹一位親屬時，我們還是先考慮到它的輩分，怎樣稱呼，而不是先去了解他的姓名。這種對“家”的長幼尊卑的認識和觀念是我們文化中的重要一筆，將會長久地滲透在我們的思想和生活之中。所以《紅樓夢》中大家族的概念根深蒂固。教學的時候如果深挖社會人倫的背景進行分析，學生解讀《紅樓夢》的主旨就會容易很多，也深刻很多。

從以上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文章中的文字、詞語、背景包含著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在教學中需要使用不同的策略引導學生探究，激發(fā)學生對文言文的探求欲望，提升學生的文化素養(yǎng)，開拓眼界，提高文化素養(yǎng)，把我們的古代文化發(fā)揚光大。

參考文獻（編者略）

（責任編輯 甘 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