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熊不骨

簡介：程序員夫婦在某天雙雙穿越成全息古代網游的NPC，在不能篡改游戲的劇情下，直到找到系統(tǒng)bug。

吶！趙程衍，你覺得我這個身體的將軍老爹是不是系統(tǒng)bug？而且游戲的劇情是你要謀權篡位哎，你除了會寫代碼，還會宮斗嗎？

【一】

我爹把我喊到他的書房，板著一張臉問我：“閨女啊，你和那姓趙的近日是怎么回事??？”

我爹口中姓趙的本名叫趙程衍，是我強搶回來的相公。

我撓了撓頭，試探性地看了我老爹一眼，含含糊糊地說：“我和他挺好的啊?！?/p>

我爹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大聲說：“挺好的？好到要讓你每天都陪著他？我老程家的閨女不比那男人差啊，就算他是你相公，你也不能趕著去伺候他！男人不能慣！”他越說越起勁，干脆撩起袖子，直接指著我的鼻子開始訓誡道，“閨女啊，不是阿爹說你，自從你嫁了那姓趙的，這這這……真是越來越小家子氣了，還整日待在家里不出門，哪還有我老程家的豪氣。”

我不能告訴他的是，他那以往威武雄壯、徒手能打虎的女兒打算轉行當乖巧小媳婦兒了。所以我乖乖地回到了房間，認真地向趙程衍傳達了我爹的意思：“趙程衍同志，我這具身體的爹嫌棄我不夠粗暴，這該怎么辦才好?！?/p>

趙程衍瞥了我一眼，那張英俊得不像話的臉上讓人看不出表情：“那你的意思是？”

我很真誠地望著他：“不然我把你拖出去家暴一頓，也好證明給他看？”

趙程衍盯著我看了半晌，雙手交叉在一起，臉上平靜無波，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道：“陳雙雙，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不要以為這里是古代，你是大將軍的女兒，就能爬到我的頭上無法無天?！?/p>

我癟了癟嘴，有些不甘心地繼續(xù)說：“可我那便宜老爹讓我明日去軍營操練，那么大的太陽，會曬壞我的。”

趙程衍不理我。

我再接再厲地勸說：“趙程衍，你不要忘了，我這個‘將軍府女霸王’不好當，你的‘七皇子’更不好當?！?/p>

趙程衍不說話。

我：“你除了會寫代碼，難道還需要會謀權篡位、沙場打仗嗎？”

趙程衍還是不說話。

我：“唔，讓我想想，‘皇帝他兒子’這個NPC（非玩家控制角色）每天都需要干什么呢？”

趙程衍嘆了一口氣，忍無可忍地低吼道：“陳雙雙，你閉嘴！”

【二】

我叫陳雙雙，是一個程序員。

趙程衍是我們研發(fā)組的Boss，我們公司最近開發(fā)出了一款叫《玩轉盛世》的全息古代游戲。沒想到游戲發(fā)生了一個bug，組織命令我倆進入游戲探查出bug并解決這個bug。為了不破壞游戲世界的平衡，我們倆必須假扮游戲里現(xiàn)有的智能NPC，并按照劇情發(fā)展的走向進行，直至解決bug。

托策劃組那群惡趣味同志們的福，我的設定是將軍府的女霸王。好家伙，這位女霸王五歲能胸口碎大石，七歲能只生擒猛虎，十六歲看上了隱姓埋名的七皇子趙程衍，直接搶了他當相公。

我對于這個女霸王角色本來是很不開心的，但在看到趙程衍的設定時，頓時覺得我的世界又充滿了希望。

雖然趙程衍是七皇子，但母妃沒什么地位，從小就在后宮那復雜的環(huán)境里飽受蹂躪。后來，他假死出宮，勾搭上了威武大將軍的女兒，借著威武大將軍那十萬兵馬謀權篡位。

換句話說，趙程衍是一個靠吃女人軟飯才當上皇帝的小白臉。嗯，他吃的還是我的軟飯。

這款游戲的設定龐大，我們找了大半個月也沒找出bug，只好認命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順著劇情走，等待著bug自己主動出現(xiàn)。

可現(xiàn)如今我有些慌張。因為按照劇情發(fā)展，今天早上我應該同趙程衍大吵一架，吵架的理由就是“你對我怎么可以這么冷淡？你到底愛不愛我”，然后我一怒之下策馬狂奔，一個不慎竟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就此摔斷了腿。

我一想到摔斷腿的場景就渾身發(fā)寒，扒拉著門框不肯松手：“趙程衍，我覺著夫妻倆吵架，然后再離家出走什么的真是太蠢了。而且，我一點兒都不想和你吵架?！?/p>

趙程衍面無表情地望了我一眼，說：“一切都是為了劇情發(fā)展?！?/p>

我不死心，扯著他的胳膊討?zhàn)埖溃骸拔覀兛梢赃m當靈活一點嘛?！?/p>

他瞇起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說：“陳雙雙，你不會是已經忘了大前天你往我臉上潑茶那回事吧？”

我干笑道：“那不是策劃組設計的劇情嘛……”

趙程衍又看了我一眼，但是不再不說話。他穿著一身雪白的袍子，在陽光的照耀下整個人顯得俊秀無比。我突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就聽見他長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你摔斷腿，受苦的人也還是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被一只粗壯有力的手臂給扯住了：“閨女，走，跟老爹我騎馬去！”

我最終還是摔斷了一條腿，并且我老爹以方便我養(yǎng)傷為由，強制勒令我和趙程衍分房睡。

夜里，我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滾，疼得怎么也睡不著，正琢磨著要不要去騷擾一下趙程衍，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了。我微微起身一看，正巧看見趙程衍抱著一床被子，眼神無奈地看著我。

我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就沖他嚷嚷道：“都怪你！要不是你的電腦中病毒了，游戲源程序也不會被病毒感染，我們就不會遇到這么多事兒了！”

趙程衍的大長腿一邁，幾步走到我的床邊，放下被子，哭笑不得地道：“是誰在我的電腦上自作主張地安裝了那個惡作劇的小軟件？然后才害得我的電腦中病毒的？”

我瞪大了眼睛，一副“我沒錯”的樣子：“那不是惡作?。∧鞘且活w圣誕樹桌面插件！平安夜來了，在桌面上放一顆圣誕樹，那多有氣氛啊?！?/p>

只可惜，這么漂亮的圣誕樹趙程衍還沒來得及看見，他的電腦就中了病毒。于是，我們就被急匆匆地送往了這個游戲世界。

“呵，小兒科的東西！等我回家開啟電腦的任務管理器，強行結束進程就能干掉它了?！?/p>

“趙程衍，你真沒情調！”

趙程衍的嘴巴張了張，似乎要說些什么，屋頂卻傳來窸窸窣窣的一聲響。我同趙程衍對視了一眼，我的腦中電光一閃，突然想起那段險些被我遺忘的劇情。

趙程衍他可是皇帝的兒子??！身為皇帝的兒子，生活中怎么少得了被刺殺的情節(jié)？

策劃組原本設計的劇情就是程雙雙墮馬摔斷腿，然后與趙程衍分房而睡，趙程衍沒了自家武力值爆表的娘子保護，當晚被刺殺得受了重傷。生死攸關之際，他才恍然大悟，總算明白就算自己假死，然后隱姓埋名，宮里那些人也不會放過他，這才激發(fā)了他想謀權篡位的野心。

想到這些劇情，我就情不自禁地抓緊了趙程衍的手：“老公，我們喊救命吧？”

劇情什么的已經不重要了，小命才重要啊！大不了……我們任務失敗，等回到現(xiàn)實后讓老大臭罵一頓?。?/p>

趙程衍的一雙閃閃發(fā)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沒有如我預料的那般大喊救命，而是俯下頭，嘴巴緊貼著我的唇，眼睛里閃過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緒，半晌才說：“陳雙雙，你親親我吧。等你親完，我就該去讓別人砍了?！?/p>

【三】

趙程衍不僅是我的Boss，還是我的老公。

他作為一名十分出色的程序員老公，承擔了家里的頂梁柱的角色。我作為一名不那么出色的程序員，只需要跟在他的身后混吃混喝。就目前而言，我終其一生都無法翻過他的五指山了。

最近，我做了唯一一件挑釁他身為家中男主人至高無上、無法撼動的地位的事情，那就是在圣誕節(jié)前夜，偷偷在他的電腦上安裝運行了一個圣誕樹App。

誰知道，就是這顆圣誕樹，竟然把我們送到了這個見鬼的游戲世界里，而且還害得我摔斷了腿，行動不便，趙程衍也因為重傷昏迷，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這樣一來，我必須重新審視一下趙程衍同志的智商。

他在編程這一專業(yè)的智商肯定是高到無人能及的，但是在平常生活處事上的智商，真是低到讓人鄙視的地步。

在這個游戲里，智能NPC一旦死亡就會徹底消失，不會再次刷新，不會重新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法確定，如果我和趙程衍也發(fā)生了意外，是不是還能安然無恙地回到現(xiàn)實。

只是找一個bug而已，何必把自己的性命都險些搭上！若不是我那霸氣威武的將軍老爹及時出現(xiàn)，趙程衍就真的要被捅成血窟窿了。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剛一來到這個游戲世界里，為了找bug，首先就把目標定在關系最近的將軍老爹的身上。

策劃組對將軍老爹這個人物的設定是五大三粗、沒什么文化，但惟獨很寵自己的獨生女兒。

我在一旁攛掇趙程衍：“要不然你當著我爹的面揍我一頓，我爹要是看著沒有反應，那他肯定就是那個bug了！”

趙程衍斜睨了我一眼，帶著嘲諷的語氣說：“你覺得我這個窮酸書生能打得過七歲就抓老虎的你？”

我不依不饒地纏著趙程衍，但他的立場堅定。于是，我只好瞞著趙程衍，找來一堆化妝的工具在臉上搗鼓，把臉弄出鼻青臉腫的效果，然后抹了抹淚，轉身奔去找我爹：“爹，趙程衍他打我！”

趙程衍跟在我的身后，臉色鐵青。

聞言，我爹一把抓起那二十斤重的大鐵錘，虎目一瞪：“小兔崽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現(xiàn)實生活中的爹是一個教書匠，待人一向溫文爾雅，哪怕是趙程衍上門說要娶我，他也不溫不火。說實在的，我還蠻期待趙程衍被“岳父”這一角色教訓的一幕的。

現(xiàn)如今，我也算是如了愿。

我回頭沖趙程衍吐了吐舌頭，只瞧見趙程衍黑著一張臉大步上前，沖我爹拱了拱手，說：“雙雙她……胡鬧罷了?！?/p>

我覺得趙程衍這個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的樣子很有趣，于是隔天又跑去找我老爹：“爹，趙程衍說他要跑路，不要我了！”

誰料我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老爹興奮地在門口點了一串大鞭炮，興高采烈地說：“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想到我家這水還能被我給收回來！啊哈哈哈！真是太開心了！”

我傻眼了，一路狂奔回寢室，沖進趙程衍的懷抱：“趙程衍，我爹絕對是一個bug！我要回家！”

趙程衍彈了一下我的腦門，語氣里有些挫?。骸瓣愲p雙，我拜托你，你不要看到誰都以為那是bug好嗎？”

“可是，要是找到bug的話，我們就能回家啦，所以我才這么著急嘛。趙同志，難道你不想回家嗎？”

聽了我的話，趙程衍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有些奇怪。他半晌都沒有說話，只是把我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陳雙雙，你不要急，我們慢慢找?！?/p>

我爹出身于武將世家，所以從來都瞧不起趙程衍這種只會磨嘴皮子、拿筆桿子的寒酸書生?？墒俏胰f萬沒想到，當趙程衍面臨被刺殺的危險時，他還是會出手相救。

我足足等了半年，等到我的斷腿痊愈，整個人又重新生龍活虎了，趙程衍還是沒有醒過來。我看著他那張蒼白的臉，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瞧不見的手給緊緊地攥住，勒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在他的耳邊念叨著：“趙程衍同志，你在除了編程以外的事情上的低智商讓我很擔憂啊。都說生出來的女兒隨爹，我要是跟你生了一個女兒，那她的智商會不會也受到你的影響?。俊?/p>

趙程衍閉著眼不說話。

我又戳他：“你說，我們需不需要向上頭匯報，讓他們給你弄一個‘皇帝他兒子外掛.exe’來護身吶？”

趙程衍依舊緊閉著雙眼不說話。

“或者你自己寫一個？唔，讓我想想到底用什么算法比較好?！?/p>

“陳雙雙，你閉嘴?！壁w程衍終于睜開了眼睛，虛弱地望了我一眼。

我連忙湊上去，眨巴著眼望著趙程衍，直到確定他除了看起來虛弱了一點兒外，確實性命無憂，才松了一口氣。我開口道：“趙程衍同志，我們不要找bug了，我們回去吧？”

趙程衍沉默一了下，半晌才張開嘴慢慢地道：“不要急，再等一段時間?！?/p>

雖然我一直很想回去，但是回去的辦法趙程衍并沒有告訴我，所以就算我想回去，只要他不松口，我也無可奈何。

突然，我回想了一下策劃組設計的那段奇葩劇情，真是越想越心慌：“不能不急?。〉仍龠^一段時間，你就要拿著我爹的白虎兵符領兵出征了。那可是打仗??！打仗這事兒，你一個程序員，你會嗎？再說了，你要是受傷了，即使你不疼，我還心疼呢！”

打仗這事兒，趙程衍自然是不會的。可是，對于裝悶油瓶這事兒，他可是一把好手。

那日，我都急得想把手邊的茶水潑他一臉了，他卻始終一聲不吭。

趙程衍就是這樣，一旦有心事就會變成悶葫蘆，寧肯悶死也不肯說話。在現(xiàn)實生活中，當他還是一個程序員時，遇到搞不定的程序就會這樣。他會坐在家里，獨自一人對著電腦好半天都不聲不響。每當我看到他這樣，我就只得關掉手中的游戲，陪在一旁，撐著下巴幫他把話說出來：“呀，這個bug要怎么解決呢？”

“……”

“唔，這里的循環(huán)參數(shù)改一改怎么樣？”

“……”

“哇，調試成功了耶！老公，你好棒！”

這時，趙程衍就會揉揉眉心，合上電腦，三分惱怒七分無奈地瞪著我：“陳雙雙，你給我閉嘴?！?/p>

所以，我這輩子的終極目標就是能夠寫出一個“如何聽見趙程衍的心聲.exe”。

而現(xiàn)如今，趙程衍不肯吭聲，我沒辦法了，只能氣急敗壞地跑到我爹的練功房，一把抱住我爹那粗壯的大腿哭訴道：“爹啊，你覺得當今哪個皇子的心地比較好，而且還有能力啊？是這樣的，我有一份禮物想送給他。”

趙程衍自己想去送死我管不著，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

哼，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當了寡婦。

說什么要根據(jù)劇情走，不然就會有大禍臨頭，我才不信這些鬼話呢！

【四】

之后，我深深地明白了一個道理——信劇情者得永生，逆劇情者斬立決。

我有罪，因為我沒有跟著劇情走，結果就真的招來了大禍。

我想把白虎符送給同七皇子一母同胞的六皇子，不成想那傳聞中溫文爾雅的六皇子竟然翻臉不認人，連白虎符也不要了，直接命令手下的人把我五花大綁后扔進柴房。

六皇子絕對是一個bug，哪有人到手的兵馬會不要的?。?/p>

六皇子的府邸很豪華，但他家的柴房很是破陋不堪。初秋的風從那些小洞鉆了進來，吹得我打了一個哆嗦。我握緊了手中的白虎符，在心里暗罵了一頓六皇子，正琢磨著等我出去后要把白虎符送給哪個皇子比較好時，破舊的柴房木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穿著一身月牙白長袍的趙程衍陰沉著一張臉，大步走上前來靠近我，咬牙切齒地說：“陳雙雙，你是不是想死？”

我及時打了一個噴嚏，沖趙程衍伸出雙手，可憐巴巴地道：“趙程衍，我冷?！?/p>

趙程衍待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順勢解下身上的長袍披在我的肩上：“陳雙雙， 你把白虎符給我?！?/p>

我才不要給他呢，于是果斷轉移話題，屁顛屁顛地邀功：“趙程衍同志，你絕對想不到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覺得六皇子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bug，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趙程衍摟著我的肩，沉默了半天才道：“他不是bug。”

“你怎么這么確定？”

“bug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那我們就該……就該從這里消失了。”

趙程衍蹲下身來，讓我爬上他的背。我摟著他的脖子，小聲地道：“趙程衍，我不想找bug了，只想回家，這里一點兒都不自由?！?/p>

我們在這里什么都要按照劇情來，做任何事都身不由己。

我不想受傷，更不想看到趙程衍受傷。

趙程衍悶聲著道：“雖然這里不自由，可是這里有你?！?/p>

我沒聽清楚，于是湊近他的脖子，咬了咬他的耳朵，問道：“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p>

再智能的NPC畢竟比不上人類，我和趙程衍是不符合劇情發(fā)展的意外。當他背著我大搖大擺地從王府正門走出去時，竟然都沒有人來阻攔我們。

太陽早就落下了山頭，月亮晃晃悠悠地掛上柳梢頭。我趴在趙程衍的背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無比安心的感覺。正當我舒服得快要睡著之際，趙程衍突然開口叫我：“陳雙雙?！?/p>

“啊？”

“你千萬不要做劇情以外的任何事。”

我不甘心地砸吧著嘴，望了一眼那被我故意丟在角落里的白虎符，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哦?！?/p>

“還有，親親我?！?/p>

“為什么？”

“因為只有你親完我之后，我才能夠安安心心地去挨刀?！?/p>

這時，角落里有一大波黑衣人若隱若現(xiàn)。

我想，策劃組那群人對‘皇帝他兒子’這一角色的設定，是不是有大半的篇幅都在詳盡地描述趙程衍是如何一遍又一遍地被刺殺的戲碼？等我回去后，一定要去找策劃組的那群渾蛋拼命，哼！

這回，被刺殺專業(yè)戶趙程衍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而我也跟著百無賴聊地睡了大半個月。

這大半個月里，我斷斷續(xù)續(xù)地做了許許多多的夢。

我夢見我變成了這個世界里的一個機關術士，而趙程衍則是一個仗劍嘯傲江湖的俠客。

我向他抱怨：“做機關真的好煩啊，每次那木頭都磨得我的手指好疼，我還是喜歡回去寫代碼。趙程衍，我們不找bug了好不好？大不了等我們回去以后，重新把整個游戲的后臺源代碼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p>

趙程衍捧著我紅腫的雙手，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地擦著藥膏，眉目間神情讓人看不太清楚，只聽得見他那低沉的聲音傳來：“雙雙，你不要急，再等一段時間。”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可是我記著劇情上說，今天好像有與我魯班門為敵的公輸班門人來偷襲，我似乎要被刺中一刀呢。我怕疼啊！”

我的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zhèn)鱽磬须s的聲音，轉眼我的面前就是一片刀光劍影，一把鋒利的短劍直直地朝我的心窩刺過來。電光石火之間，我被趙程衍拉入了他的懷抱，只聽得見他悶哼一聲，隨后，我覺得我的世界變成了一片鮮紅。

畫面一轉，我又夢見我變成了魔教地位至高無上的圣女，而趙程衍則變成了受江湖正道人士追捧的武林盟主。

我癟著嘴朝趙程衍哭訴：“當圣女好煩吶！這個人物的設定一點兒都不科學，每次都有那么多武林正道人士來刺殺我，心真的好累！趙程衍，我們不要找bug了。這都找了一年多了也沒找著，我們還是回去吧，大不了就是被大Boss數(shù)落一頓嘛?！?/p>

趙程衍摸著我的頭，一身勁裝配著那高高束起的黑發(fā)，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瀟灑俊朗。我聽見他開口說：“陳雙雙，你再等等。過段時間，若還是找不到bug，我們就回家?！?/p>

“可是在劇情設定里，你身為武林盟主，是要把我這個魔教圣女給一劍刺死的呀！”

接下來就如同上一個夢境一般，我的話音剛落，隨即看見一大群自稱武林正道的人士冒出來，唆使著趙程衍殺掉我。趙程衍高舉著劍，半天沒有動。不料，不知從哪兒飛出來的一把飛刀，眼瞅著就要戳中我的心窩了，趙程衍一把扔下劍，直接就沖我撲了過來。

我被那些毫無聯(lián)系卻又千遍一律的夢給嚇得驚醒，轉身就緊緊地攥住趙程衍的手。許是我太用力了，先前還熟睡的趙程衍被我弄得也清醒了過來。

“陳雙雙，你怎么了？”

“趙程衍，我們好像還沒怎么逛過這個世界吧？你陪我去看看夜市怎么樣？”

【五】

我爹是大將軍，我自然要隨著他駐守在邊陲小鎮(zhèn)。

我和趙程衍在這個邊陲小鎮(zhèn)生活了大半年，幾乎還沒有在夜晚出來好好逛過。直到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雖然這個地方很偏僻，夜市卻很熱鬧。

街道上人來人往，摩肩擦踵，大概是因為趙程衍身為一個資深的宅男程序員，有些不太習慣這么多人的地方，見他皺了皺眉，抿了抿嘴，拉著我的手，附在我的耳邊說：“我們回去吧。”

我不愿意，故作抱怨道：“以前你就沒有和我好好地逛過街，怎么來了這么個游戲世界里，你還是不愿意嘛?！?/p>

趙程衍挫敗地嘆了一口氣，認命地閉著眼附和道：“逛逛逛！買買買！”

我這才嘿嘿地笑起來，隨手抓起一旁小攤販上的面具，趁趙程衍不注意就蓋在他的臉上。他起先不愿意，但終究還是拗不過我。

我喜滋滋地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牽著趙程衍，笑嘻嘻地道：“趙程衍，我突然覺得我們就算找不到bug，不回現(xiàn)實世界，若是在這個游戲世界里也不要按照劇情規(guī)則而活的話，好像也挺不錯的嘛，你覺著呢？”

聽我這么說，趙程衍愣了愣，似乎有些錯愕：“不按劇情走？這怎么可以！程序是不會允許的。”

我瞪了他一眼：“程序？哪來的程序？你不就是程序員嗎？所有的程序都不是你寫的嗎？再說了，在這個虛擬的游戲世界里，有什么是允許，又有什么是不允許呢？”不等他回答，我又繼續(xù)道，“我爹是將軍，那我以后就做一個女將軍也不錯。女將軍一職應該算得上是鐵飯碗吧，有錢又有權。等到那個時候，我就能養(yǎng)得起你啦?！?/p>

我越想越開心，發(fā)現(xiàn)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比不過趙程衍，搞不好在這個世界里，我能活得比他厲害呢！

許是快到七夕節(jié)了，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大多都是成雙成對的少年和少女。

不遠處，一個少年將一朵鮮紅的花插在少女的發(fā)髻上，而少女羞紅了臉。那個風流倜儻的少年見狀，又湊上去在少女紅彤彤的臉上落下輕輕的一吻，少女跺了跺腳，跑開了。

我指著那對小鴛鴦說：“趙程衍，你是不是從來沒有送過我花？”

順著我指尖的方向，趙程衍也瞧見了那一幕。他握緊了我的手，一臉疑惑地看著我：“花？一個程序員遇上另一個程序員，你竟然還指望我送花？”

我翻了一個白眼，在心里吐槽：程序員真是一種沒有情趣的生物。

月光下，趙程衍笑彎了眼，突然俯身在我的唇上輕輕一碰：“沒有花，有吻，你要不要？”

我的心一緊，緊緊地攥住趙程衍的衣袖：“趙程衍，若是我們找到了bug，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真的可以回家了？”

趙程衍張了張嘴，似乎是要說些什么。這時，我看見街道上變得熙熙攘攘、熱鬧十分。

“哎，你聽說了嗎，京城里發(fā)生大事啦！皇帝換人了，六皇子成皇帝啦?！?/p>

許是那人的聲音太具有穿透力，趙程衍的臉色“唰”的一下子就變得蒼白起來。他難以置信地望著我：“陳雙雙，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不過是改變了劇情而已。既然我親手送上門的白虎兵符六皇子不要，那我就故意扔在他的府邸。那就不是由NPC親手贈與，從而破壞劇情，而是由系統(tǒng)自動送上去的掉落道具。六皇子倘若撿到了兵符，肯定會激發(fā)他謀權篡位的野心。

這就是這個游戲世界里規(guī)矩的漏洞。

我認真地看著趙程衍，一字一句地說道：“趙程衍，我不想在這個只能按照劇情走的世界里待了，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聽到我這么說，趙程衍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恐慌。他伸出手想來抓我，嘴巴張張合合的，像是在說著什么。但詭異的是，我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我們倆之間像是有一層透明的屏障將我們隔開一般。

我仔細地盯著趙程衍的口型，他似乎在說“陳雙雙，不要走”。

我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神智仿佛被抽離了身軀，連那句“趙程衍，帶我回家”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六】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想起了我和趙程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我偷偷開了我爸的車出去，正瀟灑地行駛在大路上時，冷不防在路邊瞧見了一抹令我心動的身影。

我本想秀一下自己的車技，來一個瀟灑的倒車，準確無誤地停在他的面前，然后對他燦爛一笑：“嘿，帥哥，你去哪呀？”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我的車屁股華麗麗地撞到了他。

等我把他送到醫(yī)院后，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同學，你為什么要撞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想撞你來著，我就只想跟你搭個訕?！?/p>

后來，等我再見到他時，是在半個月后的C語言課上。他是我們班的助教，我還記得那日的他抿著唇，一臉嚴肅地上臺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趙程衍?！?/p>

我大聲地沖他喊道：“趙師兄好，我叫陳雙雙！這道編程題我不會寫，師兄，你教教我嘛！”

趙程衍指著電腦屏幕說：“你先寫一個for循環(huán)。”

我厚顏無恥地舉手道：“趙師兄，什么是for循環(huán)？”

趙程衍：“陳雙雙同學，你怎么連這個都不會寫？”

我委屈地癟了癟嘴：“哎，這個師妹長得還挺可愛的，但是怎么這么笨呢?！?/p>

“……”

“不過，當人家?guī)熜志鸵M責任啦。看在她這么可愛的份兒上，我還是一點一點地慢慢教她好啦。”

“……陳雙雙同學?！?/p>

“到！”

“麻煩你不要突然人格分裂好嗎？”

“唔……”

“還有，我覺著依你的智商，實在不適合當程序員，你還是趁早轉專業(yè)吧?！?/p>

一個學期后，我沖到了趙程衍所在宿舍的樓下，站在他的面前，無比認真地開口道：“趙師兄，我最近在研究寫一個exe，但是源代碼我不怎么會寫，你能教教我嗎？”

趙程衍皺著眉頭望向我，大概是周圍人來人往的，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我，于是開口問我：“你要寫什么exe？”

我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道：“如何追到趙程衍.exe?！?/p>

趙程衍撫扶額，看起來有些頭疼：“陳雙雙同學，麻煩你嚴肅一點兒好嗎？”

事實證明，我很嚴肅，兒這一嚴肅就是整整三年。我只要一有空閑時間，就死死地跟在趙程衍的身后，緊迫盯人。

我的厚顏無恥終于發(fā)揮了作用，而我陳雙雙的名字終于成功地加入了趙程衍的戶口本。

可是，在我們結婚后一年的那個平安夜，我喜滋滋地自己編寫了一個圣誕樹的桌面小程序，偷偷地加在了趙程衍的電腦上，就想等他打開電腦時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那夜我們所住的小區(qū)突然發(fā)生了火災。

哦，我想起了一直被我遺忘掉的某件事。我還沒來得及把電腦桌面給趙程衍看，我就被燒死了。

我的記憶似乎出現(xiàn)了一點兒偏差，忘記了自己葬身火海的事情，只記得給趙程衍的電腦安裝插件。

等我在這個游戲世界里醒來后，整個人就一直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是趙程衍告訴我，是我的插件讓他的電腦中了病毒，公司才派我們來這個游戲世界里修復bug的。

那我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

“你是一段程序?！蔽业哪X海中突然浮現(xiàn)一個陌生而機械的聲音，“或者還可以這么說，你是這個游戲里的bug。”

“你是誰？”

“我是這個游戲世界的核心主程序。”

“核心主程序？”

“是的。如果你不破壞劇情，我甚至有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你這個bug。但是你現(xiàn)在破壞了劇情，讓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存在。抱歉，我已經上報系統(tǒng)了，系統(tǒng)要自動修復你這個bug?！?/p>

我一頭霧水，只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你胡說什么？我明明是陳雙雙，是一個程序員啊！”

“不，你是一個叫作趙程衍的程序員編寫出來的一段名叫‘陳雙雙’的程序代碼。他鉆了游戲的漏洞，把你放進這個全息游戲里，這樣你才能夠具化成人。前幾次，他破壞了游戲的劇情，我們發(fā)現(xiàn)了你的存在，還沒來得及修復你這個bug，就又被他逃了過去，把你這段代碼附加到我們這個游戲的其他智能NPC的身上。這種事情已經發(fā)生太多次了，這次，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你的。”

“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趙程衍和我一直在尋找的系統(tǒng)bug其實就是我自己？”

“系統(tǒng)自動修復已啟動，倒計時十秒。十、九、八……警報警報，系統(tǒng)外部入侵，程序已被篡改。嗶——”

一聲刺耳的系統(tǒng)聲音響徹整個耳際，我被那聲響震得昏迷了過去。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記憶正慢慢地從我的腦海中被抽離。

眼前的記憶畫面快速地閃過，然后消失不見。將軍府、將軍老爹、六皇子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我的記憶最終停留在那個平安夜里，我偷偷地給趙程衍的電腦安裝運行圣誕樹插件的那一幕。

今天是平安夜嗎？

【七】

我叫陳雙雙，是一個程序員，但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我們公司最新上市的一款叫《玩轉盛世》的全息游戲里面的一個賣豆腐的智能NPC。

我的老公叫趙程衍，是一個編程天才，這個世上沒有任何能難倒他的程序，而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我們身處的這個游戲里的看城門的小兵。

我們之所以會淪落到這個地步，聽趙程衍說，是因為我一不小心在身為這個全息游戲的主程序員的他的電腦里安裝了一個帶木馬的小插件，弄得這個全息游戲被病毒感染，被上司派我們來修復bug。

趙程衍告訴我：“陳雙雙，你不要做劇情以外的事情，要安安分分地順著劇情走。等找到了bug，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我對他抱怨：道“做豆腐很煩吶！我想回家，這里一點兒都不自由。趙程衍，我們回家吧？”

趙程衍摸著我的頭，神情看起來有些哀傷：“雖然這里不自由，但是這里有你。雙雙，你抱抱我吧?！?/p>

我伸手抱了抱趙程衍，很溫暖，溫暖得有點不真實。

吶，趙程衍，你要記得，帶我回家。

家里那臺被我安裝了圣誕樹插件的電腦，你若是打開，屏幕就會跳出兩行字：

——INPUT（輸入值）：趙程衍

——OUTPUT（輸出值）：1000001000

在程序員的世界里，只有1和0；在陳雙雙的世界里，只有趙程衍，而1000001000換成十進制數(shù)字便是520。

趙程衍，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