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韓水袖一直以為自己是生活幸福、家庭和睦的凌太太,直到有天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墳?zāi)?,而站在墓邊憑吊的人分明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凌曦。韓水袖死了?!那她是誰?
1
韓水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居然在墓園里看見了刻著自己名字的墓碑!死亡時間是三年前,那張黑白照片上的臉和她的臉如出一轍。
韓水袖張著嘴巴,想否認(rèn)她所看到的一切,但在瓢潑大雨中,天邊炸開了一道紫紅色的雷,轟隆巨響,震得她耳根生疼。
她是偷偷跟著她的丈夫凌曦來到這里的。每年的九月九日,凌曦都不在家,她不知道在這一天他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她曾經(jīng)鼓起勇氣問過他,卻換來他的冷眼相對。
“你不應(yīng)該問這些。”
然而就在剛才,她的丈夫哀婉地凝視著面前的墓碑,伸手撫著那冰冷的石碑時的神情,猶如面對此生最愛的人。那樣的姿態(tài)、那樣的眼神、那樣的愛意,是凌曦從來沒有對她展露過的。
她曾經(jīng)試過為了討凌曦的歡心,特意去購置了一條顏色鮮艷又襯得皮膚白皙的紅裙子。盡管一直以來,凌曦總會為她選購當(dāng)季最新、最貴的時裝,只是那些他買來的純白色的連衣裙,她總覺得顏色過于寡淡。
她滿心歡喜地穿著新衣服出現(xiàn)在凌曦的面前,他卻連一眼都懶得看她,還說:“你不應(yīng)該喜歡這些顏色,下次不要再穿了?!?/p>
她也曾試過穿著他最愛的白色蕾絲睡裙,不顧羞恥硬著頭皮跨坐在他的身上,可他一動不動,倒映在他瞳仁里的她的身影竟有些楚楚可憐。
她像貓般發(fā)出兩聲微弱的嚶嚀,想換來他的幾分憐惜。然而在他們雙唇相觸的前一秒,他總會開口出聲制止:“下去?!?/p>
他的一舉一動,無一不流露著對她的嫌惡和厭倦。
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和凌曦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凌韓兩家自他們年幼時就為他們訂下了婚約。韓水袖從來沒有質(zhì)疑過凌曦對她的愛,只是自他們結(jié)婚以后,凌曦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對她非常冷淡。韓水袖知道,最近凌曦的科技公司在忙著一個記憶移植的大項目,他常常忙得不著家,沒什么時間與她溫存。可她畢竟是他的妻子啊,被這樣冷落,心里總歸是不安的。
所以她才會一路跟著他來了這里,并目睹了凌曦在離去之前,輕柔地拂去了墓碑上的水,俯下身,在那石碑上落下了深情的一吻。
巨大的忌妒感快要將韓水袖吞噬,她原以為是哪個死去的女人奪走了她丈夫的愛,卻不曾料想,等她來到墓碑前,她看到的竟是自己的名字!
自從她意外失聲,她就總覺得自己不配站在凌曦的身邊,為此,她已經(jīng)努力迎合凌曦的要求了,然而卻似乎并沒有換來他的感情回報。
現(xiàn)在,一切的疏遠(yuǎn)似乎都有了答案,也許凌曦愛著的只是埋在這里的“韓水袖”而已。那她呢?她又是誰?
她用力地?fù)钢约旱哪X袋,恨不得用尖利的指甲戳破脆弱的皮肉。那些屬于“韓水袖”的記憶都變成了一幀一幀的影像,在她面前像疾駛的火車一樣呼嘯而過,而影像好像都被編上了號,依次放映著有關(guān)“韓水袖”這個人的種種事跡。她竭力想把那些惱人的記憶趕出她的腦袋,她無聲地嘶吼著,腦海中有個聲音不斷告訴她,凌曦騙了她,她根本不是韓水袖。
“你怎么會在這里?”凌曦的聲音忽然在她背后響起,冰冷而沒有情緒。
韓水袖慢慢地回過頭,失神地看著他。凌曦似乎是遺落了東西才折返回來的,他看起來當(dāng)真狼狽,頭發(fā)凌亂,渾身濕透,連領(lǐng)口的扣子都扣錯了,一點沒有往日里商界精英的模樣。
凌曦一字一句地說道:“是誰允許你來這里的?”
韓水袖怔怔地望著凌曦,她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他陌生。她扯出一個凄涼的笑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示意自己有些冷,而后期待地朝他伸出了雙手。
她只要凌曦抱抱她,只要凌曦對她展露出一點溫柔。
然而凌曦只是冷眼看著她,并沒有迎上她的擁抱。他審視著韓水袖,像在審視著一件物品。
半晌,凌曦才開口,語氣相對平緩了些:“水袖,過來?!?/p>
韓水袖怔忡著望著那張讓她深深眷戀的眉眼,像是受了蠱惑似的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直到走到他的面前。
她揪住凌曦的衣領(lǐng),想讓他不要離開她,可是他卻飛快地?fù)P起手,重重地向她的后頸劈了下來。
意識抽離前,她看見眉頭越鎖越緊的凌曦拿出電話。
她隱約聽見他說實驗失敗了,她想起來了。
韓水涼,他叫她韓水涼。
她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2
韓水涼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冰冷的床上,四周是雪白的墻壁。
她試著動了動,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了。恐懼感向她侵襲而來,她想大聲呼救,緊閉的大門卻在這時被打開,面無表情的凌曦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屬于韓水涼的記憶告訴她,她沒有那個資格向凌曦求救,因為他雖然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卻只是她的姐夫。
凌家和韓家早就定下一個君子之約,若是有一方背棄婚約,那一方就要將全部身家無條件贈予對方算作違約的懲罰。只是誰都沒想到,韓水袖會在和凌曦結(jié)婚之前會因為意外墜湖去世,韓家為了不一無所有,干脆讓韓水涼代替她姐姐嫁給了他。
韓水涼沒有反對。她喜歡他?。∵@些年來,她只能站在姐姐的身后偷偷仰望著這個沉默穩(wěn)健、深情款款的男人。明明她和韓水袖長得一模一樣,為什么得到他愛的人不能是她呢?她不甘心,可老天到底眷顧她,讓她等來姐姐意外去世的這個機(jī)會,嫁給她心愛的人。韓水涼相信,只要她真心付出,一定能取代韓水袖在凌曦心目中的位置。她就是這樣篤定,這樣期待著她的新婚之夜。
可那晚,凌曦喝得酩酊大醉,根本沒有看到坐在床邊眼波流轉(zhuǎn)、巧笑倩兮的她。
他心中裝了千個百個韓水袖,沒有一個是她韓水涼。
醉醺醺的凌曦看著她的臉,神色迷茫而痛苦地朝她伸出了手,可卻在碰觸到她的指尖時像摸到了什么腌臜的東西似的彈了開,接著奪門而出。韓水涼跟著他跑了出來,卻像她可憐的姐姐一樣遭遇了意外,雖然保住了小命,卻從此變成了一個啞巴。
許是出于愧疚,凌曦承擔(dān)起了丈夫的責(zé)任,至少不會疏遠(yuǎn)她。韓水涼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卻怎么也沒想到,凌曦最后騙了她。
他故意和她溫存,趁著她放松警惕的時候,把她迷暈帶進(jìn)實驗室,讓她成為記憶移植項目的第一個試驗品。
而他移植給她的正是韓水袖的記憶。
秦修跟在凌曦的身后,手里拿著一沓報告。
“1號記憶移植試驗徹底宣告失敗。她想起來了?!鼻匦抟荒樛锵У乜粗?,好像只是看著一個試驗品。他聳聳肩,向凌曦抱怨道:“我就和你說嘛,技術(shù)還不太成熟,被移植人不能受太大的刺激的?!?/p>
凌曦緊緊地鎖著眉頭,眼底沒有一點情緒:“準(zhǔn)備下一次移植?!?/p>
秦修愕然:“你瘋了?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她根本承受不了二次記憶移植。凌曦,她會瘋的?!?/p>
“那就瘋掉好了?!绷桕乩淅涞卣f道,“她的死活與我無關(guān),我只要韓水袖?!?/p>
我只要韓水袖。
韓水涼從不知道,這世上竟能有這么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僅僅用六個字就將她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原來,在他心中,她連替身都算不上。她只不過是一個長得和韓水袖一模一樣的工具,唯一存在的價值就只有承載她的記憶而已。
韓水涼激烈地掙扎,秦修看出了她的意圖,問道:“你想說話?正好讓你試試我們新開發(fā)的產(chǎn)品?!彼麑⑦B著白線的芯片貼到韓水涼的太陽穴上,說道,“你腦子里想說的話會通過這兩根線傳輸?shù)较到y(tǒng)里,轉(zhuǎn)成系統(tǒng)語言和人對話。來,試試?!?/p>
“凌曦,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陌生而生澀的機(jī)械女音在實驗室中響起,滿是控訴。
秦修想把芯片拔下來,卻被凌曦阻止了。
凌曦走到韓水涼的面前,俯視著她,無情得像在看一個卑微的螻蟻。
“你恨我,我也恨你。你是她的妹妹,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可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你呢?”
韓水涼怔了怔,沒想到凌曦會說出這樣寡情薄義的話。她以為,哪怕他不愛她,但對她好歹是有些感情的?;靵y的思緒和復(fù)雜的情愫讓機(jī)械女音也變得凌亂了起來:
“你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嗎?就算我不是韓水袖,可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比她少過,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你怎么可以這樣害我?”
“你為什么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凌曦垂下頭,語氣困惑,“安心做韓水袖不好嗎?”
“我是韓水涼!我是韓水涼!”
最后一絲悲憫也從凌曦的臉上退去,他對秦修說道:“對她進(jìn)行記憶移植,立刻!馬上!”
她還在苦苦哀求:“凌曦,韓水袖已經(jīng)死了,你不要再想著她了好不好?”
像是等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凌曦才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她因他久違的溫柔而開心起來,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
“水袖永遠(yuǎn)都不會死,上窮碧落下黃泉,不管用什么辦法,我都會把她找回來,留在我的身邊?!?/p>
韓水涼目送凌曦離開,巨大的絕望感讓她迸發(fā)了強(qiáng)烈的求生欲望。眼見著秦修離她越來越近,韓水涼說道:“你跟著凌曦不過也是為了賺錢,我是韓家的二小姐,你幫我一個忙,我拿半個韓家的家業(yè)和你換!”
秦修停下了動作,微微思考了一會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3
對凌曦來說,他的生活又恢復(fù)了正常。他從公司回到家,看見韓水涼正在手忙腳亂地為他做晚飯。
不,她又一次被移植了記憶,現(xiàn)在的她是韓水袖才對。
當(dāng)年得知韓水袖的死訊以后,他是打算解除婚約的,可當(dāng)時他的公司正在研究關(guān)于人類記憶移植的大項目,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qū)⒆约旱募覙I(yè)拱手讓人,只好同意了韓家的提議,繼續(xù)這場虛偽的婚姻。但是,凌曦?zé)o論如何也無法欺騙自己,他不喜歡韓水涼,甚至因為她的長相和小心翼翼的討好態(tài)度而對她討厭極了。
他不是不知道韓水涼從小就喜歡他,可那與他無關(guān)。而就算韓水涼承襲了韓水袖的記憶,凌曦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即使他費盡心思想要將她改造成韓水袖,她始終還是韓水涼。
這次的記憶移植出乎意料地成功,她身上所有有關(guān)韓水涼的性格特征都沒有了,她變得溫婉賢惠,柔情似水,連看他的眼神都讓他找回了當(dāng)初的感覺,他的水袖還在的時候。美中不足的是,秦修的那套設(shè)備只能在實驗室里用,現(xiàn)在的韓水涼依舊是個啞巴。
凌曦并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倚著門框,看韓水涼嘴角含笑,為他準(zhǔn)備晚飯。
他敲了敲廚房的門,她聽見動靜,抬起頭一臉熱切地望著他,眼底滿是對他的追逐和期待。
她笑著張了張嘴,發(fā)出短促的啊啊聲,像是在喊他。
“今天吃什么?”他走過去,自然地?fù)ё∷难瑢㈩^枕在她的肩膀上,視線順著她的手移到了灶臺上,上面琳瑯滿目擺放著的都是他最愛吃的菜。
“辛苦了?!彼剟畹赜H了親她的臉頰。
韓水涼一臉幸福地?fù)u了搖頭,臉上的紅霞快燒到耳根子了。
這讓凌曦一下子想到了他向韓水袖告白的時候,他的韓水袖也是這樣羞赧的神態(tài)。
“阿曦,我也喜歡你?!?/p>
那時的凌曦,幸福得能因這七個字和整個世界為敵。
他們像尋常家的夫妻一樣,吃過晚飯便依偎在沙發(fā)里看電影。凌曦?fù)е?,從電視墻上鑲嵌的鏡子中看著懷里的人,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滿意足。
“等我忙完這陣子,我就帶你去周游世界。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法國,我要去塞納河上看星星,還要去香榭麗舍大街撿榆樹葉!】
她稚氣得像個孩子,卻讓凌曦不由得一愣。他記得他們還沒有結(jié)婚就在商量婚后去哪里度蜜月。那時的韓水袖,用那樣輕快的口吻告訴他:“我想去法國,我要去塞納河上看星星,還要去香榭麗舍大街撿榆樹葉!”這些事,是只有他和韓水袖才知道的。
“水袖……”他收緊了抱著她的手,喃喃自語道,“你真的回來了?!?/p>
韓水涼微不可察地顫了顫,緊接著摟上了他的腰。
那夜,凌曦比以往睡得都要香甜,他輕輕地打鼾,絲毫沒有意識到被他納入懷中原本應(yīng)該熟睡的人趁著夜色坐了起來。
韓水涼舉著一把尖利的刀,在月色下對準(zhǔn)了他的心臟。
一切都不過是她刻意制造的偽裝而已。那天她和秦修達(dá)成了協(xié)議,用半個韓家的家業(yè)換來在移植過程中保留自己記憶的機(jī)會。
她恨透了無情的凌曦,她要向他報復(fù),但可悲的是,她只有先成為韓水袖,才有接近他的資格。韓水涼小心翼翼地將真實的自己掩藏起來,舉手投足都在模仿著韓水袖。
果然,凌曦上當(dāng)了,他真的把她當(dāng)成了她的姐姐。
他放松了對她的警惕,甚至給了她原本只屬于她姐姐的愛。這一切放在之前是韓水涼連想都不敢想的??墒?,當(dāng)她真正擁有的時候,她卻無比清楚,這不過都是假象,她費盡心血得來的,只不過是凌曦對別人的愛而已。
現(xiàn)在,刀鋒距離凌曦的心臟只有一毫米的距離,只要她狠下心,稍稍往下一點,她就能結(jié)束這段孽緣了。
可是,韓水涼的手卻抖了起來,與此同時,大滴大滴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砸在柔軟的床上。
她悲哀地發(fā)現(xiàn),即使她恨極了他,此刻竟也下不去手。她知道他不愛她,可是她愛他,僅憑著這可悲的深愛,她就一點都傷害不了他。
做韓水袖不好嗎?她忽然想起凌曦問她的話。只要她心甘情愿地做韓水袖,她就能擁有她夢寐以求的一切,心安理得地做凌太太。
韓水涼終于還是放下了尖刀,轉(zhuǎn)而撫上尚在睡夢中的凌曦的臉。她痛恨他,可是她也第一次痛恨起自己來,她明明和韓水袖一胞同生,可為什么她就不能成為她的姐姐?為什么她就非得是韓水涼呢?
她在凌曦的身邊躺下,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凌曦像是感應(yīng)到她一樣,習(xí)慣性地將她圈進(jìn)了懷里。
彼時的韓水涼想,如果這場戲她愿意陪他演下去,那會不會迎來一個大團(tuán)圓的結(jié)局?
4
在對韓水涼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后,凌曦的研發(fā)公司終于宣布此次記憶移植項目成功。
凌曦將公司交給秦修打理,并履行自己的諾言,訂了兩張去法國的機(jī)票帶韓水涼去法國玩。他心情大好地帶著她四處購物,準(zhǔn)備旅行用品,而韓水涼乖巧地依偎著他,從不提什么要求,始終流露著溫婉的笑意。
她坐著凌曦的車子來到機(jī)場,看凌曦為求穩(wěn)妥親自去辦兩人的登機(jī)牌。機(jī)場人來人往,可每個人都像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這時,凌曦接了個電話,忽然不動作了。
韓水涼疑惑地觀察了他許久,覺得時間此刻在他身上像是靜止了一般。她不由有些擔(dān)心,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背。
誰知他猛地回過身來,用了好大的力氣把她推開,她始料未及,摔倒在地上,手里的咖啡也跟著翻了,潑在了她白色的裙子上。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凌曦,卻在看清他眼底死灰復(fù)燃的厭惡和陌生時,心也跟著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只是她不明白,這一次凌曦看她的眼神為何還多了刻骨的仇恨。
韓水涼剛張了張嘴,凌曦就一步跨到她的面前,不顧旁人驚詫的視線,一把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他的目光冷得能將她殺死。
韓水涼一時語塞,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現(xiàn)在的她究竟是誰。
“我真傻,居然會被你騙了。你是韓水涼,從頭到尾,你都是韓水涼?!?/p>
凌曦寒著一張臉,將還未掛斷的手機(jī)放到她的耳邊,她聽見秦修在電話那頭的聲音:
“喂?凌總您還在聽嗎?聽得到嗎?韓水袖回來了,我是說,韓水袖沒有死,她回來了!”
韓水涼怔怔地消化著這通電話里的信息,有點想向凌曦說聲恭喜,為他的如愿以償,但是,現(xiàn)在的他好像并不需要。
法國之行自然是因此泡了湯,韓水涼幾乎像個罪人一樣被凌曦押解回了公司。凌曦剛打開辦公室的門,她便看見一個人影像只輕盈的蝴蝶一樣撞入他的懷里。韓水涼慢慢地收回視線,看到凌曦的臉上滿是從來不曾對她流露的疼惜和深情。
“阿曦……阿曦……”韓水袖聲音嘶啞,伏在凌曦的懷中大聲哭泣。
秦修在一旁無奈地解釋道:“那時大家都以為她溺死了,還好有好心人救了她。她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但是嗓子壞了?!彼f到這里,意有所指地看了韓水涼一眼,說道,“這雙胞胎姐妹倒也真是一樣的命,要啞一起啞?!?/p>
凌曦緊緊地抱著韓水袖,像抱著一件失而復(fù)得的寶物。
“那不是意外……是阿涼,是阿涼……”韓水袖泣不成聲,指著韓水涼嘶啞地控訴道,“阿涼,我是你的姐姐,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狠心,把我推進(jìn)湖里?”
韓水涼剛想解釋,就覺得喉嚨被人大力地鉗制住。她奮力地拍打著凌曦鐵一般堅硬的手臂,卻并沒有換來他的心軟。
“你想要害死水袖?”凌曦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
韓水涼想搖頭,可是她只覺得氧氣越來越稀薄。如果她說不是,凌曦會相信嗎?
“我以為你只是貪心,卻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會惡毒到傷害你的姐姐,騙取壓根不屬于你的一切。韓水涼,你傷害她一分,我必十倍百倍地替她向你討回來?!?/p>
凌曦不相信她。也是,他從來沒有愛過她,自然對她連丁點的信任都沒有。
“你聽著,韓水涼?!绷桕販惤怂亩叄拔乙悴坏煤盟?,受盡千百般苦難,當(dāng)作是對水袖的償還?!?/p>
也不知到底是因為氧氣的缺失,還是絕望的心死,韓水涼雙眼一閉,徹底暈了過去。在失去意識之前,她想,要是那個晚上她能刺下手中的刀,然后和凌曦一起死去,該有多好。
5
韓水涼從不知道,家中的地窖除了能放凌曦收藏的各種年份的紅酒,還能幽禁她。
凌曦既然說了要折磨她,又怎會輕易放過她呢?更何況,以凌曦的性格,就算他愛極了韓水袖,也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她離婚,改娶韓水袖。凌曦何其精明,他想出了最毒辣也最有效的方式。一方面,他讓韓水袖裝成啞巴,堂而皇之地取代她的地位,兩人長相廝守;另一方面,他囚禁著她,試圖通過對她的折磨讓她先開口提出離婚,好守住自己的家產(chǎn)。
韓水涼吃吃地笑了起來,長久以來不見天日讓她消瘦又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這會兒笑得無力又虛弱。她蜷縮在地上,地窖的寒涼從她的肌膚滲透進(jìn)骨髓,每一分鐘都冰冷得刺骨。忽然,黑暗又狹小的空間多了一絲光亮,她艱難地仰起頭,看見凌曦拿著食物,面無表情地向她走來。
凌曦掃了眼腳邊的飯碗,這還是他前天給她送來的食物,可是她竟然一口也沒有吃。他囚禁著她,每兩天給她送一次飯,不讓她餓死,也不讓她吃飽。他限制著她的自由,將她永遠(yuǎn)關(guān)在這里。
“韓水涼,我說過,只要你同意主動提出離婚,我就給你自由?!?/p>
韓水涼的嘴唇微微地顫抖著,像是要說話。他低下頭,看見那張和韓水袖一模一樣的臉正流露著可憐的神色。
他怔了一下,不知為什么竟有些心軟。
在他看來,韓水涼連個替代品都不算是,只是個失敗的試驗品而已,可她畢竟為了他變成了啞巴,也失去了自我。若說他對她一點愧疚也沒有,倒也不是。本來,凌曦已經(jīng)決定干脆和她這樣將錯就錯下去算了,可是,韓水袖回來了。
她非但回來了,還親口告訴他,這些年來與他的分別都是拜韓水涼這個惡毒的女人所賜。她讓他的愛人受了那么多苦,他怎么會不恨她!
凌曦知道她想說話,將自己的手機(jī)塞進(jìn)她的手里??蓻]想到,韓水涼卻湊近他的耳邊開了口。由于她長期沒有開口說話,嗓音有些干澀和沙啞,像男人的嗓音一樣粗獷:“我不要你給的自由。”
“砰”的一聲,凌曦憤怒而驚駭?shù)厮に榱耸种械耐?,搪瓷碗霎時四分五裂,飯菜灑落了一地。
“你會說話?!”
韓水涼凄厲地笑了起來:“你騙了我,我也騙了你。我嫁給你的時候,怕你不要我,就借那場意外裝成啞巴。如若不是讓你對我心存內(nèi)疚,我怎么有十分的把握讓自己留在你的身邊?”
呢喃夾雜在含混不清的嘆息里,讓凌曦有些回不過神來。這個聲音,韓水涼漸漸恢復(fù)原本音色的聲音,為什么聽起來讓他覺得這么耳熟?
“我都快忘了我自己會說話了,就像在你身邊待得久了,我都快要忘記我到底是誰了。”
凌曦怔忡著,沒有留意到韓水涼正將手伸向那一地碎碗的殘骸。
“我是真的愛你啊,可是為什么你永遠(yuǎn)也看不見我呢?如果我是韓水袖就好了,如果我是她就能得到你的愛了。”韓水涼吃吃地笑了起來,將碎搪瓷慢慢地攥到了掌心里。
“你……你的聲音……”凌曦疑惑而焦躁起來,他的腦子亂極了,亂到他根本不敢去想她的聲音為何會讓他這么熟悉。
“我永遠(yuǎn)都不會讓你如愿的,就算你和她在一起,我也要你們兩個人之間永遠(yuǎn)都隔著一個韓水涼。”
她略一用力,鋒利的碎片便劃破了她的手腕,鮮血像傾瀉的洪水一般涌了出來。
“再見了,阿曦。”
這一聲“阿曦”猶如一道驚雷在凌曦的耳邊炸開,他終于想起為什么這聲音似曾相識,那分明是太久沒有聽到過的韓水袖的聲音!
怎么會呢?她明明是韓水涼?。∫粋€僅僅被移植了記憶的人,為什么她的聲音會是韓水袖的!
凌曦眼睜睜地看著那鮮紅的血快要將眼前的人吞噬,瘋了一樣地質(zhì)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懷中的人奄奄一息,勉強(qiáng)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讓他絕望的聲音:“我是韓水涼,你從來沒有愛過的韓水涼?!?/p>
一直到她沒了氣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尾聲
秦修走在公司里,道路兩旁的人紛紛恭敬地向他打招呼。他來到凌曦的辦公室前,滿意地看著門上換上了他的名字。
他想起半個月以前,他曾在急救室外面看見等待搶救結(jié)果的,面容枯槁的凌曦。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醫(yī)生走出來,遺憾地宣布被送來的病人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
陷入癲狂的凌曦抓住醫(yī)生,質(zhì)問那個死掉的人究竟是誰。醫(yī)生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說:“你是病人的家屬,連病人是誰都不知道嗎?我們比對過DNA,死者叫韓水袖?!?/p>
秦修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因為這句話而瘋了。醫(yī)生為他注射了鎮(zhèn)靜劑后,便將他送去了病房。秦修默默地等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后,握著他的手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
“凌總,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要從我在酒吧看見爛醉的韓水涼開始說起。她很可憐,和她姐姐愛上了同一個人,卻永遠(yuǎn)無法得到她姐夫的愛。她知道我是她姐夫的得力助手,便以自己的那份家產(chǎn)向我尋求幫助,不但綁架了她的姐姐,還讓我對韓水袖進(jìn)行了記憶移植,讓韓水袖以為自己是韓水涼。而真正的韓水涼,通過記憶移植將自己變成韓水袖,挑了一個最適當(dāng)?shù)臅r候回來,將所有罪責(zé)推到她姐姐的身上,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
“所以說,不要得罪女人,對吧?韓水涼想讓你恨著你最愛的人,可是你居然真的這么蠢,讓她如愿了。真可笑啊,你自詡深愛著韓水袖,卻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在你身邊的人就是你苦苦尋找著的人。
“對了,不得不承認(rèn),在整件事里,韓水袖的確很無辜。你放心,我會替她報仇的,我會將綁架的罪責(zé)全部安插到她無情的妹妹頭上,讓她在監(jiān)獄里過完她的后半生。
“至于我,在簽完這份離婚協(xié)議書以后,你的家業(yè)就會全部轉(zhuǎn)讓給韓家,但是韓水袖兩姐妹一人承諾給我一半韓家的家業(yè)。所以,公司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安心心地留在這里,去為你的愚蠢懊悔吧。”
秦修離去的時候,那個男人安靜地躺在那里,如同陪著他的愛人一起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