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竑，孫慶慧

(1.湖南人文科技學院 美術系，湖南 婁底417000;2.湖南工業(yè)大學 包裝設計藝術學院，湖南 株洲412007)

阿爾豐斯·穆卡1860 年出生于捷克斯洛伐克的一個虔誠的宗教家庭，當?shù)毓爬系纳裨拏髡f、色彩絢麗的民族服飾、品類繁多的花草植物和動物紋樣都深深地刻在幼年穆卡的腦海中，成為他日后創(chuàng)作的重要元素。幼年的宗教生活賦予了這個偉大的裝飾藝術家超凡的稟賦，我們仿佛能夠感受到穆卡畫下女子超脫靈動，圣母般的氣質。

一 穆卡風格的形成

1885 年，穆卡受到庫埃貢爵贊助才得以進入慕尼黑美術學院進行專業(yè)的美術訓練，在此期間穆卡有幸接觸到了現(xiàn)代風格的代表漢斯·馬爾卡特的作品。在穆卡日后的作品風格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巧妙地對傳統(tǒng)經(jīng)典樣式進行反叛，繼而加入當代新的審美與價值取向，漢斯·馬爾卡特對他創(chuàng)作風格的影響是不容忽視的。后來，資助人停止了資金援助，穆卡再一次被專業(yè)院校拒之門外，靠書籍、插畫的工作維持生計。直到1894 年，巴黎當紅女星薩拉·伯恩哈特的垂青讓落魄中的阿爾豐斯·穆卡的命運出現(xiàn)重大轉折，他為薩拉設計并印制了《古斯蒙達》的演出海報［1］(如圖1)。該海報一經(jīng)張貼立刻受到廣大民眾的歡迎，以至于收藏家們往往出盡下策，趁月黑風高把海報從廣告牌上偷割下來，甚至直接賄賂張貼工人來獲得海報。強烈的藝術風格加上薩拉的名人效應，使穆卡一舉成名，從此有越來越多的機會向他招手，并使其最終踏上了法國巴黎的藝術設計舞臺。

圖1 《古斯蒙達》(創(chuàng)作于1894 年)

隨著薩拉在各個城市的演出奔走及其個人巨大的明星效應，穆卡的平面設計才華開始嶄露頭角，并一發(fā)不可收拾。處在世紀之交的巴黎年輕畫家們將以高更為代表的象征主義同傳統(tǒng)古典主義結合，推崇并吸納大量東方元素創(chuàng)造出一種市民化的藝術風格［2］。在當時的流行潮流下，穆卡推陳出新，逐漸形成專屬于自己的風格:古典的卷草裝飾紋案、婀娜豐腴的少女形象、流暢生動的曲線線條、單線平涂的色彩和設計。這些作品和風格逐漸風靡整個歐洲，成為眾多設計師爭相模仿的對象，人們稱這種風格為穆卡風格。穆卡風格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它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具體可以歸結為以下幾點:

(一)19 世紀末法國社會背景對穆卡風格的影響

穆卡風格得以滋生，首先是因為19 世紀末法國巴黎在裝飾藝術設計方面擁有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和豐富資源。浪漫的巴黎都市經(jīng)常舉辦各類戲劇演出，由此需要大量的商演宣傳，這為穆卡在海報設計領域的成功打造了良好的平臺。不難發(fā)現(xiàn)，穆卡風格在巴黎廣泛流行并產(chǎn)生深遠影響，一方面是由于當時的商業(yè)海報設計被視為時尚潮流的象征，民眾對其獨特的藝術裝飾風格極力追捧，另一方面也凸顯出這一時期在設計與藝術領域新思維與審美需求轉變的趨勢。

(二)民族宗教文化對穆卡風格的影響

由于出生在宗教家庭中，他常常被教堂內保留著的大量巴洛克藝術風格的珍藏品所折服。穆卡幼年時期，捷克為了擺脫奧匈帝國的統(tǒng)治開始大力弘揚自身民族文化，各式色彩濃烈的民族服飾和裝飾性極強的花草紋案都對穆卡的藝術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并豐富了他日后的創(chuàng)作要素?？梢哉f教堂神秘圣潔典雅的氛圍對穆卡在創(chuàng)作中能夠繪制出圣母般高貴氣質的女性形象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穆卡的作品不僅僅蘊含著新藝術風格的裝飾理念，在華麗裝飾的背后還蘊藏著人性的升華，是他讓新藝術從高高在上的金字塔頂端墜入凡間，成為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風格。

(三)日本“浮世繪”對穆卡風格的影響

東西方文化在19 世紀末出現(xiàn)交融，一些西方國家還熱衷于使用來自東方的器物與日常生活用品，以東方紋樣為設計元素的服飾成了當時的流行趨勢，人們對東方文化的推崇可見一斑。日本江戶時代的木版畫“浮世繪”以描繪人們日常生活場景為主，大膽運用特寫構圖繪和大面積的平涂色塊，線條舒暢，裝飾感極強［3］，這些元素被穆卡一一吸收，并在此基礎上推陳出新，形成自己獨有的藝術風格。

二 穆卡風格的審美特征

穆卡是20 世紀初法國“新藝術運動”的代表人物，他超前的創(chuàng)作思維使其作品以別具一格的畫風在現(xiàn)代依舊廣受好評，其技法審美層面及精神審美特征主要體現(xiàn)如下:

(一)幾何構圖，韻律流暢

仔細研究穆卡的繪畫，不難發(fā)現(xiàn)他的作品中有很多幾何形態(tài)，這些幾何元素為穆卡風格增添了可識別性。比如穆卡的《香煙海報》［4］(如圖2)，該作品構圖呈現(xiàn)“Q”字的幾何形態(tài):畫面以一個青春靚麗的女性作為主體元素，背后的圓盤背景飾以海報的主題文字。這種對稱-非對稱的幾何構圖形式的演繹讓呆板規(guī)矩的畫面立刻變得生動活潑，節(jié)奏感十足。

圖2 《香煙海報》(創(chuàng)作于1897 年)

又如《虞美人沙龍設計展》海報［5］(如圖3)。該作品“S”+“O”型也是穆卡常用的構圖形式:穆卡繪畫下的女性或坐，或臥，或立，或走都呈現(xiàn)風姿綽約的“S”型?！癝”形與“O”形的結合，不僅可以充分體現(xiàn)女性輕盈，婀娜的曲線美，還能與循規(guī)蹈矩的圓形背景形成強烈對比，這樣一靜一動的結合賦予畫面流暢的韻律感，讓畫中女性的神態(tài)活靈活現(xiàn)，呼之欲出。

圖3 《虞美人沙龍設計展》(創(chuàng)作于1898 年)

圖4 《基督教女子青年教會宣傳畫》(創(chuàng)作于1992 年)

再如:《基督教女子青年教會宣傳畫》［6］(如圖4)。該作品“△”+“O”型，畫面中的女性以灰色三角形紋飾為背景，手拿六角形組成的圓環(huán)，圓形頭飾與手中的圓形花朵遙相呼應，正圓與正三角形的結合使得整個畫面有機的結合在了一起，平穩(wěn)、規(guī)矩、安全感十足;海藻般蜿蜒的卷發(fā)隨意散在兩邊，辮子與發(fā)帶自然垂落，曲線與直線的結合，動與靜的對比，為嚴肅的構圖注入活力，使得整個畫面張弛有道，韻味十足;另外，畫中女子處于中軸位置，而頭部向右側微微傾斜，與畫面中上下放置的兩只手臂構成平衡。整個畫面動靜相宜、錯落有致，自然和諧。

(二)圣女氣息，浪漫唯美

穆卡作品中富有圣女氣息的女性形象是其作品的重要審美特征，其靈感來源于早期古典學院的典型代表:德拉羅什畫派。穆卡繼承了德拉羅什畫派對女性的審美要求，并將這種審美發(fā)揚光大。他巧妙的將古典女性融入到平面設計中，既保持了原有的精準造型又賦予其浪漫唯美的繪畫意境，穆卡筆下完美的女性形象符合當時巴黎人民的審美取向，因而受到大力追捧。

圖5 The Leather(創(chuàng)作于1988 年)

受幼時教堂生活的影響，穆卡筆下的女性都有著圣潔女神的典雅氣質。如代表作品《羽毛》［7］(如圖5)。在該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畫中人物復古式的美感:身著典雅服飾的美麗女性，體態(tài)豐腴婀娜多姿;隨意挽起的長發(fā)不經(jīng)意中透漏出女性慵懶，俏皮的個性;手中持有花卉，羽毛，眼瞼微垂，下巴卻微微抬起，仿佛陶醉其中。細細品味花香的少女，加上她挺拔秀麗的身姿，一點都不比希臘女神遜色。這些溫柔的、優(yōu)雅的、俏皮的女性角色深深根植于我們的記憶中，成為穆卡風格的代名詞。

(三)曲線妙用，自然和諧

相比較直線來說，曲線更能展現(xiàn)畫面的節(jié)奏感與韻律美。如作品《四季》［8］(如圖6)。該作品畫面大量運用粗細不同的線條描繪，無論是蜿蜒的長發(fā)，輕薄華麗的服飾，還是濃密茂盛的花卉植物，都栩栩如生，極富生命力?！端募尽窙]有像尋常人一樣運用大量色彩來烘托渲染各個季節(jié)的變化與不同，而是通過線條的緊密與稀疏，粗狂與細膩，剛勁與輕柔的變化來賦予每個季節(jié)獨有的韻律。

圖6 《四季》(創(chuàng)作于1886 年)

穆卡風格對線條應用最具典范性的是畫中女性蜿蜒盤踞的秀發(fā):這種高度卷曲化的頭發(fā)被人批判為“意大利通心粉”或者“面條”，但正是由于穆卡將女性頭發(fā)與自然的花卉，樹木巧妙的結合到一起，才更加能烘托出女性的甜美、自然。這樣“景中有人，人融于景”的手法，讓整個畫面溫馨、和諧，極具個性。

(四)色彩素雅，協(xié)調呼應

當代美國視覺藝術心理學家布魯墨說:“色彩喚起各種情緒，表達感情，甚至影響著我們正常的生理感受。”［9］色彩是客觀上對人的一種感官刺激，豐富多彩的顏色也是最容易引起人們注意的因素。然而穆卡在繪畫過程中卻盡量用最少的色彩表達最豐富的情感。從他的作品《羽毛》中我們可以看到，穆卡只用了三種主色:首先是背景中大面積的咖啡色，然后是金黃色的頭發(fā)和配飾，接著是潔白的裙子和羽毛。這些色彩搭配素雅而和諧，有深深的復古感。同時，三種主色調層層遞進，使本來是平面的畫面變得立體起來，女性形象也得以凸顯。再進一步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海報頂端藍色與紅色結合的裝飾花紋恰好與人物頭像上的發(fā)飾和腰部裝飾顏色呼應，這些顏色亮麗但并不艷俗，成為素雅畫面里的點睛之筆。穆卡的繪畫采用對比、協(xié)調、呼應的創(chuàng)作手法，使每一處色彩都緊緊圍繞畫面的主題服務，都能表現(xiàn)出設定的效果，穆卡對色彩的運用值得我們借鑒學習。

三 結語

王受之先生曾經(jīng)這樣評價過穆卡:設計海報中的女性都有理想化的典雅、美麗和性感設計高度統(tǒng)一的特點，人物形象、裝飾紋樣、字體都屬于新藝術運動。因此，他的作品意蘊不同于世紀末裝飾藝術所表現(xiàn)的頹廢主義、悲觀主義，而是呈現(xiàn)出天生樂觀主義，充滿活力、動能［10］。穆卡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海報及招貼畫，他繼承了“新藝術”運動所倡導的流線型曲線、有機形態(tài)、自然和諧等形式特點，憑借自己獨特的視角與手法，將生命中最強烈、最本質一面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在華美的裝飾與甜美優(yōu)雅的表象中，蘊含升華人性的精神目標［11］。

歷史的車輪滾滾而過，新藝術仿佛途中光彩絢麗的煙火，唯美夢幻卻轉瞬即逝，作為新藝術運動代表的穆卡風格也同樣難逃厄運，逐漸被歷史淘汰并淡出人們的視線。風靡一時的穆卡風格鑄就了一個時代無與倫比的美，但這些美并沒有完全消失，而是被后人借鑒吸收，發(fā)揚光大。有資料表明民國時期美女月份牌的設計和日本漫畫中的女性形象設計與穆卡風格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雖然過于繁復、復古的造型不被當今快節(jié)奏生活中的大眾所歡迎，但穆卡風格獨特的裝飾風格與藝術形式依然為我們帶來了很多美的啟示。我們需要學習穆卡對藝術的處理方法，借鑒并吸收古今中外各類適合當前時代發(fā)展的元素，充分整合、吸收其精髓，注重更多藝術形態(tài)的注入，才能使擁有強大魅力的裝飾藝術得到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

［1］站酷.古斯蒙達［EB/OL］.(2010-12-03)［2015-03-02］.http://www.zcool.com.cn/show/ZNTMyMzI=/3.html.

［2］黃小金.穆夏風格研究綜述［J］.繪畫美學，2012(1):70-72.

［3］焦自英.日本浮世繪文化的影響及其啟示［J］.藝術探索，2008，22(2):44-46.

［4］有畫網(wǎng).香煙海報［EB/OL］.(2007-02-04)［2015-04-02］. http://www. youhuaaa. com/page/painting/show.php?id=7155.

［5］有畫網(wǎng).虞美人沙龍設計展［EB/OL］.(2007-02-04)［2015-04-13］.http://www.youhuaaa.com/page/painting/show.php?id=7153.

［6］有畫網(wǎng).基督教女子青年教會宣傳畫［EB/OL］.(2007-02-04)［2015-04-13］.http://www.youhuaaa.com/page/painting/show.php?id=7154.

［7］守中藝術.羽毛［EB/OL］.(2011-05-04)［2015-04- 13］. http://lcq0328. blog. 163. com/blog/static/131167 24120119207415811/.

［8］有畫網(wǎng).四季［EB/OL］.(2007-05-04)［2015-04-13］. http://www. youhuaaa. com/page/painting/show.php?id=7118.

［9］章利國.現(xiàn)代設計美學［M］.石家莊:河北美術出版社，1999:215.

［10］王受之.世界平面設計史［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2:86.

［11］錢丹丹.穆夏風格的再認識［J］.現(xiàn)代裝飾理論，2013(1):168-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