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萁
黃昏剛近,天空下起雨來,雷聲一陣接著一陣。剛剛坐下將飯碗端起來的江明月聽到雷雨聲,將碗筷往桌上一放,“忽”地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走,嘴里說著“糟糕!糟糕!”
妻子伍蘭正拎著剛剛盛了開水的八磅水壺從廚房走出來,正好錯開她丈夫的身影,便歪斜著頭狐疑地問:“你要干啥去?外面下大雨呢?!?/p>
江明月頭也沒回,說道:“你別管?!闭f完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伍蘭更加疑惑,心里由此不平靜了。她是一個多愁的人,平常她因常常過度的思慮,身體差得要命,以至于這樣病那樣病地來找她。她的丈夫在這樣大的雨景里外出,免不了給她心里增加巨大的負擔,她拎著水壺回到客廳,里面十五瓦的燈光暗淡地照著屋里的所有,她將水壺放在茶幾上,這時她感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伍蘭走到門口,一只手扶著門框,外面越望越黑,屋里的燈光射到門外,她的影子也被燈光送出門外,像一棵鋸掉頭倒了的樹橫在門前。雨沒有節(jié)奏地下,地上已積了水。伍蘭看著地上淺起的水花,憂郁地自語道:“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這個江明月,你好歹也跟我說一聲!”她憂來思去,一道閃電突然立在她的正前方,驚得她的心像離開了心臟一樣沒著沒落的。閃電落下之后,雨下得更大了,而伍蘭的心就更慌得厲害了,于是她對著外面大聲喊起來:“明月!明月!”
她的聲音在雷電交加這樣的情景里顯得十分的軟弱,在半天聽不到丈夫的回應聲時,她想她應該去看看,她在屋里很快找到一把傘,打著就出去了。
伍蘭撐著傘一面走,一面喊著丈夫的名字。江明月聽到喊聲,從雞棚里發(fā)出一聲回應,“我在這兒!”
伍蘭家是從前年開始搞養(yǎng)殖的,去年遭遇雞瘟,沒賺到錢,倒賠了一筆,江明月曾經(jīng)跟伍蘭說,今年一定要好好干,爭取把去年的損失賺回來。
他們養(yǎng)的是蛋雞,這批雞正在產(chǎn)蛋,每天天不亮,兩口子就要起床,叫著兩個工人給雞添食、添水,除雞糞。她家的兩個工人,是兩口子,都是五十來歲的人,為人老實,勤儉,從她家開始辦養(yǎng)殖場,他們就在里面做工了,跟伍蘭夫妻相處倒也和諧。
四個雞棚,攏共養(yǎng)著一萬多只雞,工人在雞場工作,包吃包住,人均月工資九百元。伍蘭平常的工作是做飯,有時間,她也到雞場幫忙。
實在太黑了,伍蘭又沒拿電筒,一路來,她都是摸黑,走到雞場,她才看到燈光,之前她聽到江明月的回應,她的心就安了些許,來的路上,她果斷地下定決心,要把吃住搬到雞場來。
事實上,她家離雞場也只有不到百余米的距離,早些年,她家畫地基建房子就畫在了村邊,當時,伍蘭的母親還因地基地勢不好跟村官吵架,伍蘭那時還在工廠里上班,江明月也在她們廠,但他與她并不是一個級別的人,江明月是廠里招聘的農民合同工,伍蘭是讀了書畢業(yè)分進廠里有正式編制的工人,待遇上兩人完全不同,2000年兩人都因單位改制下了崗,之后兩人扔下只有兩歲的孩子去了曲靖打工,在外打工的生涯,伍蘭一說起來就苦不堪言想掉眼淚,好歹現(xiàn)在他們是回來了,辦起了養(yǎng)殖場,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伍蘭借著燈光走進雞棚,江明月正蹲在地上塞水管,看到丈夫的身影,伍蘭的心不慌不跳了,她問:“明月,你在干什么?”
“哦,你來得正好,趕快來幫忙,水管壞了。”
伍蘭走過去,抱怨著說道:“這塑料水管就是不牢固,年前壞了才換的,怎么現(xiàn)在又壞了!”
江明月沒好氣地說道:“你這人,一叫你做事情,就多話!”
水管是炸裂漏水的,如果不趁現(xiàn)在修理好,那明天早上起來一定會看到許多雞在洗澡。江明月有些焦頭爛額,外面下著大雨,要工具沒工具,他用塑料袋繃漏水處,但是不行,炸口太長,水還是會從接頭處漏出來。江明月是迎著雨跑來雞場的,可能因堵水管水,不注意身上又噴了水,看上去渾身濕漉漉的,伍蘭的鞋子也進了雨水,她說:“現(xiàn)在怎么辦呢?”江明月顯得很煩躁地說:“我這不正在想法子嗎?”
雨聲打著雞舍上的石棉瓦,像打鼓,又像敲片茶。兩人一個緊緊捏著水管的一頭,呆了一陣,江明月腳蹲麻了,說道:“看來就只有我去將總閘關了,好在這是夜里,雞不用喝太多的水?!?/p>
走出雞棚去關閘時,電突然停了,眼前竟是一團漆黑,江明月瞎子摸象一般走去關了水管總閘。
老朱兩口子還是沒有回來,平常那老兩口幫他家看守著雞場,夜里讓他們省了不少心。工人沒有來,這種情景里,伍蘭和丈夫就只好留在雞場了。
雞場里有專門的兩間房是人居住的,老朱家住的一間因為人不在,門關著,隔壁的一間原本是留著他們住的,里面放置著一張床,一個茶幾,幾個凳子。天太黑了,雨又不停地下,伍蘭撐著雨傘遮著明月去關總閘,關好后,兩人摸著黑回屋子,都打算在雞場住下。突然,“啪噠”一聲,江明月摔倒在地,只聽他一聲“唉喲!”伍蘭把傘一扔,彎下身去拉丈夫,擔心地問著:“明月,怎么樣了?摔著哪里了?”
江明月說:“我的手好痛,快扶我!”
伍蘭將他扶起來,到了屋子里,從窗臺上摸到一根蠟燭點燃,江明月流血的傷口在燭光下一下子明朗起來,伍蘭看到丈夫的右手食指和拇指間的地方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像一張吃了紅色果子的小嘴,殷紅的血液正在往下流淌。伍蘭心疼地說道:“我們去衛(wèi)生所包扎吧。”
江明月說:“還是算了吧,自己想辦法處理一下?!?/p>
伍蘭不同意,她說:“你話說得輕巧,萬一感染了怎么辦?!?/p>
江明月是個急性子,他說:“別萬一了,趕快去找酒精和棉簽,順帶著找點消炎藥來?!?/p>
伍蘭只好按照著丈夫說的去做。很快,她找來她家給雞打預防針時用剩的半瓶酒精和棉簽,以及一瓶青霉素鈉,伍蘭拿棉簽沾了酒精好心地要替丈夫擦洗傷口,因她平常會暈血,見著血緊張得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抖腳抖手的。江明月看看她的樣子,說:“你站一邊,我自己來。”
酒精落在破了皮的肉上,江明月噓唏著嘴,一邊忍疼自己處理著傷口,妻子緊張地坐在一旁看著他??谧犹螅樘m建議丈夫還是到醫(yī)院去處理的好。江明月忍著疼痛說:“不用,我自己處理就好。你給我去找根縫衣裳的針線來?!?
伍蘭瞪大眼睛,驚異地說:“你要自己縫傷口?”
江明月不置可否地說:“是的?!?/p>
伍蘭說:“你當是縫補衣服,亂縫呀?”
“廢話少說,快去!”江明月命令地說。
伍蘭有些著急了,到哪里去找針線呢?情急之下,她想起來,有一次見過老朱的老伴縫補衣裳,他家應該有針線。于是她另燃了一根蠟燭照著亮去開老朱家住的屋子。雖然她是老板,但她從來沒有進過老朱夫妻的房間,里面收拾得很整齊,她很容易就在窗臺上的一個小紙盒里找到了針和線,回到他們住的屋子來,江明月指揮她拿一個碗倒上點酒精,另外把針穿上一截線放在碗里用酒精消毒。
明月不是左撇子,傷的是右手,他怎么縫針呢?伍蘭說:“要縫傷口也得我來替你縫。”
明月說:“不用,我自己來,看你那樣子,受傷的好像是你一樣,你還動得了手才怪。”
伍蘭看著丈夫,心里有些六神無主。她唯一能做的是再點燃一根蠟燭,使光線更亮一些。
門開著,風從外面灌進來,三照燭光搖曳不定,江明月的眼睛緊緊盯著傷口,光線暗淡且又不穩(wěn),無形中又增加了他的緊張。伍蘭不等他吩咐,自己站起來去將門關了起來。折回來她正對著丈夫坐下來,丈夫的左手和右手都沾滿了血,她望著他,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她嘆了嘆氣,心里怪丈夫走路一點也不小心。江明月聽著妻子的嘆氣聲心煩地說:“你不要望著我縫,背過身去,讓我靜靜的。”
伍蘭一磨身,坐了對著門。外面風聲雨聲雷聲正在大合唱。老朱兩口子仍沒有來,伍蘭想他們可能要明天早上才來,只是她覺得這老兩口怎么也得提前給他們打個電話講一聲。心里東想想,西想想,最后心思仍回到丈夫的傷口上來,她轉過身,正好這時江明月需要結一個疙瘩,他說:“你來,幫我把線打個結?!蔽樘m就著座位挪了挪,低下頭結線時,她才發(fā)現(xiàn)江明月受傷的口子已縫了一半,江明月吩咐她線要結緊一些。
伍蘭抖腳抖手,半天才拉著線頭打上結。疙瘩是結起來了,但江明月卻十分的不滿意,他拉著還穿著線的針抱怨說:“瞧你,一點也不會做事情,笨手笨腳的!”
伍蘭自覺委屈,但在這種情形下,丈夫受了傷,最難受的是丈夫,她也只好忍受著丈夫的埋怨。
江明月說要重新穿一下針,叫她把線從打結處剪了。一根浸透了血,來來回回穿過丈夫皮肉的線,伍蘭拿在手里,心都抖了。江明月知道妻子有暈血癥,他安慰她說:“這有什么,你趕快把線穿來遞給我?!?/p>
伍蘭穿好線,在裝有酒精的碗里浸了浸,消過毒后,她撈起來遞給丈夫。立即一根白白的線沾上了血,變成紅線。江明月的臉扭曲著,牙齒咬得緊緊的,伍蘭忘卻了自己暈血,心疼地對丈夫說:“明月,要不我來替你縫吧!”
江明月說:“不用,我自己能行!”
女人喜歡大驚小怪,江明月說:“你還是背過身去的好,你總咂嘴,我聽著緊張?!?/p>
伍蘭挪了挪身子,又面迎著門。
門不知多時被風吹得半開著,這時已沒刮風,但雨還沒有停,燈光射到的地方,能看清雨點落地水珠彈跳的樣子,亮晶晶的,像小玻璃球。
伍蘭想起來曾經(jīng)有一次,江明月負了傷,也是自己縫合傷口。
那是一個大冬天,時逢家家戶戶祭祖上墳,那時她和江明月還在單位上班,過著每月旱澇保收的安穩(wěn)日子,他們抽了空閑帶著孩子回老家給祖墳上香,婆婆還很精神,也跟著上山,燒了香回家,天氣太冷,全家人就坐在老家的老宅子前籠火烤,沒有粗柴,江明月就拿了斧子去屋后的山上砍死掉的干樹來燃火,伍蘭當時并沒有跟著去,她和孩子陪著婆婆坐在火塘邊烤火。
江明月去了半天還不回來,伍蘭開始擔心地說:“都這會兒了,還不來,我想去看看。”
后山于伍蘭來講是不熟悉的,她和江明月結婚,在老家并沒有設置新房。伍蘭那時在單位分得一套小兩居,他們在那里結的婚。江明月是獨兒子,上有三個姐姐,姐姐都已經(jīng)成了家,大姐招在家里,大姐夫入贅在江家,成為江家的半個兒子,然而他們卻不承擔贍養(yǎng)老人的責任,江明月是江家正經(jīng)八百的兒子,贍養(yǎng)老人天經(jīng)地義,因此,他們擔負起了養(yǎng)老的責任。兩人上著班的時候,節(jié)假日他們都會回老家來看望老人,有時也將老人接回城里住一段時間。山區(qū)老人不太愛講究衛(wèi)生,不論在哪里,老太太都喜歡將口痰吐在地下,用腳踏干。伍蘭一時間很生氣,但她是個懂理的人,也不會因為這一點的小事情就跟婆婆過不去,過后她跟婆婆說:“媽,您吐口痰吐在垃圾桶里,不要吐在地下。”婆婆也明理,沒有生話,照著媳婦說的做了,一直以來婆媳關系處得很融洽。伍蘭站起來正要去后山找丈夫,剛一轉身,就看見江明月一瘸一拐的,右肩上扛著一棵干樹,右手彎成一個“V”字型扶著樹,左手拎著斧子。
婆婆說:“快坐下來,明月回來了?!?/p>
伍蘭沒有立刻坐下來,因為江明月走近的時候,她看見了丈夫膝蓋下面的褲子破了一個大洞,那耷拉著的破布上像染了什么東西,因為是黑的褲子,只是看著濕污污的一片。江明月走一步,嘴巴“咝咝”地咧一下,吸一口氣。伍蘭確信明月受傷了,但是刀傷還是摔傷,她就猜不準了。
伍蘭迎著丈夫幾步邁過去,“明月,你腳怎么了?”接過他手里的斧子。
江明月說:“被斧子砍了一下!”
“砍了一下!”伍蘭吃驚地望著丈夫,“這么不小心!”她說。
到了支火盆的地方,江明月將樹“咣!”地扔在地上,這是一棵有小碗粗的干樹,樹是不重的,可帶著它回來的人是受了傷的,足以見得這個人的堅強程度。
伍蘭抱怨道:“你這不是沖能沖狠的自受罪嗎?一棵廢木柴,要不要都無所謂,而你卻不愛惜自己?!?/p>
江明月想說,我是想著,媽老了,上不動山,那細柴一燒即過,不經(jīng)燒,砍點粗柴來給她燒。
轉而他又不吭氣了,也不望妻子,他知道遇到事情,女人除了抱怨還是抱怨。他沖著母親問:“媽,家里有酒嗎?”
山區(qū)村子離城較遠,買東西不方便,糧食酒作為一種生活中的常用品,尋常人家平時里進城都會打一些來放著,平常做活累了,也會喝上兩口走筋道;做咸菜時,為了防止起花、變質,事先將罐洗干凈,倒上酒滾滾罐。所以酒就成了家里的常備品。老母親說:“有的,要多少,我去倒?!?
“倒上兩錢來,順便找團棉花來,再穿一根縫衣針。”
老太太以為兒子要縫褲子,說:“你回屋換下來,我給你縫?!?/p>
傷口的疼痛使江明月著急地說:“您先按我說的去做,回來再說?!?/p>
酒是分分鐘就拿來了,針線也分分鐘就穿好了,可是棉花難找。
江明坐下來,把褲腳輕輕摟起來,小腿上立即露出一道五六公分長的傷口,血正沽沽地往外冒,伍蘭渾身的血液往上躥,身體一陣酥麻,一時間感覺自己像要失去知覺的一陣旋暈。
“江明月,你怎么搞的,砍柴就砍柴,怎么就會自己砍著自己了呢?”
此前他說過棉花要干凈的,他母親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著,回來見到兒子的腳受了傷,便才知道兒子要干凈棉花的用處了。老人想起來,她曾買過一對枕頭,一直沒舍得用,棉絮的枕心還是新的,她去把一個枕頭從一角剪開一個口,從里面扯下一團棉花來。拿著棉花走到兒子身邊,她憐惜地說:“用酒暫時消一下毒,趕快去衛(wèi)生所包扎?!?/p>
老人說的衛(wèi)生所,在離他們家還有五公里的地方,并且去的路都是上坡,路難走,那時候他們的代步工具還只是一輛春花牌自行車,江明月說:“恐怕到了衛(wèi)生所,雞都叫幾更了?!?/p>
“這還是大白天,有什么要緊?!崩先送f。
江明月嫌母親啰哩啰嗦,便阻止母親道:“媽,您什么也別說了,我自己有分寸?!?/p>
伍蘭把怕血的孩子抱在懷里,望著丈夫,自己簡直束手無策。
江明月拿了母親搓好的小棉團沾了酒清洗傷口。
人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連筋連骨連心,一處疼,渾身顫抖。酒的作用使江明月疼得咬緊牙關,閉著眼睛,一次一次地擦拭,一次一次地消毒,直至傷口激烈的疼痛轉化成麻木,江明月?lián)破鹁仆胫械尼樉€,開始縫合傷口。
他們這個家,江明月父親故得早,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們家的孩子自小就練就了自立自強的本事,衣服破了自己補,男孩女孩無一例外,江明月自小就會縫補衣服,使針很有一套把勢,不同的是,他現(xiàn)在縫的不是布,而是自己的皮肉,他強忍疼痛的同時,又要小心翼翼地使針。人的肉皮是很堅硬的,戳一針他得花上兩三分鐘,這兩三分鐘,因為極度的緊張殺死他的多少個鮮活細胞。
孩子緊緊抱著媽媽的脖子說:“我怕!我怕!”
伍蘭只好抱著孩子站在老遠處。
江明月低著頭,手術師醫(yī)生似地為自己縫著那破裂的口子。
手術做了約一個小時,終于大功告成,手術師的額頭上盯滿了汗珠子。
回城來的晚上,江明月的小腿腫得像小水桶,伍蘭逼著他去縣醫(yī)院看,江明月說什么都不愿意,兩口子為此翻了臉,那么大個人,伍蘭背是背不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到醫(yī)藥公司去購買消炎藥。售貨員告訴她,“頭孢克肟片”效果最好,她一次性買了兩盒,這種藥,價格很貴,一盒十二塊錢,只有六片裝,吃一片,就吃掉兩元錢,伍蘭并不吝嗇錢,一心只想丈夫的病快點好。帶回來給丈夫服下,江明月半夜醒來,想起來要看看傷口,是化膿了,還是什么。開亮燈,小腿的腫消了,他笑了說:“哈哈,伍蘭,你給我買的藥很好嘛,不過呢,我自己的技術也不錯?!?/p>
和他一起醒來的伍蘭望著他,心寬了。
這一夜她都沒睡好,因為心里牽掛著丈夫的病。
她說:“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雙手合在一起面對著天拜了拜。
事隔幾年,江明月又自己給自己縫合傷口,這叫什么,重蹈覆轍嗎?啊啊,人生哪,真是禍福難料,都求一生平平坦坦,然而有幾個是平坦的,伍蘭想著。抬起頭來,江明月已將傷口縫好了,他說:“快來結疙瘩!”
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一陣涼絲絲的風吹進來,伴隨著兩個人走路的腳步聲,緊接著老朱老兩口的講話聲傳進來,“唔,這場雨下得可真不是時候?!边@是老朱女人的聲音。“誰說不是呢。”老朱說。
伍蘭替他將剩下的線剪掉。江明月自己拿棉簽沾了酒精擦凈傷口上的血,抖上青霉素鈉。指揮著伍蘭用一個創(chuàng)口貼貼上。
老朱老兩口走進來,老朱說:“如果雨不停啊,我們還來不了呢?!边@句話為他們來遲了作了一個解釋。
雨過天晴,月亮也出來了,亮汪汪的,伍蘭挽著江明月的手踏著潮濕的路走回家。他們又仿佛回到了談戀愛的時候,然而人生的路已走過了快半輩子了。
責任編輯 張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