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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香味的安娜蘇

◎小妖寂寂

我有一瓶沒有香味的香水，是安娜蘇牌的。

我的“安娜蘇”在最初的歲月里并不是這個模樣，那時瓶蓋一擰開，就會有很甜很清新的花果香味飄逸出來，我和小云朵都極愛這種味道?？墒?，這瓶“安娜蘇”在我15歲那年就弄丟了它的香味兒，而我也是在15歲那年一不小心就弄丟了小云朵。

每個女孩子在年少的時候，都曾有過一個好得連上廁所都得一起去的好朋友，小云朵就是那個在每天課間陪我一起上廁所的姑娘。

我們認識好多年了，從小學(xué)到初中一直沒有分開過。我們吃過同一個冰激凌，喝過同一杯水，用過同一條毛巾；我們一起說討厭的同學(xué)的壞話，一起對著教導(dǎo)主任的背影扮鬼臉，一起躲在被窩里打著手電筒看小說……我們相互喜歡又相互嫉妒，革命的友誼讓我們在國旗下舉起右手，鄭重承諾要和對方相親相愛到99歲。

這樣的兩個人之間沒有什么是不可以分享的，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點。直到有親戚從美國給我?guī)Щ亓艘黄堪材忍K牌香水，我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是可以說變就變，而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無私。

雖然我才15歲，但作為我的第一瓶香水，“安娜蘇”的美麗和神秘帶給了我極大的興奮。尤其是看到小云朵艷羨的目光時，我就好像那突然擁有了一柜子汽車模型的男生一樣，內(nèi)心涌動著一股無法言語的滿足感。它甜蜜清新的香味兒，只要弄一點點在衣領(lǐng)上，充滿汗酸味兒的夏天便被施了魔法一樣，神奇地變?yōu)榛ㄏ阋u人的春天了。

我每天都把“安娜蘇”裝在書包里，到學(xué)校后就和小云朵偷偷地躲到角落去擺弄它。我們不敢公然把香水往身上噴，只能在領(lǐng)子或者袖口涂上一點兒，但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班上的女同學(xué)總是問：“你們倆身上弄了什么？淡淡的好聞極了?！泵棵窟@時候，我和小云朵就掩著嘴巴笑而不語。

可是后來，笑著笑著，我心里就有什么在變化了。我想，兩個人一直這樣一起用豈不是會很快就用沒了？這么一想，我就開始有點吝惜于把“安娜蘇”也給小云朵用了，于是我開始常常會對小云朵謊稱香水忘在家了沒帶過來。謊言說多幾次是很容易被識破的，有一天中午，小云朵問我：“你早上來的時候身上沒有香味，怎么這會兒卻有了？”我支支吾吾地解釋不來，氣氛變得有點尷尬，對面親愛的女孩臉上有淡淡的失望。

此后，小云朵再沒問過我香水的事情，她和以往一樣對我好，給我買早餐、幫我打開水和洗衣服?？墒俏业摹鞍材忍K”卻從書包里不翼而飛了。我越想越覺得小云朵是最大的嫌疑人，我不動聲色地問她，為什么我不肯拿香水給她用，她還愿意對我這么好。

“因為好朋友比‘安娜蘇’重要多了！”她的回答快速而直接，可是我覺得她的笑容那么假。我說：“小云朵，你把香水還給我，以后我保證會和你一起用。”

女孩似乎對我的話感到意外和震驚，她整個人一下子就怔在那兒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甩下一句：“你不要太欺負人！”之后轉(zhuǎn)身離開。我盯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內(nèi)心涌上說不清楚的感覺。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嗎？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小云朵成了陌路人，因為我們都不屑與對方來往。每次看見她從我身邊沉默地走過去，我都會在心里對自己說：“我沒有錯，錯的是她?！?/p>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就要被孤獨感給折磨瘋了，我是多么懷念兩個人相親相愛的好時光！我想起我們手拉著手唱起范瑋琪的《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我想起放學(xué)路上我們響亮的笑聲直沖云霄，我想起深夜被窩里我們聊電話忘記了睡覺，我想起我們到對方家里蹭飯吃還穿對方的衣服，我想起受委屈時我們靠在一起流淚……想著想著，我就哭了；想著想著，我居然在臥室的床下發(fā)現(xiàn)了我失蹤多日的安娜蘇香水。

第二天我一大早來到教室，我要把安娜蘇送給我最最親愛的姑娘，我想與她握手言和，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小云朵的書桌被清空了。

后來有人問起我的15歲發(fā)生過什么故事，我說：“在15歲那年，我擁有了人生的第一瓶香水，后來它丟了，再后來它失而復(fù)得，我卻弄丟了我最好的朋友。但最奇怪的是，從小云朵不告而別的那天開始，安娜蘇再也不香了?！?/p>

編輯/呂秀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