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亮
現(xiàn)代文學大師老舍先生曾寫過一首《白馬寺》詩:
這首詩刊登在1939年11月《彈花》的第三卷第一期上,當時正值中日戰(zhàn)爭如火如荼之際,在“劫亂”中“焚香悟佛哀”,也許更能體會佛法之于人內心的感化吧!公元68年,中國歷史上第一座佛寺——白馬寺——的興建落成,為佛法的傳揚提供了溫馨的土壤,為中國人的內心又提供了一處精神的庇佑。千年而往,風雨剝蝕了那曾經耀眼的光環(huán),塵埃湮沒了那昔日蒼茫的梵唄,但白馬寺一如它千年以前的模樣在召喚著塵世的人們匍匐在它腳下,用虔心地叩問冥悟生命的崇高與偉大。
中國第一古剎——白馬寺
白馬寺的興建,功勛碑上首要銘刻的應是漢明帝。漢明帝是光武帝劉秀的第四個兒子,東漢的第二任皇帝。他派遣班超、張騫出使西域,打開了中原王朝與西域少數(shù)民族的溝通之路,這為印度佛法的東傳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史書上記載的明帝夜夢“金人”,其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渲染佛法東傳的神秘性。因為一個夢,便派遣了蔡愔、秦景等十余人遠赴西域拜求佛經,誠如老舍說的“一夢萬蓮開”。
東漢把首都定在了洛陽,這是當年高祖劉邦定都的首選之地。之所以在首都洛陽建立僧院來保藏佛經、傳播佛法,也是為了顯出對佛的崇拜與欽敬。
中國佛寺的命名方式分很多種,有依山傍水的,就以山水命名,如棲霞山的棲霞寺;有皇家敕封的,習慣稱為“護國寺”;再如根據(jù)佛教里的經典名詞來命名,如般若寺、大悲寺等;還有根據(jù)佛教里的人物來命名的,如觀音院等。白馬寺的命名是因為當時把佛經從西域馱回來的是白馬??此票容^隨意的命名,卻彰顯了一個寺院的深韻。《西游記》中玄奘去西天取經,所乘騎的正是白馬。這不僅是一種冥合,也是對佛的印證。
白馬寺幾經破壞與重建,卻依然香火不斷,佛法盛揚,用一段滄桑的歷史彰顯了中國第一古剎永恒的魅力和佛法的無邊。
中國第一古塔——齊云塔
塔是中國化了的“窣堵波”(印度用來埋葬釋迦摩尼舍利的一種建筑),用來供奉佛像、儲藏佛經,還可以保藏“舍利”。下面圓厚,越往上越尖聳。白馬寺內有一座齊云塔,本稱釋迦舍利塔、金方塔或白馬寺塔,清代的如琇和尚才把它稱為齊云塔。這座塔始建于東漢永平年間,金代時予以重修。如今距離東漢已經2000多年,距離金朝也有八百多年。不管是從佛法傳揚的角度來講,還是探尋金代的建筑藝術水平,這座塔都征顯出了重要的價值。
傳說齊云塔的興建是因為一個老和尚收服了在此地危害百姓的癩蛤蟆精,在老和尚的指揮下,蛤蟆精搬運磚石,建立了一座高聳入云的塔。傳說歸傳說,其背后的深意仍在傳達佛法能夠拯救黎民于苦難之中。
中國第一次西天取經——永平求法
若按照今天的地理常識來講,印度并不在中國的“西方”。但為什么“西天”成了中國古人對印度(古時稱天竺)的稱謂?當時的中原與印度隔著未被開發(fā)的青藏高原,佛法的東傳是通過西域,所以中國古人以為佛法在“西天”。
中國佛教史上最有名的西天取經共有三次:永平求法、法顯西行和玄奘取經。永平八年(公元65年)漢明帝派蔡愔、秦景等十余人去“西天”取經。如今歷史教科書上都只提蔡、秦二人,卻忽略了另外的幾個。蔡、秦等人到西域后,正好遇到了在西域傳法的兩位高僧:攝摩騰和竺法蘭。歷史上有很多“偉大的相遇”,如孔子和老子、李白和杜甫,蔡、秦等人與兩位高僧的相遇也鐫刻了它的偉大,并深刻影響了千年以來中國人的方方面面。他們不僅把佛法的傳人請到了洛陽,還馱來了佛經,開啟了佛教在東土傳揚的大門。
最早來華傳教的印度高僧——攝摩騰、竺法蘭
南朝梁代僧人慧皎編撰的《高僧傳》里第一位列的便是攝摩騰,足見其重要性。攝摩騰曾憑借佛法制止了一場戰(zhàn)爭。他應蔡愔的邀請,跋山涉水,從西域到達洛陽傳經。竺法蘭曾是天竺學者之師,有著淵博的學識。因受到學徒的阻攔,竺法蘭受了一番波折才從西域到達了洛陽。二人開經布道,翻譯佛經,宣揚佛法,為中國佛教的傳播奠定了基礎,故二人死后皆被葬于白馬寺。今白馬寺山門內東西兩側即攝摩騰和竺法蘭二僧墓,承接著眾生的叩問與瞻拜。
最早傳入中國的梵文佛經——貝葉經
貝葉經是用鐵筆在貝多羅(梵文Pattra)樹葉上所刻寫的佛教經文,距今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如今全世界所收藏的貝葉經也不足千部,故其享有“佛教熊貓”之稱。如今西藏地區(qū)保存有百分之六十到八十的貝葉經。攝摩騰和竺法蘭到白馬寺的傳經有如一道導火線,引起了后來眾多西方高僧不遠千里跋涉到洛陽。白馬寺亦如一處閃耀著光環(huán)的圣地,吸引著東西兩個世界的高僧大德和虔誠信眾。
攝摩騰和竺法蘭的到來,不僅帶來了釋迦摩尼的佛像,還帶來了經書。但并無明文確載他們所帶來的經書里有貝葉經。不過,二人很快學會了漢語,開啟了譯經工作,為佛法的傳揚奠定了基礎。
中國第一譯經道場——清涼臺
佛經是用梵語寫成的,若想擴大它的影響及傳播范圍,必須翻譯成中土人所認知的漢語。因此,早期佛教的傳播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便是譯經。而白馬寺內的清涼臺,因攝摩騰和竺法蘭曾在此譯經,故奠定了它作為中國第一譯經道場的重要地位。
更主要的是后來的傳法者也相繼在此翻譯佛經。比如桓帝時來到白馬寺的安息國太子安世高。他崇信佛教,放棄王位,游走四方。他在白馬寺共譯出佛經95部150卷。據(jù)《開元釋教錄》記載:從東漢至西晉,先后出有譯師34人,譯出經書達700多部計1400多卷??梢哉f,中國的佛教文化是從清涼臺出發(fā)的。
第一部漢文佛經——《佛說四十二章經》
早期傳入中土的為小乘佛教。《四十二章經》便是闡述早期佛教基本教義的經書,由42段短小的佛經組成,宣揚人生無常和愛欲之蔽。人的生命非常短促,而世界上一切事物都處在無常變遷的過程中,勸誡人們拋棄世俗的欲望,追求出家修道的修行生活。相傳此佛經為攝摩騰和竺法蘭在白馬寺共同譯出,但也有說是蔡愔等在大月氏國抄來,還有說是支謙譯。個中傳說,常有歧義,但都認為這是第一部漢文佛經。也正因此,后世出現(xiàn)了眾多此部經書的注本,比較有名的主要的有五種:(1)《麗藏》本;(2)宋真宗注本;(3)唐《寶林傳》本;(4)宋六和塔本;(5)宋·守遂注、明·了童補注本。
第一部漢文佛律——《僧祇戒心》
佛教的修行并非簡單的念經打坐,而是要人們從精神到實踐都體現(xiàn)出佛的經義。因此,這種修行也需要一定“規(guī)定”,從而使眾生能夠早日得道成佛。在佛教,把這種規(guī)定稱為戒律。
三國時曹魏嘉平二年(公元250年),此時距白馬寺的創(chuàng)建已經過去了近200年,佛教界發(fā)生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這一年,印度和尚曇柯迦羅在白馬寺譯出了一卷《僧祇戒心》。根據(jù)這部佛經,僧眾應遵佛制,守戒法。曇柯迦羅并請梵僧立羯磨法在白馬寺建壇傳戒,自此開創(chuàng)了中國佛教傳戒的先河。后安息和尚曇諦來到洛陽,譯出《曇無德羯磨》,把這種戒律上升到一種儀式。即使到今天,僧眾也必須經過一定的受戒儀式,才能成為佛的弟子。
第一座傳戒道場——白馬寺
《僧祇戒心》的翻譯,為中土佛教的傳戒開啟了法門,白馬寺也因此成了中國第一座傳戒道場。受戒不僅僅是一種儀式上的規(guī)定,更是能否成為佛的弟子的一種印證。比如比丘戒,受戒者須具出家之相,剃除須發(fā),披著袈裟,已受沙彌戒,受戒后必須嚴守253條戒律,于一切境界中精勤修持,擇善離惡。
如今,佛教寺院依然保持著傳戒的傳統(tǒng)。以白馬寺為例,1989年、1990年、1992年、1993年和1996年,曾先后五次傳授三壇千佛大戒。1993年的傳戒大會上,受戒者達到了創(chuàng)紀錄的1800余人。據(jù)統(tǒng)計,這些受戒者不僅來自全國各地,而且還有日本、美國、緬甸、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外僧眾。
第一個漢人出家和尚——朱士行受戒于白馬寺
中國佛教史上有許多里程碑式的事件,其中嘉平二年(公元250年)朱士行的受戒,其意義非同一般。此時印度律學沙門曇河迦羅到洛陽譯經,在白馬寺設戒壇,朱士行首先登壇受戒,因此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位漢族僧人。中國傳統(tǒng)儒家講究“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但想成為沙門中人,則要完成剃度。
受戒出家之后,為了尋求大乘佛法,朱士行開始了西行取經求法的艱難之旅。他跋涉到于闐國(今新疆和田一帶),在那里得到并抄寫了《大品經》梵本。抄好以后,派弟子弗如檀等送回了洛陽,他自己卻仍留在于闐,直到在那里去世。
白馬寺后殿門上有一幅對聯(lián):“天雨雖大不潤無根之草;佛門雖廣不度無緣之人?!卑遵R寺的“天雨”飄蕩了千年,也滋潤著普天之下眾多有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