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橫聲
黃達和周曉文在同一家婚慶公司打工,合租一間房子,好得跟親哥倆似的。兩人都喜歡打游戲,周曉文級別高,有不少好裝備,令黃達垂涎三尺。
這天黃達正軟磨硬泡想要周曉文的裝備,出差在外的老板打來電話,說他老爸出了車禍馬上要手術(shù),醫(yī)院里沒有備用血漿,問他們是什么血型。
當聽說兩人都是AB型血后,老板大喜,讓他們馬上趕去給老人輸血,日后必有重謝。
放下電話,黃達笑嘻嘻地說:“兄弟,如果你肯把裝備讓給我,我就把這次溜須老板的機會讓給你,夠意思吧?”
“我對抽血打怵,機會還是留給你自己吧。”周曉文毫不猶豫地說,“我最多當你的保鏢,萬一你獻血暈過去,我背你回來。”
到醫(yī)院抽血化驗后,才知道黃達的轉(zhuǎn)氨酶偏高,血用不了,而周曉文的各項指標都合格。黃達把周曉文拉到一旁,說:“這段時間老板憋著勁要收拾我呢,這次你得拉兄弟一把,血抽你的,但對外說是我的,好不好?”
這時,一個同事走過來催他倆說:“你倆的血型怎么樣???老板的父親急著手術(shù)呢?!边@人叫李海濤,資歷老、能力強,一直盯著部門經(jīng)理的位置,他雖血型不符,卻跑前跑后地張羅,明顯是想討好老板。
黃達白了他一眼說:“我的血沒問題,需要多少抽多少,管夠?!?/p>
李海濤走后,黃達找到抽血護士,說剛才把兩人的名字搞錯了。護士信以為真,抽了周曉文的血,單子上卻是黃達的名字。
老板的老爸手術(shù)做得很成功,老板不但給黃達買了一大堆補品,臨走還留了兩千塊錢。黃達把錢給了周曉文,說:“只要老板不收拾我,我的目的就達到了,其他的好處都是你的,兄弟不是那種昧良心的人?!?/p>
又過了幾天,老板把黃達叫過去,說:“本來我正談著一個集體婚禮的大單子,可這段時間得照顧我爸,單子就給你吧,光提成就夠你賺的了?!?/p>
黃達樂壞了,樂顛顛地找到周曉文,說單子他做,無論賺多少錢,都一分不少返給周曉文。周曉文卻說,哥們兒有這個心,他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話雖這么說,周曉文心里還是很別扭,如果不是黃達冒名頂替,如今這一切好處都是他的,現(xiàn)在黃達雖然沒忘了他,可這事怎么想怎么別扭。
這天晚上,跑了一天業(yè)務(wù)的周曉文趕回公司,準備把最后一點活干完,卻意外地看見李海濤正坐著發(fā)呆。他招呼說:“怎么還沒回家?加班呀?”
李海濤悶悶地說:“加什么班啊?哪兒還有積極性!倒是你,怎么沒跟你朋友慶賀去?”
周曉文有些摸不著頭腦,反問:“跟誰慶賀?什么事兒?”
“當然是黃達啊,人家今天升部門經(jīng)理了,那幾個家伙爭著搶著請客,你不知道嗎?”
周曉文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卻說:“你說的是這事啊,他打電話給我報喜了,我這不忙嘛,沒跟他們?nèi)ァ!?/p>
李海濤嘆了口氣,說:“曉文啊,我今天心情不大好,陪我出去喝點怎么樣?”
周曉文的心里也堵得慌,于是跟李海濤找了家大排檔,一直喝到半夜才搖搖晃晃回去。
合租房里,黃達躺在床上張大嘴睡得正香,周曉文氣呼呼地推醒黃達,說:“恭喜啊黃經(jīng)理,當了官以后可得多關(guān)照兄弟啊?!?/p>
黃達瞪大了眼睛:“再這么陰陽怪氣說話,我跟你急啊。什么官不官的,咱們是兄弟?!?/p>
周曉文憋了一晚上的火,都撒了出來:“那你就急吧,當了經(jīng)理都不告訴我一聲,哪有你這樣的兄弟。”
“今天下午剛知道升職,我就給你打電話,可你電話關(guān)機了,一直到下班都沒打通。同事熱心張羅吃飯,我能不去?”黃達氣憤地說,“這事能怪我嗎?”
周曉文掏出手機一看,果然關(guān)機了,換了電池,果然全是黃達的未接來電。他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說:“兄弟,不好意思……剛才我喝多了……胡說八道,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p>
黃達嘆了口氣說:“這么晚了,睡吧。”
周曉文躺下后怎么也睡不著,他覺得黃達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這些好處都應(yīng)該是他周曉文的,這樣繼續(xù)下去,或許將來朋友都做不成了。周曉文決定辭職并離開這座城市,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第二天到公司后,周曉文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趁黃達外出時遞交了辭職信,然后馬不停蹄地趕回住處收拾東西。當他拖著行李箱正要下樓時,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黃達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氣急敗壞地問:“你怎么突然就辭職了?要不是有人打電話通知我,你打算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周曉文笑著說:“怎么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呢?我給你留了告別信?!?/p>
“我知道你想成全我,可你因此丟了工作,這個我不能接受。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以后我的額外收入,咱哥倆平分;第二、我回去跟老板把話講清楚,讓老板把這一切都給你。怎么樣?你選吧?!?/p>
黃達不由分說搶下行李箱,將周曉文推回屋里。周曉文一陣感動,正想說什么,黃達的手機響了,接起來聽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迷茫、失望、痛心,然后掛斷電話,說:“有人給老板發(fā)了短信,說當時給他爸爸獻血的人是你,我只是個卑鄙的騙子,醫(yī)院的護士能證明這點。這事,是你干的吧?”
周曉文一下子驚呆了,下意識地說:“你懷疑是我干的?”
“這事你知我知,不是你干的還能有誰?”黃達驀地大吼,“你玩這套辭職的把戲,是想以退為進吧?想以此證明短信不是你發(fā)的?虧我還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你如此算計我,還有一點良心嗎?”
周曉文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李海濤說:“你和黃達都是AB型血,結(jié)果他的合適,你的就不合適,這小子運氣真好啊。”當時周曉文喝多了,一句話脫口而出:“他運氣好?那是因為他有我這么個朋友,要是沒有我——”說到這里,他意識到了不對,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可這句話足夠引起李海濤的懷疑,只要他去問護士,便能知道真相。
周曉文趕緊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可沒想到黃達更加憤怒:“你明知道李海濤是什么樣的人,還跟他說那種話!你是故意借他的手整我吧?”
周曉文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喃喃地說:“兄弟一場,你就這么不信任我嗎?”
“我倒是想信任你,可是你讓我拿什么信任你?”黃達用力一拍桌子,一張紙被他扇落在地上,他愣了一下,撿起紙見是周曉文留給他的信:我的好兄弟,今日不辭而別,是為了友誼能夠天長地久……臨行之際,沒什么好送你的,就把我所有的裝備,連游戲賬號一起給你吧……
看著那串復(fù)雜的賬號密碼,黃達抬起頭來,一臉震驚之色:“兄弟,我記得有人出五千塊買你的賬號你都沒賣,你就這么送給我了?”
周曉文說:“兄弟一場,把賬號給你是留個紀念。”
“你最寶貝的東西都能給我,又怎么可能做那種出賣我的事情!是我錯怪你了?!秉S達又羞又愧,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其實我們應(yīng)該感謝李海濤把事捅出來。這下好了,再也不用為這事糾結(jié)了,你也別辭職了,咱們這就去跟老板說明情況,實實在在、坦坦蕩蕩的,他怎么處理咱們就怎么接受,好嗎?”
周曉文煩悶的心情豁然開朗,哈哈大笑著說:“好,咱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