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祖龍

余夢涵：一名青年軍官的成長樣本

文/張祖龍

入伍前，她是一個無憂無慮、嬌小可人的“乖乖女”，似乎與軍旅無緣，卻偏偏在高考中填報了軍校；軍校里，她是一個安靜而獨立、堅強而內斂的“小清新”，似乎與大漠邊關無緣，卻偏偏在畢業(yè)季主動申請去邊防；在邊防，她是一個積極樂觀、勇?lián)厝蔚摹岸嗝媸帧?，嬌小柔弱的外表似乎與基層帶兵人無緣，卻偏偏在連隊如魚得水，游刃有余。她就是國際關系學院軍事外交系國際關系與安全專業(yè)2014屆畢業(yè)學員余夢涵。五年的時間里，我們對她的成長歷程以及“由地方高中生到軍校大學生、由軍校學員到基層帶兵人”的兩次轉變進行了跟蹤記錄，由此繪制出一條青年軍官的成長軌跡，為正在進行的“軍人的樣子”大討論提供了一名軍人的成長樣本。

上軍校就該學出個樣兒：追夢女孩的“青蔥歲月”

2010年高考中，余夢涵以全縣第8名、高出一本線64分的優(yōu)異成績考入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成為軍事外交系國際關系與安全專業(yè)的一名學員。

進入軍校，意味著人生新的開始。而余夢涵的“新開始”卻有些“狼狽”。新訓第一次組織女學員3000米摸底，她剛跑了兩圈就岔氣了，臉色煞白，直冒虛汗。教員見狀趕緊示意她先停下來調整一下?？伤龍猿峙艿搅俗詈蟆＿@一次成功挑戰(zhàn)也讓余夢涵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給自己任何一個放棄的理由。

“英語強化班”的摸底測試中，她的成績不理想。為此，她給自己定下了一道“鐵律”：夜里2點前不完成當天的學習計劃不休息。一年下來，她的聽力時間突破1500小時，筆譯實踐突破10萬字，以優(yōu)異的成績通過了英語專業(yè)八級統(tǒng)測和專業(yè)八級口譯考試。

大三，她“半路出家”，進入學院模擬聯(lián)合國，幾乎一竅不通。為此她甘愿向大一、大二的學弟學妹們求教，惡補經濟、法律、宗教等方面的知識。在2013年4月舉辦的江蘇省第二屆模擬聯(lián)合國大會中，她以近乎完美的表現，獲得最佳立場文件獎。專家評委在點評中說：“就余夢涵同學的表現而言，即使到了真正的聯(lián)合國大會上，也無懈可擊！”

女人愛美，但一旦穿上軍裝，她首先姓“軍”而不是姓“女”。在校期間，余夢涵抓住每一次鍛煉的機會，努力提高自己的軍事素質。2012年10月，學院組織軍政教學實踐。在野營拉練中，她徒步行軍40多公里，腳底磨出了血泡。男同學見她走得艱難，紛紛過來搶著幫她背背囊，可她說啥也不松手，堅持走完了全程。

余夢涵雖然學的專業(yè)是國際關系與安全，可是她對諸如兵法戰(zhàn)術、軍事技能、作戰(zhàn)指揮的課程也特別上心。在一篇題為《破“殼”》的隨筆中，余夢涵這樣寫道：“在我看來，軍校既不是象牙塔，也不是浮世繪，而是人生的孵化器，破殼而出的是什么，完全取決于你在其中感受到的溫度?，F在我們感受到了強軍的溫度，因此我們都要爭當強軍的主角，而不應是旁觀者和邊緣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篇隨筆的價值要勝過她的畢業(yè)論文。

畢業(yè)季就該做出個樣兒：江南綠花的“鐵馬冰河”

轉眼間到了2014年的畢業(yè)季。余夢涵平靜的外表下心潮澎湃。正在此時，一條新聞讓她眼前一亮：“1月26日，習主席視察內蒙古某邊防團，與邊防官兵一同站崗、巡邏?！币曨l中，邊防官兵戰(zhàn)冰雪、斗風沙，不正是自己夢想的“鐵馬冰河”的火熱生活嗎？于是，她萌生了到邊防去的念頭。

不過，理想與現實總是一對“冤家”。面對理想，余夢涵不得不面臨著一個殘酷現實的考驗：如何向重病臥榻的父親交代？如何向含辛茹苦的母親提及？父親去年7月被診斷出患有軟腭鱗狀細胞癌，癌細胞已擴散并進一步惡化。自己初中就離家在外學習，與父母聚少離多，未曾在他們膝下盡一日之孝，現在卻要遠走高飛，父親能理解嗎？母親會答應嗎？

余夢涵小心翼翼地將想法告訴了父親，沒想到父親卻滿懷欣慰地說：“去吧，爸爸支持你的決定。別為我擔心！”看著父親憔悴的面容，余夢涵感到揪心地痛，同時也為有這樣的父親而自豪。

母親那一關最難過。自從父親生病后，母親一人操持家務，對余夢涵更加地思念。如果畢業(yè)分配能近一些，對母親來說應是一個很大的安慰?？涩F在她卻要“千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實在張不開這個口。還是父親給出了個主意：找媽媽的娘家人！于是，余夢涵依“計”行事，先說服了幾位舅舅，再請他們幫忙做母親的工作。就這樣，母親這一關也勉強過了。

可是，造化弄人。就在余夢涵為赴邊做著準備時，父親的病情再度惡化，癌癥已發(fā)展到晚期。由于腫瘤壓迫到氣管，父親不得不接受氣管切開手術，靠插管輔助呼吸，不能說話，只能進些流食。得知父親的病情，余夢涵第一次請了事假。在父親的病床前，她對自己當初的決定有些動搖了?？墒?，知女莫若父，父親用手比畫著，要她千萬別放棄。

在畢業(yè)學員“紅心獻國防”儀式上，余夢涵和同學們一道緊攥右拳，鄭重向軍旗宣誓，向母校承諾：“到邊疆去！到基層去！到軍事斗爭準備最前沿去！”那一刻，她更加堅定了自己內心的選擇。

2014年7月2日，畢業(yè)分配命令下達，余夢涵被派遣到內蒙古軍區(qū)邊防某團。這一天，她的心情異常平靜。她提起筆，向學院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請求：推遲幾天報到，在父親身邊多盡幾天孝道，“哪怕多一天，我也會感到滿足。”

學院首長得知余夢涵的事跡和家庭情況后，深受感動。院黨委研究決定，在政策允許范圍內，同意余夢涵推遲至7月15日報到。學院劉峰院長通過手機短信勉勵她：“環(huán)境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一顆進取之心。作為長輩和院長，我相信你能面對現實，處理好一切困難，任何機會都會留給堅強和樂觀的人?！笔茉菏组L和政治部領導委托，軍事外交系政委和機關有關同志專程赴江西鉛山余夢涵老家，看望慰問她的家人，并轉達了學院黨委、首長對余夢涵及其父母的敬意。

到基層就該干出個樣兒：女帶兵人的“士兵突擊”

界碑前

如果說余夢涵的“兵之初”是懵懂的，那么，她的“官之初”則是在忐忑中度過的。2014年7月中旬，她“哄”走了陪自己報到的媽媽，跨過賀蘭山，穿過茫茫戈壁，來到了位于巴丹吉林沙漠腹地的邊防某團，成為該團特務連女兵排的一名排長。

畢業(yè)離校前，從未用過化妝品的余夢涵向同學咨詢用什么牌子的防曬霜好，“咱好歹也是‘團花’一朵，不能給咱邊防團丟‘臉’?。　笨烧嬲搅诉叿缊F，她發(fā)現真正“丟臉”的不是被曬黑，而是與戰(zhàn)士之間的差距。

第一次內務衛(wèi)生檢查，連長當著全連骨干的面問她：“你那算是被子嗎？”第一次3公里測試，她跑了17分12秒，全排倒數第三；第一次實彈射擊，她打了37環(huán)，離45環(huán)優(yōu)秀的標準相去甚遠；第一次值班帶隊，口令喊得像“蚊子哼”……

這些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讓余夢涵一度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不是說在邊防“睡著就是一種奉獻”嗎？自己大學苦讀四年，舍棄繁華、遠離家鄉(xiāng)，來到這“天上不過鳥，風吹沙石跑，四季一個色，人煙無處找”的西北邊陲，到底是為了什么？如果夢想沒有錯，那么錯又在哪里呢？心態(tài)！對，是心態(tài)！一個對邊防敬畏而不應停留在夢幻的心態(tài)，一個向戰(zhàn)士學習而不僅是管教的心態(tài)！看看團里那些服役一二十年仍沖在前頭的“老邊防”，看看那些生龍活虎、90%是大學生的同齡戰(zhàn)士，在他們面前，自己有什么值得驕傲的資本呢？要得到官兵的認可，首先要把自己當作普通一兵。

于是，余夢涵開始了她作為一名普通邊防戰(zhàn)士的“士兵突擊”：請經驗豐富的士官班長當教練，給自己糾正動作；請班里的女兵當裁判，內務不達標準，打亂重整；和男兵一樣穿上5公斤的沙背心，堅持每天多跑一公里、多訓一小時。曲臂懸垂上不去，就趴在地上做平板支撐；匕首操沒學過，利用睡前十分鐘加練；口令喊不好，對著鏡子一遍遍地練……漸漸地，余夢涵發(fā)現自己掌握了不少學校里沒學的技能，也能暢快地和戰(zhàn)士們說說笑笑了，在連隊主官檢查內務、督促訓練時也能挺直腰板、底氣十足了，出公差喊一句“跟我來”，大家更積極踴躍了。真正打開了心扉，她才發(fā)現原來官兵們給自己的并不是什么“下馬威”，而是融入連隊的“金鑰匙”。他們真誠、樸實、熱心、進取，自己“嫁”的雖不是“豪門”，卻進對了門！

團里也發(fā)現了余夢涵的轉變，認為她是一個好苗子，開始給她壓一些擔子，而余夢涵也從來沒有讓大家失望：去年10月，內蒙古軍區(qū)舉辦“北疆衛(wèi)士精神引領我成長”演講比賽，團里把參賽的任務交給了余夢涵。為了彌補自己任職短、經歷少、對邊防感悟不深的不足，她一遍遍向老班長請教他們的戍邊經歷，用心領悟他們的心路歷程，數十次易稿，練啞了嗓子，講得老邊防們都落了淚，最終榮獲一等獎。

她擔任團史館解說員，從零起步，練到了“隨叫隨講，如數家珍，一步到位”。今年初，總部首長視察邊防團，她一人擔任全團四處示范點的講解任務，落落大方、恰到好處的解說受到了首長的好評。

今年4、5月間，團里組織戰(zhàn)士考學集訓，余夢涵擔任集訓隊副隊長兼語文、英語、政治教員，這可發(fā)揮到了她的強項，因而她格外用功，每天都要備課到深夜兩三點，10多天便整理出了800多頁近40萬字的復習資料。為了確保講解的準確性，她愣是將厚厚的三大本例題一題題地弄懂弄透，再教給戰(zhàn)士。戰(zhàn)士們對她是又敬又愛，都親切地叫她“小余教員”。

在邊防團，有一支由女兵組成的胡楊文藝小分隊，會定期到一線哨所去慰問演出。余夢涵也是小分隊的一員，現在她正努力學習單簧管和蒙古舞。她說，有一次到一個叫“戈壁鐵哨”的哨所演出，在哨樓地窖的墻壁上發(fā)現了一幅沙畫，畫的是一只豹子，落款為“戰(zhàn)士滕建波作于癸未年秋”。掐指一算，已過去整整12年了。本以為這位滕班長早已退伍，可當得知正在瞭望塔里執(zhí)勤的那位老班長便是滕建波時，突然覺得自己心中一片空靈。她為這位已服役16年的老班長連唱了三首歌?！安恢醯?，離別時，我敬禮的右手怎么也放不下來?！庇鄩艉f，“心里只是在默念：我只是一個新兵！”★

責任編輯：方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