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學(xué) 于本山
黑色夢中
河南大學(xué) 于本山
我感覺自己被黑暗所裹挾,說不出話,也透不過氣。然而我也沒有因此而承受不能呼吸帶來的窒息感,只是感到無邊的恐懼,一種生之將逝的恐懼。
我觸到了夢境,這使我心安理得地對待這束縛我的黑暗,現(xiàn)實生活中怎么會有無形的黑暗的手緊握住我的身體,并使我感覺恐懼呢?我明了這完全是在我的夢中,那這必定是一場噩夢了。
我的身體被托著上升,沿著黑暗的墻壁,沒有風(fēng)。我想要大聲呼喊,像坐過山車一樣大聲驚叫??蛇@時卻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來自黑暗,因為我被黑暗所裹挾,我渾身上下都能聽到這個聲音,一清二楚。
“你要干什么?”我問道。我有恐高癥,但那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在心里一直在暗示自己現(xiàn)在身處夢境。
“我要把你帶到高樓,再把你推下去?!蔽胰淼拿恳粋€細胞好像都長了耳朵,我渾身上下將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
“為什么?”我一定要鎮(zhèn)定,沒有人能在夢中將人殺死,但是我有些惱怒,“你為什么要殺死我?”
“為了你的美名遠揚!”
我想到了我在現(xiàn)世的夢想,我甚至在這一次的睡眠前還在看著我的那些詩稿,我盼著有一天它們都變成鉛字,也等著有朝一日那些男男女女稱我為詩人。
黑暗中的存在者仿佛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不,黑暗中只有撒旦。我的雙手觸摸到了我的詩稿和日記本,即使在黑暗中,我的日記本封面上的線條也清晰可見,那是我自己用心刻上去的。這時的我分外惱怒了,我的詩稿和日記只屬于我一人,而今卻被這黑暗的手緊握,像我的身體一樣受制于無形。
“你有偉大詩人的潛質(zhì),你只是需要一個契機?!痹姼搴腿沼洷緩奈沂种忻撾x,這句話從四面八方向我涌來,我的日記本上的花紋想必也能聽得完全。
我停止了上升,同時失去了束縛,置身于一個黑暗的高臺,四面都是黑暗,連腳下也是黑暗,但我明白這里就是一座高樓的平臺,也許不知何時我的身體就會墜下去,并且能感受到風(fēng)。但我永遠記得我是置身于夢中,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我的秘密都暴露在黑暗中。
“我不要任何契機,也不要美名遠揚?!?/p>
“可你的詩歌卻要求這樣,你不能把它們永遠都放在抽屜里,它們需要多方游歷。所以我要你從這高臺上墜下去。”
“為什么我要用死來換取身后的美名?況且這是在夢中,到現(xiàn)在我覺得這個夢境可以用噩夢來形容了。”
“當(dāng)你未能完全理解一個事物時,不要過早地下定結(jié)論。我不會把你推下去的,我要你自己跳下去。”
“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在夢中,我也不會自殺。”
“想一想在你尊敬的詩人中,有沒有因死而生的?他們都同我簽訂了協(xié)議,他們?nèi)甲栽柑隆!?/p>
我感受到了欺騙和侮辱,我置身在黑暗的高臺上,體驗到強烈的孤獨,我簡直就要落淚。我再次用手感觸到了日記本上的花紋,花紋里面有幾個姑娘,她們和我都在互相拋棄著。還有一個遠大前程高懸在扉頁,似乎現(xiàn)在就可以實現(xiàn)。
我完全明白死亡對于詩歌的獨特魅力,何況現(xiàn)在只是在夢中,也許我現(xiàn)在就能縱身躍下高臺,跌入黑暗。
我在夢中還能思想,回憶,我簡直是擁有多維空間和多重人格了。站在黑暗里,我想到了鐵軌、月亮和犀牛,還有小橋,時斷時續(xù)的河流,一雙大眼睛和我自己的紅鼻頭,我想到了一切我夢想的和我經(jīng)歷的,除了詩歌。
我對著黑暗說話,我希望它能再次地回答我,讓我再次地感受到渾身上下都長滿耳朵,耳朵里鼓膜一起振動的快感。
我說:“我不能跳下?!?/p>
我從夢中驚醒,這果然只是一場夢境,在睡夢中我沒有自己把自己殺死,這是值得慶幸的。但我還是把這場夢境定義為十足的噩夢,因為在夢醒之后,我是再也找不到我的詩稿和日記本了,只有那日記本上的花紋偶爾還能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