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琛

夜之歌（組詩）

葉琛

在遠方

去一趟遠方吧

一個人遙在薄薄的夜晚袁一點一點消失

或許又會在哪

一點一點出現(xiàn)

出現(xiàn)袁并被什么遇見

是的遙有時是低飛的塵土

有時是淺水域的蘆葦叢

有時袁是余生

也有時是水邊獨坐的愛人

一棵草

這些息事寧人的風鉆了進來

萬種美麗鉆了進來

我內(nèi)心悲愴

一定還有什么在一片片剝落

一定還有比雪更冷的往事

等著我去認領(lǐng)

這些年

我時常以為自己還活著——

風和日麗的午后袁總能看見

一棵草袁暗藏著洶涌的孤獨

風從窗前掠過

那遼闊袁也停在了窗子上邊

晚風吹出一段

隱隱約約袁屬于我們的距離

這多好

我們可以不再忍住悲傷

喜歡

喜歡細碎的袁紛紛揚揚的悲傷

喜歡一片寬大的樹林里

絕望的猜想和遼闊的寂靜

喜歡暮色下的一口井

喜歡炊煙

喜歡善良袁以及眼前這片迷茫

喜歡一扇老式木門

虛掩著的整個故鄉(xiāng)

我喜歡的東西很多

我喜歡

在內(nèi)心的平原

填充羊群以及驟然豐沛肥美的水草

我喜歡春天

喜歡廢墟上淺顯的一點點顧慮

喜歡很輕的火車

喜歡蒼老的河流

喜歡一個黃昏的局部

后來袁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她的母體

分娩出我所喜歡的整個故鄉(xiāng)

獨自入夜

時常會在無眠之夜

想起一列遠行的火車

想起美麗的人曰想起一株小植物

慢慢地在春天打開

整個世界茫然無邊

我屈指數(shù)著荒舊的日子

恨意漫長袁四野飄蕩

心中的晚歌袁黃昏般搖搖欲墜

星空下

寂靜與寂靜交換相同的命運

我與空懸的憂傷交換暗自攢起的

一點荒涼

摸一摸身體

已沒有多少東西可以交還大地了

群山隨時準備孤獨

我知道袁一旦有風吹來

細碎的傷害袁就會灑滿塵世人間

回望

蒿草遍地

村莊被陽光照得空空如也

風不來袁寂靜匍匐在一條野徑上

觸碰廢墟里失蹤的歷史時

我似乎覺得

悲涼袁源于滄桑世事的某個預(yù)謀

我總是忙于忘記

這些年過得太淡

這些年袁我已經(jīng)在遠離中

漸漸被麻木馴服

山間

等我走近袁我才發(fā)現(xiàn)我從未離開

仿佛命運

仿佛熟悉的草垛

細雨中

大地明凈袁我在山間消磨時光

唯有山河讓我寧靜

遠遠張望袁澗水堯山花堯荒舊歲月

耐水濕喜光照的春天

在墜落中袁悄悄散去

在山間袁薄薄的綠如翡翠片

我看到山崗上

一簇一簇的紫藤花就要開了遙仿佛

涌動的時間就要被我偷聽見

暗涌

江邊漫行

郁郁星宮亮起燈盞遙我掏出

一個人的心愛之物

哀歌堯柳絮袁那么多的離去

一個人袁要多少才能組成

我知道袁每一滴水

都流向遠方曰每一條河流

都有一個孤獨的名字

我想起了一個人站成的隊伍

它像極了

風中細細蒼涼的迷津之句

荒舍

野風在黃昏里穿過荒舍

門前袁一棵香樟樹

綴滿粼粼夕光遙荒涼輕輕震顫

事實上

在我之前袁你已被

零亂一地的枯燥指出曰時光低垂

你細小的寂靜袁仿佛

是我體內(nèi)的秋天

一只羊袁在你身邊丟了

一群人袁在你身邊丟了

沒有祝福

一種文明袁老無所依

寒水灣遙你的獨坐

比一顆星星更冰涼曰屋檐下

一滴雨袁就是一個人長長的河流

夜之歌

黃昏過后袁鳥雀們紛紛飛散

在風中

植物搖擺不定

在風中袁我背井離鄉(xiāng)

蒿草嘩嘩袁茫然一片

誰的回憶在荒野深處

顯得那樣溫馨堯遼闊袁徹底安靜

在這樣的夜晚

美麗是一條河流吧遙美麗是

一群隱秘的星星

一個無所適從的悲傷

在經(jīng)過中返回

那失去的袁比夜空懸掛的星星更冷

時光一片一片凋謝袁衰草深深

我懷念的又是什么

仰天

浩瀚宇宙無窮盡袁無所不有

不朽的謙卑和寂靜袁終年積著細雪

該和誰談?wù)撋涝剱酆媚?/p>

我悲欣交集

一退袁再退

松果落下時

我摸到生活的硬結(jié)袁沉默的碎片

在低處飛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