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鴻宇

雛菊的微笑

■葛鴻宇

隨著風(fēng)的律動，嗅著陣陣的麥香，伴著牧童的風(fēng)笛，來到了曾給我留下了無限溫馨的老屋前，我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當年姑奶烤玉米的模樣。

若問我家鄉(xiāng)什么最美味，我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姑奶的烤玉米。每到傍晚時分，晚霞將田野浸染成淺淺的紅色，村里的孩子們便會不約而同地聚到村口，圍著一個老人和她的小推車笑個不停。那個推著推車笑得像個孩子的老人便是我的姑奶。

或許是因為經(jīng)常和孩子們打交道，姑奶沒有老年人的那種滄桑感，倒頗具幾分童真。遇上鬧心的事，她總是淡然一笑：“蠻好的嘛！”孩子們遇到不開心的事——比如學(xué)校里的老師過分嚴厲——也總是愿意和她說。聽完孩子們的埋怨，姑奶總是哈哈一笑：“老師嚴厲是好事，嚴師才能出高徒，蠻好的嘛！來，奶奶給你們烤個玉米安慰一下?！?/p>

只見姑奶熟練地剝下玉米淡綠色的外衣，白色的玉米粒便裸露出來，姑奶用一根長長的木簽將玉米棒穿起，放在木炭火上烤了起來。刷上一層油后，玉米的香氣便逐漸散發(fā)；待到顏色金黃時，再撒上一些料粉，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把孩子的心牢牢地栓住了。

孩子吃了一口玉米，一切不開心的事都煙消云散了，一個個咧開嘴，一臉幸福地笑。對待生活的知足、樂觀的姑奶，簡直就是村里孩子們的精神理療師。

漫漫梅雨季，凄凄離別時。姑奶病危的消息如同一道閃電，霹靂了六月的天。當我和祖母懷揣不安一路氣喘吁吁趕到姑奶家，推開那扇紅漆木門時，卻感覺出這里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安詳寧靜：陽光透過鏤花窗碎碎地灑在了姑奶的臉上，她的活力雖然已被病魔蠶食殆盡，笑容卻依舊燦爛。

望見我和祖母滿臉的憂戚，姑奶費力地張開了口：“瞧你們著急的樣子，不要緊的，我在世上快活了七十多年，現(xiàn)在也該去天上快活了！”而后，拖著重重的鼻音笑了起來。

我忽然覺得，姑奶此刻宛如夕陽下的原野上的一株雛菊，始終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面向殘陽?；蛟S她在下一秒鐘便會被風(fēng)吹折，卻依舊不吝嗇自己的微笑。

再次回到姑奶的老屋時，只看見爬墻虎安靜地爬上了墻頭。歲月斑駁，物是人非，極目遠眺，我似乎又嗅到了烤玉米的香味，又見到了姑奶微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