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樹建

跨越時空的奇跡

◎徐樹建

楊東的媽媽一直是個熱心腸，無論是上門乞討的流浪漢，還是口干肚餓的過路人，她總是笑吟吟地端上一碗飯、倒上一杯茶。至于鄰居家邊的鄉(xiāng)親遇到大大小小的難事時，只要是家里有的，楊東媽媽更是毫不吝嗇。

大家都說楊東媽媽是菩薩心腸，好心會有好報的，可幼小的楊東不以為然，他不在乎家里柴米油鹽被媽媽送了人，可在乎媽媽把他心愛的物件也送了人。放學(xué)回來，常常發(fā)現(xiàn)他的木頭槍、香煙殼、玻璃球找不見了，問媽媽，媽媽總是淡淡地說：“有個小孩賴著要你的木頭槍，我就送給他了?！?/p>

可是，有一天楊東發(fā)現(xiàn)他的小竹笛也不見了。那是一支紫紅色的相當(dāng)漂亮的短竹笛，是出差到上海的叔叔送給楊東的十歲生日禮物，在當(dāng)時的農(nóng)村，那可是件絕對稀罕的洋玩意。盡管楊東不會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但它就像是魔笛一樣，只要一吹起來，楊東身后就會屁顛屁顛地跟上一群小伙伴，而只有跟楊東玩得最好的小伙伴，楊東才會慷慨地讓他吹一下?，F(xiàn)在笛子呢？

楊東驚慌失措地問媽媽，媽媽說：“剛才有對母女路過咱家，她們可餓壞了，到咱家歇歇腳吃碗飯時，那小女孩看上了你的竹笛，不肯走了，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我便送了她，對了，那小女孩真好看，一雙眼睛水汪汪的……”

楊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掉頭往外就奔，他要追回這件最珍貴的寶貝，可是，那對母女早就沒了影子。后來一連好幾天楊東都不理媽媽，媽媽卻依舊樂此不疲地幫助人。

長大成人后楊東因婚姻大事備受折磨，怎么也找不到另一半，原因是他的貧窮，媽媽沒有給他留下一丁點(diǎn)值錢的遺產(chǎn)，他買不起房，也買不起車。

苦悶之下這天楊東來到一座山村獨(dú)自游玩，山村的景色遠(yuǎn)近聞名，遠(yuǎn)看上去漫山紅葉確實(shí)分外美麗，可走近了才震驚于她的貧窮和破敗，極冷的深秋天氣里楊東竟發(fā)現(xiàn)一個小女孩赤著腳！楊東實(shí)在不能假裝沒看到，當(dāng)即領(lǐng)著她來到商店，給她買了一雙漂亮的棉鞋，又把口袋內(nèi)剩下的錢全給了她。

說實(shí)話，楊東這么做時也曾有過片刻的猶豫，實(shí)際上到小山村游玩的游客并不只楊東一個，憑什么他要這么做？

但略想了一下楊東便明白了，是因?yàn)閶寢?，媽媽沒有留下一分錢遺產(chǎn)，卻把那副熱心腸遺傳給了他，沒辦法，江山好改，稟性難移，就這樣了。

楊東在山上獨(dú)自欣賞著紅葉，不知不覺中驚見天色已晚，該回去了，便急忙往山下走，誰知腳下突然一絆，頓時跌倒在地，一陣鉆心的疼痛隨即猛襲過來，不好，右腳脖子扭傷了！

而這時身邊已無一個游人，掏出手機(jī)一看，竟然沒有信號，楊東好容易才掙扎著站起來，剛試著把疼腳落地，疼痛立即使得他尖叫起來，根本沒法行走，這下子完了！

就在這時過來一個女孩，那女孩輕聲問道：“你怎么了？”

楊東苦笑著說：“把腳扭了。”

楊東正擔(dān)心女孩不會幫忙，卻見女孩奮力折起一根粗壯的樹枝來，這一過程直累得女孩氣喘吁吁，好在終于成功折斷了樹枝。她遞給楊東說：“你撐著這個，堅(jiān)持到山下就有辦法了?！?/p>

楊東大喜，當(dāng)即接過樹枝，可還是沒法行走，總不能用一只腳蹦下山去吧？那女孩一見這情形愣了一下，然后臉色緋紅地說：“你扶著我！”

楊東又驚又羞，實(shí)在不好意思扶著人家，女孩早已一把抓過楊東的手搭在自個的肩膀上，啊，她的肩膀好柔弱，令人心動無比，卻又分外堅(jiān)強(qiáng)……

當(dāng)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兩個人終于下了山，此時楊東已是一身大汗，而女孩更是嬌喘吁吁。

在村民潔凈溫暖的家內(nèi)，楊東問女孩：“剛才你為什么肯幫我？你就不怕我是個壞人嗎？”

女孩抿嘴一笑，說：“你先前給小女孩買鞋的一幕我都看見了，壞人不會這么干的。”

楊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個的無心小善救了自個，不，是媽媽的遺傳救了自個。

女孩叫曉靜，接下來的日子里楊東和她甜蜜地交往起來，隨著時光的流逝，楊東發(fā)現(xiàn)自個愛上了她，他也欣喜若狂地發(fā)現(xiàn)曉靜同樣喜歡自個，可惶恐隨即如影隨形地襲了過來：曉靜會不會像以前認(rèn)識的女孩一樣，嫌自個沒房沒車呢？

幾番思索之后，楊東決定帶她回趟老家，盡管媽媽已不在了，可舊宅還在，那兒是楊東的根，每當(dāng)回到那兒楊東都有一種安全感，楊東相信媽媽的在天之靈會給自個啟示的。

家鄉(xiāng)的變化很大，好幾年沒回來的楊東都有點(diǎn)認(rèn)不出了，而曉靜的臉上則顯出一副驚奇的、若有所思的樣子。當(dāng)楊東帶她進(jìn)了那座風(fēng)雨幾十年的舊宅時，她忍不住低低驚叫一聲：“天啦，這是你的老家嗎？我真有種前世的感覺哩，真的，我好像來過這兒，可記不清是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shí)中來過了?！?/p>

楊東聽了一時感動莫名，覺得兩個人無形中又親近了一層，或許這就叫“緣分”吧？

然后曉靜再次驚叫起來，這回的聲音大極了，原來她看見了墻上媽媽的遺照，楊東甚至發(fā)現(xiàn)曉靜的身體都在輕微顫抖。

曉靜的口中連聲說道：“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天啦，我不是又在做夢吧？”

然后曉靜掉過頭來，用萬分肯定的語氣說：“我千真萬確來過你家，你媽媽的樣子我一直記著，因?yàn)樵谖倚睦?，她是這世上最慈祥的人，并且，她還送過我一件寶貝，多少年來我一直珍藏著哩?！睍造o說著從隨身挎著的小包里仔細(xì)掏出一樣?xùn)|西。

那是一只竹笛，紫紅色的、短短的竹笛。

十幾年的漫漫時光剎那間呼嘯而過……

楊東牽著曉靜的手站在媽媽的遺像前泣不成聲，原來媽媽給楊東留下了一份最珍貴的、將使他豐潤一生的遺產(chǎn)。

（原載《民間故事》2015年第4期 吉林李仁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