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詩經(jīng)

父親是個殺人犯

◎蔣詩經(jīng)

鐘梅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鐘梅認為自己沒病，但父親鐘遠山卻對醫(yī)生說，鐘梅的病是家族遺傳的，因為她母親肖秀紅是個瘋子。

其實肖秀紅也不是全瘋的那一種，只是每年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就會犯病。肖秀紅一犯病，就會神志不清，除了家人，誰也不認識，干過什么事，也全不記得。

正是因為這樣，鐘遠山發(fā)跡之后，請了一個保姆在家照應(yīng)妻子，自己則以工作為借口在外花天酒地，還包養(yǎng)了一個小三。有一次鐘梅和男友李坤去看電影，就撞見了鐘遠山和小三?？墒晴娒窡o法把這一切告訴母親，她怕傷害了母親。

三個月前，鐘梅經(jīng)歷了一連串的打擊，先是男友李坤和她分了手。接著母親又無緣無故地落入了門前的水塘，淹死了。鐘遠山告訴警察，肖秀紅每年到這時候，就會神志不清，可能是保姆看管不嚴，才導(dǎo)致肖秀紅不慎落水喪命，保姆已經(jīng)被辭退了。警察也走訪了保姆，保姆當(dāng)天晚飯后確實偷偷回了趟家，所以真不知情。最后，警察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疑點，就按正常的溺水案處理了。

鐘家住在郊區(qū)，門前有一口水塘，但鐘梅知道，母親歷來怕水，怎么會跑到水塘邊？于是鐘梅認定是父親嫌棄母親，趁她不備，殺害了她。鐘梅哭著去質(zhì)問父親：“為什么要殺害母親？”

鐘遠山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鐘梅。目光很復(fù)雜。鐘梅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她感到父親的目光是如此陌生，讓她極度不安。鐘梅沖到了電話前要報警，鐘遠山上前一把搶過了電話，將鐘梅推倒在沙發(fā)上，撥通了精神病院的電話。

鐘梅吵鬧著不去住院，指著鐘遠山大罵他是殺人犯。鐘遠山無奈地對醫(yī)生點了點頭，醫(yī)生就給鐘梅打了一針鎮(zhèn)靜劑。鐘梅意識逐漸模糊，睡了過去。

鐘梅在精神病院醒來。她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父親的陰謀，誰會相信一個精神病人？如果想揭穿父親，只有等到出院后再從長計議。

鐘梅乖乖地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個月，醫(yī)生覺得鐘梅表現(xiàn)良好，可以出院了，就聯(lián)系鐘遠山。鐘遠山和鐘梅通了電話，鐘梅在電話里乖巧得很，鐘遠山這才答應(yīng)來接她。

鐘梅回到家中，再不輕易提起母親被害一事，而是處處留心觀察著鐘遠山，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鐘遠山也沒有再請保姆，親自待在家里監(jiān)管著鐘梅。

這天，鐘遠山突然接到一條短信，神情立即變得緊張起來，隨后就鎖上大門，離開了家。

鐘梅趁機偷偷溜進了父親的房間，卻沒有找到一點兒有用的線索。鐘梅突然想起，父親是個電腦盲，QQ和郵箱都是她幫忙注冊的，密碼就是她自己的生日。

鐘梅打開了父親的電腦，在QQ里輸入密碼，果然打開了。

QQ上只有一個好友，就是那個小三。小三最近總在問鐘遠山，為什么這段時間不去看她，是不是以前說的話都不算數(shù)了，鐘遠山只回答說，最近有些事情要處理。

再往前翻，大都是小三和鐘遠山說的一些情話。但細心的鐘梅卻發(fā)現(xiàn)，小三說得最多的就是，我要和你做一輩子的夫妻，取代你那個名存實亡的黃臉婆。而鐘遠山的回答基本都是一個傻笑的表情。

果然，這兩個人可能平時都密謀好了，要如何殺害母親。鐘梅按開了打印機，想把這些都打印出來存證。正在這時，她背后突然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聲，鐘遠山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正冷著臉看著鐘梅。鐘梅嚇得趕緊關(guān)上了電腦，飛一般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又一天，鐘遠山再次鎖門離開了家。鐘梅還想打開父親的房門，卻已經(jīng)緊緊地鎖上了。只是鐘遠山忘了，很久以前，保姆房內(nèi)曾有一串備用鑰匙。鐘梅取來了鑰匙，打開了父親的房門。

打開電腦，QQ的聊天記錄空空如也。包括那個好友里的小三都已經(jīng)不在了。鐘梅無奈地打開了寫字臺的抽屜，卻赫然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把烏黑的手槍。這把槍，上次還沒有。難道說，鐘遠山想滅口？

鐘梅不知道該怎么辦。報警？可是沒有證據(jù)，反而會弄巧成拙。

鐘梅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從醫(yī)院帶回的藥有鎮(zhèn)靜的作用。所以她研碎了那些藥，摻在了飲水機內(nèi)。鐘遠山回來了。鐘梅主動給他泡上茶水。鐘遠山這一次毫無防備，喝了下去。很快，他就昏睡在了沙發(fā)之上。

鐘梅偷出了手機，翻開了手機的短消息，一片空白。但鐘梅留了個心眼，她把手機的短信記錄設(shè)置為“云保存”。也就是說，現(xiàn)在即便是鐘遠山刪除了短信，鐘梅也能依靠網(wǎng)絡(luò)的云傳輸，知道短信的內(nèi)容。她要從鐘遠山的手機里尋找秘密，從上次的短信來看，鐘遠山一定在計劃著什么。

接下來的時間里，鐘梅明白，她要小心地保護自己，否則，她很可能被鐘遠山用槍射死。

鐘梅開始學(xué)著給鐘遠山煮飯，洗衣服。鐘遠山不讓，鐘梅卻搶著做。鐘梅甚至違心地對鐘遠山說：“爸爸，媽媽不在了。以后我們相依為命，我會學(xué)著好好照顧你的?！?/p>

鐘遠山吃著鐘梅煮的飯菜，眼里忽然閃現(xiàn)了一絲少有的淚光。

鐘梅在心中暗想，鱷魚的眼淚！

機會終于來了。這天晚上，鐘梅正在陪鐘遠山看電視，鐘遠山的手機短信音又響了。鐘遠山立即起身回房，然后準(zhǔn)備出門。臨走的時候，他親了親鐘梅的臉頰說：“女兒，你已經(jīng)學(xué)會照顧自己了，要按時吃藥，好嗎？”

鐘梅乖巧地點了點頭。

鐘遠山出了門，鐘梅迅速打開電腦，打開云傳播的網(wǎng)頁。鐘遠山剛才收到的短信赫然在目：“今天，如果你再不送來五十萬，我就把你老婆死那天的錄像交給你女兒了?！辩娺h山的回復(fù)是：“這是最后一次了，你帶著行車記錄儀的原始錄像，老地方見?！?/p>

鐘梅震驚了，但她瞬間就明白了，母親死的當(dāng)天，有人用行車記錄儀記錄了下來。這成了敲詐鐘遠山的證據(jù)，而且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但更讓鐘梅震驚的是，那個號碼，她記得是前男友李坤的!

鐘梅的全身都開始發(fā)抖。鐘遠山的抽屜里，那把槍已經(jīng)不在了。鐘遠山肯定是想去殺了李坤滅口。

鐘梅再沒有猶豫，她拿起電話，撥通了報警號碼。

警察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了鐘遠山和李坤，不過，找到的只是兩具尸體。

李坤的車沒有熄火，行車記錄儀記錄下了一切。鐘遠山果然是個殺人犯。他從李坤手里接過一個U盤后，就直接開槍打死了李坤，鐘遠山把U盤裝入一個信封后，也撥通了報警電話，然后又開槍殺死了自己。

那個U盤里，又記錄著另一段行車記錄儀的文件。

三個月前的一天夜里，李坤開車來到鐘遠山家的門前，鐘梅在車前不停地哭訴。李坤吼道：“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這是我來見你的最后一面，你以后不要再糾纏我了?！?/p>

鐘梅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你為什么要分手？你不是喜歡錢嗎？等我們結(jié)婚后，我可以給你錢。”

李坤邪笑著說：“是的，我是喜歡錢，可我不能娶個瘋子?！崩罾ね炱鹦渥?，露出幾道傷疤說，“你是個瘋子，你知道嗎？你用刀割傷了我，卻一點都不記得，我會死在你手里的。”

鐘梅怔怔地看著李坤，喃喃地說：“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瘋子……”

這時，一個瘋女人從鐘家沖了出來：“你欺負我家的小梅，我要殺了你！”李坤嚇得拔腿就跑，邊跑到車旁邊罵：“果然，你們家都是瘋子。老瘋子生了個小瘋子?！?/p>

瘋女人看著李坤逃進車里，站在水塘邊哈哈大笑，然后又突然指著水塘說：“水，水，我怕水！”瘋女人身后的鐘梅目光呆滯，突然狠狠地將瘋女人推進了池塘，也哈哈大笑說：“老瘋子死了，我就不是老瘋子生的小瘋子了。我不是瘋子！”說罷癱倒在地。

瘋女人在水里撲騰了兩下，沒了動靜。李坤發(fā)動了車，掉頭逃跑，行車記錄儀在最后一秒捕捉到保姆驚慌失措地趕了出來。

信封里還有一封鐘遠山的遺書：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我沒能照顧好自己的妻子，而且還有外遇。但作為一個父親，我愛我的女兒，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護她。我妻子死后，我用錢封住了保姆的嘴，不讓女兒知道實情。因為她發(fā)病的時候，確實不知道做過什么?？墒牵覅s沒想到，李坤這個欺騙我女兒的禽獸，竟然用他記錄下的過程來勒索我，一次兩次三次。到最后，紙肯定包不住火。所以，我才不得已想到了這個辦法。

我知道我女兒犯下的罪可能不用負刑事責(zé)任，但作為一個父親，絕對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兒背負著內(nèi)疚活一輩子。她的病不重，治療得也很徹底。我知道她一直懷疑我是殺害她母親的人，所以，我決定背負這個罪名。我確實是一個殺人犯，但我殺的這個人罪該萬死，因為他欺騙了我的女兒。我用生命贖罪，我只希望，警察在處理我的案件時，不要告訴我女兒真相，讓她一輩子能平平安安地過下去……

（原載《今古傳奇·故事版》2015年第10期 江西劉名遠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