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仙

·人與自然·

北極的春天

□許 仙

老火煉蛇在熱帶叢林生活了五百年，早就厭倦了熱帶叢林的生活；因為是熱帶，它從出生到現(xiàn)在，從來沒有休息過，也不知道冬眠是怎么回事，每天活得很匆忙、很累，它就想好好地休息一下。老火煉蛇聽說北方有個很好的休息之地，叫北極，它就狠狠心，走了。

老火煉蛇走出那片生活了五百年的叢林，停在叢林北邊的一棵老樹下。它回頭望望自己一直生活著的地方，這一走可能就永遠不回來了。老樹是它幾百年的老朋友，老火煉蛇總得跟它道個別、辭個行。老樹非常吃驚，說：“你怎么會有如此稀奇古怪的想法呢？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誰知道這一路上會遇到什么呢？”老樹勸它不要走，這里的生活雖說千篇一律，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才活得省心，你怎么活也不會出問題。老火煉蛇搖頭道：“唉，什么樣的活法我都活過N遍了，沒意思。”它繞樹一匝，擁抱了一下老朋友，匆匆離去。

老火煉蛇一路向北，來到青山綠水的江南。江南美，它替老樹可惜，如果老樹生長在江南的青山上，那將是多么高大的樹呀，不知令多少人贊嘆呢。老火煉蛇逢山過山，遇河過河，旅途生活非常精彩。在山中它遇到一頭大野豬。大野豬活了很多年，在野豬中已經(jīng)是位長者，但它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火煉蛇，嚇得拔腿就逃。老火煉蛇奮起直追，它們倆在高山上賽跑，最終老火煉蛇截住了它。野豬苦苦哀求道：“別吃我?！崩匣馃捝咝Φ溃骸罢l說我要吃你了？”野豬顫抖道：“那你追我干什么？”老火煉蛇說：“玩玩唄，這多有意思呀?！币柏i得知老火煉蛇要去北極，驚詫得銅鈴大的眼珠子都出來了，它說：“你是生活在熱帶的火煉蛇，去那個冰天雪地的北極做什么？找死呀？”老火煉蛇生氣道：“你才找死呢。我們蛇是凍不死的，那叫冬眠，等春天來的時候，我們就又蘇醒了?！?/p>

老火煉蛇告別野豬，執(zhí)意往北挺進。它一路跋山涉水，來到大草原。大草原芳草萋萋，就像鋪了天大地大的綠絨毯，老火煉蛇在綠絨毯上翻滾、暢游，捕捉野兔，那個美勁就別提了。當它飛速地穿游在大草原上，就像一條移動的河流。數(shù)十只禿鷲發(fā)現(xiàn)這條彩色的河流，紛紛停在河流上。老火煉蛇回過頭來，把禿鷲嚇壞了，又紛紛逃上空中。老火煉蛇沒有理睬它們，獨自戲耍著，繼續(xù)向北。禿鷲中的帶頭大哥好奇地問它去哪兒，老火煉蛇說去北極。禿鷲們發(fā)出古怪的笑聲。老火煉蛇問它們笑什么，禿鷲反問道：“你知道北極嗎？”老火煉蛇搖搖頭。禿鷲大哥說：“那兒成年雪花飛舞，冰凍千尺，你一條火煉蛇，雖說有五百年的道行，那也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呀?！崩匣馃捝哒f：“知道那兒冷，我才去的?！薄昂?，為什么？”“我活了五百年，太累了，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它們告訴我北極是最佳的去處?！薄澳闵袭斄?！趕緊回你的熱帶吧?！崩匣馃捝邎远ǖ負u搖頭，它說：“即使是最冷的地方，它也應(yīng)該有春天呀?！倍d鷲大哥說：“你會死得很慘的?！崩匣馃捝邿o所謂地笑道：“那就死得很慘吧。死，其實是最大的休息?！薄昂喼睙o可救藥！”禿鷲們不再理睬它。老火煉蛇就一往無前地向北，再向北。

禿鷲們認準這老家伙會死在去北極的路上，它們尾隨著老火煉蛇，準備等它壽終正寢后收拾殘局。老火煉蛇越往北，天氣就越是寒冷，行動就越緩慢。禿鷲們跟了一天又一天，跟了一程又一程，但老火煉蛇夜以繼日地游，加快了前行的節(jié)奏，盡管它游得越來越慢。禿鷲們估計它早就該歇菜了，但它卻依舊堅持著。雖說蛇是冷血動物，但在這北方，外界的寒冷早就超過了它的冷血。這兒的低溫連禿鷲們都感到絕望，可是這條來自熱帶的老火煉蛇咋就這么耐寒呢？它咋就還不歇菜呢？是的，老火煉蛇緩緩地扭動著巨大的身軀，一小彎又一小彎地扭動著身軀，慢慢地向它心中的北極推進。

跟隨老火煉蛇已經(jīng)很久的禿鷲早就不耐煩了，紛紛向帶頭大哥提議，老火煉蛇行動緩慢，失去反擊的能力，現(xiàn)在大家合力攻擊，定能將它收拾了。但是，奇了怪了，帶頭大哥卻做出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決定：幫助老火煉蛇完成終生的心愿。禿鷲們傻眼了。帶頭大哥說：“靠老火煉蛇的力量，是無法抵達北極的；但它的這種精神令我肅然起敬，我想借大家的力量送它一程，你們看怎么樣？”禿鷲們也深有同感，齊聲道好。

于是，禿鷲們抓住老火煉蛇身體的不同部位，齊心協(xié)力，用它們強有力的翅膀，帶著老火煉蛇飛上天空，迅速向北極飛去。住在北極地區(qū)的愛斯基摩人，突然發(fā)現(xiàn)天空上飛過一道彩虹，驚訝得哇哇大叫。禿鷲們將老火煉蛇安放在北極一座空曠的冰島上。老火煉蛇匍匐在晶瑩剔透的冰上，感到從未有過的困意迅速將它包圍，它知道那就是它想要的休息，便進入傳說中的冬眠。雪落在老火煉蛇身上，雪落在雪上，老火煉蛇冬眠在厚實的雪堆中。

又是五百年過去了，春去春又回，老火煉蛇至今依舊冬眠在北極的雪層中。

（原載《百花園》2015年第7期 河南李雪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