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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碑人 〔外一首〕

如月之月

挹翠路、南水橋、旭山南路

每周往返一次，并經(jīng)過花圈、神柜、壽衣店鋪

穿梭于此，我仿佛從人間踏入冥界

又從冥界返回人間

小巷間的刻碑人

我經(jīng)過他的時候，一個魅影在背后探頭

詭異的鼻息，緩緩吹起他頭頂?shù)陌装l(fā)

他躬身前傾，老花鏡滑到鼻尖

手握著鑿子和鐵錘，專注地在石碑上

在不足一平米，象征生命完結(jié)的疆土上

開路斬荊，他把兩鬢的白霜一起刻進(jìn)墓碑

他說，雁過留下嘶鳴

人死后，留下名字

親愛的

當(dāng)我低吟這溫柔無骨的詞匯

暖流涌入我的身體

時光的針擺逆轉(zhuǎn)

那些秘密的桃花遞次開放

室外肆虐的西北風(fēng)也沒那么厭惡了

我們只是把曾經(jīng)那些

難以為繼的日子，涂上蜜

把尖叫和淚水，藏進(jìn)隱蔽的調(diào)味罐

我們平靜而熾烈

就像此時的午后，一陣西北風(fēng)

把那些孱弱的樹木吹得枝葉亂舞

像是一把風(fēng)中搖曳的火焰

寧死不熄

而我只是悠悠地

把他喝剩下的毛尖再沖一遍

遇見，那一叢微涼

那女

高崗上，一叢小菊微涼

你提籃來

花卻不香

了然的季節(jié)里，跌失了雨

一野的落寞

挫折了妖嬈

我只是路過時光

只是喜歡對著秋風(fēng)呼嘯

像劍客，將孤單的影子投給夕陽

如果，你是因為空曠

才俯下驚異的目光

離開吧，等待明年燕子銜來

嬌嫩的芬芳

致侗鄉(xiāng)

深山夫子

你是熱愛生育的女人

一如秋天般成熟。柳腰之上

挺著嬰兒的口糧

秋天似乎一直在追著你跑

你在田野，稻子就使勁地黃

你在山坡，樹葉就拼命地落

果子塞進(jìn)你的背簍

你就把山歌

唱得比鳥叫還好聽

山寨這些年，越來越冷清了

只有在夜幕來臨的時候

你才不得不斜靠木椅

一粒粒剝開，稻殼的空寂

草原的云

鐵萬鋼

草原的云一直在啃吃一片藍(lán)天

就像牛羊在啃吃一片草原

草吃了還會長，藍(lán)天也一樣

聽不見云噌噌咀嚼的聲響

不知道風(fēng)牽走的是不是吃飽的云

想必那一大坨一大坨的黑影

就是草原的云丟在山坡上的糞便

草原的云一直在放牧一群天馬

一道閃電劃過頭頂

總能聽見它們奔跑的蹄聲

沒見過在云端撒歡的天馬

不知道它們長什么樣

或許它們光亮得如同哈達(dá)和綢緞

但在滂沱大雨中

我仿佛看到了它們飄逸的長鬃

在父親墓前

姜華

多少年了 你過得可好

父親 你是個愛熱鬧的人

現(xiàn)在你的世界一點(diǎn)都不寂寞

緊挨在你的身旁 住著我們的母親

你的老伴 那可是李家嘴子

當(dāng)年的人尖尖

你的鄰居 都是些厚道的人

左邊住著沙老伯

你們在一起 品了半輩子茶

右邊的魯家老太 是你的鐵桿牌友

你一生愛喝點(diǎn)小酒

你喜歡的小舅就住在坎下

再遠(yuǎn)幾步 都是些老街坊

有的生前雖有些小磕絆

前世的事都別再計較 住在附近

還有幾個你的學(xué)生 他們性子有點(diǎn)急

現(xiàn)在好了 父親

你的生活 還是原來的樣子

村莊

夢淺如煙

像根，像巢穴

盤在這里。雨水沒有來時

土地張開皺巴巴的嘴唇吸吮天空

石頭開始流放

以跪拜的形式爬過山巒

日子擦出火花，焚燒

村莊的弱小，以及那些被風(fēng)干的魂魄

夢里

一塊銹鐵在黎明前打坐

苦渡，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