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祥

科可巴斯陶，一個被人遺忘的村落，位于阿拉山口的東北方向，巴爾魯克山的南邊，艾比湖北緣，村莊散落在一片千年胡楊林里。在哈薩克語里，“科可巴斯陶”是“第二道泉水”的意思?？瓶砂退固沾逡蜻@里的一口一年四季不停流淌的泉水而得名。據(jù)當?shù)啬撩裰v，最先來這里的哈薩克游牧民族之所以選擇在這里定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里水草豐茂。

科可巴斯陶處在約東經(jīng)82度、北緯45度的地理位置。因此，從氣候帶來看，它屬中溫帶大陸性干旱氣候。全年1月份最低氣溫可達零下36℃，7月份最高氣溫可達44℃;年平均降水量90.9 mm，年最大降水量163.9 mm，最小降水量28.5 mm;年蒸發(fā)量可達166 mm，全年大風天數(shù)164天。

科可巴斯陶已有50多年的歷史，地處荒漠深處，距離最近的城市——阿拉山口市也有40公里。全村沒水沒電沒學校，村民至今仍保留了大部分原始哈薩克族人的生活方式。

村子里牛羊不多經(jīng)濟來源較少的家庭，迫于生計不得不離開村子到城市打工。然而，當他們在城市找不到工作時卻又不得不返回村子。還有一些牧民，為解決孩子的上學問題，就離開當?shù)刈庾≡诔鞘欣?，一邊照顧孩子，一邊打工或做點小生意。

一

古麗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為了給孩子創(chuàng)造良好的學習環(huán)境，古麗一家人租住在離家有100多公里的博樂市區(qū)，夫妻倆一邊打工一邊照顧孩子上學，經(jīng)濟困難時就把牛羊賣掉補貼家用。古麗一家人來博樂已經(jīng)三年了，他們已經(jīng)賣光了村子里的牛羊。有一次，我去她在市區(qū)租的房子里采訪，她說：“ 我想哈薩村，想那里的鄰居，想那里的牛羊，那里的胡楊，想那里所有的東西?！蔽液苣苊靼姿齼?nèi)心的痛楚，以前家里有牛羊時還可以回去放牛放羊，有個事做，但她現(xiàn)在回去沒了牛羊，就沒有養(yǎng)家糊口的營生。

在村子里放羊人的生活是清苦的，人們的臉上卻常常能流露出快樂幸福的神情。

每次見到哈森古麗都是緊皺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是呀，生活的重擔壓在她的肩上，讓她怎能輕松呢。為了讓三個孩子能上學，她在博樂市區(qū)租房子打馕賣，賺取的錢養(yǎng)活一家人。一年到頭很少休息，即使是肉孜節(jié)也照常打馕賣。她們的生活在城市里也很清苦，早飯和午飯都是奶茶和馕，到了晚上才會炒菜或做拉面。有一次到她們家去，正好趕上家里人吃飯，晚飯就是馕和清茶。等到兩個上學的孩子從學?；氐郊依?，家里其他人都吃完飯了。哈森古麗把早已做好的炒土豆條拿出來給孩子們吃。

二

科可巴斯陶有三個草場，每年4月底牧民全家會趕著牛羊，帶上日常生活用品及氈房到村子北面的開發(fā)區(qū)放牧;7月中旬再轉(zhuǎn)場到離村子8公里的阿克巴斯陶放牧;10月份再轉(zhuǎn)場回到村子里來。他們每年有將近一半的時間生活在野外。頻繁的轉(zhuǎn)場生活對于哈薩克人來說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沒有電視，沒有商店，也沒有柜臺里的酒，所有這些都可以不用帶走。對于他們來說，最熟悉的莫過于遼闊的草原和湛藍的天空，還有微風輕撫著胡楊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羊群里羊咩咩的叫聲，這一切足以讓牧人們忘掉煩惱忘掉自己忘掉整個世界，而獨自享受獨處的快樂。

鐵力吾阿茲放羊回到家已經(jīng)晚上8點半了，晚飯很簡單就是清茶和馕。

剛吃完飯。

杰恩斯跑過來說，“我們的羊少了六只?！?/p>

鐵力吾阿茲給兒子打電話，叫兒子去找羊，兒子沒接電話。

他說，“兒子到山口修摩托車去了，可能現(xiàn)在還在回來的路上?！?/p>

他說，自己要和杰恩斯到薩爾巴斯陶去找羊。

我說：“今晚零下20度太冷了，你們明天再去找吧?！?/p>

他說：“不行，這里有狼，要是這6只羊晚上在野外碰見狼就會死的?！?/p>

我說：“我開車和你們一塊去找?！?/p>

車開到薩爾巴斯陶再往里就沒路了。

我說：“你們?nèi)フ椅以谶@里等你們。”

他說：“我們沿著白天放羊的路往回找，你就用不著在這等了?！?/p>

我心想，在這兒也幫不上他們的忙，就先回努日木汗家，也不知道他們今晚能不能找到他的羊。

鐵力吾阿茲每天早上10點出去放羊，晚上8點才能回家。一天9個小時的放羊時間要走20多公里，因為離家遠，中午不可能回來吃午飯，早上和晚上吃的也就是清茶和馕。

第二次去科可巴斯陶聽村里人說，鐵力吾阿茲的羊被其他村里的人發(fā)現(xiàn)以后，還給了他。在這里，無論是誰家的羊丟了，只要被別的牧民發(fā)現(xiàn)了，他們都會物歸原主。這是每一個哈薩克牧民都恪守的規(guī)矩。

三

有一次，我問努日木汗9歲的兒子別勒茲汗：“你覺得這個世界上什么飯最好吃？”他毫不猶豫地說：“拉面（拌面）。”

擠駱駝奶

村長卡德爾說，“夏天時，村子里沒有電用不上冰箱，村里只要有人宰了羊，都會邀請村里的鄰居和親戚朋友一起來吃肉?！钡搅硕煸偃r發(fā)現(xiàn)村里人宰羊一樣會邀請鄰居和親戚朋友一起來吃肉?？瓶砂退固盏娜藗冟徖镪P(guān)系友好和睦，誰家有了婚喪喜事全村人都會來幫忙，誰家的家長出遠門長時間回不了家，孩子就由村里的鄰居親戚朋友一起照顧。

那些到城市生活的牧民后來就不得不放棄原來的生存方式，父輩們總是希望孩子們能好好學習，找一份好工作留在城市;而年輕人們也不愿意放羊都想到城市生活。

如今的科可巴斯陶，有將近一半的人長年不在家生活在城市里，傳統(tǒng)的牧業(yè)也面臨著接班人日益減少的現(xiàn)狀。在社會改革的巨變中，我能做的就是用相機為游牧民族留下更多的影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