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江南

一名剛出生的嬰兒，親生母親狠心遺棄了她。然而，幸運的是，在小樂樂的成長過程中，母愛從未缺席，先是郝雪梅收養(yǎng)了這個可憐的孩子，郝雪梅的家庭遭遇了一連串的變故之后，妹妹郝雪莉擔(dān)起了撫養(yǎng)這名棄嬰的重任。如今，小樂樂長大了，并考上了理想的大學(xué)，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兩位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媽媽。

棄嬰遇上好人家 ?不是親生勝親生

郝雪梅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1995年12月26日。

那是一個寒氣刺骨的清晨，家住四川省達州市河市鎮(zhèn)街道的郝雪梅從市場買菜回來，走到院子后面的拐角處時，眼前的一幕讓她不禁停住了腳步：一名30歲出頭的女人懷里抱著一個嬰兒，坐在冰涼的地上。也許是太冷的緣故，她看到女人在發(fā)抖。

善良的郝雪梅走過去，關(guān)切地問：“妹子，你怎么了？”女人傷心地哭起來。她說，自己帶著出生才20多天的女兒千里迢迢從云南文山老家來找丈夫，誰知丈夫杳無音信，花光了身上的錢，現(xiàn)在只能流落街頭。

孩子這么小，會凍出病來的。郝雪梅把這對可憐的母女帶回了家，打來熱水給她們洗臉，還給孩子母親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當(dāng)天晚上，母女倆就住在郝雪梅的家里。第二天一大早，女人說出去給孩子買奶粉，讓郝雪梅幫忙照看一下女兒。誰知她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郝雪梅終于明白，這個狠心的女人是有意要遺棄女兒。

此時的郝雪梅已31歲，有一個5歲的兒子，她和丈夫靠打工維持生活，日子過得很艱難，哪還有能力再撫養(yǎng)一個孩子？好多人勸她干脆把孩子扔掉算了，但善良的郝雪梅不忍心這樣做。她和丈夫馬全中商量后，決定把孩子留下來，郝雪梅覺得這個孩子跟自己有緣，就讓孩子跟她姓，并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樂樂，夫妻倆希望這個苦命的孩子能夠永遠快樂。

當(dāng)時的樂樂又黃又瘦，為了給她增加營養(yǎng)，郝雪梅一家省吃儉用，給樂樂買來了奶粉和營養(yǎng)品。

郝雪梅一家住在平房里，夏天又悶又熱，蚊子很多。晚上，郝雪梅夫婦知道身子骨羸弱的樂樂吹不得電扇，他們就守在孩子身邊，輪流搖著大蒲扇給她扇風(fēng)，讓她安然入睡。他們對樂樂的愛，已超過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養(yǎng)父母的愛如同燦爛的陽光，照耀著樂樂這株瘦弱的幼苗一天天地生長，漸漸地，她蒼白的小臉有了紅暈，枯黃的頭發(fā)變得黑亮，羸弱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壯實。她梳著兩個羊角辮，穿著漂亮的花衣裳，像一只輕盈的蜻蜓飛來飛去，她全然不知自己是個被親生父母遺棄的孩子。

一轉(zhuǎn)眼到了2001年，樂樂已6歲了，該上小學(xué)了。送女兒去學(xué)校報名時，郝樂問母親：“媽媽，爸爸姓馬，我怎么叫郝樂？”郝雪梅心酸地把女兒摟在懷里說：“孩子，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不是媽媽親生的，你的親生父母在遙遠的上海上班，他們從事著特殊工作，所以讓我來照顧你，等你長大了，他們會把你接走的?！倍碌臉窐伏c了點頭。

愛心接力 ?美麗的謊言也動人

2004年冬，樂樂滿9歲了，可誰會料到，接二連三的災(zāi)難徹底改變了郝雪梅一家人的命運。先是一場無情的車禍?zhǔn)拐煞蜃兂闪藲埣踩?，接著，她原本就體弱多病的兒子又患上了癲癇病，時不時發(fā)作起來瘋瘋癲癲，不得不退了學(xué)。

家庭的變故將郝雪梅打入了苦難的深淵。丈夫殘疾，兒子癡呆，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無法承受的??！很長一段時間，郝雪梅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哭濕了一個又一個枕頭，過度的悲傷使她患上了輕微的精神分裂癥。她無心照顧樂樂，樂樂常常是饑一頓飽一頓。

那天，郝雪梅無意中發(fā)現(xiàn)樂樂竟然在垃圾堆里撿爛蘋果吃，她的心被刺痛了，孩子還小，這樣下去怎么行？自己時而恍惚時而清醒，不僅無法好好照顧她，精神病發(fā)作時甚至?xí)蚝⒆印？墒?，把孩子托付給誰呢？她想到了自己的親妹妹郝雪莉。

當(dāng)郝雪梅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郝雪莉時，這個和姐姐一樣樸實善良的女人立即答應(yīng)了。這時，樂樂不僅聰明漂亮、乖巧懂事，而且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精靈。妹妹對郝雪梅說：“姐，你放心吧，我會把樂樂當(dāng)自己的親生孩子的?！?/p>

那是個彩霞滿天的黃昏，郝雪梅用木梳子輕輕梳理著女兒烏黑的青絲：“孩子，對不起，媽媽已經(jīng)沒有能力撫養(yǎng)你了，不得不把你托付給小姨，讓她代替爸爸媽媽撫養(yǎng)你?！睖I水從樂樂的眼里奪眶而出：“媽媽，我不去小姨家，我要在家里照顧你。”“孩子，媽媽會常去看你的，你也可以經(jīng)?；貋砜磱寢??！?/p>

郝雪莉夫婦很疼愛樂樂，樂樂也很快融入了這個新家庭，偶爾，她會神情憂郁地問郝雪莉：“小姨媽，我都這么大了，我的親爸親媽怎么不來看我呢？是不是他們不要我了？”郝雪莉的心頭瞬間掠過一絲憂傷，她強裝笑臉說：“孩子，你爸爸媽媽從事的是特殊行業(yè)，不方便來看你?！?/p>

為了讓孩子相信，郝雪莉和姐姐商量后，找到一個要好的老姐妹，請她以樂樂親生父母的名義給孩子寫信，她們還掏錢讓老姐妹買衣服和玩具寄給樂樂。盼啊盼啊，這么多年了，終于盼來了“親生父母”的消息，盼來了他們的禮物，驚喜萬分的樂樂高興得又蹦又跳。

此后，樂樂會偶爾收到“親生父母”的來信和禮物，他們在信里叮囑她：“孩子，爸爸媽媽從事的工作很特殊，不方便經(jīng)常給你寫信、寄禮物，更不能來看你。你要聽現(xiàn)在的爸爸媽媽的話，好好學(xué)習(xí)……”

郝雪莉沒有工作，她丈夫在一家工廠里上班，夫婦倆有一個兒子，家里經(jīng)濟本來就不寬裕，樂樂的到來，讓他們的日子更加艱難。沒辦法，郝雪莉到鎮(zhèn)上的建筑工地打工，每天挑沙子、背水泥，一天要工作10多個小時。多少個夜晚，郝雪莉還沒有回來，困倦的樂樂眼皮直打架，但她堅持不睡覺，她擔(dān)心，要是自己睡著了，誰給媽媽開門呢？

親親養(yǎng)母 ?你們是世界上最美的媽媽

長年超負荷的勞動，使郝雪莉原本就不結(jié)實的身體變得更加虛弱。從2008年春天開始，她常常感到頭痛，鼻子又癢又疼，渾身乏力，丈夫帶她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診斷的結(jié)果讓夫婦倆痛苦得猶如萬箭穿心，可怕的鼻癌纏上了她。醫(yī)生告訴郝雪莉，必須馬上住院接受治療。郝雪莉沒有把實情告訴樂樂和兒子，她在醫(yī)院住了6天，把七拼八湊的8000元花完后，就開了些藥回家。

見媽媽不再去工地了，而且每天都得吃藥，樂樂擔(dān)心地問她：“媽媽，你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大??？”郝雪莉把自己的病情告訴了女兒，樂樂頓時撲在媽媽懷里痛哭起來……

從此，乖巧的樂樂變得更懂事了，每天放學(xué)一回家，她就洗衣做飯，打掃衛(wèi)生，照顧媽媽。

沒事時，郝雪莉就會胡思亂想，不定哪一天，上帝就會把自己帶走，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可憐的樂樂。與姐姐郝雪梅商量后，姐妹倆決定告訴孩子實情，讓她學(xué)會承受和擔(dān)當(dāng)。

2010年一個如水的秋夜，姐妹倆含淚把樂樂的身世告訴了她，可樂樂怎么也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巨大的心理落差讓她痛苦不堪、淚如雨下。

很長一段時間，樂樂都無法相信自己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也許兩個媽媽說得沒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在遙遠的上海。

2010年1月初，一個寒冷的清晨，樂樂給郝雪莉留了一封信，然后背著簡單的行囊登上了開往上海的列車。

當(dāng)郝雪莉看到這封信時已是傍晚時分，她跌跌撞撞地跑去找姐姐。孩子才15歲，從未出過遠門，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姐妹倆一整夜都沒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心急火燎的她們也登上了開往上海的列車。偌大的上海哪里有樂樂的影子？在上海的街頭找了10天后，眼看著身上的錢就要花光了，她們不得不無功而返。

就在姐妹倆回到達州的第三天，樂樂也回來了。眼前的樂樂頭發(fā)凌亂，滿面灰塵，整個人瘦了一大圈，10多天的上海尋親經(jīng)歷讓她的希望徹底破滅了，她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

怎么報答兩位媽媽的養(yǎng)育之恩呢？樂樂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爭取考上大學(xué)。從那以后，樂樂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更加發(fā)奮努力，學(xué)習(xí)成績總是排在全班前幾名。

2013年7月，樂樂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成都理工大學(xué)外經(jīng)學(xué)院錄取。短暫的喜悅過后，女兒每年6000多元的學(xué)費讓姐妹倆又犯起了愁。就在兩個媽媽四處奔波為女兒籌集學(xué)費之時，樂樂也沒有閑著，白天她頂著炎炎烈日在人群中散發(fā)廣告?zhèn)鲉危砩线€要去一家火鍋店當(dāng)服務(wù)員。臨近開學(xué)，兩位媽媽終于湊齊了學(xué)費，樂樂高高興興地跨入了大學(xué)的校門。

2013年12月26日，樂樂生日那天，兩位媽媽來學(xué)校看她。吃過晚飯后，樂樂送兩位媽媽去火車站，她驀然發(fā)現(xiàn)，兩位媽媽都老了，她們的背彎了，腳步也變得有些蹣跚，郝樂忍不住淚如泉涌……媽媽啊，雖然我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你們是我最親最親的媽媽，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媽媽。（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