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深淵
——評阿乙長篇小說《下面,我該干些什么》《早上九點叫醒我》
《下面,我該干些什么》的封底上有這么一句話:“這是我寫得最苦的一次?!睊侀_寫作經(jīng)歷的瑣事不提,苦或許還有另一層意思,即對著手處理的題材不加判斷,不下結(jié)論,拒絕“正義”的蠱惑(所謂“苦”,亦是拒絕之苦)。文本中沒有任何想要對讀者施加教化與訓(xùn)誡的意圖。這種拒絕對應(yīng)歷來將文學作祭器的功用看法自然是種反動,但阿乙在這部小說里所做的最大顛覆也正是為此:為解決思想而動身行動。
行動之為本書關(guān)鍵詞,正如思想在這里僅僅是一種罪孽。故事的主線非常簡單,一個百無聊賴的年輕人希望有件事去做,而且非做不可。于是他殺人,同時順理成章地被追捕。他一面渴望被人追捕,一面又在被追捕中因為厭倦而自首。奮起者在思想中找不到答案,所以只好極端地轉(zhuǎn)向以訴求困惑之解決(反過來說,我們恰恰因為善于遺忘而安然存活)。可是,他以最極端的行動拷問生命就是在以最極端的方式敗壞生命。固然,行動直接把握生活本身,它讓行動者感受到與生活的源始聯(lián)系,同時“回到”生活之中。但行動注定無法獲得自在的意義。行動只能激活喋喋不休的罪孽身份的思想。1
以上兩段話摘自拙文《重來、和解與虛構(gòu)之境》。在那篇文章結(jié)尾,筆者順便提及了阿乙長篇小說的某些共相,但論說得并不充分,就中所未明言的即是此一行動因素在事件中的具體運作:《下面,我該干些什么》與《早上九點叫醒我》共享了一個有關(guān)行動的主題(無關(guān)于愛,我發(fā)現(xiàn)阿乙在短篇以外恰恰從不涉及愛情),或者說行動的熱情。“為解決思想而動身行動”是兩個長篇主人公的共有姿態(tài),可行動對于他們來說并沒有作為一種祝福存在:行動非但沒有解決思之困惑,反倒令行動者背負了可詛咒的命運。
在《早上九點叫醒我》已經(jīng)發(fā)表的第十七章與第十八章中,男女主人公準備實施打劫,男方自忖道:“要蹉跎那么幾天—我總是隱隱覺得有什么沒準備好(也可以說一切都沒準備好)—要那樣活生生看著一天開始了一天又結(jié)束了好幾遍并對自己的一事無成充滿悔恨,我們才開始行動?!?我總是覺得僅此開篇,便預(yù)示了這個故事片段的最后一句:“她已經(jīng)擦好扳手上的血。我悶在那兒,滿腦子想將這幾分鐘倒帶倒回去??墒鞘虑橐呀?jīng)永不可逆地發(fā)生?!?這兩章單獨發(fā)表時被冠以《亡命鴛鴦》之名,猶如一根支撐在故事中軸的撬棒,平衡著那次早有預(yù)料的逃亡的開端與終局。
整個逃亡故事在《早上九點叫醒我》中只是套中之匣,它服從于一個更大的敘述目的。單論這個故事,其寓意類似于《下面,我該干些什么》:假使讀者震驚于《下面,我該干些什么》的是其中的無目的殺人(關(guān)于無目的的一個著名誤解來自布勒東:“超現(xiàn)實主義最簡單的行動就是拿手槍上街隨意向人開火”),那么《早上九點叫醒我》則讓人得以窺見那個無目的中的目的,那個“無”之中的深淵。相較而言,《亡命鴛鴦》只是這一深淵的寧靜中心,它的前后(尤其是在它之后),無休無止的風暴從未停歇。
起初,飛眼與勾捏這對男女主人公尚且自喜于結(jié)合,然則歡愉轉(zhuǎn)瞬即逝,留下巨大的虛空供人消化:“必有一項使命,使我們甘于忍受這漫長而無聊的等待?;蛘哒f必有一種結(jié)局,將告慰這極其漫長同時成本巨大的鋪墊。”飛眼的思考毫無所獲,勾捏卻再也無法忍受了,她說:“我們總得找點兒事做?!碑斒烙嘘P(guān)沉思與行動的誤解于此被尤其著力刻畫,《早上九點叫醒我》也據(jù)此聯(lián)結(jié)住了《下面,我該干些什么》的邏輯:思想由于不能提供切近現(xiàn)實的答案,行動的轉(zhuǎn)向于是成為一種必然。后來的走向如讀者所知:我們才開始行動……可是事情已經(jīng)永不可逆地發(fā)生。
從前平淡無奇的事,此后被當作奇跡來體驗;從前可稱天賦的事,此后根本是一種恩賜。
此后,兩人開始逃亡。掩蓋在“無”的布簾被扯下,深淵遂露出猙容。他們開始為每一頓餐飯扼腕,為每一個細節(jié)不可終日,為每一次做愛加增著沖刺的力度,包括深夜因夢見某件未被銷毀的物證而惶恐醒來,包括惡性循環(huán)的下手作案仿佛已然扣上了宇宙間那支配邪惡自行轉(zhuǎn)動的齒輪。飛眼與勾捏這對情侶的末日逃亡,毫不夸張地說,是整本小說的高潮,看得我?guī)子錅I,卻又無從為他們辯護。
后來屢次翻讀這幾章,想到整個人類的歷史都不過如此—都被重復(fù)與縮短在飛眼與勾捏的每一個錯誤決定當中,而他們兩人逃亡伊始甚至就是夾雜了些許褻瀆意味的亞當和夏娃,是屬人歷史那最陰暗一面(普遍形式:茍且、自私、懶惰、凌弱、顢頇、淫欲、不知饜足)的生父生母。即令我們有一星半點的理智誠實,就不應(yīng)當為他們辯護,但我們無從作出的辯護,歸根結(jié)底卻是對他們愛恨交織之故(愛消解了指責,指責又反過來否定了愛)。人性的影子浮動在罪惡的波光中,每個人都既看到自己,也瞥見人類的全部歷史。
行動是飛眼與勾捏兩人的原罪(換句話說:他們一旦決定行動,就無可掉頭地踏入罪的核心),但在此并非出于佛教否定一切現(xiàn)實的立場,而是關(guān)乎沉思與行動二者之間的分離。飛眼質(zhì)問人類背負了幾千萬年的族譜與歷史,質(zhì)問在此之下頑強地繁衍生息究竟有何意義,但思無所得,與勾捏仍是過了一段精滿則溢、食不甘味的生活,并且最終由著一方的無可忍耐開啟了另一種行動的生活。一言以蔽之,意識到由動物本能驅(qū)使令人自覺顏面盡失,故轉(zhuǎn)向行動以贏取一種屬人的尊嚴—即便是犯罪行動,在他們看來也是有別于動物的尊嚴。正是在這里,我們得以窺見世間有關(guān)行動的最大迷信。
卡夫卡在《對罪愆、苦難、希望和真正的道路的觀察》中說:“相信進步意味著不相信進步已經(jīng)發(fā)生。這其實不是相信?!?此何之謂?卡夫卡無疑與飛眼并無二致地憎惡延宕,因為任何一種延宕在他們看來都是行動的延宕,亦即拯救的延宕。又如:“目標卻有一個,道路卻無一條;我們謂之路者,乃躊躇也?!?我覺得此話亦不妨反其道言之:我們所謂的道路,大部分也只是盲動而已。非止于此,我想了想自己喜歡的幾位作家,竟無一例外少有對行動的反省。即如??思{用力最多的《寓言》(A Fable,1954),他在書里刻畫了三個人物:代表虛無主義的英國飛行員萊文,代表被動接受世界的年老法國軍需官,代表主動改變世界的那位在英國軍營中奔跑的人。??思{的指向很清楚:救贖圍繞著行動而非認識展開。認識者不可能得救,但行動者可以。至于尼采,他甚至干脆斷言:“只要人們本能地行動,就是完美地行動。”6
行動的迷信扎根于此一深層次的確信,即主體性不能被他人賦予,也無法由語言確立;主體性呼喚主體(排除了他者)的行動(排除了語言—思想的中心主義霸權(quán))。動物在自詡高級的人類看來是沒有主體意識的,所以人將尊嚴確立在主體性之上—一條道路出現(xiàn)的時候往往只有一個模糊方向,而人們必須義無反顧地行進才稱得上行動。因此,義無反顧的行動被規(guī)定為拯救毫不稀奇。可問題有時正出于此:我們思無所得;我們沒有方向。但與其說思無所得體現(xiàn)了沒有方向的迷茫,毋寧說是沒有方向揭示了思想規(guī)定道路的無能,雖然強調(diào)目標與方向(認識)并不貶低道路(行動)的價值。
進一步說,問題是當思想無能為力之際,我們總改不了以行動取而代之的陋習,以致沉思與行動分離。此一癖好給出了盲動的定義。貫注行動熱情的求知與不求所得的沉思沒什么關(guān)系,更不是智慧,正如盲動與行動沒什么關(guān)系,而只是野蠻。用沃格林的話說,這一行動的迷信即是“現(xiàn)代的狂躁狀態(tài)”所預(yù)示的“一種新的行動野蠻主義”?!靶袆拥纳钍乔宦珊蜔o所作為的生活;在一切可以對之形成意見的問題上形成自己意見的道德責任被行動的生活免除了。”7現(xiàn)代人是行動的動物。
飛眼與勾捏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夾雜了褻瀆意味的亞當夏娃。在神看來,亞當夏娃吃了分別善惡的智慧果乃是不可饒恕的,為此祂將這對人類的始祖逐出伊甸園。然而倒退回另一種可能,假定他們吃的是生命樹的果實—也許是上帝樂意看到的。因此之故,阿乙在《蟲蛀的外鄉(xiāng)人》里寫到神賦予人類以永生的權(quán)柄,其時讀到不禁為之擊節(jié)—我們應(yīng)該意識到,這并非是神感念于人的赤誠,至少很大程度上不是,伊甸園的原罪故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僅僅表明了上帝的權(quán)威首先建基在知識之上,然后才是永生。無知無識的愚昧狀態(tài)的永生在神眼里并不構(gòu)成對其權(quán)柄威脅。這一點在基督教神話與希臘神話里均有體現(xiàn):觸怒天神的永遠都只是人類的不朽渴望,而這里的不朽就是求知的同義語詞。
行動是飛眼與勾捏兩人的原罪,然而如上所述,他們又在一定程度上偏離了原罪的概念基石。他們是墮落,可他們不因知識而墮落(恩典意義),而是由于行動而墮落(人本意義),或者說他們是在行動與沉思的分離之間墮落。沃格林認為:“惡被經(jīng)驗為即使是最好的行動也不可避免的組成部分,這一事實并不是對于非道德行動的任何正當性的證明;相反,從行動中的惡是不可避免的觀點出發(fā),我們應(yīng)該認為,只有最高的創(chuàng)造性的善才能成為總是帶有不可避免的惡的行動的正常性的證明。”8這話說得十分正確,但給出的結(jié)論不免浪漫。“最高的創(chuàng)造性的善”如何可能來自人類?我們只是在這一對象征人類符號的縮寫里目睹了如下運作:因為沉思與行動的互反,前者不再支配后者,后者也再不能擺脫掉惡的邏輯齒輪。人類無法給出“最高的創(chuàng)造性的善”;人類只是以尚且剩余的羞慚和悔恨自證暫未喪失做人的最后資格而已—
我沒有一天不痛恨這樣的生活。9
我反復(fù)命令自己離開,走,立時三刻,走,可身體他媽的就賴在這兒不走。有次我還哭著用背部一下下撞墻,我想我終歸是要爛死在這深刻的惰性里了。10
隨著天色將盡,人和自然那種和諧的關(guān)系也要走向終止?;颐擅傻纳珘K大團大團自蒼穹沉下,有如帷幔悄然而堅決地降落。黑夜將接管這里。到處是來自山野與土地的攆逐聲。而此時的自己疲乏至極(口腔內(nèi)儲存著惡臭,喉嚨干渴),只要望一望漫長來路便會陷入絕望。連自殺都會感到厭惡。11
我在《重來、和解與虛構(gòu)之境》中曾說,行動注定無法獲得自在的意義,所以為了充分論述行動因素在事件里的具體運作,有必要給出本文的第二個主題,即行動的后果何以被經(jīng)驗為“無”的深淵—這深淵說到底是一種自由的深淵。我的意圖很明顯,將飛眼與勾捏所擔負的命運置于一種自我與自由的辯證關(guān)系之中加以考察?;蛟S唯有如此,才能清楚地揭示行動的內(nèi)在悖論,也才有助于我們理解他們的命運何以是“被詛咒的”。
出獄之時,鐵門靜悄悄地拉開,非常有儀式感,就像帷幕朝兩邊徐徐拉開,外界的空氣、聲音以及樹上一千片葉子閃耀的一千道光一齊涌進來,我甚至看見一名穿著絳紅色燈芯絨褲的小孩(他留著平頭)嘟著嘴騎著配有保護輪的腳踏車,認認真真地圍著有千年樹齡的古槐轉(zhuǎn)圈,一名頭發(fā)花白的中年男人坐在百貨柜后不停抖腿,幅度很大,不知怎么讓我想起那些操持著弦弓不停嘣嘣彈著的戴口罩的棉花匠。這就是日夜思想的自由啊我拼命哭起來??墒牵任夜碜釉诎椎缀谧值恼信埔约俺謽屨緧彽奈渚赃吤摰弥皇O聝?nèi)褲,并將這套經(jīng)理才穿的西裝穿上時(我清晰地拉響皮帶),便對這樣的自由習以為常,甚至心生厭惡。12
飛眼再次出獄后經(jīng)歷了兩種不同的自由:一種是朝思暮想亟待痛飲的自由,一種是乏味平庸不過如此的自由。它們之間的轉(zhuǎn)變并不超過五分鐘。這兩種感覺本質(zhì)上都指向同一種自由,它之所以在幾分鐘之內(nèi)便被經(jīng)驗為不同形式,說來不過是人在面對自由這個龐然大物時注定深切體知的無力。在自由面前,人仿佛是一個永恒的客體,而自由作為主體則向人傲慢地展示其道路,同時禁止人隨便朝哪個方向邁進一步。因為客體尚未獲得他消化自由以及成為主體的任何合法性(悖論:他若要獲得合法性就必須前進,但前進是被禁止的),所以他遵從那恒在的唯一主體的禁令,便仍在道路的起點躊躇。
由于他還在起點躊躇,而他又不愿在起點躊躇,他意識到行動的必要,于是他不顧禁令地邁出了第一步,但他仍將被視為不切實際的游戲者(客體總是意識到自己被這種目光反復(fù)打量:他羞赧于此—抑許飛眼與勾捏的無理性作惡正是要反擊和壓制這種打量)。主體需要的是現(xiàn)實化生活的條件,但現(xiàn)實化的條件只是人與自由的和諧交融。這種處境,與其說是悖論重重的困境,與其說是主體一手制造的幻景(然而自由又似乎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不如說是舞臺上只余客體的凄恍,是客體支配主體的無能,是自我面對自由的分裂。
無論是《下面,我該干些什么》的無目的殺人,還是《早上九點叫醒我》之中飛眼與勾捏那一路末日狂歡,他們之被詛咒并非僅僅因為他們是行動的人(盡管他們的命運與此不無關(guān)系),根本而言還應(yīng)當將考察問題的視閾扭轉(zhuǎn)到他們對待自由的態(tài)度上。簡而言之,他們難以與自己和平共處,與他人更要彼此殺戮。他們有時將自由經(jīng)驗為天堂,更多時候?qū)⒆杂山?jīng)驗為地獄—自由在他們眼中從未如其所是地被經(jīng)驗為人間。但自由恰恰是人間的全部。自由乃是人之所是。也許薩特是對的,他承認人生來自由的主動實現(xiàn)性,但與此同時他更強調(diào)了一種“不得不”的看似給定意味:人之所是的這種自由指稱的是人被拋入這個世界的自由,指稱的是人不得不自由的命運。這兩者并行不悖。
《蟲蛀的外鄉(xiāng)人》里對永生極為精彩的描述,同樣可以視為人類與自由無法結(jié)合的一個極端情形。飛眼與勾捏不過是那意識到終有一死的此在之人的癲狂縮影,而永生之人體現(xiàn)的則是一種廢除了時間性的彼岸之癲狂:“他們要求變?yōu)槭^的決心,和他們當初要求長生不死的決心一樣巨大。他們集體來到山頂,爬在地上,用手足刨出一堆堆土,哭泣著要上帝將他們變成石頭。上帝同意了。”盡管如此,這兩種自我與自由的辯證關(guān)系仍然是相同的:二者均體現(xiàn)為一種不敬神的癲狂。
宗教原本是古人為了表達對自我族群感激與熱愛的一種形式,因此神在古人看來只是自我族群的轉(zhuǎn)化和倒影。譬如在一神教中,信徒借著順從上帝的形式抒發(fā)了對自我族群的確信之情,并且就此“獲得”自由。心無虔敬只是無法自信的倒裝句式。阿蘭·巴丟有云:“罪惡與其說是一種過錯,不如說是活的思想對于規(guī)定行動的無能?!?3進一步說,也是自我結(jié)束主體與客體分裂狀態(tài)的無能,是自我與自由關(guān)系錯亂到癲狂的無能。是故,人們才逃避自由。
誠如《下面,我該干些什么》的尾聲《告白》所示,飛眼則是在向宏陽坦白過后,如釋重負地吐露屬于他的最后一種隱蔽的激情(這激情乃是感召于自我再無激情去愛,再無激情逃跑,再無激情陳述而內(nèi)心澎湃的激情,乃是由對激情的否定所再生的激情):“我一個人再不能勝任這高貴的自由?!彼麄円桓艑⒆杂梢暈樾枰朔漠惢问?,以行動抵抗自由,“在自己與時間之間建立一個屏障”(《告白》),然而終歸是墜向自由的深淵。無怪乎海德格爾認為:誰要徹底地追問什么是根底,難道不是一定會在某時發(fā)現(xiàn),根底就是掉底(Abgrund,常譯為深淵)嗎?14
《下面,我該干些什么》已然揭開了這深淵一角,但掣于筆端想法抑或其他因素未能展開,《早上九點叫醒我》毋庸置疑是一次完美復(fù)返。它釋放、詮釋甚至休止了前者,而讀者于此中窺看到的便是那如臨深澗意味的自由與心驚。以上所說,或有佶屈,卻無造作。格非老師在《雪隱鷺鷥》中有一段話說得很合心意,而且也是我在本文意圖論說的想法:
文學的作者對“惡”的回護與同情,并非表明他們屈從于惡行或者公開地宣揚“惡”,而是在全新的社會條件下對道德的辯證與反思,從而抒發(fā)自我在面對不斷變化的社會道德時形成的分裂和痛苦,并重構(gòu)“自我”與“自由”的關(guān)系。15
1 徐兆正:《重來、和解與虛構(gòu)之境》,《長江周刊》2015年5月24日。
2(3)阿乙:《亡命鴛鴦》,《天涯》2015年第2期。
4 卡夫卡:《卡夫卡書信日記選》, 葉廷芳、黎奇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1年,第120頁。
5 卡夫卡:《卡夫卡書信日記選》, 葉廷芳、黎奇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1年,第117頁。
6 尼采:《尼采著作全集》第13卷,孫周興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0年,第497頁。
7 洛維特、沃格林等:《墻上的書寫》,田立年、吳增定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4年,第54頁。
8 洛維特、沃格林等:《墻上的書寫》,田立年、吳增定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4年,第82頁。
9(10)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未出版打字稿,第67頁。
11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未出版打字稿,第75頁。
12阿乙:《早上九點叫醒我》,未出版打字稿,第65—66頁。
13阿蘭·巴丟:《圣保羅》,董斌孜孜、林草何譯,桂林:漓江出版社,2014年,第108頁。
14 轉(zhuǎn)引自薩弗蘭斯基:《來自德國的大師》,靳希平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7年,第229頁。
15 格非:《雪隱鷺鷥》,南京:譯林出版社,2014年,第1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