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良鋼

從黃山到徽商故居

◎黃良鋼

白墻黛瓦、馬頭墻……車子進入徽州，眼前看到的建筑就不停地提醒你，這兒與全國各地都不一樣，這兒是徽州。無論在哪個村莊住下來，你都可以看到、聽到、感受到：這兒積淀了千百年的人文，一群牌坊、一個百歲老人或者一道徽雕硯臺，都突然讓你感到一陣溫馨，然后一陣心跳。

可以說，全國再也找不到如徽州這樣人文與山水景觀結(jié)合得如此密集的地方了。

且不說黃山、九華山、齊云山等這樣的佛（道）學名山之聲譽，也不說徽醫(yī)、徽刻、徽畫等留下來的古跡遺址處處可見，單是新安理學、徽戲、徽建等文化影響，足以讓后人有找回人生幸福的真諦。

可以說，讓人踐行“存天理去人欲”的程朱理學，還有從考據(jù)中剝離出經(jīng)學來的徽派樸學，抑或是講究“四水歸堂”的徽建，這個被譽為中國三大區(qū)域文化之一的徽文化，恰正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天人合一的闡釋，歸宗回祖，應和了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學實踐。

中國人是講究人只能順天道而行的，如此則廣積人緣、厚載功德，上承天恩，下蔭子孫。歙縣的權貴富豪鮑家，把徽文化一脈承繼于家庭生活，其子孫十八代都是朝庭要官。

如今去玩徽州一些古城古鎮(zhèn)，看村鎮(zhèn)遺留的牌坊或老街上雕欄畫鳳的古樓，看徽戲或一些篆刻，不得不得出結(jié)論：古人生活很有神韻、人性，我們是否能從中得到一些從容？

“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理不計其功”的理學思想，體現(xiàn)的正是人要向內(nèi)修正思想。600多年前，程顥、程頤向人發(fā)聲：人如果向外尋找幸福，必然帶來災禍?；丈躺羁汤斫饬松嬷x，兢兢業(yè)業(yè)、不畏艱苦，用雙腿和雙肩闖出了南至瓊海北到莫斯科，東起長崎，西盡蜀地的廣袤大地，因此，600多年發(fā)展史中，在中國古商業(yè)史上稱雄三百年，名列十大商幫前矛。

我們祖先神性智慧一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文明，足以光亮世世代代的生活，并為子孫后代的幸福指出了一種方向。

后來，張小泉、胡雪巖、詹天佑、黃賓虹、胡適、陶行知、戴震……這些對中國歷史文化產(chǎn)生過重大影響的名人，與先前的畢升、漸江、方臘、朱熹、程大位等泰斗級人士前后呼應，共同輝映了一種商貿(mào)與信仰融合之深厚、廣博的影響。

在中國各地，一般來說，人創(chuàng)造并傳播文化，但在這兒，人們至今還沒搞清楚到底是徽文化滋潤了一批批名人，還是名人創(chuàng)造了一批批的文化。因為大大小小的無名氏文化人實在太多，歙縣的村莊明朝以前，受朝庭命官的文人數(shù)量一直沒說清，而至今的休寧縣，依舊獨享全國狀元縣的美稱。

徽文化還包括一些傳說、美譽、稱號，如京劇的前身——徽戲故事，如世襲影響儒生的文房四寶等這樣的物質(zhì)遺產(chǎn)。這兒單說徽建，那勾心斗角、雕龍刻畫并講究“抱陽之地”“堪輿”學的表現(xiàn)，恰是傳統(tǒng)追求天人合一的精神顯現(xiàn)，陰陽五行或青龍白虎之說，更多讓人反省如今千城一面的建筑讓多少現(xiàn)代人囚在鐵柵和監(jiān)控中生活？

人遠離了家園，必迷死于流放途中。在道德直下、價值混亂、文化迷失的時代，有誰，還能從中讀出自然萬物與生命的“大一統(tǒng)”的真義？

我從屯溪出發(fā)，基本走遍了二小時車程內(nèi)的41個國家4A、5A級景區(qū)。這兒的山水都大多與修煉有關。黃山之所以以此命名，就是5000年多前軒轅黃帝煉丹升天的地方，九華山，本來就是地藏王菩薩的道場，供奉真武大帝的齊云山，為中國道教四大名山之一……中國傳統(tǒng)歷史上是很講究人體修煉的，不管是佛、道還是儒學，都相信人通過一種心境調(diào)控使身體與客觀世界和諧而達到健康、平安的可能性。當然，現(xiàn)在強調(diào)物質(zhì)世界的現(xiàn)實，對精神與物質(zhì)的關系仍舊爭論不休。

來到屯溪老街或歙縣古城，亭臺樓閣廊腰蔓環(huán)，勾心斗角爭勢，那條被譽為活著的清明上河圖的老街，看起來“十里珠光”，富比皇家。古代的徽商都是信奉儒學，他們的商道講究信而義，一旦財富充足，不少富商走上信仰和修道之路。因此，德被子孫，因此，富襲后世。

其實，人體修道五花八門，但百變不離其宗，就是要管住自我品性，達到“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的高境界，他們相信，萬物與山水都因人而存在，人好，則萬物好，人敗，則萬物敗，因此，這樣的山水，孕育這樣的后人，留下這樣的文化，也就不足為奇。

極善之地在人敗壞之后也可能生出兇惡。現(xiàn)代人通過外物力量改變?nèi)说纳钔瑫r也改變了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人一旦把生存寄予外物，變得浮躁、不安、貪婪……作用于外物，環(huán)境污染、生態(tài)失衡……欲望又會加強人的私利，人也就疏離天地越遠。

我相信，自然界多事的年代，是“人”與自然扭勁了，人的隨波逐流與天道運行不一致，當酷殺、污染、爭奪增多，山水失色、文化遺失、人情冷漠就會常態(tài)化。

果然，現(xiàn)代的徽州也是把殘留的文化供作旅游參觀了，特別是游客追逐觀瞻的牌坊群，不管是貞潔牌坊還是功德牌坊，人們把它作為玩賞而并非思索物。這其實也無可多大厚非，我要說的是，不管如何，徽州也應擔當起它的歷史使命，那就是教化迷失的現(xiàn)代人找回我們共同的真正家園，因為，現(xiàn)在，至少還有一條指引的路。

百年徽州，沉浮起落，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誰聽懂：恢復傳統(tǒng)敬天向善的人生內(nèi)涵，刻不容緩？

（責任編輯 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