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波

游 記（組詩)

馬永波

古雨花臺

(陰本)

藍(lán)孔雀飛入了松林的陰暗

我還要在梅崗的花樹下久坐

等待那些殘缺的陌生幽靈

從逐漸變熱的白色草根中間冒出來

那些穿藍(lán)白校服的少女

輕盈的膝蓋在臺階上展開

她們的竊笑流下芳香的灰塵

在人世間，我不會再遇見她們

(陽本)

那些穿藍(lán)白校服的少女

輕盈的膝蓋在臺階上展開

她們的竊笑流下芳香的灰塵

在人世間，我不會再遇見她們

從逐漸變熱的白色草根中間

冒出那些殘缺的陌生幽靈

藍(lán)孔雀飛入了松林的陰暗

我還要在梅崗的花樹下久坐

玄武湖遇春鳥

它們飛得不高也不遠(yuǎn)

小翅膀幾乎還沒有和身體分開

有一只栽到了路邊的花葉上

縮在那里轉(zhuǎn)動毛茸茸的小腦袋

驚慌地四下觀瞧，以為誰也看不見

可是老年的手快過了眼神

快過了它微弱而急促的心跳

它的兄弟在半空中被另一個(gè)老人

一把扇到了湖水里，撲楞著

老人的妻子還在責(zé)備老人殺生

那雛鳥已經(jīng)掙脫了水面

斜飛到樹干上，停在那里

因?yàn)檫€沒有力氣一下子飛上樹梢

寺廟檐下的蜂子

在寶華山隆昌寺，律宗第一名山

黑瓦的屋頂下，紫色的梁木

有黑金色蜜蜂出沒，大如拇指肚

隨著嗡嗡聲，從梁上不斷撒下細(xì)小的木屑

撒在游人的頭上，眼睛里，陽光中

更加深了廟堂內(nèi)神圣的幽暗

抬頭細(xì)看，木頭上油漆剝落

布滿一個(gè)個(gè)新鮮的小孔，那些蜜蜂縮一下腰身

就消失在芳香的木頭深處，它們不知疲倦

惹得下院的中年尼姑喃喃抱怨

而我心生羨慕，這些蜂子真是有福

連僧尼尚且不敢驅(qū)散，我等俗客只有仰視

當(dāng)它們惡作劇般從頸邊掠過，我們還必須

謙卑地縮起腦袋，誰知道它們是何方神圣脫胎轉(zhuǎn)世

讓人納悶，到午夜，它們的工作是否中止

或者一陣陣的咬嚙聲越發(fā)鋸著尼姑的神經(jīng)

獨(dú)立紫金山巔

樓群如巨人的軍隊(duì)立定

蔓延到天邊，一直沒入了煙塵

把長江圍在腰間，他們急欲背水一戰(zhàn)

安靜，肉乎乎的安靜和暈眩

多么孤單！極目遠(yuǎn)眺，看不到有未來在兼程

那些古老的英靈被美人包圍

越來越深地陷入了棉花堆中

閉上眼睛，再深呼吸一次

然后，握緊我那微微震顫的長矛

靈谷寺的橡子落了

要不了多大的風(fēng)，要不了多久的等待

橡子落了，在洗過的木頭棧橋上

在走路都會把腳步聲傳回明朝的琵琶街

在和入秋的美人一起消瘦的山溪里

而且，在我頭發(fā)尚密的腦袋上敲出

掰指節(jié)一樣的脆響

橡子落了，橡子也落在越來越深的庭院

在雨后裹緊的輕顫中，在病酒的杯盞傾斜向山谷的時(shí)候

有人回來了，捂著被彈得空空洞洞的腦袋

回來了，回來，在人聲漸遠(yuǎn)的另一個(gè)秋天

用裂開的橡子升起一堆火，等待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