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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嘯群山

        2015-10-23 00:45:46王國棟
        北方文學(xué)·下旬 2015年9期

        王國棟

        入冬的第一場大煙泡劈頭蓋臉刮了五天,往年嗚嗷的也就三天,風三兒嘛。這場煙泡兒,發(fā)瘋似的撕扯張廣才嶺,綿延的群山都嗷嗷叫,幾百年的紅松都撼動了,有些碗口粗的白樺樹使勁挺直小蠻腰,挺著挺著,嘎叭叭,折了。直到七十年后的今天,仍能在方志中查到關(guān)于這場暴風雪的簡短描述,暴風雪之后鮮為人知的故事,卻找不到記載,哪怕是只言片語。

        七十年前的那場風雪停下來的當晚,在松花江岸邊不遠處一個叫雙城堡的小城鎮(zhèn),一座古樸的四合院里有三個人聽到風雪停止的消息后,展開了一張地圖。這是一張牡丹江區(qū)域地形圖,山嶺、河流交錯,一條鐵路像大動脈血管,縱貫東西。三個人的目光都盯在被紅筆圈中的幾個圓點上。披黃呢軍大衣的首長正慢慢地咀嚼著生黃豆,“人,沒有問題吧?!闭驹谒赃叺哪贻p些的參謀說:“人是我親自挑選的,都是東北老抗聯(lián)中的精英,14年抗戰(zhàn),他們能打到今天,是精英中的精英……”

        這時,一種聲音從天空中播撒下來,旁邊戴眼鏡的首長說:“你們聽,他們用上新家伙了!”

        披黃呢大衣的首長從小布袋里拈起幾顆黃豆,在手里拈了一會兒,然后放進嘴里, “讓他們,開始吧?!?/p>

        老關(guān)被奇怪的聲音驚醒,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他從被窩里撐起身子向窗外望,外面黑洞洞的,遠處火車站方向傳來火車隆隆駛過的聲音。東清鐵路通車以來,噴著濃煙的火車沿著鐵軌東奔西跑,從來沒有停歇過。他又屏住呼吸側(cè)耳細聽,然而,那種聲音沒了,只有對面炕上兒子憨粗的呼嚕聲和兒媳婦細細的鼾聲,身邊老伴的鼾聲平穩(wěn)而粗長。他認為自己是真切地聽到了那種聲音,于是披起衣服,慢慢移步來到外頭,寒冷立即侵入他的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地上的積雪閃著白森森的暗光,火車站方向有點光亮,天空伴著殘月的幾顆寒星一眨一眨。他望著天空上那幾顆星星,那種聲音似有似無,沒錯,是那種聲音,它正在飛向山里,逐漸遠去。老關(guān)放心了,往雪堆上撒了泡尿,弓著身嘴里嘶著氣跑回屋里,渾身幾乎要被凍僵了。老關(guān)鉆進被窩還冷得蜷成一團,索性向老伴溫熱的身體貼了上去,老伴哼了一聲被冰醒了,用手往外推他,暗示要注意對面炕的兒子和媳婦。

        老關(guān)的眼皮發(fā)澀,正在似睡非睡之際,又聽到一種聲音從房后傳來,是人踩踏在雪地上的聲音,盡管他們不想發(fā)出聲響,但是,大地是一個很好的傳聲器,再輕的腳步踏在雪地上都會發(fā)出聲響。老關(guān)是個老獵手,祖祖輩輩都是狩獵好手,練就了一雙順風耳,任何的風吹草動都休想逃過他的耳朵。他聽出來了,是三個人,一個人在前,兩個人在后。前面那個人站定后,后面兩個人再交替向前。老關(guān)心一緊,這么訓(xùn)練有素,恐怕不是座山雕那伙土匪,也不會是八路,這塊地方已經(jīng)是八路的地盤了——當?shù)厝斯軚|北人民自治軍也就是后來的東北民主聯(lián)軍叫八路,他們沒必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難道是……日本鬼子?媽了個巴子的,還陰魂不散了呢?老關(guān)爬起來,摸黑摘下掛在墻上的獵槍,壓低聲音叫兒子:“老大,快操家伙!外面有鬼?!彼冀K管兒子叫老大,因為他只有一個兒子,他喜歡這樣叫。兒子一骨碌爬起來,摘下掛在他旁邊墻上的獵槍,貼墻、側(cè)身,槍管瞄向窗外。爺倆都是打獵的,從天空落雪到春天開化,一年至少有半年在山上轉(zhuǎn)悠,啥野獸沒見過,周圍山上的幾股綹子也都認得,平時也都相互讓著,通天的大路各走半邊。滿洲國時,連鎮(zhèn)里的二鬼子和日本人都不來找麻煩。老關(guān)在鎮(zhèn)上是很有威望的,他相信威望就是力量。

        老伴和兒媳婦也迅速穿好了衣服,各自操起了自己應(yīng)手的家巴什。老伴兒拿著一把切菜刀,兒媳婦順手操起了炕頭的苞米串子。她們沒有絲毫的驚慌,鎮(zhèn)定地盯著窗外,只等老關(guān)一聲令下,她們就將揮家伙沖上去,拼個你死我活。

        老關(guān)對家人的表現(xiàn)很滿意,家庭成員應(yīng)對變故沉著冷靜,也是紛亂的世道磨練出來的。老關(guān)帶著家人靜靜地守在屋里。這間屋子,是他們的底線。

        有一個人從障子上跳了進來,另外兩個人留在外面。進來的那個人悄悄走到窗下,停了片刻,然后去了倉房。倉房里有老伴和兒媳婦凍的四十多個粘豆包、二十來個粘火燒,還有一條狍子腿、四只野雞、六只飛龍。

        進來的人撤出了院子。

        老關(guān)披著棉襖來到外面,側(cè)耳聽聽,那三個人正在遠去,那是進山的方向。老關(guān)回到屋里小聲說:“睡覺睡覺?!彼目谌酥赜帚@進被窩里,老伴兒不停地翻身,后來終于忍不住了,爬起來摸摸索索地穿衣服,老關(guān)小聲問:“你干啥?”她說:“我看看去?!崩详P(guān)說:“別看了,明天再說。”老伴兒說:“聽說前邊打得緊呢,八路缺衣少糧,倉房里的東西是準備這兩天送給前線的?!?/p>

        天剛麻麻亮,老伴兒就爬起來了,兒媳婦也跟著起來了,以往是先點火做飯,早早地吃了飯,爺倆上山打獵也好,去鎮(zhèn)里干點啥也好,都要趕個早??墒墙裉炖习槠饋砗鬀]先抱柴禾點火,而是徑直奔了倉房,兒媳婦隨后也跟了過去。老伴再回來的時候,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什么,“你看,老頭子?!崩详P(guān)湊過去,老伴手捏著一小縷綠色的絨毛。

        老伴說:“刮在倉房門上的釘子上,像日本人的呢大衣。”老關(guān)顯然關(guān)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問:“他們拿走了多少?”老伴說:“豆包和粘火燒全給拿走了,半麻袋苞米全拿走了,狍子腿啥的沒動。”兒子忍不住問道:“他們是什么人?會不會是座山雕的人?”

        座山雕的聯(lián)絡(luò)官白天來過,該說的事都說了,晚上不可能再折回來拿他家的東西。老關(guān)一直不敢往深了想,他害怕自己的推測變成現(xiàn)實。

        兒子說:“今兒晚上下地槍!”

        老關(guān)說:“沒用,他們不會再來了?!?/p>

        兒子不明白,“你咋知道不能來?”

        “你媽拿進來的那綹毛毛,不是呢子大衣的,像是日本女人的圍巾?!崩详P(guān)說,“他們可能是……日本人?!?/p>

        兒子忽然瞪大了眼睛,“日本鬼子?!”

        兒媳婦說:“小鬼子秋天就投降了,死的死跑的跑,哪還有了?”

        “山里頭可能有,我也是猜的?!崩详P(guān)說:“昨晚的事跟誰都別提?!?/p>

        剛吃完早飯,房后有人喊老關(guān),是關(guān)里口音。老關(guān)想,這次可能有大麻煩了。

        連續(xù)五天的大暴風雪折騰得老天乏了,大地也累了,山溝趟子里的大小樹木呆立著,連點風絲兒都沒有,都肅靜兒的,小山雀踩動枝頭那幾片僅存的枯葉聲都能傳出老遠。

        透過枯枝條,進山的大路,積雪潔白,跑過個兔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來了,一、二、三、四……正好十掛牛爬犁,每個爬犁上還坐著一個戴大狗皮帽子的八路。

        老關(guān)坐在前面第一個爬犁上,趕爬犁的老板子時不時地吆喝??熳撸桥L焐褪莻€慢性子,鞭子落在身上了才緊上三五步。老關(guān)往老板子身前蹭了蹭,跟老板子要了煙盒卷起旱煙來,離爬犁上那位年輕的八路稍稍遠了一點兒。

        老關(guān)很少抽煙,磨磨蹭蹭地卷好了煙,剛點著吸了一口,山坡上就響起了一槍,早就有準備的老關(guān)一骨碌翻下爬犁,爬犁上的戰(zhàn)士動作絲毫不比他慢,在老關(guān)臥在雪地上的時候,戰(zhàn)士已經(jīng)端起嶄新的蘇制沖鋒槍做好了射擊準備。老關(guān)暗暗吃驚,這些當兵的太厲害了。其實老關(guān)早就知道山坡上有人,枝頭的小山雀驚飛后直沖天空,還有人不小心踩斷了積雪里的枯枝條,這些都是普通人無法察覺到的。

        吳營長前后瞅瞅,見沒有啥損傷,然后喊了一聲:“繼續(xù)趕路?!眳菭I長坐在老關(guān)身邊,“關(guān)大哥,剛才你的動作挺麻利呀。”

        “在山上混了大半輩子了,練出來了?!崩详P(guān)瞅著山坡,吳營長的目光讓人不能直視。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吳營長那洞察一切的目光,就讓老關(guān)看出,此人歷經(jīng)艱險,是從無數(shù)次大風大浪里歷練出來的。

        那還是暴風雪之前,工作隊劉隊長領(lǐng)著一個八路來了,其實劉隊長也是八路,二尺半大棉襖,斜挎著一支破舊的盒子槍,跟他來的八路卻一左一右挎了兩支盒子炮,挺新的。劉隊長用濃重的山東口音介紹了跟來的人,叫吳營長。吳營長看上去年齡與老關(guān)相仿,目光銳利像山上的鷹隼,眼角旁的幾條皺紋像刀刻在臉上似的,顯出了歲月留下的滄桑。吳營長說話很直爽,說讓老關(guān)當向?qū)?,去大山里找日軍留下來的裝備給養(yǎng)。當時老關(guān)很意外,這事是軍事機密,人家開口就告訴你了,這是信任。吳營長說,這兩天要變天,天氣好了就出發(fā),做些準備吧,任務(wù)很危險。

        劉隊長也不把老關(guān)當外人,告訴他,現(xiàn)在前線打得很苦,民主聯(lián)軍在冰天雪地里作戰(zhàn),給養(yǎng)跟不上,有的戰(zhàn)士把稻草捆在身上防寒,凍餓減員比戰(zhàn)斗還多。

        今兒早上,出發(fā)的時候,老關(guān)發(fā)現(xiàn)跟來的十個戰(zhàn)士個個都很精干,跟平日見到的那些八路不一樣,裝備一色蘇聯(lián)造,比蘇聯(lián)紅軍的裝備還要新。老關(guān)當時就想,這不是一支普通的隊伍。

        牛爬犁慢吞吞行進在雪地上,老關(guān)忍不住說:“他們——”老關(guān)指指戰(zhàn)士們,“昨晚是坐飛機來的嗎?”

        “飛機?”吳營長笑了,“你見到飛機了?”

        “昨晚聽見聲音了,好像是飛機?!?/p>

        吳營長在老關(guān)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你保護好自己。”

        老關(guān)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力量,心里七上八下的。

        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在山洼里發(fā)現(xiàn)了一處毫無生氣的養(yǎng)殖場,老關(guān)告訴吳營長,這個農(nóng)場是1904年俄國人建的,養(yǎng)奶牛的,后來讓日本人占了,蘇聯(lián)紅軍剛來的時候,還有人呢。

        所謂的養(yǎng)殖場實際上是三間石頭房和一個帶蓋的大牲口棚,棚子四周圍了一圈木柵欄。吳營長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今晚就住這里吧?!闭f完讓兩個戰(zhàn)士先進去察看一下,大家就在離柵欄不遠的地方等著,有意無意地四處張望。

        兩個戰(zhàn)士剛進石頭房子,就聽到一聲槍響,吳營長帶著身邊的戰(zhàn)士迅速沖了過去。

        屋子里面只有一個衣衫襤褸的日本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蠟黃的一張臉,蜷縮在角落里直哆嗦,一只手槍扔在一旁。中了槍的戰(zhàn)士左臂棉襖開了花。

        中槍的是個小戰(zhàn)士,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像個女孩子,他正端著槍對著日本女孩。吳營長把他的槍管按下,“小王,你參軍幾年了?”

        小戰(zhàn)士說:“半年?!?/p>

        “怎么把你派來的?”

        “本來是別人,他……來之前中了冷槍,是我搶著要來的,我在日本人學(xué)校里念過幾天書,多少會點兒日語?!?/p>

        “我們就額外要了一個懂日語的人,”一個滿臉胡茬子的大個子說,“就給派來個新兵。”

        “老牛,”吳營長看了大個子一眼,“快給他包扎?!?/p>

        小王說:“沒事,沒打著我?!闭f著,用手擋著襖袖的破損處,但阻擋不住老牛那強壯有力的手,一段白嫩的手臂露出——他確實很幸運。吳營長看看小王的胳膊,又盯著他的臉看,小王窘迫地低下頭。

        大家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準備休息,吳營長把日本女孩讓到最里面,然后讓小王挨著她,小王極不情愿地瞪了日本女孩一眼。老關(guān)挨著小王,然后是車老板子們和吳營長的兵。老關(guān)知道,睡里面暖和一些,這是在照顧他們。吳營長要派崗哨,老關(guān)說:“晚上外面有四十來度,人能凍壞?!?/p>

        吳營長笑了笑,“老關(guān)想得真是周到。”

        吳營長讓哨兵待在最外面門口的位置,外面厚厚的積雪會把任何動物走動的聲音傳出很遠。

        山里的夜深了,遠處傳來幾聲狼嗥。

        老關(guān)睡不著,在心里盤算著事情。日本女孩那兒稻草地響,接著聽見日本女孩驚悸地叫起來:“呀——!”

        寂靜的夜里突然一聲喊,大家都被驚醒了。吳營長讓把小油燈點著,大家看見那女孩倚墻坐著,驚恐地瞪大著眼睛,虛望著前方,大聲喊叫。

        小王急了,“你你胡說,我沒有摸你。”

        日本女孩指著前面,啊啊干嗥起來。

        吳營長陰沉著臉看著小王和日本女孩。日本女孩把頭埋在膝蓋上,瘦削的肩膀一聳一聳,仍在抽噎。小王板著臉不作聲。吳營長說:“好了,明天早晨再說?!?

        小王抱著槍蹲在門口值崗,與其說是在值崗,不如說是在生悶氣,先挨了她的槍,又被她……擱誰都會被氣昏。

        現(xiàn)在是老關(guān)挨著那個日本女孩了,兩人之間空著一個人的位置。

        不知是什么時候,睡覺警覺的老關(guān)聽見旁邊的日本女孩有動靜,實際上蹲在門口的小王也聽見里面有動靜,不用問就知道是她。小王壓低了聲音嚴厲地說了一句,是日語。日本女孩怯怯地與他對話。

        吳營長問:“什么事?”

        小王說,“她要大便……上廁所,我讓她忍著,她說憋不住?!?/p>

        “讓她去吧?!?/p>

        小王先把門拉開,貓著腰出來。殘月掛在西邊天上,白的雪,黑的樹林,一片寂靜,就是冷,人一出來,刺骨的寒氣立即包圍過來,輕易就穿過棉衣,透進肌膚直往骨頭里鉆。

        小王回到屋子里,對日本女孩兒說了一句日語,她向外走,在門口,小王順手把自己的棉大衣披在她身上。門留了一條縫,小王望著她一路小跑進了牲口棚,然后就把門關(guān)上了。

        過了一會兒,小王聽到一聲短促的驚叫,很輕,很悶,猛地把眼睛睜開,打盹了?剛才那聲音很弱,像是鳥叫,又不是,那會是什么呢?小王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剛要睡過去,猛然想起,好像是人!小王輕輕推開門,悄悄來到外面。

        “有情況!”

        聽到小王報警,離門口最近的老牛一個翻滾到了外面,然后是吳營長,其他戰(zhàn)士都跑了出去。

        老關(guān)和老板子們聽外面沒啥動靜,才敢出來觀望。

        那個日本女孩被戰(zhàn)士們從棚子里抬出來,月亮地下,只見一把刺刀插在她的左胸外側(cè),再向里面一點兒,就會刺中心臟。

        老牛帶著幾個戰(zhàn)士在周圍轉(zhuǎn)了一遍,兩行腳印伸向山坡,吳營長說:“不要找了,是小王的棉襖害了她,也是這件棉襖救了她?!?/p>

        小王不理解,“為啥?”

        吳營長說:“你給她披上的棉襖讓對方誤認為是我們的人,所以才下的手,殺人者在摟住她下刀的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她是女人,稍稍愣了一下,刀鋒走偏,力量減小,以至于讓她發(fā)出了短促而細弱的叫聲,好在厚厚的棉襖阻力很大,對方也只用了七成的力量?!?/p>

        在屋里,吳營長讓小王給她處置傷口,小王站著沒動。

        “你不會嗎?”吳營長問。

        “不是,學(xué)過,可……她是女的?!?/p>

        “就因為她是女的,才讓你來?!?/p>

        油燈下,小王的臉紅了。

        因為棉襖的阻力,再加上對方下手的力量并不是很大,所以傷口不是很深,處置完之后,吳營長把刺傷日本女孩的刀子拿到燈光下仔細觀察,這是一把三八大蓋上的刺刀,并且有了銹跡。

        “好鋼口,”吳營長把刺刀遞給老牛,“敗了,沒心思擦了?!?/p>

        老牛順手往腰里一別,“有機會返給他們!”

        早晨起來,吳營長吩咐把日本女孩放在最后一駕爬犁上,用稻草保護好,防止凍傷。老牛認為帶上她行動不便。吳營長說,留下她,不凍死也得餓死,而且還帶著傷。牛爬犁繼續(xù)往山里走,天空陰沉著,寒氣逼人,牲口的頭上掛著白霜,口鼻兩側(cè)的短毛上結(jié)起了冰溜兒,走了一會兒,天空又飄起了零星的雪花。大家怕凍壞了,不敢坐在爬犁上,跟著馬爬犁步行,每個人的狗皮帽子上都掛了一層白霜。

        走到一處兩山對峙的山溝里時,突然從一側(cè)險峻的山坡上打來一槍,走在中間的一頭黃牛應(yīng)聲倒地,老板子嚇得滾下爬犁,像受驚嚇的野雞似的,連頭都埋進了雪里,顧頭不顧腚的。

        山坡的樹木間,有三個穿黃大衣、戴狗皮帽子的人跳躍著向山上跑。戰(zhàn)士們邊還擊邊沖了上去,卻被吳營長制止了,“不要追,繼續(xù)趕路?!贝蠹野涯俏焕习遄訌难┒牙锢鰜?,吳營長給寫了一個字條,讓他先回去,被冷槍打死的牛值多少錢,找劉隊長要就可以了。

        牛爬犁繼續(xù)向大山縱深處行進,兩側(cè)山上林木越來越密集,一摟甚至幾摟粗的紅松、椴樹連成了片。這里是林海雪原腹地,是虎狼出沒之處,日本鬼子一投降,土匪即在第一時間返回了這片他們曾經(jīng)的老窩子。大家都知道這里隱藏著兇險,眼睛和槍口一律對著僵立的原始森林。

        臨近中午時,他們走到一個岔路口,右面是大路,左面是小道,吳營長望望四周,拿出地圖察看,“老關(guān),三道關(guān)應(yīng)該走哪條路?”

        “大路?!崩详P(guān)指指,“這條大路小日本的汽車常跑,以前?!?/p>

        吳營長沉思了一會兒,“咱們走小路?!?/p>

        老關(guān)提醒:“走小道繞遠。”

        吳營長笑笑說:“走小道吧,當年我在這兒打過游擊,舊地重游,懷懷舊吧?!?/p>

        吳營長拉著老關(guān)走在前頭,吳營長了解了下老關(guān)家的情況,告訴老關(guān),好日子就要來了。吳營長指指四周的山林,感慨道:“多好的地方啊,小日本打跑了,咱們犧牲了多少人哪!”閑聊中,老關(guān)了解到,吳營長當年是東北大學(xué)的學(xué)生,淪陷后,放棄學(xué)業(yè)加入了抗日義勇軍,后來歸并到趙尚志部。當年他們一起參加抗日義勇軍的十幾個同學(xué),如今只剩他一個人了。

        正聊著,老牛突然拉動槍栓,“山上有人!”

        老關(guān)立即趴進路邊的積雪中,爬犁上的戰(zhàn)士散開,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

        吳營長背著手,往山上看。

        一棵幾摟粗的大樹后探出個狗皮帽子,“蘑菇溜哪路?什么價?①。”

        吳營長答:“黨參,少倆指頭②?!?/p>

        山上的人說:“你們走錯了?!?/p>

        “這么好的山,這么大的樹,我們看看景,路嘛,不怕遠,慢慢走,總會走到地方?!?/p>

        “再往前,我們可要不客氣了?!?/p>

        “你們哪個綹子的?”

        “三爺?shù)娜耍瑘筇栕降?。?/p>

        “噢,原來是張樂山的人,你回去告訴他,我是當年趙尚志的部下,這次來是有別的任務(wù),跟他無關(guān),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躲在樹后的人站了出來,抱了一下拳,轉(zhuǎn)身消失在樹林里。

        又走了很遠,吳營長拿出指北針定了一下位,在地圖上又看了半天,“望云峰是往這面走嗎?”他指著一個方向。

        老關(guān)說是。

        一溜爬犁慢慢吞吞向望云峰的方向走去。

        牡丹江一帶山形多屬饅頭山,就是山頂渾圓像饅頭似的,少有險峻陡峭的險峰,望云峰就是少數(shù)里面的一座,海拔雖然只有一千多米,但是巨石突兀,懸崖立陡。

        走到近前,大家才覺得望云峰這名字叫得確切。

        爬犁停在山腳下一處平緩的地方,四周叢生亭亭白樺。吳營長記得,十幾年前,這里還是一片雜樹林,大多是一摟多粗的椴樹和樺樹,現(xiàn)在這些大樹都沒了,小白樺只有小碗粗細了。

        戰(zhàn)士們都分散開來,四下里搜尋,后來在一處石崖下找到了一個山洞,大鐵門嚴嚴實實地關(guān)閉著,洞兩側(cè)修建了兩座水泥碉堡,槍眼黑洞洞,陰森森。

        大家費了很大勁,才把厚重的大鐵門弄開。幾只手燈照向洞里,空的,啥也沒有,也不知道有多深。

        吳營長把手下分成幾組,沿著洞的走向往里搜索。這座山洞也不知道有多大、多深、多少個分岔,老關(guān)他們等了至少有兩個時辰,吳營長他們才陸續(xù)回來,此時日頭已經(jīng)偏西了。吳營長決定今晚就住在山洞里,安全還暖和。

        山洞外面,吳營長親自架起了柴禾,他弄的都是濕柴,傍晚時分沒有一絲風,升起的濃煙直直爬起老高,在半空中凝結(jié)成一大團,一絲絲淡淡散去,下面的煙又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好似一朵巨大的蘑菇,高高聳立。

        晚飯前,小王察看了一下日本女孩的情況,發(fā)燒了!小王給她喂了點飯。開始的時候,她驚異地瞅瞅小王,后來閉著眼睛把飯吃完。小王又去外面捧了一大堆雪回來,放在毛巾上反復(fù)揉搓,雪化成了水,既涼爽又不冰人。濕毛巾敷在日本女孩的額頭上,起到物理降溫的作用,折騰了大半宿,高燒退了,小王坐在日本女孩的身旁,倚著水泥墻就睡著了。

        他們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吳營長他們在實施一項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行動——雪地釣魚。

        釣魚要有魚餌,實際上,晚上升火做飯時,吳營長就用濕柴禾撒出了餌料,單等魚兒來上鉤。

        老牛和另一個戰(zhàn)士悄悄走出去的時候,洞里的人都沒有在意,以為他們是去放哨,哪里知道,他們兩個鉆進積雪中,就像是鋒利無比的魚鉤,只要魚兒游近,就會被鉤上來。

        后半夜的時候,魚上鉤了。吳營長等人聽到外面有動靜,急忙跑出去,暗淡的月光下積雪也反射著同樣暗淡的光亮,一個人已經(jīng)將另一個人按實在雪地上,另外倆人還在進行最后的較量,但是很快就有一個被打趴在地上,一只腳跟著就踩了上去,下面的人媽呀一聲,“八爺八爺,腳下留情,別把俺踩殘了,媽呀——”

        老牛和另一個戰(zhàn)士一人揪住一個,吳營長瞅瞅被釣上來的“魚”,羊皮襖,腰上捆了條草繩子,皮帽子,兩只帽耳朵耷拉著,腳上牛皮,腳底下綁著兩塊兔子皮,兩個人,四只小腫眼泡,滴溜盤算著,是死還是活?

        從倆人身上搜出了兩把大肚盒子炮,里面壓滿了子彈,其中一把子彈已經(jīng)上了膛。

        吳營長手指點著他倆,“你們自己說吧?!?/p>

        矮墩墩的看上去很濃縮精華的那位沒說話就先笑了,腫眼泡瞇成了兩條小細縫,“八爺,您別誤會,俺哥倆是閑著沒事尋思打點野食兒吃,不知不覺地就溜達到八爺?shù)牡孛嫔蟻砹?,俺倆這瞎哄哄的眼,根本就沒看著雪地里還有埋伏呢,好家伙,就一下子,把俺削了一個跟頭,當時就昏了?!?/p>

        “把你們的目的說說吧?!?/p>

        “目的?”大圓腦袋四圈轉(zhuǎn)轉(zhuǎn),“沒啥目的呀?”

        “真沒啥說的了?”

        “真沒有?!?/p>

        “那好吧,拉出去?!眳菭I長一揮手。

        老牛把腰里別著的那把刺刀噌一下就拽出來了,推著矮墩子就往外走,“這一天光走道了,也忘了磨磨,盡是銹,日本鬼子這玩扔(意)也沒有傳說的那么好?!?/p>

        小矮墩子立馬費勁地扭回頭:“八爺,長官,您慢下手,俺全說全說。”

        他全說了。原來,他倆是威虎山上座山雕派出來的,目的就是查看吳營長他們這一行的虛實,了解他們進山的真實目的,甚至還設(shè)想著,如果可能的話,順便抓個活的回去了解清楚,沒想到反被人家輕描淡寫地逮住了。

        “就這些?”吳營長滿臉的不高興。

        “就這些?!?/p>

        吳營長一擺手,“拉出去?!?/p>

        老牛把刺刀架在小矮墩的脖子上,又往外推,另一位突然喊道:“李銼巴子,媽了個巴子的,你不說,我全說,要殺你們殺他,我全說?!?/p>

        被稱為李銼巴子的小矮墩立即老實了,“我先說我先說?!?/p>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半天。日本女孩醒了,但是并沒有睜開眼,小王是從她的眼皮上判斷出來的,他瞅著吳營長,吳營長并不理會他的眼神。

        倆土匪交待,暴風雪過去,突然從天降下來一小隊國軍,一色全新美式裝備,剛被特派員委任了少將旅長的座山雕待他們?nèi)缟腺e。他們來的目的是找日軍留下的給養(yǎng),讓三爺幫忙,還說,事成之后,給三爺請功。你們剛進山,不,是你們還沒進山之前,在鎮(zhèn)子里的時候,三爺就知道你們要來,有人給三爺傳了信兒,國軍小隊想與三爺合手打伏擊,但是三爺不同意。三爺雖然接受了國軍的委任,但是目前局勢并不明朗,哪個黨能最后打贏,誰都不敢說,所以,三爺哪個都不想得罪,三爺想的辦法就是一路上阻攔你們,最好把你們嚇住就得了。

        “你倆知道日本人的軍需庫在哪里嗎?”吳營長問。

        “俺們當崽子③的,知道啥呀?!?/p>

        吳營長皺了一下眉,瞅瞅老?!?/p>

        小矮墩立即擺手,“聽說了聽說了,聽說在三道關(guān),有一個日本人的軍需庫,聽說里面東西老鼻子啦。”他瞅瞅吳營長,“不過,聽說那里還有一個鬼子小隊,他們不肯投降,三爺琢磨了好幾回,都沒敢動彈。三道關(guān)有三關(guān),關(guān)關(guān)都是鬼門關(guān),再加上小日本子有堅固的防御筑壘,易守難攻,俺們也就是尋思尋思。這回國軍來了,他們也不想硬拼,正合計著讓飛機給空投幾門火炮,或者扔點汽油炮彈直接燒了就得了,誰也別惦記了?!?

        “國軍這只小隊,現(xiàn)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進山里頭了,不知道去哪了。”

        吳營長又問了一些情況,就把他倆放走了。

        老牛不理解,“放他們回去,肯定通風報信,把咱們的底細全得說出去?!?/p>

        “沒關(guān)系,大家早晚是要見面的?!标P(guān)營長背著手來回走著,自言自語,“大魚沒來,釣了兩條小蝦米,沒啥意思?!?/p>

        老牛說:“咱們接著釣,就不信他們不來,營長,你再多下點兒餌,把大魚引過來?!?/p>

        “大魚不會來了,小蝦把水攪混了,大魚就警覺了?!眳菭I長搖搖頭,“大魚不出來,我們就抓不到活口,魚窩里的訊息一點兒不清楚?!?/p>

        “那咱們就掏他們窩子,摸鲇魚就是這么整的?!?/p>

        “老牛,你應(yīng)該知道吧,有的鲇魚住的窩子很深,或者是住在口小里寬的石頭縫里,手夠不著,伸不進去,這魚,你怎么抓?”

        老牛大眼珠子一瞪,“這還不簡單,俺們小時候摸鲇魚,碰到你說的這種情況,干脆就把它的窩子從岸上挖了?!?/p>

        “投鼠忌器呀?!?/p>

        臨睡前,吳營長過來查看日本女孩的情況,小王說,晚黑兒的時候有點發(fā)燒,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了,她的身體素質(zhì)很好,抵抗力強。

        吳營長又審視了日本女孩兒一遍,搖搖頭說:“戰(zhàn)爭,能把人變成魔鬼,也能把魔鬼改變成人。好好照顧她吧,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p>

        其實,小王并沒有明白吳營長的意思,他只知道,這個人,以后會有大用處。

        眾人繼續(xù)休息,吳營長拿著手燈獨自一人向山洞的深處走去,邊走邊查看山洞水泥墻壁和頂棚,有時還用手拍拍、摸摸。

        這有啥看的呢?一雙好奇的目光跟著他。

        吳營長站住,轉(zhuǎn)回身,“小王,你怎么不休息?”

        小王立定,“想跟你說點事兒。”

        “說吧?!?/p>

        “那個日本女孩,據(jù)我觀察,不是普通人?!?/p>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這座山洞很大,分分合合,有蓄水池、倉庫、兵營……功能太齊全了。

        “小鬼子真能琢磨?!毙⊥跽f。

        “這些都是用咱們中國人的血汗和生命建造的,你聽說過勛山和勝哄山要塞嗎?”

        “知道?!毙⊥跽f,“我父親就是去修你說的那個要塞,再也沒回來?!?/p>

        “蘇聯(lián)紅軍在進攻要塞的時候,犧牲了很多人,我們的戰(zhàn)友,也有犧牲的,打了十幾年,很可惜,沒有看到即將到來的勝利?!眳菭I長拍拍墻,“我是想看看,這玩意到底是怎么個結(jié)構(gòu)。”

        小王說:“營長,這次任務(wù)完成了,把我留在你們部隊唄。”

        “你不適合?!?/p>

        “為啥?我打仗勇敢!”

        “為啥。”吳營長笑著瞅瞅他胸口,“你心里清楚。”

        小王低下頭,看看自己前胸,“不明白?!?/p>

        早就聽說,日本天皇發(fā)表投降詔書,宣布330萬日軍放下武器無條件投降,但仍有日軍小股部隊拒絕投降,吳營長他們這回遇到了。

        日軍的守備工事像一條攔河壩,橫阻在山溝里,日軍大約有十幾個人,一挺機槍,十幾條三八步槍,居高臨下,火力雖不猛,但硬沖過去是不可能的。

        老關(guān)告訴吳營長,1935年前后,這條山溝就讓日軍封鎖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否則格殺勿論。

        “老子當年在這里打過伏擊?!眳菭I長說,“竟然成了他們的陣地,今天非收拾他們不可?!?/p>

        1934年3月14日,雖然已是初春時節(jié),但是山上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斑斑駁駁的殘雪中修起了一道簡易工事,這是抗日義勇軍張德仁連隊連夜修起的,吳營長那時還是個學(xué)生兵,給張連長當通訊員。抗日義勇軍事先得到情報,日軍上田支隊要在3月15日上午經(jīng)過這里。張德仁連于3月14日晚進入陣地,埋伏下來,等待日軍的到來,但是,直到3月15日日落西山也沒見到日軍的影子,放出十幾里地的流動哨也沒有發(fā)現(xiàn)日軍。當時抗日義勇軍的人員構(gòu)成很復(fù)雜,有東北軍舊部,還有山林隊成員,即人們所說的土匪,也有獵戶。日頭落山后,氣溫急劇下降,到半夜時,溫度降到了零下三十來度,山上的人凍得哆嗦成一團,幾個原山林隊的人悄悄躲到山后點起了篝火,幾個獵戶出身的也湊了過去,把白天弄來的幾只野兔架在火上烤,有人拿出別在腰里的酒壺,你一口我一口地輪上小酒了。趕巧的是,張連長帶著通訊員小吳出去打探日軍的消息。

        張連長回來的時候,把那幾個人連著幾個排長一頓臭罵,那幾個人嘟嘟囔囔的還不服氣,說是連個鬼子的影都沒見著,生火取取暖能怎么樣?十幾里地外就有我們的流動哨,就算十幾里地外有鬼子,哪能看見十幾里地之外的東西,再說還是在山后頭。張連長強調(diào),這是紀律,防止萬一,伏擊戰(zhàn)如果被提前識破,后果不堪設(shè)想。

        事實是,不幸被張連長言中了。

        發(fā)現(xiàn)火光的確實不是日軍,后來才知道,日軍走到一個縣城后,因前方行軍路線地勢險峻,情況不明,就暫時住在縣城里,派出幾個人化裝沿行進路線偵察。

        就在張德仁連埋伏陣地約十里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屯子,屯子里有一個叫林永祿的人,曾在抗日隊伍里待過幾天,后來吃不了苦,開小差跑回了家。那天晚上也合該出事,光棍一人的林永祿當夜睡不著,就晃出來去另一個屯子找相好的“豆腐西施”,在山路上,林永祿無意中望見了遠處山后隱隱的火光,半夜三更的誰會在山上點火?在抗日隊伍里待過的經(jīng)歷,自然想到了會是誰。手頭拮據(jù)正琢磨如何討好“豆腐西施”的林永祿,發(fā)現(xiàn)了來錢道。他急急忙忙地跑去報告,半路上遇到化裝偵察的日本人,半夜三更走夜道的,都不是普通人,雙方一搭話,幾個回合,山上埋伏的人就被出賣了。

        林永祿得了一些錢,當時能買兩袋洋白面。兩袋洋白面,讓張德仁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時間走到了公元1947年,林永祿告密的事情才在敵偽檔案中被查出,民兵把林永祿綁了,押在馬車上,送往縣城接受審判。半路上拉車的馬毛了,林永祿從車上甩出來,摔死了。

        日軍得到林永祿的情報后,做了必要的準備,拂曉時,日軍前后夾擊向山上進攻,義勇軍傷亡慘重,120人的連隊只有十幾個人突圍出來,包括連長張德仁在內(nèi)的103人陣亡。戰(zhàn)后,當?shù)匕傩諏堖B長等犧牲戰(zhàn)士悄悄埋在一個小山溝里,直到1958年,才被發(fā)現(xiàn)。

        這處險要地段前險后緩,吳營長記得,當年日軍在前面佯攻鉗制,大批鬼子從后山緩坡處攻上了山頂。

        吳營長叫上老牛等兩個戰(zhàn)士準備從后山繞過去,告訴前面進攻的戰(zhàn)士,不要急于前進,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吳營長說:“我們有的是時間,臨行前首長再三交待,遇到情況千萬不要急,時間再長些也不要緊?!?/p>

        小王堅決要求跟吳營長去,本來吳營長不想帶他,太危險。小王說,自己從小在山里放羊長大,沒有登不上去的山,沒有爬不了的崖。在小王的一再要求下,吳營長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臨走時,小王跟趕爬犁的老板子要了一根長繩,說是也許能用得上。

        然而,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地形已不是吳營長記憶中的那樣。

        吳營長記憶中那處緩坡如今變成了立陡的懸崖,日本人在施工的時候,將便于進攻的地方進行了挖掘,使之變成了易守難攻的險要之地。

        大家站在山崖下往上看,陡峭的崖壁多處掛著雪,幾乎無法攀登,崖頂修建了幾座碉堡。吳營長感嘆道:“小日本的軍事素養(yǎng)真值得學(xué)習(xí),如果在山崖上放幾個人,我們就是插翅也飛不過去?!?/p>

        老牛說:“別說放人了,就是現(xiàn)在沒人,咱們也上不去呀。”

        小王說:“我試試?!?/p>

        “你能行?”老??纯词菹鞯男⊥?,根本就不相信。

        “你看崖壁上,很多地方掛雪了吧,能掛住雪說明啥?”小王蹲下整理鞋子。

        “我看山羊都不一定能上去?!崩吓Uf。

        “我能上去你信不?”

        “不信?!?/p>

        吳營長也不信,“咱們還是想別的辦法,想辦法把繩子整上去?!?/p>

        “這么高,扔是扔不上去的?!毙⊥跽f,“只有我爬上去?!?/p>

        見大家都不信,小王指著懸崖說:“你們看,好像挺陡,這個立面是人工打石頭留下的,有很多棱角,山羊很容易上去,我也能上去。小時候放羊,羊能上去的地方,我就能上去。”

        小王把老牛的那把刺刀借來,別在腰上,然后把繩子挎在肩上。

        在大家的注視下,小王像只壁虎似的貼著石崖一點一點向上爬去,掛了雪的地方被他用刺刀清理出來,成了立腳之地。

        小王慢慢向上爬,大家看得脖子都酸了。

        快爬到頂?shù)臅r候,崖壁出現(xiàn)了房檐樣的突出部,大家在下面見小王想繞過去,可是兩側(cè)試了試,都沒有抓手,一只腳還輕微地滑了一下,大家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王貼著石壁休息,吳營長在下面直轉(zhuǎn)磨磨,眼瞅著就要登頂了,也不能功虧一簣啊。

        老牛說:“讓他往山頂上甩繩子,山上有樹,刮住或繞住就能上去?!?/p>

        “繩子沒甩上去,人閃下來了?!眳菭I長說。

        小王附在石壁上上下不能,大家擔心時間長了,手腳沒勁了發(fā)生危險。

        吳營長在下面喊:“小王,實在上不去就下來吧?!?/p>

        實際上,爬上去難,下來更難,現(xiàn)在這個高度,現(xiàn)在這個地方,想下去是不可能的。人在向上攀登的時候,手在上面,抓住牢固的地方,手臂用力就可以牽引身體向上,腳下再找到支撐就可以了。而向下去,手腳都不好尋找支撐點。

        小王說還需要一把結(jié)實些的短刀,他把繩子放下來,吊了一把俄制的憨大短刀上去。小王右手握住刺刀,深深地插進身邊的巖石縫隙里,然后探出身去,找到另一個石縫,左手的短刀又插了進去,然后小王的身體重量全部懸在兩只手臂上。下面一個戰(zhàn)士不敢看,把頭轉(zhuǎn)向一邊。

        小王懸空的腳終于找到了支點,又繼續(xù)向上爬去,大家懸著的心才暫時放回了肚子里。

        繩子從崖頂放了下來,大家上到山頂才開了眼界,小日本修的工事真是壯觀哪,水泥澆鑄的碉堡與交通壕相通相聯(lián),沿著山勢綿延伸向遠方。

        正面和側(cè)面兩頭夾擊,日軍只有一挺歪把子機槍,斷斷續(xù)續(xù)地射擊,余下十幾條步槍,在蘇制沖鋒槍風暴般的火力壓制下,顯得那么零落無力。如今的小鬼子,已經(jīng)不是當年不可一世的模樣了。吳營長帶著大家從側(cè)面一頓猛掃,密集的子彈在鬼子周圍掀起團團雪霧,三八大蓋本來就笨,調(diào)轉(zhuǎn)過來的槍口胡亂打,只一會兒工夫,就抵擋不住了,扔下幾具尸體,像老鼠似的縮回頭,從地下通道向后撤了。吳營長本來帶著人已經(jīng)進入了地下,但是沒追多遠,就聽見轟隆一聲,他們把地下通道炸了,粉塵沿著地洞撲面而來,嗆得人睜不開眼睛,吳營長帶著大家咳嗽著跑了出來。

        吳營長望著小鬼子遁去的方向,“讓他們跑了,下一站更難打了?!?/p>

        吳營長推斷得很準,他們遇到了死命的抵抗。從望遠鏡里看,人數(shù)至少有五十多,有些是日本開拓團成員,這些退役后遷移到中國國土上的家伙,頭上纏著白布條,比日軍還要瘋狂,竟敢把半個身子探出來射擊,老牛順過一只狙擊步槍,打倒了兩個,他們才把身子縮回去。

        這道防線比吳營長他們越過的第一道更難攻,一條狹窄的山溝完全在火力的控制之下,又無法繞過去,吳營長他們沒帶重武器,甚至連擲彈筒都沒有,黃燦燦的子彈殼子在積雪中成堆綻放,卻始終無法取得進展。

        吳營長走到那個日本女孩面前,她躺在爬犁上,雙眼緊閉。吳營長讓她向工事里面的人喊話,日本天皇早已宣布無條件投降,放下武器是唯一出路,再抵抗下去死路一條,連那些百姓也要受到牽連。日本女孩沒有反應(yīng),吳營長以為她沒聽懂,讓小王給翻譯了一遍,可是,小女子依然沒有反應(yīng),仍緊閉雙眼。

        老牛氣憤地吼道:“人死多了,你就高興了,簡直是牲口!”

        吳營長吩咐老牛:“準備好狙擊,露頭就打?!?/p>

        老牛說:“我看就把她推到前面去,當擋箭牌?!?/p>

        “沒用?!眳菭I長說,“就是整來十個她,也一樣會打成篩子?!?/p>

        吳營長召集大家商量辦法,老牛建議放火燒,還有人提議繞過去。吳營長問了一下老關(guān),老關(guān)說,繞過去得兩天。商量來商量去,也沒研究出個好辦法。

        最后,吳營長說:“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請座山雕來幫忙?!?/p>

        “那怎么可能。”老牛說。

        “我去試試。”吳營長瞅瞅老關(guān)。

        “你上哪兒去找他們?”老牛望著蒼茫的群山。

        吳營長對老關(guān)說:“請老關(guān)大哥陪我走一趟吧。”

        老關(guān)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答應(yīng)了。實際上,他不想去,其中的瓜葛,只有他自己知道。

        吳營長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你別怕,我跟座山雕當年有過交際,不會給你留下麻煩的?!?/p>

        當年,座山雕聯(lián)合了其他幾股綹子,在夾皮溝伏擊了日軍的運輸隊,剛分完物資,還沒捂熱乎呢,日軍大隊就追上來了,把幾支人馬打得東奔西逃,座山雕帶著幾個兄弟逃進了深山老林,以為沒事了,可是氣兒還沒喘勻呢,日本人就追上來了,亂槍打得幾個人窩在亂石后面動彈不得,眼瞅著就要完茄子,正巧趙司令帶著一幫人從后山經(jīng)過,聽到槍聲趕了過來,從日軍背后發(fā)動了攻擊,經(jīng)過激戰(zhàn),把那幾個人救了出來。座山雕講義氣,發(fā)誓日后定當報答。當時趙司令勸他歸并到抗聯(lián)隊伍里來,一同打鬼子,畢竟勢單力薄,成不了大器。座山雕說,在山林里混日子,散漫慣了,受不了隊伍上的約束,如果哪個兄弟整出點違反紀律的事,那就不好了。大家就這樣散了,后來,座山雕幫助傳遞過情報,再后來,趙司令犧牲,據(jù)說座山雕傳話說,要給趙司令報仇,抗聯(lián)余下的隊伍撤進了蘇聯(lián)境內(nèi)之后,與這股綹子失去了聯(lián)系。

        座山雕年近六十,干巴巴地瘦,一撮山羊胡子已經(jīng)全白了,眼睛很有神,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鷹眼。吳營長到來,他并沒有感到意外。雙方寒暄之后,吳營長就直接提出請求。

        他打著哈哈說:“長官大老遠的來,怎么也得喝碗水酒再說話呀。”

        小嘍嘍手腳麻利,弄了幾樣野味,開了一壇子酒。座山雕說:“俺是個直性子,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俺們這疙也不消停,現(xiàn)在呢,我也老嘍,手下弟兄只剩十來個了?!?/p>

        吳營長笑了,“誰不知道你手下這些個兄弟,那都是刀尖上走過來的。”

        座山雕晃晃頭,“就是一些個老跑腿子,沒事種點大煙,換倆零花兒,刀啊槍啊那都是老早的事兒了,外面的人更能整,說我們有八大金剛,連八個水缸都不如。”說完瞅瞅一旁的老關(guān),“是不是啊,老兄弟?!?/p>

        老關(guān)瞅著吳營長。

        吳營長說:“他是我找來的向?qū)?,他也不想來,但是,他又不能不來?!?/p>

        老關(guān)低下頭。

        座山雕端起酒碗,“就是,他敢不來嗎?來來,再敬你一碗?!?/p>

        吳營長說:“應(yīng)該我敬你一碗,你已經(jīng)敬過了,現(xiàn)在該我敬你了,咱們是老朋友相逢。”

        “老朋友?”座山雕瞇縫著眼睛,“咱們……見過?”

        吳營長直直地瞅著他,“當年,你在夾皮溝讓小鬼子圍住了……”

        當。座山雕手里的酒碗在桌子上,外面忽拉一下進來十幾個人。

        座山雕帶著手下七十多兄弟跟著吳營長下山了,讓吳營長沒有想到,他手下有這么多人,更讓吳營長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有四門迫擊炮。

        七十多人在日軍陣地前散開來,座山雕端著長桿大煙袋,審視了一下地形,“吳營長,兄弟們就歸你指揮了?!?/p>

        吳營長也不客氣,把人擺布開之后,支上了那四門迫擊炮,幾發(fā)炮彈發(fā)射出去,一旁的老牛直搖頭,“啥玩意啊這整的,這好東西都讓你們用瞎了,笨手笨腳的?!?/p>

        擺弄炮的老八脾氣也不小,一甩手站一邊去了,“操,你能,你整!我擺弄半輩子火器了,七歲就學(xué)打鐵,就不如你?!”

        “看你那熊色!急溜啥呀?你瞅著點兒啊,你以為打炮是你打鐵呀,兩碼事兒。”老牛過去一上手,老八就不吱聲了,老牛那手把,一看就是行家。更讓人佩服的是,第一發(fā)炮彈就準確地落在工事里,兩個日本兵被從里面掀了出來。老牛連續(xù)發(fā)射了幾顆,顆顆精準地命中目標,老吳雙槍一揮,帶頭往上沖,工事里有露頭射擊的,不是被狙擊手打掉,就是被迫擊炮端了。

        坐在樹后頭抽煙的座山雕暗暗吃驚,這伙八路真是厲害了,可不是當年老土的模樣了,炮火支援,狙擊手點名,火力配備得多好。沖鋒也不一樣,看人家,利用地勢、樹木,跳躍、騰挪。再看自己人,像個傻熊似的,嗷嗷叫著直不棱登地往上沖,如果不是幾個槍法精準的狙擊手和迫擊炮,自己的人肯定有損失。

        吳營長帶著人一鼓作氣沖了上去,鬼子丟下十幾具尸體又跑了,有一個開拓團成員負傷倒在地上直氣兒,老八脾氣爆發(fā),上去就一槍,“作死,成全你?!?/p>

        吳營長立即下命令:“從現(xiàn)在開始,任何人不許槍殺俘虜。”

        座山雕幽幽地說:“對待兄弟,要講情義,對這幫畜生絕不能手軟,他們殘害中國人的時候手軟過嗎?楊司令戰(zhàn)死后,鬼子把他肚子拉開,要看看是不是鐵腸鋼胃,趙司令戰(zhàn)死,鬼子把他人頭割走了,當年你們打伏擊戰(zhàn)死的那一百多人,尸體被鬼子又砍又剁,沒有一個全乎的……只有畜生才能干出來的事?!?/p>

        吳營長讓把那個日本女孩抬過來,讓她看看工事里的尸體,“如果你能出來勸勸他們,告訴他們?nèi)毡咎旎室麄兎畔挛淦鳎苍S就不會死這么多人,小王,你把我的話告訴她?!?/p>

        日本女孩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別處。

        隊伍集合,向他們的目的地——三道關(guān)前進。

        三道關(guān)這地名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當時在東北有一個地方政權(quán)渤海國,是唐王朝的藩屬國。渤海國就地取材,用石頭或泥土修建了防御工事——長城。這一帶因地理位置重要,防御工事縱橫交錯,所以,就有了三道關(guān)這個地名。吳營長當年跟隨張德仁打伏擊的時候,陣地周圍還有幾段殘存的石墻,約有一米多高。戰(zhàn)斗中,山上的石墻都被炮火炸平了。戰(zhàn)爭,不僅殺戮生命,也毀滅文明。

        西北風刮過,黛綠的紅松微微響應(yīng),枝頭積雪紛紛撲落。吳營長望著呼嘯群山,心說,等打完了仗,天下太平了,再來整理這大好河山。

        槍炮聲再度炸響,比前兩次戰(zhàn)斗更為激烈。

        壯麗河山豈止吳營長在慨嘆,此時,在山頂另一個地方,一位國軍營長正蹲在地上研究被積雪覆蓋的城墻,他輕輕拂去墻上的雪,脫掉皮手套,細細撫摸粗礪的石頭,他身后站著九位全副美式裝備的國軍士兵,“這城墻有一千多年了!真沒想到,能夠遇到它?!彼逼鹧?,“小張,在地圖上把它標記下來。”

        “是?!?/p>

        白凈的小伙子在地圖上做好標記,“周營長,你怎么知道這墻有一千多年了?”

        “抗戰(zhàn)前,我在東北大學(xué)讀書,老師提到過這里一千多年前渤海國修筑的長城,今天有幸一見,等仗打完了,我還要繼續(xù)研究渤海國歷史?!敝軤I長向槍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那邊打到什么程度了?”

        “八路聯(lián)合座山雕百十號人,正在攻打三道關(guān)筑壘工事,雖然有迫擊炮,但是,沒有絲毫進展。”小張說。

        “張樂山這個老狐貍,腳踩兩只船,剛接受了黨國的委任,又去幫八路的忙,我倒要看看他們怎么攻進去?!?/p>

        周營長帶領(lǐng)的這支小隊執(zhí)行的是與吳營長同樣的任務(wù),尋找日軍留下的物資。他們空降到山里后,第一時間就與座山雕取得了聯(lián)系,在此前,化裝進來的特派員與座山雕進行了一番討價還價,最終收編了這股綹子,委任座山雕為少將旅長,讓他協(xié)助國軍搜集情報,時機到來時,幫助國軍進行反攻。座山雕腦子很活絡(luò),弄個大蘿卜刻了個章子,在鎮(zhèn)里委任了個同是“在家里”、且輩分較高的人為鎮(zhèn)長,讓被委任的鎮(zhèn)長搜集鎮(zhèn)里八路的活動情況,吳營長他們還沒有進山之前,情報就送到了山里。

        “在家里”是解放前流行全國的會道門,據(jù)說是青紅幫中的“青幫”一個支派,也寫作“在家禮教”。顧名思義,“在家里”以宗族和同鄉(xiāng)為幫派體系,加入“在家里”,就等同于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周營長并不想與八路發(fā)生正面沖突,他們的任務(wù)是日軍物資,而不是與八路作戰(zhàn)。周營長指派座山雕去阻攔,老家伙派了幾個兄弟出去騷擾了兩次,見吳營長他們不同于普通戰(zhàn)斗隊,就打了退堂鼓,在國共兩黨還沒有分出勝敗之前,他不想讓自己在某一條路上走得太遠。

        周營長這些天帶著弟兄一直在山里轉(zhuǎn)悠,對日軍工事進行了偵察,他發(fā)現(xiàn),憑自己的力量,很難獲得日軍物資。周營長考慮再三,決定先隱藏不動,讓八路與拒不投降的日軍交鋒,自己見機行事,最好的結(jié)果是坐收漁利。

        這場戰(zhàn)斗從早晨打到中午,日軍退守到工事和碉堡里面負隅頑抗,迫擊炮在摧毀了幾座碉堡之后,炮彈打光了,攻守僵持不下,吳營長的小分隊有一人負傷,座山雕手下多人受傷。

        山寨里的人把飯送來了,狍子肉燉凍蘑,苞米面大餅子,戰(zhàn)斗暫時停歇下來。

        吳營長跟大家商量進攻的有效方法,那位鐵匠出身的老八忽然插話:“三爺,咱不是還有一墩土炮嗎,那家伙威力可是相當?shù)卮笱?,小日本兒工事肯定抗不了?!?/p>

        張樂山這才想起,山寨里確實有一墩老土炮,那家伙一炮能把一棟房子轟平了!近些年東跑西顛的,不敢在山寨里久住,土炮也被扔到一邊去了。

        一伙兄弟呼哧帶喘把土炮給搬來了,吳營長他們被嚇了一跳,這是啥家伙呀,炮筒子有水桶粗,約四米多長,炮座比鍋臺還大,黑漆燎光的。以前吳營長曾聽說有用榆木做土炮的,面前這墩也不知是啥材料做的。

        老八咋咋呼呼地指揮一幫人,手忙腳亂地搬運碗口粗的紅松搭炮臺子,哪個干得不對勁了,那老八上去就是一腳。臺子搭好了,七八個人連抬帶扛地把大炮弄上去,然后固定,大炮終于架好了。好家伙,吳營長他們開了眼界了,大炮底座至少有兩間房子大,離地一丈來高,大炮筒子陰森森地伸出去。

        “你們都靠后,靠后!”老八向大家比劃,還沒忘了得意地瞟老牛一眼,他在架子上跳來跳去指揮調(diào)整炮筒子的方向,把幾個兄弟累得頭上直冒熱氣。

        老牛晃了下頭,“太夸張了吧?!?/p>

        總算瞄好了,定了位,裝藥又裝了半天,老牛說:“一會兒開炮的時候,大家真得離遠點兒,這一大半筒子藥,可了不得。”

        點火前,大家都離得遠遠的,老八雙手合掌,瞇縫著眼,念叨了些啥,然后邁著貓步走近,點火,迅速后退。

        大家盯著土炮,忽然間,粗大的炮筒子噴出幾米長的一條火龍,老大一團子青煙把兩間房子大的炮臺都籠罩住了,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大家的耳朵吱兒地一聲,啥也聽不見了,腳下的凍土都震顫了,周圍松樹上的積雪全部被震落。

        再看日本人的工事,水泥塊子,凍土塊子,衣服碎片,破碎的槍托,還有人……亂七八糟的全飛上了半空,然后紛紛墜落。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耳朵吱兒吱兒響,炮臺上那兄弟的臉像戲臺上的竇爾墩似的,大嘴一張一扭的,大家只看見他的白牙了,聽不見他在叫喊什么。

        這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傳出了老遠,老遠。周營長望著震落的積雪,“什么響?這么大威力,小張快去看看。”

        小張去了半天,人還沒回來,又一聲巨響傳來,周營長判斷,是八路用上什么新式武器了,威力這么大,不是小號的原子彈吧,聽說那玩意把山都能夷平了。

        正要帶人親自去察看,小張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報告營長,八路不知從哪兒弄了一門大炮,架起老高了,那炮筒子老粗了,一炮轟過去,小鬼子的工事被炸出了老大一個坑,飛上天的凈是人的胳膊腿兒?!?/p>

        大家見證了土炮的威力,吳營長把袖子一擼,“小王,把那個日本女孩帶過來!”然后吩咐老八,“再干上他一炮!”他沒反應(yīng),吳營長就比劃著,讓他裝藥。

        日本女孩被小王架過來了,很顯然,她也被那家伙嚇著了,確信剛才兩聲巨響就是它發(fā)出來的,女孩的臉慘白,圍在脖子上的綠色圍巾掉在地上,老關(guān)再一次盯著落在地上的圍巾,剛抓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圍巾眼熟,在哪兒見過呢?

        吳營長告訴小王,讓日本女孩向工事里的人喊話,再不投降,就轟平這個山頭。

        日本女孩掙開小王的攙扶,向前邁了兩步,突然踉踉蹌蹌地向前跑去,邊跑邊喊叫。小王正要去拉她,被老牛一把扯住了。

        山上工事里一彈飛來,日本女孩撲倒在地,抽搐幾下不動了。

        小王說,她剛才喊話的意思是咱們這邊用大炮了,讓他們快快躲到山里地下工事去。

        老關(guān)一拍腦門子,“我想起來了,她不是普通人,她半夜三更的翻進我家的倉房去,還有人掩護,我家倉房里留下的圍巾毛,就應(yīng)該是她的這條?!崩详P(guān)指指地上的綠圍巾。

        炮藥又裝好了,可是,吳營長從望遠鏡里看到,日本人開始撤向山洞里。

        吳營長又跟那兄弟比劃,意思是不用點火了。

        他直著嗓子喊:“我聽不見,”指指耳朵,“震聾啦!”

        吳營長說:“你也把我們震聾了。”

        “聽不見,真聾啦!”老八齜著白牙。

        鬼子全部撤進了山洞,兩扇大鐵門緊緊地關(guān)閉著,槍打上去,只留下一個小點。

        土炮被大家拆了,架到臨洞門一個合適的位置,一炮轟過去,大門被轟倒了,威力巨大呀!

        大家借著未散的硝煙往里沖,隨著一聲爆炸,一排子彈射過來,剛沖進洞口的人倒下一片,吳營長的小分隊一人犧牲,山林隊的兄弟三人犧牲,多人負傷。

        “別沖了!”吳營長阻止了大家,“接著用炮轟?!?/p>

        “沒火藥啦!”老八攤開雙手。

        洞里洞外開始對射,外面又有兩人受傷。

        小張向周營長報告了察看到的戰(zhàn)況,周營長陷入沉思。

        小張說:“小鬼子躲進洞里拒不投降,這樣打下去,八路他們還會有傷亡,等傷亡大了,撤出戰(zhàn)斗,咱們這點兒人,也別想打下來,我覺得,不管咋的,咱們都是中國人,應(yīng)該合起伙來打鬼子,剩下的事,再商量唄?!?/p>

        “有道理,自家人的事過后再商量,先合伙打掉這幫狗日的。”周營長帶著手下一溜小跑下了山。

        吳營長很意外,周營長敬禮,吳營長還了禮。

        周營長說:“兄弟看貴軍久攻不下,特來幫忙?!?/p>

        吳營長笑了,“太好了,我們之間的事情,一切都好談,畢竟都是兄弟?!?/p>

        強攻不行,大家坐下來研究辦法,周營長出了個主意,三國時期孫劉聯(lián)軍面對強大的曹操軍隊,周瑜采用火攻的方式,以少勝多,咱們也可用火攻嘛。吳營長講了一下自己先前在日軍遺留工事里的觀察結(jié)果,再堅固的地下筑壘工事都有通風孔,可以從通風孔往下扔濕柴禾,大門口再架上柴禾,東北滿族先民獵貂就是采取這種煙熏的方法。

        大隊分頭行動,周營長帶國軍兄弟去山頂尋找通氣孔,吳營長等人在洞口點火放煙。

        洞口很快架起了一大堆濕柴禾,點著后,往上扔雪團,不讓起火苗,濃煙升起來了,一些人站在山洞兩側(cè)安全地帶,用大棉襖、樹枝子往洞里扇風,槍法好的隱在大樹后把槍口瞄準洞口。

        東北傳統(tǒng)的火炕都有一個高大的煙囪,這樣氣流就會從灶坑吸進去,帶著煙沿炕洞走向煙囪,這座山洞留有多個通氣孔,就像是好多的煙囪,黑乎乎的濃煙從洞口鉆進了山洞。

        周營長帶著人在山頂找了半天,在一處巖石的縫隙處看到掛了厚厚的白霜,用手雷炸開,果然是個通氣孔,一連找到了好幾個,也點了火往下面扔,吱哇亂叫的聲音傳上來,里面的人可能是被煙熏得跑到通氣孔下來透氣,被火燒到了。有兩處通氣孔下面的柴禾被弄滅了,上面的人就往下扔手雷,把鬼子炸得死的死逃的逃,再接著往下扔點著的柴禾。

        山上山下,相互比著干,周圍的小樹棵子被砍光了好大一片,里面的鬼子終于受不了了,光了膀子,端著大槍嗷嗷叫著向外沖,剛沖到洞口就被打倒一片,后面的仍不肯退縮,把倒下的鬼子當掩體,向外面射擊,但是因為空間所限,打不到躲在洞口兩旁的人,外面的人用手榴彈招呼,第一次沖擊被打了回去,隔了一會兒,鬼子又組織了第二次沖擊,第三次沖擊,洞口堆滿了死尸。

        日頭卡山的時候,洞里沉寂了,老牛想帶著人往里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吳營長制止了,大家繼續(xù)往里扇煙。

        日頭沉到山下去了,遠處開始暗了下來,吳營長讓大家提高警惕,防止鬼子趁黑沖出來作自殺式的反擊。

        天完全黑透了,里面還沒有動靜,是不是都熏死了?

        老牛還要進去察看,吳營長把他拉住了,讓再等等。

        山上山下點起了火把,相互映襯的一百多只火把將山坡照得如同白晝,連半個天空都被照亮了。高大的樹木靜靜地挺立,狼被震懾住了,貓頭鷹逃到老遠的地方,這火焰的陣營讓一切默然,讓星月暗淡無光。

        里面終于向外喊話,挑出個白襯衣,投降了。

        他們相互攙扶著出來了,一個個瘦削的刀條臉抹得像傳說中陰曹地府里的小鬼兒似的,渾兒畫兒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洞外攜手相聯(lián)的龐大的火光陣營,一雙雙深沉而堅定的目光,足以讓任何鬼魅顫抖,任何狂熱的貪婪都會被這熊熊的火焰焚毀,低下不可一世的頭顱。

        煙霧消散得差不多了,大家進入洞里,看見有被煙熏倒的日本人倒在水泥地上,吳營長讓大家先把他們拖出去,山林隊里面有人不愿意,死了拉倒,省得再禍禍人。

        仗也打完了,張樂山畢竟在江湖上行走了大半生,是見過世面的人,怕再留下來產(chǎn)生磨擦,就帶著兄弟們先撤走了。

        走之前,吳營長勸說他一同回去,鬼子也打完了,總不能在山林里待一輩子,人,終歸要走到一條光明大道上來。

        張樂山搖頭,他說自己和兄弟們都在江湖上游蕩慣了,受不了約束,還是在山上生活自由自在,如果哪一天政府有命令,就把隊伍解散了,自己和幾個多年相伴的老光棍搭個窩棚,打獵采山,了此殘生,也就得了。

        吳營長說:“你打過鬼子,這次又幫助我們,只要你日后不與政府為敵,我相信,政府也不會難為你的,你要記住,歷朝歷代,都不會讓山上有武裝長期存在。”

        周營長插話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子,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quán)利,他們?nèi)蘸笠苍S會跟國軍走?!?/p>

        “那好吧。”吳營長點點頭,“我給你留個條子,你們隨時隨地都可以來找我們。”

        吳營長寫的是什么,只有兩個人知道,這張條子在日后真的用上了。1947年年初,座山雕被我剿匪小分隊活捉,這個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當時吳營長留下的條子,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座山雕的命運。對他的審訊結(jié)束后,為了震懾其他還在頑固抵抗的土匪,據(jù)說是要判他死刑的。判決前,那張條子起到了作用。參與審判的劉隊長看了字條后,沉思良久,然后把條子交給了當時軍區(qū)的李司令。再后來,在當?shù)厝嗣窆珗@多了一位養(yǎng)雕的干瘦老頭兒,大家叫他干巴老頭兒,真實姓名鮮有人知。又過了幾年,他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一個普通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有誰會留意。直到20紀世90年代,有人查閱資料,說是在人民公園養(yǎng)雕的那個老頭兒就是座山雕,還說,當年軍區(qū)李司令也認識他,與他聯(lián)手打過鬼子,看了吳營長的條子,知道他還幫我們打過鬼子起獲軍用物資,立下大功,就向上請示,后經(jīng)批準,將功折罪,免去死刑,判為勞動改造。幾年后,無疾而終。是真是假,本篇小說不作深入研究。

        兩支小分隊進入山洞深處,將遇到的被熏倒的人一個一個弄到外面,在這過程中出現(xiàn)了意外,小王看到一個半大男孩兒臉朝下趴在地上,拉起來背上,剛走出幾步,那位半大男孩兒一只手慢慢伸進寬大的褲兜里,從里面掏出一支手槍,大家聽到槍響跑過來,小王已經(jīng)倒在血泊中,男孩兒直勾勾地盯著圍攏過來的人,緩緩抬起手,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老牛撕開小王的衣領(lǐng)實施搶救,這時人們才驚異地發(fā)現(xiàn),小王是個女的!她嘴一張一張想說什么,吳營長俯下身去,小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沒……沒……摸……日本……女……孩……”

        吳營長使勁點頭,“我知道,你中她那一槍后,我就知道你是女的?!?/p>

        小王慢慢合上眼睛。

        老牛一槍打在水泥墻上,火花四濺,“對這類人,任何時候都要小心,都不能手軟!”

        搜遍了整個山洞,只找到了一批軍用棉鞋,而且全部是左腳的,右腳不知藏哪兒去了。

        周營長說:“現(xiàn)在來算算咱們的賬吧?!?/p>

        “咱們的賬?我?guī)ё呶镔Y,各走各的路,如果你想?yún)⒓游覀兊年犖?,我們非常歡迎。”吳營長說。

        “這怎么可能?你跟我走,我保你至少是個營長?!?/p>

        “國民黨不得人心,你早就看到了,我勸你還是跟我走吧。”

        “那就各走各的路,物資你得留下?!?/p>

        “你想都別想?!?/p>

        周營長笑了,手槍唰地一下頂在了吳營長的胸口,雙方戰(zhàn)士的沖鋒槍都指向了對方。

        吳營長也笑了,搖搖頭,“你當年是東北大學(xué)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

        手槍稍往后一縮,吳營長手一伸,手槍就過來了,槍口反轉(zhuǎn)。

        “哈哈哈?!敝軤I長大笑起來,“我想起來了,你也是東北大學(xué)的,我見過你。”

        轉(zhuǎn)瞬之間,大家都沒有看清楚,手槍又轉(zhuǎn)到了周營長手里,“你還真有兩下子?!?/p>

        “抗戰(zhàn)我們打了14年,在這里……”吳營長向茫茫群山一指,“東北抗聯(lián)轉(zhuǎn)戰(zhàn)白山黑水,牽制了大量日軍,我們也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打了八年,但是,我們消滅的鬼子多?!敝軤I長解開衣領(lǐng),肩上一條斜長的暗紫色傷疤觸目驚心,“血戰(zhàn)臺兒莊,我參加了,我們一個團打阻擊,打到最后,就剩四十多個人,長沙第三次保衛(wèi)戰(zhàn),我也參加了,我們一個營打剩下我和另外兩個弟兄,小鬼子天上飛機炸,地上大炮轟,沖鋒的鬼子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著一團子一團子往上沖,河水都是紅的,兄弟從來沒怕過……”

        老關(guān)走出來,“咱們都是中國人,抗戰(zhàn)結(jié)束了,別再傷了自家人,我提個辦法,你們猜拳,誰贏了物資就歸誰?!?/p>

        “你是學(xué)什么的?”吳營長問。

        “學(xué)歷史?!?/p>

        “好,咱們就猜拳決定?!?/p>

        講好了,三局兩勝。吳營長第一局輸了,第二局勝了,關(guān)鍵的第三局,周營長,輸了。

        “多有哲學(xué)意味兒呀,”吳營長說,“你是學(xué)歷史的,看到的是過去,我是學(xué)數(shù)學(xué)的,計算的是未來?!?/p>

        “過去也好,未來也罷,走著看吧?!?/p>

        周營長主動伸手,兩只手握在一起,吳營長感覺到對方的手暗暗地用了兩次力,四目相對,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吳營長說:“以后如果在戰(zhàn)場上遇到了,我會讓你一馬,以感謝你今天的幫助?!?/p>

        棉鞋都裝上了爬犁,雙方官兵揮手相別。

        吳營長他們回到鎮(zhèn)里,大街上貼滿了支援前線的標語,一些男男女女往火車站的方向走,不知道是去看什么熱鬧,有的人看到爬犁后頭跟著一幫衣服不整的日本人,好奇地停下腳步。

        來到出發(fā)時的大院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人都哪兒去了?”老牛扯開大嗓門喊,“人哪?!”

        劉隊長從倉庫里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大本子,“你們……回來了?”驚詫之情溢于言表。

        吳營長說:“這次任務(wù)完成得不好,不知是情報不準還是怎么的,我們只起獲了一批左腳的棉鞋?!?/p>

        劉隊長一拍手里的本子,“我的神仙哪,你們就是我的神仙哪!”

        劉隊長說,部隊從山里找到了大批軍用物資,全體人員都裝火車去了,因為他一條腿是假肢,不能干體力活兒,而在起獲的物資中有一批棉鞋,全是右腳的,就存放在倉庫里,他在家負責清點。正好,吳營長他們把左腳整來了,配在一起正好一對。

        劉隊長讓大家馬上把棉鞋運往火車站,要趕上這趟專列。

        老關(guān)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找一件東西,明明是放在祖上傳下來的一個紫漆木匣子里,卻怎么也找不到了,正憋得滿腦子汗在屋地中央團團轉(zhuǎn),老伴兒帶著兒子和兒媳回來了,老關(guān)一問才知道,一家三口人去火車站裝火車皮。老關(guān)問放在匣子里的那件東西哪去了。

        兒子一副敢作敢當?shù)臉幼樱骸拔宜徒o劉隊長了?!?/p>

        老關(guān)傻眼了,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完了完了,那是座山雕給我的委任狀,八路知道就完了?!?/p>

        兒子說:“劉隊長說了,認清形勢就好,不會追后賬的,我已經(jīng)報名參軍了。”

        老關(guān)的兒子參加?xùn)|北民主聯(lián)軍后,跟隨部隊橫掃半個中國,從東北一直打到海南島,立下許多戰(zhàn)功。這是以后的事了,現(xiàn)在老關(guān)最想做的是讓兒子帶著自己去找劉隊長解釋解釋。

        吳營長帶著人正在裝棉鞋,老關(guān)在兒子的陪伴下來了,老關(guān)不好意思地說了個大概,意思是自己一時糊涂,接了委任狀。

        劉隊長和吳營長對視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劉隊長說:“這些事情我,我們早就知道了?!?/p>

        老關(guān)表態(tài):“我堅決擁護共產(chǎn)黨!”

        “你能站過來就好,我們不會追究的,這次你立了大功,黨和人民都感謝你!”吳營長拍拍他的肩,“你回去休息吧,有機會再見?!?/p>

        爬犁裝好了,吳營長帶著小分隊來到火車站,在站臺上遇到了自己的團長,雙方都驚異地叫了起來。

        團長緊緊握住他的手,“小吳啊,真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回來了?!?/p>

        吳營長遺憾地說:“團長,我們這次任務(wù)完成得不好,只整回來一批左腳的棉鞋?!?/p>

        團長哈哈大笑起來,告訴他們,其實,吳營長他們運回來的左腳棉鞋亦是意外收獲,首先把吳營長他們派出去,實際上是疑兵,目的是把拒絕投降的日軍、國軍小分隊和土匪全吸引過去,防止軍用物資出現(xiàn)意外,比如被破壞、燒毀。小鬼子當年修筑儲備庫時布下了疑陣,現(xiàn)在我們布下了疑兵。吳營長想起臨行前,團長交待過,這次任務(wù)不需要保什么密,大膽去就可以了,不要問什么,現(xiàn)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當?shù)弥》株牳冻隽巳藛T傷亡代價時,團長面色凝重。

        滿載軍用物資的火車一聲長鳴,兩側(cè)群山呼應(yīng),烈車穿過積雪覆蓋的張廣才嶺,呼嘯著向哈爾濱方向駛?cè)ァ?/p>

        責任編輯 ? ?白荔荔

        注:

        ① 東北土匪黑話:什么人?到哪兒去?

        ②東北土匪黑話:共產(chǎn)黨,去三道關(guān)。

        ③匪行中,身分較低的人稱為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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