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燕

摘 要：有人預言，微寫作正在成為一種全民參與的文學樣式。鑒于傳統(tǒng)作家的影響力日漸衰微的形勢下，我們的傳統(tǒng)作家還要不要堅持傳統(tǒng)方式的寫作，還要不要積極應對這個“微時代”，與其共進退？透過莫言與博客及微博的親密接觸，會對此有進一步的認識與發(fā)現(xiàn)。

關鍵詞：傳統(tǒng)作家；博客；微博；微時代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21-0078-03

微博、微信、微小說，帶動了微寫作。在網(wǎng)上，“微小說”“微劇本”“微詩歌”“微故事”“微影評”……名目繁多的各種文體會跳出一大串，甚至有人預言，微寫作正在成為一種全民參與的文學樣式。那么，在這個“微時代”里，我們的傳統(tǒng)作家還要不要堅持傳統(tǒng)方式的寫作，要不要積極應對這個“微時代”，與時俱進呢？下面，通過對著名作家莫言的博客及微博的影響力的分析，來對此做進一步的探究與思考。

一、莫言作品的網(wǎng)絡影響力

2012年10月11日19時（當?shù)貢r間10月11日13時），瑞典諾貝爾委員會宣布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為莫言。由于莫言是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此消息一經(jīng)傳出，眾多中國網(wǎng)友自然是歡喜雀躍、奔走相告，一時間，莫言獲獎的消息變得盡人皆知，舉國同慶。其實，在諾貝爾委員會未宣布之前，莫言獲獎的網(wǎng)絡傳言就已經(jīng)甚囂塵上。從2012年8月份開始，全球著名博彩公司Unibet公布的賠率表上，莫言就一直排在第一位，日本的村上春樹緊隨其后。最近幾年，由于賭博網(wǎng)站在諾貝爾文學獎預測上一直做得不錯，比如2006年的帕慕克、2009年的赫塔·米勒、2011年的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都曾在開獎前以高賠率上榜，所以莫言也就早早地成為有諾貝爾情結的國人們關注的目標?？梢哉f，莫言的網(wǎng)絡知名度在獲獎前后的幾個月里達到了一個極盛時期。

與網(wǎng)絡上莫言獲獎消息的沸沸揚揚相比，莫言的作品在網(wǎng)絡上的知名度卻并不太好。在莫言被宣布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當晚，諾貝爾獎委員會官方網(wǎng)站就此做了一項調(diào)查，名為“你讀過莫言的任何作品嗎？”截至晚12點，共有5 716人次參與調(diào)查，其中41%人次表示讀過莫言的作品。也就是說，有59%的人沒有讀過其作品。當然，我們可以把這個歸結為翻譯以及傳播因素等方面的原因。那么莫言的作品在中國讀者這里影響力如何呢？

作家蘇童在得悉莫言獲獎時說：“他的書完全可以跟這些大師平起平坐，莫言的書一直偏向農(nóng)村題材，可能青年讀者沒有那么多，但是他的作品一直在專業(yè)讀者中非常有口碑?！盵1]如蘇童所言，莫言在專業(yè)讀者中的確是很有口碑，但在青年讀者那里，知名度和影響力還遠遠比不過郭敬明和韓寒這些“80后”作家，特別是在網(wǎng)友那里。例如我們在新浪評論留言里就可以看到不少網(wǎng)友在問“莫言是誰？”即使知道莫言其人的網(wǎng)友，也大都是通過莫言獲獎前持續(xù)半個多月的網(wǎng)絡大戰(zhàn)而得知的。讀過其書的人就更少了。據(jù)調(diào)查顯示，莫言知名度較高的作品都是其早期作品，如后來由張藝謀改編的《紅高粱》。

在莫言獲獎后的幾個月里，在中國不少大書店里，莫言的作品已被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書市也掀起一股購書潮。淘寶網(wǎng)店一家店主表示，之前一年都賣不了幾本，這幾天卻大有賣瘋了的趨勢?！斑@兩天賣了兩百多本，我們已經(jīng)緊急補貨了，但是還是供不應求，很多讀者一買就是三四本?！盵2]雖然圖書價格由以前的16元漲至22.5元，但似乎仍擋不住讀者的購書熱情。由于讀者持續(xù)高漲的購書熱情，很快全國各地的書店開始出現(xiàn)數(shù)日持續(xù)斷貨的現(xiàn)象，包括當當網(wǎng)、京東商城在內(nèi)的實體圖書在線銷售電商也是如此。在莫言“實體圖書爭奪戰(zhàn)”愈演愈烈的同時，莫言作品的電子版本點擊量也呈現(xiàn)出異?；鸨膽B(tài)勢。關于莫言專題的電子書籍，如《蛙》《生死疲勞》，24小時內(nèi)的單日點擊量已超過100萬次，點擊率增加10倍以上。17K小說網(wǎng)上莫言單本作品的閱讀量最高達到了百萬次。

看來，眾多網(wǎng)友對于莫言及其作品的興趣還是通過網(wǎng)絡等媒體對其獲獎前后的宣傳建立起來的，而不是對其創(chuàng)作作品的閱讀與欣賞。這也就是說，莫言的網(wǎng)絡知名度并不是建立在他作品的自身實力與影響力之上的。莫言獲獎之后其作品一度在書店脫銷，其實就是一種從眾心理的消費現(xiàn)象。這種消費欲望往往集中在最前期一段時間內(nèi)，錯過了這段時間，當市場充斥大量產(chǎn)品時，人們的消費欲望就減弱了。當消息剛出來的時候，人們都想看看莫言的著作究竟如何，也想先睹為快，但當?shù)谝徊ǖ南M過后，當市場很快有大量的再印圖書出現(xiàn)時，而此時人們的購買欲望卻會下降。自2013年后，隨著莫言熱的逐漸褪去，莫言作品的銷售熱也在逐漸褪去。從莫言作品擺在書店書架上少人問津到暢銷，又從短期暢銷到降價出售，都從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紙質(zhì)文學作品銷路的不景氣。

從一定意義上講，鑒于傳統(tǒng)文學一直不被看好的市場前景，中國讀者閱讀傳統(tǒng)文學作品的興趣也許會像莫言所說的那樣：“再過十年二十年，傳統(tǒng)的紙媒閱讀肯定會縮成小小的角落，但不會完全消失……但是它的黃金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再像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一樣，像托爾斯泰那個年代一樣，因一本小說而全國轟動、萬眾捧讀的現(xiàn)象將越來越少，將來也不會再有‘洛陽紙貴了。”[3]

二、莫言博客及微博的網(wǎng)絡影響力

2009年12月21日，作家莫言的博客開通，在連續(xù)貼了幾篇關于新作《蛙》的訪談實錄后，時隔一周作家拋出第一篇出自其本人之手的博文——《第一篇博文》，在這里，莫言講述了自己開博的由來，說自己有一天為了一本名叫《蛙》的新書去新浪接受采訪，新浪里的一個小伙子說要給自己開通博客及微博，聲稱：“有人電話，說你也開博了啊。那人告訴我，要開，就要寫，否則，人家要罵的。我這才明白，上了新浪那個小家伙的當了。博客，基本上是條船。上去容易，下來，就要挨罵。”[4]此后莫言也只寫了十七篇博文，截至莫言獲獎前的當晚，其博客最后一篇博文是《打油詩篇》，發(fā)表時間是2011年5月6日。也就是說在此之后的一年零五個月里，莫言未寫一篇。作為老一輩傳統(tǒng)型作家，莫言看來對博客寫作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作家莫言不僅開博時間不長，博文也屈指可數(shù)。另外，在原本不多的博文中，莫言的博文和其文學創(chuàng)作基本沒什么關聯(lián)，與老本行小說有關者更是寥寥無幾。在博客上莫言還一度變身成為書法家，秀其一幅幅“老莫左書”的書法作品，如硬筆行書，毛筆行草等。除了莫言想在筆耕之余置換一下心情外，也許還有長久地被網(wǎng)絡讀者的忽略，想通過另辟蹊徑來宣傳自己的作品、喚起更多網(wǎng)友關注的緣故。那么，效果如何呢？莫言后來曾這樣形容自己的尷尬處境：“當我開始寫博客的時候好像博客已經(jīng)過時了，當我學會了發(fā)微博的時候好像年輕的孩子們已經(jīng)開始發(fā)微信了。我想微信我會拒絕去學它了，因為當我學會了人家又變花樣了?！盵5]

其實，在莫言開始嘗試博客的2009年，由于“新浪微博”的推出，中國已開始進入到“微博”時代。后來，隨著越來越多的傳統(tǒng)作家加入到微博陣營，到2011年9月，微博兩周年的時候，以作家實名認證的方式注冊微博的數(shù)量已經(jīng)超過1 000位。莫言的第一篇新浪微博開始于2012年8月16日，算是抓住了微博的一點小尾巴，趕了趟末班車。莫言曾講述過自己的微博經(jīng)歷：“去年我被人‘綁架、開了個微博。開張幾天就有數(shù)百萬粉絲，最初讓我有點沾沾自喜。有人告訴我，那些都是‘僵尸粉，真正關注你的人還是那百把個人?！盵6]與郭敬明、安妮寶貝、張悅然、棉棉、李承鵬等之類當紅潮人相比，傳統(tǒng)作家的微博內(nèi)容則略顯平淡。傳統(tǒng)作家不太善于及時抓住自己的人氣，不會或不愿與粉絲互動，自然不會讓粉絲玩得不亦樂乎，而相對而言，“青年作家他們更擅長使用新媒體，更愿意表達自我，禁忌少一些。而且他們也更娛樂化、偶像化，更適合當下的微博語境，也更對微博的主流用戶‘80后‘90后的胃口?！盵7]

如果比較微博粉絲數(shù)量的話，傳統(tǒng)作家的微博遠遠被落在后面。截至2012年10月21日，郭敬明的粉絲是1 570萬、安妮寶貝738萬、六六335萬，而王蒙卻只有30萬、賈平凹24萬、莫言111萬。而在莫言未受諾獎關注的時候，博客也只有20萬。即使是莫言獲獎的傳言甚囂塵上的八月和九月，莫言微博的關注度也不高。而在莫言獲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消息迅速在微博上引發(fā)網(wǎng)友熱議后，在短短1個多小時內(nèi)，莫言的粉絲增長了兩萬多，平均每分鐘增長兩百多粉絲。由于莫言的新浪微博已有月余沒有更新，其在8月27日發(fā)布的一條微博也被網(wǎng)友們紛紛轉發(fā)，該微博的留言也從下午的幾百條漲到4 000多條。截至2012年10月21日晚八點，莫言的微博粉絲達到了111萬。

對于微博曾經(jīng)的高點擊率，莫言卻并不樂觀，“我自己寫的微博，開了一年多寫了幾百條，現(xiàn)閉上眼想象：此刻的空中有數(shù)以千萬條計的短信、微博，在不斷地覆蓋。上億人在寫微博，將來有誰的微博能夠留下來？絕大多數(shù)微博都是寫作者自娛自樂、自我膨脹的產(chǎn)物?！盵6]在莫言看來，微博在快速寫作的同時也會快速地被遺忘。

三、作家對“微時代”的應對策略

據(jù)“第十次全國國民閱讀調(diào)查結果”顯示：“獲取便利”是我國國民選擇數(shù)字閱讀的首要原因，其選擇比例超過六成。45.4%的人因為“方便隨時隨地閱讀”而選擇數(shù)字化閱讀方式，26.9%的人選擇數(shù)字閱讀是因為“方便信息檢索”。這兩者均顯示了“數(shù)字閱讀的便捷性”。其次，31.1%的國民因為“信息量大”而選擇數(shù)字閱讀，26.0%的人因為“收費少甚至不付費”而選擇數(shù)字閱讀。以手機“微博或博客”為主要閱讀內(nèi)容的手機使用群體在手機閱讀接觸者中的比例已超過兩成。“微博控”加“微信控”的手機閱讀，已成為越來越多年輕人的選擇。

看來，微閱讀已經(jīng)變成大勢所趨，那么，在這個“微時代”里我們還需要長閱讀嗎？“讀書是一件寂寞孤獨的事，但也是樂事。今天目不暇接的社會生活，讓靜靜地讀書成了一種奢侈。在一切都變‘微的時代，大概還有一部分傻文人，在堅守自己的讀書和寫作的陣地，寫出的長篇作品可能讀者甚為有限，使我們寫作這一行變得非常的悲壯?！盵8]作家葉廣芩對此有一種難掩的悲觀。

其實，我們完全不用把“微閱讀”視為洪水猛獸，傳統(tǒng)作家也不必一味跟風或否定自己。文藝評論家李敬澤說得好：“盡管我們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微時代，但我想時代是在不斷變化的，在不斷變化的時代之下，世界是永遠存在的，它并沒有變成一個微世界。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可能并不是僅僅依靠一種‘微的思想方法，‘微的理解方式就能夠掌握的。不管是什么時代，如果我們要對世界形成一個比較深入的、盡可能可靠的認知，我們可能都需要付出比‘微多一點點的努力。就閱讀來講，我們也可能就要比‘微閱讀更長一些的閱讀，這是我們閱讀的一個理由。”[8]

即使如此，面對這個“微時代”，傳統(tǒng)作家困守圍城，不積極應對也是不可取的。我們傳統(tǒng)作家創(chuàng)作上的小說大多篇幅較長，動輒幾十萬字，而微博小說由于對篇幅有嚴格控制，140字里要簡要講述一個故事，或輕松抖落一個個包袱，讀起來明快、輕松。評論家王干就曾這樣感嘆微博在文字上的魅力：“140個字，也就是兩條短信的篇幅，在限制中創(chuàng)作，逼迫寫手錘煉語言，去掉那些常常被濫用的形容詞、副詞，多用動詞，文字因此簡潔、干凈、有力。”[9]像我們大家熟悉的唐詩、宋詞、元曲，其實都是微寫作的文本，古代筆記、寓言、笑話以及楹聯(lián)、格言、謎語，都有微寫作的影子。盡管中國古代的微寫作體裁不同，但短小精悍、語言精粹、思想內(nèi)涵深刻卻是這些作品的共同之處，而當今的微博體、語錄體、段子體，其本質(zhì)與中國古代的微寫作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用凝練的語言來寫作。越精煉，就越有魅力，也就越容易傳播。像“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些流傳至今的千古名言，都有這種特點?！睕]有了千言萬語的“灌水”，而是惜字如金的文學作品自然更能贏得追求高效率、快節(jié)奏的現(xiàn)代人的持久熱情和持續(xù)關注。

另外，莫言諾貝爾獲獎前后沸沸揚揚的微博互動，是否能讓我們認識到漢語寫作的種種新的可能？比如在微博當中，不論是作者還是讀者，在互動中均都可以得到一定的溝通與交流。對于那些希望在寫作上更進一步的一些年輕人來說，還是特別希望通過博客或微博等平臺，關注成功的前輩，與前輩進行溝通交流來獲得其指導和幫助。我們可以看到，像很多知名作家的博客和微博，例如莫言、余華、蘇童等，他們的粉絲數(shù)量高達幾十萬，雖然不能與網(wǎng)絡當紅作家的粉絲數(shù)量相比，但他們的影響力與傳統(tǒng)報紙雜志對于年輕人的影響力，還是不容小覷的。在創(chuàng)作中已經(jīng)積累不少經(jīng)驗教訓的前輩們發(fā)布在博客和微博上的創(chuàng)作心得，以及回復里對于熱心粉絲在創(chuàng)作上的建議或意見，對于在創(chuàng)作初期摸索中前進的年輕人都會起著不小的作用。

其實，傳統(tǒng)作家通過博客或微博等網(wǎng)絡交流形式與其讀者建立良好的互動關系，不僅有助于穩(wěn)定現(xiàn)有的讀者群，有助于培育潛在的讀者群，而且還有助于作家重新審視自己的作品，克服自己的先存之見與固有理解。作家由于可以借助網(wǎng)絡與讀者進行“零距離”對話，讀者便可以成為一種直接力量直接參與到創(chuàng)作進程，與作家同行。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伴隨著對話和批評，作家自然也就可以聽到豐富的來自社會各個層面的聲音和意見，雖然會有許多蕪雜的聲音混合在一起，也許還會制造出不少喧囂和渾濁，對作家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一定程度的干擾，但眾聲嘈雜，也會促使作家重新審視自己的作品，克服自己的先存之見與固有理解，而包容、開放才是寫作走向佳境的最好狀態(tài)。

四、結語

也許就如莫言所說的那樣，“我想像微博也好，微信也好，它們對文學創(chuàng)作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我一時也說不好，我覺得是很難說的。但毫無疑問，在中國或者在世界上非常流行的文體，肯定會對我們的文學作品產(chǎn)生潛移默化的影響?！痹谶@個“微時代”的大趨勢下，我們的傳統(tǒng)作家還是要積極應對，及時調(diào)整自己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從而走向更包容、更開放的創(chuàng)作之路。

參考文獻：

[1]仲敏.莫言得獎是中國文壇最大的一件事！[N].南京晨報，2012-10-12.

[2]1小時引爆300萬條微博[N].新商報，2012-10-12.

[3]祝偉康，尹亞麗.高粱紅了！文學熱了[N].聊城日報，2012-

10-22.

[4]莫言.第一篇博文[EB/OL].（2009-12-21）[2015-04-22].http：

//blog.sina.com.cn/s/blog_63acd9f50100gL5m.html.

[5]陳苑.莫言嘗試寫作兒童小說 坦言是多年的一個夢想[EB/OL].（2013-09-02）[2015-04-22].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3/0902/c87423-22769365.html.

[6]孫麗萍.微博時代的文學與閱讀[N].中國文化報，2012-09-

07.

[7]劉莎莎.微博給文學生態(tài)帶來哪些變化[N].深圳特區(qū)報，2011-09-08.

[8]劉陽.“微時代”，我們怎么閱讀[N].人民日報，2013-05-02.

[9]吳越.微博小說：不要“灌水”要“蒸餾”[N].文匯報，2010-

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