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紀祖

編者按：張自忠，字藎忱，漢族，山東臨清唐園村人。1933年長城抗戰(zhàn)時，任前線總指揮。1937年代理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兼北平市市長。1938年3月參加臺兒莊戰(zhàn)役。同年10月，任國民黨第33集團軍總司令兼第五戰(zhàn)區(qū)右翼兵團總司令。1940年5月16日在湖北省宜城親率部隊對日軍作戰(zhàn)時壯烈殉國，享年49歲。他是中國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在戰(zhàn)場上犧牲的最早一位集團軍總司令。后被國民政府追授為陸軍二級上將軍銜。國民政府在1942年12月31日，明令其入祀全國忠烈祠。1944年8月，宜城縣改名自忠縣，以資紀念。1946年，獲國民政府頒榮字第一號榮哀狀。1947年3月13日，北平市政府頒令將鐵獅子胡同改為張自忠路。2009年，張自忠將軍被評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2014年8月，被民政部公布為抗日英烈。

我的祖父是抗戰(zhàn)時為國捐軀的愛國將領張自忠將軍。早在七七事變前，祖父在29軍與宋哲元軍長和馮治安、趙登禹將軍等在長城喜峰口、羅文峪對日軍展開夜襲，用大刀殺敵無數(shù)，從此《大刀進行曲》響遍全國，我的二哥適逢其時出生，小名就叫喜峰。

1937年底，祖父被任命為59軍軍長，這是一個至為重要的轉折。正是這個轉折給他帶來了展現(xiàn)他作為一名愛國將領譜寫壯麗史詩的機會，從此祖父開始了他一生中最為璀璨輝煌的時期。

抗戰(zhàn)初期，日本的軍事力量極為強大，在七七事變后一年多的抗戰(zhàn)歲月里，中國軍民雖奮勇殺敵，終因國力太弱，武器落后，華北、華東、華南先后陷落。

祖父統(tǒng)領59軍僅兩三個月后就爆發(fā)了臺兒莊大戰(zhàn)。祖父以劣勢裝備卻一戰(zhàn)淝水、再戰(zhàn)臨沂、三戰(zhàn)徐州、四戰(zhàn)橫川、五戰(zhàn)隨棗。最激烈的戰(zhàn)斗是臨沂保衛(wèi)戰(zhàn)。臨沂是魯南重鎮(zhèn)，是日軍西進臺兒莊的必經(jīng)之地，其得失對全局影響頗大，因此日軍勢在必得！進攻臨沂的是日軍王牌部隊，原關東軍參謀長板垣征四郎統(tǒng)領的日本第五師團。當時臨沂守軍告急，59軍奉命增援，緊急行軍，一晝夜達90公里。在臨沂與板垣師團激戰(zhàn)七晝夜，硬是在臨沂阻止了板垣、磯谷師團在臺兒莊的會合，致使磯谷師團孤軍深入，從而為臺兒莊大捷奠定基礎。由于磯谷師團被圍七天七夜，日軍參謀部嚴令板垣務必占領臨沂。日軍大炮猛轟，將臨沂大半夷為平地；裝備精良的日軍像瘋狗一般對臨沂猛沖，當時我守軍傷亡極為慘重，王秉璋部據(jù)守藤縣，戰(zhàn)至最后全部壯烈陣亡。面對日軍優(yōu)勢的炮火及瘋狂的進攻，59軍司令部高級指揮官都主張撤退，戰(zhàn)區(qū)參謀長徐祖詒也同意59軍撤出戰(zhàn)斗，轉移郯城休整?？墒亲娓竻s瞪圓雙眼，下令死守，決不撤退。臨沂之戰(zhàn)稱得上“尸山血海”“鬼哭狼嚎”，打出了我國軍民的志氣，提振了中國軍民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心。臨沂之戰(zhàn)俘獲大量戰(zhàn)利品、彈藥、衣服、食品、信件，還有板垣征四郎本人的呢子大衣及印章，可見這位日本“鐵軍”統(tǒng)帥倉皇逃跑時的狼狽不堪之狀。沒有在臨沂頂住板垣部隊的瘋狂進攻，就絕不會有臺兒莊的大捷。板垣兵敗臨沂，大失顏面幾次自殺未遂。就是這樣的敗軍之將居然日后還升任日軍總參謀長。后來板垣又兩次和祖父交手。歷史是最公正的，板垣征四郎這名戰(zhàn)犯，在1948年被東京國際法庭處以絞刑，結束了其罪惡的一生。

1938年3月下旬，臨沂臺兒莊大戰(zhàn)奏捷，蔣介石欲擴大戰(zhàn)果，從全國調集45萬兵力聚集徐州地區(qū)，想和日軍展開決戰(zhàn)。但日軍極其詭詐，立即調整戰(zhàn)術，調集30萬大軍包抄徐州，形勢對我極為不利。為保存實力減少傷亡，國民黨部隊全面后撤，此時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李宗仁命令59軍殿后，掩護大軍撤退。為保護友軍安全撤退，祖父所率59軍在蕭縣、蚌埠與追來的日軍整日苦戰(zhàn)，保證大部隊的成功突圍。59軍做出極大的犧牲，祖父也因此名聲大振，受到國民政府的嘉獎。

1939年4月中旬，日軍約10萬兵力在岡村寧次率領下，欲將五戰(zhàn)區(qū)主力殲滅。連日作戰(zhàn)，日軍連連突破防線，相繼占領棗陽、高城等地。為振奮士氣，祖父冒著大雨東渡襄河督戰(zhàn)，全力挽救危局。在田家集，當日軍耀武揚威向著板橋方向浩浩蕩蕩而來時，我軍伏擊部隊一聲令下全線開火，日軍措手不及人仰馬翻，全然沒有“皇軍”的傲氣。輜重團大部分被殲，失去輜重的日軍渡襄河的計劃未能得逞。

祖父指揮的右翼兵團全力反擊，日軍補給發(fā)生困難，被迫停止北進，此役明顯緩解了中國軍隊的被動局面！

蔣介石在給李宗仁的電報中說，張自忠在襄河東岸指揮二神廟、豐樂河、陳家集、亭子山、方家集、峪山之線我軍猛力側擊向北突擊之敵，迭有斬獲，戰(zhàn)況順利。由于中國各路友軍的總反擊，日軍全線后退，我軍相繼收復棗陽、桐柏。至5月23日，隨棗戰(zhàn)役結束。

1940年5月，為了控制長江交通、切斷通往重慶的運輸線，日軍集結30萬人又對五戰(zhàn)區(qū)發(fā)動進攻，史稱“棗宜會戰(zhàn)”。面對即將來臨的新的大戰(zhàn)，祖父親筆告諭33集團軍各師各團主官，激勵他們奮勇殺敵。幾經(jīng)苦戰(zhàn)，終因日軍火力太猛，我軍多次受挫，祖父不顧33集團軍高級將領的勸阻，再次冒著極大的危險，東渡襄河督戰(zhàn)，這是他第四次東渡襄河作戰(zhàn)，經(jīng)過兩三天的努力逐步控制局勢，河東廣大將士得知張總司令親臨前線督戰(zhàn)歡欣雀躍，士氣振奮。但日軍增援部隊也在源源不斷開赴戰(zhàn)場。5月15日，祖父率領的特務營及440團共1500余人，被近6000名日軍圍困在十里長山的南瓜店的山坡上。日軍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一晝夜發(fā)動九次沖鋒。在援軍未到的情況下，祖父仍率官兵浴血奮戰(zhàn)，生還的希望越來越少，但仍派人護送蘇聯(lián)顧問安全撤離。16日，祖父自晨至午，一直奮力指揮作戰(zhàn)。午時左臂中彈仍頑強堅持。至下午四時左右，祖父奮不顧身頑強抗敵，終因身體多處受傷壯烈殉國！

祖父壯烈殉國那年，恰逢我出生，故取名紀祖。1950年，我家住上海陜西路華業(yè)大樓，對面住的是當時59軍參謀長李文田先生。那年我10歲，有一天李先生告訴我，當年在南瓜店的山上，祖父身邊跟著59軍多名高級幕僚，其中包括李文田，并剩有400多名戰(zhàn)士和機槍連，李文田裹著軍大衣和十余名護衛(wèi)從后山滾下山坡，得以保全性命。李文田說：“我多次死拉硬拽，你爺爺就是不走，他完全有機會逃生，卻決一死戰(zhàn)?！弊娓刚潜е貏俚男拍钆c敢死的決心同侵略者血戰(zhàn)到底，不惜慷慨犧牲以身殉國。

祖父殉國以后，國共兩黨均給予極高的評價。蔣介石的題詞是“英烈千秋”，毛澤東的題詞是“盡忠報國”！

國民政府曾為祖父頒發(fā)榮字第一號榮哀狀。新中國成立后，民政部批祖父為“革命烈士”?，F(xiàn)在，北京、天津、上海、武漢等城市設有“張自忠路”“自忠小學”等，以紀念祖父張自忠將軍。

2009年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全國舉行了“雙百”人物評選，祖父被評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我們深深懷念敬愛的祖父，也告慰祖父，您是民族的英雄，人們永遠銘記著您。（編輯 韓冬梅）

（作者是張自忠之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