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堇
知 命(組詩)
三色堇
我,不再為人類稱頌
這些春天的枝條突然風塵仆仆而至
一群象征主義的苦行僧
將無法辨認,一堆新綠,飽滿的詞
是怎樣從山頂滾落下來
渡邊淳一的哲學讓東風沉醉,歧途清醒
中年的強迫癥滲透在一次次的狂風里
讓人無法破譯
強大的滑動與奔涌的速度
慢慢變空的杯子
字跡不再清晰的閱讀,有些遲鈍
迷失方向,越拔越多的白發(fā)
這一切讓人措手不及
總以為會有揮霍不完的黑夜讓我失眠
有 消費不盡的美抵達 春天
有燦爛的楚歌共我起舞——
我不再熱衷于那些隱喻與象征
用日漸衰縮的翅膀?qū)ふ遗c自己重逢的可能
一把斧頭的鋒芒不足以斬斷時光
我要趕在冷霧暴動之前等你翻墻而入
等樓臺煙雨的詩句驚動古城
我在黑夜與黎明之間不住地翻騰
推開詞語的縫隙,迎接稀薄的光線
安頓干凈的塵埃,安頓疼痛的中年
我時常坐過站,下錯車
在恍惚的人生中尋求不屬于我的哲學與歧途
我有兩個靈魂,一個奢侈,墮落,懶散
一個肥嘟嘟的草籽一樣焦慮不安
帶著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帶著茅草根一樣的微甜
牙齒的疼痛加劇了我對這個冬天的厭惡
更年期上下穿梭帶來漫天的霹靂與撕裂的焰火
我抬起腫脹的雙眼,老神仙一樣看舊事很亮,舊事很遠
我不是持鏡的孩子
沒有詩人蓬勃的激情,隱喻與辯論
你可以大笑,笑我的偏執(zhí),焦慮,木訥
不愿被人提醒——
我至今沒有找到“寂靜的山城”
與紫色的晨光
那溢滿了的杯,隱遁著,流淌著上帝的福音
你一次次從我的行囊里窺視人間的冷暖
那循聲而來的,不是雪的消息
不是被一場大雨洗禮的國家
那些渴望到達彼岸的箭是多么的危險
危險的還有,沒有羊群的牧人
沒有流水的河床,沒有森林的山谷,被巨壑吞噬的歧途
哦,查拉斯圖拉——
你能給人類以教誨嗎?
你能讓著火的石頭不再生出誑語嗎?
和解吧
將腐爛的,或新鮮的憂傷與你一起跨入眾神之門
記憶被深淵浸泡的太久
目光早已不習慣幾縷清風帶來的光芒
我在期待著深秋的來信
期待著在所有的黑里演奏興奮與破碎
我沒有虛張聲勢,這是我的秘密
你不知道,在時光的側(cè)面
一直有一輛火車在隆隆轟響
它經(jīng)停的每一個小站都有樸素的激情
漸漸稀少的快樂在冷空氣中
顯得更加局促
當我跑近,又突然止步
那些氣流,搖晃的窗口,毫不掩飾季節(jié)的落寞
再也不會有詞語包裹的消息
不會有水紋一樣的暖意蔓延開來
幾片櫸樹的葉子在此間落下
填補著時間的灰燼,填補著我居住的古城
寒冷的大地,不能入懷的短暫之美
像落日的迷宮
隱忍的光芒在腐泥和衰草的氣息中
紛紛褪去光鮮的睡袍
從秦嶺到江南,我用閃電的力度
攙扶起這些楚楚動人的曼舞
不能讓這世間之美衰落得比綻放還快
不能讓那些滿含悲喜的歲月
從大片大片的花朵上掠過
美的事物有時候難以察覺
在風吹的一面,在蕩起的晚潮中
我突然遭遇了花朵一場浩大的婚禮
奧基弗筆下的花朵與塔可夫斯基的樹
他們在中原相遇,在鄢陵推開迷人的漣漪
花光我所有的快樂與贊賞
他們明麗的色彩與歡唱并非只在春天
鶴鳴湖吹闊了內(nèi)心的風暴
仿佛一個鏡頭,我此生必定收藏的仙境
花朵,樹木,青草,鳥兒,湖水
是誰與誰在互為抒情,抵達著命運和原本的生長
我說今夜,那些光耀的樹木,璀璨的扶桑,河南檜
那些穿透薄冰的白臘、大葉女貞,紅葉小檗,速生楊
在明鑿的熱愛中我聽到了植物們歡快的合唱
它們都是讓我惦念,牽掛的親人